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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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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句话,令言庆对柴孝和顿时生出别样的看法。

这个人有才能,有手段,却有些畏首畏尾。李言庆既然把随身的银鞭赠与柴孝和,等同于把处理权都交给了柴孝和。当他不在的时候,柴孝和手握巩县的生杀大权,却又显得软弱了些。

不过这也难怪,想来和柴孝和的经历出身有关。

柴孝和知道柴青的来历,所以难免生出顾忌。在处理公事的时候,他可以做的很好。但在涉及一些琐事时,却又显得胆气不足。世胄的威严,使得柴孝和不免会生出几分退缩心思。

也就是说,柴孝和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参谋长,但也仅止于参谋长。

将来若是参与政事当中,他这种想法和心理,定然会害了他。本来言庆已想好了如何使用柴孝和,但是现在……也许王頍又对了!从一开始,王頍就把柴孝和定位在麒麟台的主事,而非和杜如晦那般,能独挡一面的人才。李言庆也觉得,柴孝和的能力和才华都有,可是格局和胆气,却注定他只能为他人附庸,而无法成为真正的栋梁。麒麟台,也许真的最合适。

武士彟拉着柴青过来,想要说上两句。

哪知言庆看着听罢沈光的汇报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柴青,一言不发。

那种与无声中散发出来的上位者威严,几令柴青有些喘不过气。

武士彟刚要开口,却见言庆眼睛一眯,那森冷的眸光,让武士彟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你是谁?”

李言庆冷冰冰问道。

柴青一怔,嘴巴张了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或者说,你以为你是谁?”

“我……”

“你以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

“此乃巩县府衙,乃决定全县近二十万人口命运之所在,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在此叫嚣?”

柴青的脸,通红!

“柴县令所做,自有他的道理,他需要与人解释,但绝非是你。

巩县所辖,二十万百姓,上至缙绅豪族,下至黎民百姓,皆需听从柴公调遣。他派什么人,做什么事情,全都是为这二十万人生计而谋。他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答案?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给你交代?

自太史公做史记以来,侠以武犯禁者,屡禁而不绝。尔等自以为练得一身武艺,就可以肆意妄为?在这里叫嚣几句,莫非就是侠义吗?你练得一身武艺,上与朝廷,下与生民可有半分巩县?而自以为如此所为风光无限,尔以为如此就是忠诚无二。然你可知,你无异于一介小丑。”

柴青闻听,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仗剑上前,“李言庆,你敢辱我?”

“非我辱你,而是你自取其辱……沈光,还不把这狂妄之徒给我赶走?若再叫嚣,格杀勿论!”

说完,李言庆转身大步走进县衙。

柴青上前还想拉扯,却也不见沈光如何动作,蓦地就拦在他身前。

陡然间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单薄的身体,却散发出无尽的杀气……

“柴郎君,公子请你立刻离开。”

“尔不过那李言庆门下恶犬,竟敢拦我?”

沈光眉头一蹙,不待柴青话音落下,顿足唰的掠起,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直刺柴青。柴青下意识的举剑想要封挡。却不想他宝剑尚未出鞘,寒光已到了跟前。一股迫人的寒意袭来,柴青暗叫一声不好,滑步后退。

可是寒光却如影随形而上,紧贴在柴青身前。

柴青后退,剑光跟进。

柴青连连退后数十步,终于拔出宝剑。

但未等他反击,沈光却蓦地后退数步,寒光陡然没入袖中。

“县衙百步之内,闲杂人等不得喧哗,违者杀无赦。”

“我……”

柴青开口想要咒骂,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就在刚才,他不知不觉已退后百步有余,胸口似有隐隐寒意,低头一看,看到胸前衣服上,出现了几十个剑孔。每一剑都刺破了他的衣服,破了袍下小衣,露出胸前肌肤。也就是说,在刚才那一瞬间,沈光已杀了他几十次。

不是他武艺高强,能够拔出宝剑,而是沈光无意为难他,才使得他抽出宝剑。

这种差距,着实太大!

柴青不由得冷汗淋漓,一下子湿透了小衣……

这沈光的武艺,竟然如此厉害?恐怕是长安大侠史万宝前来,也不是沈光剑下百合之敌!

