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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长期在外，她始终没把审计一部的人认全，只大概了解一些情况。
　　审计一部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十八个人的部门里，主任韩易是男的，项目经理五个男的，高级审计员四男一女，审计员三男两女，审计助理一男一女。
　　女性总共只有四个，三十岁以下的女性，只有林茵茹和她。
　　其他部门男女比例都是对半开，要不然就是女性比男性更多，为什么审计一部的女性这么少？
　　米多多不理解，林茵茹也不明白，她俩私下里偷偷猜测：易哥重男轻女。
　　这个想法正中米多多下怀，于是常常自我麻痹，自我催眠，易哥重男轻女，太糟糕啦！不喜欢他啦！不喜欢他啦！


第19章　
　　虽然米多多仍然是个职场新人，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和适应，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畏首畏尾小心翼翼。
　　工作上，她还是干着跑腿抽凭的活儿，不过一有时间，她就会跑到林茵茹面前，跟着林茵茹学习，譬如询证函。
　　JR服装公司账面显示在银行活期存款余额有三百万，定期存单一千万，那么JR服装公司到底有没有这些钱，他们需要向银行发出询证函，确认JR服装公司的银行账户上确实有这些钱。
　　这只是最基础的一种核实手段。
　　如果企业在七八家银行开立了二三十个银行账户，包括基本账户、专用账户、贷款账户、保证金账户，涉及存款、贷款、定期存单、票据、质押等各个方面的业务，那全部都要详细核实，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除了向银行核实企业的情况，与企业有经济业务往来的其他公司也要核实。
　　JR服装公司账面显示应收账款三千万，其中应收甲公司一千万，应收乙公司五百万，应收其他各公司总计一千五百万。
　　本着审计重要性原则，这两笔大额的应收款，他们需要分别向甲公司和乙公司发出询证函。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发函问问甲公司，你有没有欠JR服装公司一千万啊？再问问乙公司，你有没有欠JR服装公司五百万啊？
　　其他比较分散的应收账款，也需要挑选一部分金额较大、可疑的、有必要确认的来进行发函。
　　现场部分结束以后，审计项目小组离开JR服装公司，回到南陵，继续在办公室里完成之后的审计工作。
　　天气越来越冷，南陵地处长江以南，冬季湿冷，穿得再多依然觉得哆嗦。
　　这天，南陵市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子从天空飘落下来，一层层将建筑覆盖，厚厚的，软软的，银装素裹，美极了。
　　南方城市也出现了北国风光，一时间，雪景刷爆朋友圈。
　　米多多清早捧着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来上班，进电梯时碰到了李珩。
　　“嗨，米多多，早啊！”李珩向她打招呼。
　　“早！”她回了个微笑，虽然不喜欢李珩脚踏两条船，但毕竟是同事，还是应该保持基本的友谊。
　　李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咦，你在哪里买的豆浆油条？我从地铁站出来，一直走到写字楼，只看到商贩推着小车卖包子和煎饼果子，没看见有人卖豆浆油条的啊！”
　　“在我学校外面买的，刚买的时候豆浆还烫得很，拿到单位热度刚刚好。”她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暖暖的甜豆浆沿着食道流入胃部，驱赶了浑身的冷意。
　　李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能不能请你帮我带早点，就带豆浆油条，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很喜欢吃豆浆搭配油条。”
　　米多多：“……”早知道就不说是在学校外面买的了。
　　“拜托你啦！”李珩双手合十，一脸恳切，“我真的特别喜欢吃这个，我先给你钱，行不行？”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她手里。
　　“可、可是带早点要不了这么多钱，一杯豆浆四根油条也就十块钱。”
　　“那一百块钱你帮我带五次早点，剩下的当做手续费。”
　　米多多：“……”李珩就这么喜欢吃豆浆油条吗？
　　“米多多，帮帮忙嘛！”李珩扬起手里的小笼包，“你看我刚才出地铁时买的小笼包，带过来全凉了，真不想每天早上都吃冷包子。”
　　“好吧！”她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我帮你带早点，手续费不用了，一百块钱帮你带十天，带满我就不带了，如果出差的话，也没法帮你带。”
　　“好的，谢谢你啊！”
　　“不用。”
　　叮——
　　电梯到达19楼，两人走出去。
　　李珩进入审计四部办公室前，还满面微笑地冲她挥手，“米多多，明天早上千万别忘记，我等着你哟！”
　　“知道啦！”撇撇嘴，走回审计一部的办公室。
　　不到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人很少，即便到了上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依然不多，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做项目。
　　吃完早点，米多多去上洗手间，习惯性走到最偏僻的那个洗手间。
　　进入立华后，她才知道为什么使用这个洗手间的人很少，因为这边靠近领导办公室，年轻职员通常不愿意跟年纪一大把的领导虚与委蛇，加上这边又远，所以很多职员都不喜欢到这里来上厕所。
　　米多多倒是没有这些顾忌，这个洗手间而她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她是在这里第二次邂逅了韩易。
　　上完厕所，她站在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用一股小小的水流冲洗双手。
　　冬天的自来水冻得扎手，针扎一样，她却好似没有感觉，思绪渐渐飘远。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易哥，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林姐对她说过：“你别看易哥总是一身轻松的样子，其实他特别忙，他身上的压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部门里四五个项目组，有省内的项目，也有省外的项目，我们出差待在一个地方干活就行，他却要到处跑，到处飞，视察监督每个项目组的工作，提出指导意见。不仅如此，他还得经常应酬，维持好与老客户的关系，再设法开拓新的优质客户。”
