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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有愧，主动接了个夜班值班。
　　刚才他上完洗手间，又去茶水房接了热水，拿着杯子一边走一边想事情，竟然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熟悉的男科科室。
　　从早上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了，他一直在等待着，等着栗烁打电话呵斥他，等着蒋正阳杀过来走他一顿，甚至等着警察上门来抓他。
　　但是一整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但是他那样已经算是未遂了。
　　当时他脑子里面一片混乱，满脑子都是强烈的不甘心和愤懑之意，还有一种被背叛之后的羞辱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被喜欢的女生拒绝，再被她利用，最后被狠狠抛弃。
　　崔梓旭觉得，这一切都是栗烁的错。是她给了他希望，又把希望湮灭掉。
　　可是他对她的感情里，却不曾有恨，他只想得到她，满脑子的血脉偾张。
　　也许只要得到她，她的心就会开始向着他，她本来就是应该嫁给他的，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做。
　　那一瞬间，魔鬼侵蚀了他的神智，直到看见她受伤才清醒过来。
　　崔梓旭没有勇气跟栗烁联系，最后那一刻，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神。
　　那应该是充满了鄙夷憎恶轻蔑的眼神，也许还有惊吓和害怕。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魂不守舍地在走廊上晃荡，连对面走来的女生都没有看见。
　　“哟，这不是崔大医生吗？”黄莹莹跑出来接热水，顺便活动一下，让值夜班的大脑不再那么困顿。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作息，有时候晚上会犯困。
　　崔梓旭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黄莹莹故意走过去撞了他一下：“崔大医生眼睛长到脑门上了啊，都看不见人了？”
　　崔梓旭被她一撞才回过神来，看见这个天天跟他斗嘴吵架的实习医生。他今天完全没心情跟她斗嘴，只摆了摆手，一句话不说就往前走。
　　黄莹莹却不打算放过他：“崔大医生看起来精神不好啊，难道是因为平时养尊处优，没机会值夜班，现在不适应了？”
　　崔梓旭皱了皱眉：“别挡路。”
　　他语气有些急还有些不耐烦，听在黄莹莹的耳朵里面更觉得刺耳火大：“这走廊就这么宽，明明是因为你长得太胖了。”
　　崔梓旭体型属于略偏瘦型，她这么说完全就是找茬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崔梓旭瞪着她。
　　黄莹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跟栗医生有关系吧？”
　　崔梓旭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猜，栗医生肯定把你甩了。”自从上次被崔梓旭嘲讽，黄莹莹难得找到机会回敬他，这次非得够本才行，“你也不照照镜子，想追我们栗医生，你还不够格呢！”
　　崔梓旭想往前走，黄莹莹继续挡着路，他干脆推了她一把，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
　　“我们俩没有分手，你想多了。”他现在完全听不得这种话。
　　“那你这死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黄莹莹冷笑。
　　“不关你事。”
　　“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栗医生心里面只有我哥，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你就不要再去痴心妄想了，你这个人性格这么差，嘴巴这么毒，她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
　　崔梓旭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推了黄莹莹一把，她后退几步，让开一条缝隙。
　　他快步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却被她再次拦住。
　　“你不是很能说吗？今天怎么一声不吭，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她一句话戳中崔梓旭的心事，男人忽然就僵住不动了。
　　“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哈哈哈，让我猜猜你干什么了？”
　　她还没猜到，崔梓旭猛地用力推了她一下：“闭嘴！”
　　两个人在走廊上推推嚷嚷，不知不觉走到了楼梯口。黄莹莹被他的力道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哎呀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
　　等停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疼痛，特别是手臂，疼得完全抬不起来，当时就疼得哭起来。
　　崔梓旭眼睁睁地看她滚了下去，整个人呆了一下，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她跑下楼梯。
　　“没事吧？”他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稍微一碰，她就疼得更厉害。
　　“你别碰我！”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巡夜的两个医生一边走一边说话，走过拐角就看见黄莹莹躺在地上哭。
　　崔梓旭看见他们俩推着一张病床，连忙跑过去：“借用一下！”
　　凌晨三点多，蒋正阳靠在许晓诺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许晓诺只有一个房间当卧室，自然也只有一张床。她困得受不了，就跑进去和栗烁一起睡了。蒋正阳只能在客厅里面先打个盹，等栗烁醒了再询问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面震动起来，一接通就听见黄莹莹在哭：“哥！”