“柴青,咱们回去,莫要再闹了,否则李郎君只怕真的要恼了!”

引以为傲的武艺,一下子变得微不足道。柴青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武士彟拉走。

与此同时,李言庆在县衙内见到了柴孝和,并将其怒斥一顿。

其实,他刚才在府衙外的那些话,柴孝和都听见了。柴孝和也知道,李言庆这是在维护他县令的尊严。

心下万分感动,同时又生出了些许失落。

自己的毛病自己清楚,原以为已处置妥当,不成想在言庆的眼中,还是落了下乘。

“主公,您又何需为柴孝和一介腐儒,而与那柴郎君反目?”

李言庆骂了柴孝和一顿之后,心里总算是舒畅了一些。他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是在维护你吗?那你就错了!我是在维护这‘官’字的尊严。于小民而威,于世胄而畏,如何可以震慑治下,令百姓敬服?柴公,休要怪我刚才无礼,也是我的疏忽,以至于你丢了脸面。”

“主公……”

“好了,莫再话此事。

柴青那等目无王法的模样,我也着实看着不舒服,权当是为我自己出气好了。我听说,你让道玄和三宝前往颍川?三宝我倒是放心,可道玄毕竟才十四五岁,让他跟去又有什么用处?”

柴孝和说:“主公,您可休要小看了道玄公子。

他文采虽不如你,但论机变,却也不逊色于主公。此次前往颍川,其实是出自道玄公子之意。”

“哦?”

李言庆闻听,顿时多了几分兴趣。

第五九章 纷纷扰扰又一年(一)

对李道玄,言庆很看重。

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进退有度,颇有名士之风。言语也很清晰,更重要的是,有几分机变之能。只是偶尔会出现鲁莽的行为,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顾。但少年人,大都会这个样子,总不成人人都像李言庆这样的穿越老妖精,那这个世界,可真的就要崩溃掉了……

李道玄这次主动要求和马三宝一同前往颍川,考虑也颇为周详。

既然是盗匪,既然是叛军,对隋室自然无甚好感。李言庆身为河南讨捕大使,也难以表露立场。而且以那些草根出身的盗匪而言,李言庆士林宗师的名号,未必能比那些叛军首领更具诱惑力。

所以,由李道玄出面,似乎最为妥当。

他身为李氏宗亲,又是官宦子弟。从某种程度上,已经具备了李渊代表的身份。

唐国公这三个字,很有诱惑力。即便是一些颍川没落的世胄门阀,对李渊的好感也甚于李言庆。更何况,李渊背后还有一个陇西李阀的存在。这种世胄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普通人很难理解。

颍川,自有汉以来,就是世胄门阀聚集所在。

历经五胡乱华的动荡后,颍川世胄的力量较之东汉时期,已经大幅的削弱。但还是那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早已没落的世胄,对于当地的控制力,甚至连官府都比不得。

在这种时候,颍川、襄城等地世胄的选择,将决定两地是否会卷入动荡。

李道玄说:“我可以通过李阀的影响力,与颍川襄城两地世胄暗中联合。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不费一钱一粮,控制两郡。咱们所选出的盗匪,与当地世胄多有联络,正便于掌控。”

柴孝和认可了李道玄的计划,并同意李道玄虽马三宝一同前往。

“主公,道玄公子有大才,更兼对您无比敬重。

此日后主公立足李阀的绝佳盟友。有道玄公子在,主公可以在宗室之中,获取更大的话语权。不过目前而言,道玄公子需要足够的资本。他所立功劳越大,地位越高,于主公好处更多。”

柴孝和恭敬言毕,使得李言庆也不禁连连点头。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的一种方式吧……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将来若想在李阀中获取更大的话语权,没有几个合适的帮手,显然是不可取。幕府内,他有柴孝和等人帮手,与外界,杜如晦等人必然身居高位。但若是宗室之中无有盟友,也非一件好事。