　　易哥这么辛苦，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适时添衣呢？
　　虽然总是暗示自己不要再喜欢易哥，可每次来到这个洗手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思念他，关心他，人就是这样犯贱，一边痛着，一边又想着。
　　“水这么冰，你的手都冻红了，怎么还一直往手上冲水？”清澈沉稳的男声，碎玉般的质感。
　　米多多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韩易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他依旧是那样英俊稳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透出关怀，一套深灰色的长款毛呢风衣衬得他越发挺拔出众。
　　“易、易哥。”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乍然相见，还是在这里，激动的心情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你手都冻红了，不痛吗？”
　　“还行。”她做了个深呼吸，让声音保持平静，想要关掉水龙头，动作却不太利索，两只手都被冻麻木了，变成两只冻鸡爪子。
　　韩易拧起眉头，帮她关了水龙头，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便走了。
　　米多多呆在原地，好半天狂跳的心脏都没能平复下来。
　　隔了一会儿，韩易回来，手里拿了一个二十公分高的保温杯。
　　“把你的手伸到洗手池上面。”
　　“哦。”她依言伸出一双冻得红彤彤的手。
　　温水从保温杯的边缘流淌而出，淋在她的手上，很快就让双手暖和起来。
　　“感觉好点了吗？”他低声询问。
　　她忽然鼻酸，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
　　易哥的好从来不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小林姐有一次半夜高烧四十度，他和赵老师连夜赶去，把小林姐送进了医院。陆胖哥因为肥胖引起高血压高血脂，他也会经常督促陆胖哥减肥，还用自己的钱给陆胖哥办了一张健身卡……
　　因为她是审计一部的员工，他才会对她好，她明明心里很清楚，还是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想哭。
　　太没用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易哥看出异常。
　　“好多了，谢谢易哥，我还有好多工作，回去上班了。”她飞快地说完，头也没抬，狼狈地跑了，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韩易听出她声音中带着哽咽，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掏出手机给林茵茹发了条消息：小林，你现在来我的办公室，我有事问你。
　　上完洗手间，回到办公室外，林茵茹已经等在这里。
　　“易哥，找我什么事？”
　　“进去说。”他推开门，先一步走进办公室。
　　林茵茹紧随他之后进入。
　　他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跟我说，多多对我的心思淡了吗？”
　　“是啊，我现在在她面前提起你，她都没反应了，有时候她还会自己一个人悄悄嘀咕，说易哥太糟糕了，不喜欢他啦！”
　　韩易：“……”他很糟糕吗？
　　不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
　　“你说多多对我心思淡了，我今天才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我发现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她什么反应？”
　　“她好像更喜欢我了。”
　　林茵茹：“……”易哥好自恋呀！
　　“你不要偷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他横了林茵茹一眼。
　　“我没说不正经的。易哥，我刚进所的时候也迷恋过你，过段时间不也就没什么了吗？你要是觉得多多对你的心思还没淡，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韩易摆摆手，“行了，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那我走咯！”林茵茹转身，走到门口时又扭头，兴致勃勃地问：“对了易哥，马上就到年底，除了集团的年会，咱们部门还单独搞活动吗？”
　　韩易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又想变着法子来花我的钱，圣诞节那天租个别墅让你们开轰趴行不行？”
　　“开轰趴？”林茵茹眼睛贼亮，点头如捣蒜，“行行行，太行了，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林茵茹走后，韩易摇头失笑，“真是个长大不的小孩，这么爱热闹。”
　　想到多多，神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审计一部年轻的女孩就小林和多多，两根柔弱的小苗苗，不好好培养怎么行呢？小林已经成熟，趋于理性，虽然前段时间谈了个男朋友，但不会因为爱情影响事业和前途，他对小林很放心。
　　现在就是多多的问题，他以为，只要不跟她接触，她对他的心思一两个月就会变淡，可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还是应该再冷她一段时间。
　　唉，操心的事情太多，看来他要比赵友言更早变成老头子。


第20章　
　　回到办公室，米多多的大脑彻底清醒下来。
　　刚才她表现得太差劲，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声音也不正常。易哥这么聪明，如果真的察觉到她喜欢他，是不是就要把她劝退了？
　　不行，她连实习期都没过，一定不能被劝退，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吴蔚凑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多多，上班了，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眼睛也红红的。”
　　“昨晚没休息好，困的。”她避开吴蔚的目光，故意打了个呵欠。