　　“怎么了？”蒋正阳被她的哭腔吓了一跳，再加上这个时间段，他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手臂骨折了，疼死了！”黄莹莹对着话筒喊，她才不想顾及什么形象，也不怕旁边的同事笑话。
　　她就是要大声嚷嚷，让旁边那个低着头的男人听见。
　　“怎么搞的？”蒋正阳皱着眉头，没留心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摔的吗？”
　　“对啊，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十六层台阶！”黄莹莹继续说，“而且是被人推下去的！”
　　崔梓旭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当然知道黄莹莹是在给谁打电话。
　　“被谁？”蒋正阳有些火大，“等下再说，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他挂了电话站起来，听见卧室方向有声音，再一看，房门慢慢被打开了。
　　栗烁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看着他。


第26章　
　　蒋正阳赶到医院的时候；　黄莹莹正含着眼泪哼哼唧唧：“真疼啊！”
　　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伤，这次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都摔断了；　实在是疼得忍不住。
　　“给我个止疼片吧，真的受不了了。”她跟主治医师哭哭啼啼。
　　医师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递过来一盒：“少吃点。”
　　黄莹莹又迸出两滴泪花：“别拍别拍；　肩膀都是疼的。”
　　蒋正阳看着脑门上一个青紫大包的妹妹；　想摸又怕她疼，只好问道：“谁把你推下去的？”
　　这里可是医院，是黄莹莹每天上班的地方；　怎么能出这么危险的事情！
　　黄莹莹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男人：“就是他呗。”
　　崔梓旭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睛看着地面，根本就不去看蒋正阳他们。
　　黄莹莹腿上虽然没有骨折；　但是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医院直接给她配了个轮椅。
　　自家医护人员生了病，自然要提供更好的服务。
　　蒋正阳先推着车把黄莹莹送到病房，遵医嘱；　她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为了防止骨头断裂处出现问题；　她还必须挂水。
　　黄莹莹哭丧着脸躺在床上：“哥，这事儿你先别告诉我妈，要不然她立刻就会杀到医院来。我可不想在被她唠叨。”
　　蒋正阳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总不能三个月都不见姑姑跟姑父吧？你今天值夜班是吧；　要是天亮之后没跟姑姑联系；　她一样会杀到医院来找你。”
　　黄莹莹唉声叹气，末了瞪了一眼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崔梓旭：“都是这个人害的，我妈来了肯定会骂死他。”
　　蒋正阳安抚了一下妹妹的情绪，然后对崔梓旭说道：“我有些话想问你，我们到外面去吧。”
　　崔梓旭点点头，先行一步走到了病房外面。
　　黄莹莹拉着蒋正阳：“哥，你有力气，帮我揍他两下泄愤。”
　　“行了，快睡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走到尽头，面对面站着。
　　“你今天是不是对烁烁做了过分的事情？”蒋正阳开口。
　　崔梓旭迎着他的目光：“是。”
　　蒋正阳直接给了他一拳，打在胸口，崔梓旭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蒋正阳咬牙。
　　这句话是崔梓旭今天质问他的，现在他还回来问他。
　　崔梓旭捂着胸口靠在墙上，他能感觉到，其实对方并没有真正用力。
　　“我不想解释。”他声音很低，底气不足，有些微弱。
　　蒋正阳一拳击在崔梓旭旁边的墙壁上：“你还把我妹妹从楼上推下去了？如此深仇大恨？”
　　“我不是故意的。”崔梓旭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拦着我讽刺我骂我，我只是想把她推开。”
　　蒋正阳知道黄莹莹对崔梓旭有成见，只能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对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这件事情已经触及到伤害人的权益了，不管是烁烁还是我妹妹，我都要带你去警局。”
　　崔梓旭的眼底终于晃过一丝紧张：“不行，我马上就要升职了，这种时候有案底，对我的影响太坏了。”
　　“这种时候你想的还是你自己？”蒋正阳又想给他一拳。
　　“就算是我不对，还不是你们逼我的？”崔梓旭低吼，“如果不是你横刀夺爱，要从我这里把烁烁抢走，我今天怎么会突然失控？如果不是黄莹莹一直向我挑衅，我怎么会把她推下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把我逼到无路可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完美的，每条路都铺得顺顺当当，只有最近一段时间，全都是败笔。
　　蒋正阳看着他：“我刚刚从烁烁那里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受了一些刺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因为之前对你太信任，现在才会觉得可怕。她让我不要抓你，因为这件事情她也有错……我答应了。”
　　崔梓旭的身体颤了颤。
　　“但是你对我妹妹做出这种事情，我不能原谅你。如果让我姑姑姑父知道，他们也一样会报警。所以，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崔梓旭失望地垂下眼睛：“好吧。”
　　天亮之后，男科科室主任焦头烂额，一天之内两个医护人员受伤挂彩，需要治疗休息，科室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个大空档。