言庆沉吟许久,越发觉得柴孝和这个决断,妙不可言。

于是,他不再过问李道玄的事情,收回银鞭之后,他又与柴孝和讨论良久,这才告辞离去。

“柴公,你如今是巩县的县令,将来亦将为我心腹。

有些时候,不可顾虑太多。在巩县,你是二十万百姓的父母官;将来,你亦代表着我李言庆的脸面。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出了问题,自有我来担当。可若面子丢了,却需用十倍,百倍的努力方可挽回……

我想,景文公的心意,你也已经明白。

麒麟台早晚会由你执掌,如若这般瞻前顾后,焉能与我有助益?沈光可以为你解决一切麻烦,但你自己更需多一些硬气。似今日之事,莫说一个柴青,就算是国公之子登门,亦无需顾忌。他们敢登门,你只管打回去……如若上面怪罪,就往我身上推。我倒要看看,谁敢惹我?”

谁敢惹我!

这四个字说的是铿锵有力,更令柴孝和面红耳赤。

“主公教诲,柴孝和必牢记心中。”

离开县衙,已近黄昏。

李言庆翻身上马,带人返回李府。

他让沈光暂时留在府衙中,以确保无人登门闹事。

可一回到家,武士彟已等候多时。见李言庆进来,他连忙上前行礼道:“郎君,大事不好了!”

“哦?”

“柴郎君不满今日受辱,故而不辞而别,只留下一个口信,说是返回关中。”

李言庆一怔,旋即冷笑道:“他既然要走,那只管走就是。我这里不养废物,更不养这种不知尊卑的东西。”

“可柴青他……”

“他怎地?”

武士彟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柴青乃柴绍之地,而柴绍又是李娘子夫君。窦夫人生前所遗诸女中,国公最爱李娘子。此次李娘子在鄠县立下赫赫功勋,更助国公入关,可谓是风光无限。郎君得罪了柴青,势必也得罪了李娘子……到时候她若对郎君不利,岂非糟糕?”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李云秀那英姿勃发的样貌。

言庆和李云秀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十年之前。其实,他对李云秀并无太多好感。虽则史书中对这位平阳公主赞誉颇多,可亲眼见过以后,李言庆觉得这为李娘子,并不似史书中所记载的那般完美。英气太重,锋芒太露……不仅仅如此,李言庆总觉得这李娘子,似乎目中无人。当年李言庆已是享誉天下的名士、神童,可李娘子居然瞧他不起,言语间更带着几分轻视之意,让言庆很不舒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言庆对李云秀倒是印象深刻。

“她能对我怎生不利?”

“这个……”

“我行得正,坐得端,这件事情本就是柴青无理取闹,她李云秀和柴绍若敢找我麻烦,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也许,连言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这心态的奇妙变化。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随着他权势日重,随着他将荥阳掌控于手中,也使得李言庆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有威严。前世为官时的那种心态,渐渐取代了重生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谨慎。更重要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当年他那抱大腿的心思已渐渐淡去,如今更生出可与李渊子女争风的心理。当然,这种变化还小,但如此微小的变化,却令他不自觉的,在举手投足间产生出一种威压。武士彟站在李言庆面前,竟不由得生出一丝畏惧之心。

如此威势,也只有在唐国公身边时,方能感受……

“郎君话虽有道理,不过若能向大将军解释一下,岂不更好?有些麻烦,能免则免,何必沾惹?”

言庆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由你向大将军解释吧。”

“我?”

“我相信,你来解释,效果会比我亲自解释,更好。”

不管怎么说,武士彟毕竟是李渊派来的人。虽说名义是辅佐,但内中是否有监视之意,恐怕只有李渊自己心里明白。不管武士彟是否领有此任务,反正让他去解释,李渊更容易接受吧。

《三国演义》里,黄盖苦肉计,阚泽诈降,曹操却没有相信。

可蔡中蔡和的一封书信,就让曹操完全打消了疑虑。这就是用间的巧妙,既然李渊派出武士彟,想必对武士彟信任有加。

李言庆这一番言语,也让武士彟心里一惊。

他不敢拒绝,躬身答应之后,这才告辞离去。送走武士彟,李言庆站在台阶上,久久伫立。

与王世充和李密的交锋尚没有结束,可他好像已经触及了大唐的权力争纷之中。

还真是累啊!