　　吴蔚没再继续深究此事，换了个话题：“赵老师说，JR服装公司的审计报告下个星期三之前要出来，他还得调账，做合并报表，让我们赶紧整理底稿。”
　　“哦哦，马上。”她收拾好凌乱的心情，和吴蔚一起加入到工作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米多多偶尔会在所里见到韩易，但是韩易的目光总是很冷，也不怎么搭理她。他和小组里的其他人说话时，仍然是温柔亲切的模样，可到她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就会慢慢隐去。
　　米多多一颗心越来越凉，即便办公室里开了中央空调，一点都不冷，她的身体始终冷冰冰的，找不到一点温度。
　　易哥肯定发现了她的心思，否则不会对她态度这么冷漠。
　　米多多很慌张，又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消除韩易对她的疑虑，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生怕什么时候韩易就来到她面前，毫不留情地让她滚蛋。
　　这天上午，她照例买了两份豆浆油条来上班，自己一份，给李珩带一份。
　　电梯里遇到人力资源部的小周，本想向对方打个招呼，但小周压根不理她，她也就懒得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电梯停在19楼，米多多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李珩已经满面笑容的等在这里。
　　“你的早点。”她把手里一份豆浆油条递给李珩。
　　李珩忙不迭接过来，感激地说：“谢谢你，又帮我带早点了。”
　　“不用客气。”
　　李珩今天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小周也在旁边盯着她和李珩，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洞，仿佛她和李珩是一对奸、夫淫、妇。
　　什么玩意儿嘛！
　　懒得多想，对李珩说声“再见”就回到审计一部，埋头开始一天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林茵茹来到她的办公桌前，敲敲她的桌面，“多多，快一点了，一起去食堂吃饭吧！赵老师和陆胖他们都已经去了。”
　　“已经快一点了？”她抬起头，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林茵茹，“我把资料整理一下放抽屉里，小林姐等我两分钟。”
　　“行，我在门口等你，快点啊！”
　　“好的。”
　　林茵茹走出办公室，站在走道里，伸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再扭扭胯，慨叹道：“我才二十五岁，怎么感觉就要变成一身老骨头了？”
　　一个气势汹汹的女生走过来，看了一眼审计一部的招牌，一头扎进办公室里，朝米多多杀去。
　　“喂，你谁啊？”林茵茹伸手，却没能阻止对方。
　　女生冲到米多多面前，尖声呵斥：“米多多！”
　　“你是……李珩的女朋友。”她眨眨眼，有些莫名，李珩女友找她干啥？
　　“亏你还记得我！”
　　“你有什么事啊？”她转过身，拿钥匙把抽屉锁好。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小三！”李珩女友从吴蔚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装满茶水的保温杯，照着她头顶倒了下去。
　　“啊！！！！”米多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呼。要不是刚才背对着李珩女友，没有防备，李珩女友不可能得手。握了握拳头，按下胖揍李珩女友一顿的冲动，在办公室里打人，影响太坏，万一被易哥知道，她的处境更加糟糕。
　　林茵茹变了脸色，冲过来一把推开李珩女友，把米多多护在身后，怒斥：“靠！你干什么？谁给你这么大胆量让你在审计一部欺负人？”
　　“我欺负她？小三就该人人喊打。”李珩女友的声音拔得更高。
　　吵闹声把其他部门的人都吸引过来，围观群众正好吃过午饭，午休时间看场热闹挺不错。审计一部向来在事务所里独占鳌头，如今审计一部有人闹出笑话，他们都乐见其成。
　　小周也站在人群里，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众目睽睽之下，米多多顶着一头茶叶，白毛衣都被染成了土黄色，头顶还在冒白烟，看上去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李珩女友指着米多多，对其他人说：“这个叫米多多的女生，喜欢我男朋友，过去就不停向我男朋友献殷勤，用各种法子讨好他，现在还每天给他带早点，插足我们的感情。我就是要让你们事务所里的人都知道，米多多是小三！米多多不要脸！米多多是小三！米多多不要脸！”
　　林茵茹气得要命，又不知道怎么骂回去，文化和涵养限制了她的口才，也让她拿一个泼妇没辙，只能说：“你滚出去！滚出审计一部！”
　　“凭什么让我滚？你们审计一部有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女生，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去！”
　　“谁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我们审计一部都是一丘之貉？”
　　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带着三分威严，七分肃穆，莫名叫人心头一颤。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身体强健，肌肉发达，面部轮廓刚硬，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睛里放射出锐利的光芒，下巴蓄着短短的络腮胡，凌乱而粗犷的感觉。
　　他就这么叉着腰站在那里，即便不说话，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也会扑面而来。
　　林茵茹仿佛看到了救星，“老王，有人欺负我们，快来帮忙。”
　　老王？不就是那位一考试就拉肚子的项目经理？
　　“在审计一部闹事，问过我的同意了吗？”王泽气势磅礴地走过来，抬高下巴，上上下下把李珩女友打量了一遍，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就是个小女生，撒泼也不看看地方。”
　　王泽转身，弹了林茵茹一个脑瓜蹦，“笨蛋，她是女的，你也是女的，她骂你你就骂回去，还能让自己被外人欺负了吗？”
　　林茵茹捂着脑门，十分委屈，“我骂不过她。”
　　“就是笨！”王泽恨铁不成钢，目光又移到米多多脸上，“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