一双小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紫藤花香,那是朵朵最为喜欢用的香囊。

即便是他失神,但能无声无息靠近自己的人,似乎也只有朵朵一个而已。言庆的三个老婆,再加上毛小念,各自有不同的喜好。比如朵朵,好用紫藤花,盖因岷蜀,盛产此花。香气里夹带着一丝野性之气,正符合了朵朵的性情;而裴翠云好兰香,如兰似麝,极为雅致,也是文人雅士所好,符合裴翠云那恬静的心思;长孙无垢好冷香,故而喜用独特的秘法,将梅花与晨露融合制成;而毛小念呢,似乎钟情于牡丹香,其芬芳浓郁,令人心感几分妖娆。

“朵朵,真不知如此生活,还需多久?”

李言庆低声呢喃,诉说着心事。

他真想告诉天下人:我是李阀中人,是李孝基的儿子。

可是他也知道,这样不行。因为如此一来,他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偷偷摸摸,隐忍坚持的生活,实在是令人烦闷。想想李世民,想想李建成,还有那李云秀在内……只因为有一个好老子,就可以所向睥睨,为世人所敬重。而他呢,却要一步一个脚印,坚持着向前行进。

若说言庆没有嫉妒,那纯属胡说八道。

怪不得后世人说,一个好老子,可少去二十年的奋斗……

这些话,他只能和朵朵说。

甚至包括长孙无垢和裴翠云,他都无法倾诉。

朵朵和他同病相怜,同样是隐藏着身世,东躲西藏。甚至于,朵朵比他更辛苦……毕竟言庆还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世,还有一个出家为僧的舅舅。而朵朵呢,甚至没有一个能慰藉她的人。于朵朵而言,在哈士奇和宇文亚离开以后,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李言庆。

“小妖,莫急!”

朵朵轻声道:“你不是说过嘛?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天下大势,不过分合而已。如今天下大乱,其后大治,还远吗?再忍忍,我知道你有些累了!可到了这时候,你千万退不得啊。”

大乱必有大治,天下之势,无非分与合……

言庆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去洗漱一下,然后安慰一下翠云姐姐吧。”

“翠云怎么了?”

朵朵轻声道:“还不是裴伯父的事情?王世充占居洛阳,裴伯父却不肯离开。如此一来,岂不是身陷虎口?这些日子以来,翠云姐姐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的精神,都不算太好。”

言庆闻听,不由得眉头一蹙。

这似乎的确是个头痛的问题……

早在之前,李言庆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也曾试图想让裴仁基离开洛阳。

哪知道,他那个一向很聪明的岳父大人,这一次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肯离开东都。

用裴仁基自己的话说,隋炀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轻易辜负。

如今隋炀帝远在江都,把杨侗托付给他,更委以大将军之职。王世充作乱,使杨侗陷入险境,他更不能随便离开。总之,杨侗在洛阳一日,他就一日不走。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守得杨侗安全。

裴仁基竟然如此忠心?

这很出乎李言庆的意料之外。

依稀记得,史书里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可是投靠过李密。

如果他对隋室果真忠诚的话,又岂能投降瓦岗寨?难道说,历史上裴仁基投瓦岗,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现在何处?”

“这两日整天躲在绿柳观中,为裴伯父祈福。”

“如此……咱们一起去探望她吧。”

言庆也顾不得洗漱,和朵朵一同来到后宅花园之中。绿柳观,就坐落在后湖畔的柳林之中。

当年李言庆造绿柳观,是为裴淑英和裴翠云专门准备。

如今裴淑英已远去浮山,裴翠云就成了这绿柳观唯一的主人。隆冬时节,柳林中的积雪还未笑容,远远看去,白皑皑一片。一座红砖绿瓦的道观,在这一片白色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言庆和朵朵走进道观,顿感一丝冷幽之气。

裴翠云端坐于大殿正中,一袭白色道装,更衬托出她空谷幽兰的清雅气质。只是和当日分别时相比,裴翠云显出几分清瘦之色。言庆两人进来,一头匍匐在她身旁的黑色小獒,立刻起身。

“半遮罗,勿闹!”

裴翠云连忙轻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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