　　陈医生絮絮叨叨：“谁能想得到啊，崔医生竟然会把小黄推下楼梯。他这样的人，这种事情肯定有误会。”
　　黄莹莹还在挂水，反驳道：“要按照陈医生的意思，是我的责任咯？”
　　“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停停停！”主任瞪眼，“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因为这种事情争吵。”
　　“这回崔医生升职的事情估计要泡汤了。”陈医生十分惋惜，“他在医院熬了那么久，挺不容易的。”
　　黄莹莹问道：“有那么严重吗？我都快被摔死了。”
　　陈医生撇了撇嘴：“反正我觉得当时的情形肯定没那么简单。”
　　黄莹莹不说话了。
　　她当时的确有激怒崔梓旭的意思，所以专门捡那些能刺激到他的话。
　　但是她不知道早上崔梓旭和栗烁之间的事情，也没想到会把他刺激到失去理智。
　　有一种说法叫做过激杀人，她的做法的确是故意把崔梓旭激怒了。
　　傍晚，蒋正阳再次来探望黄莹莹。
　　“我跟我妈说了，今天单位要加班，所以不回去了。”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你要真敢三天不回去，姑姑就会跑到医院挖地三尺来找你了。”
　　“……好吧，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哥你陪我回去看看。”
　　“没时间。”
　　“加班？”
　　“不是，我要回去照顾烁烁，今天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去看她。”
　　“哦哦哦，栗医生怎么样了？”
　　“她这两天住在朋友家，我也还算放心。”
　　许晓诺会时不时给他发微信，汇报栗烁的情况。目前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希望栗医生能早点回来。那个姓崔的怎么样了？”
　　“他把你从楼上推下去是既定的事实，又有监控可以证明，所以要拘留几天。”
　　“哦……”黄莹莹应了一声，“就几天吗？会不会留有案底？”
　　“会，大概会对他的工作有一定影响。”
　　“嗯……”黄莹莹不说话了。
　　蒋正阳又和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赶往许晓诺上。半路上，他路过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带过去。
　　之前他是个不懂浪漫的人，现在却觉得这是极为自然的事情。
　　蒋正阳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栗烁。
　　她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正在厨房炒菜的许晓诺探出头来：“哎哟，是我们大警官来了。”
　　蒋正阳把鲜花递了过去：“送给你的。”
　　栗烁接了过来，微笑：“谢谢。”
　　见她恢复了正常，蒋正阳心里面轻轻舒了口气，半开玩笑：“你跟莹莹真是难兄难弟，她伤了胳膊你伤了腿儿，合起来叫做缺胳膊少腿。”
　　栗烁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笑了笑正想说话，许晓诺端着菜从里面走出来。
　　“可不是嘛，何止是难兄难弟，连作案的凶手都是同一个。”
　　栗烁咬了咬嘴唇：“他……已经被拘留了？”
　　“是的，”蒋正阳说道，“你可以不追究，但是莹莹的伤却不能不管。”
　　栗烁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蒋正阳扶着她坐在桌子前，低声说道：“你还是在担心他？”
　　“他毕竟是带我入门的人，又是共事很久的伙伴。而且，这件事情前期是我做得不对，才会让他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说他有错，那么我也有错。”
　　“你终究还是很关心他的。”
　　“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蒋正阳半蹲在她面前：“那你对我呢？是什么样的感觉？”
　　栗烁看了他一会儿：“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可以。”他目光热切，“如果你拒绝，我会一次又一次地问你。”
　　“你是我心里面的一颗朱砂痣。明明还在，却想把它移除。”
　　“其实你可以尝试再接受我一次，我可以保证，和以前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扶着她的腿，“我肯定会每天跟你说情话，告诉你我爱你，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会送给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会陪你去。”
　　栗烁就笑了：“这话一听就没有诚意。”
　　“怎么会？”蒋正阳不服。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一直陪着我？以你的个性，如果每天都在说情话，我会以为你这里出问题了。”她用手指了指他的脑袋。
　　“我只是想表达得有诚意。”
　　“我真正害怕的事情，是你再次不告而别，而我竟然根本找不到你。”
　　“不会的。”他伸手捧着她的脸，“我保证。”
　　端着菜盘子在厨房里躲了半天的许晓诺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吃饭吃饭，再看一会儿，我吃狗粮都能吃饱了。”
　　然而这天的饭仍然只吃了一半，蒋正阳接了电话再次匆忙离去。


第27章　
　　蒋正阳这一走；　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只偶尔打个电话说任务很忙；　又匆匆挂掉。
　　他的工作性质特殊，无法透漏工作内容和细节；　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何时能回来。
　　栗烁的脚伤恢复得比较快；　三天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去上班了。
　　黄莹莹的骨折稍微严重一些；　不过好在只是伤了手臂；　腿脚没有问题，那些青紫都只是皮外伤。所以，她挂了两天水后；　就打着石膏继续工作了。
　　主任松了口气，她已经连续值了几天班，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了；　听说在学校里跟人打架。现在两员大将回归岗位，她得赶紧去学校找孩子班主任沟通一下情况。
　　当个医护人员实在是不容易，当个领导更不容易，随时像个救火队长。
　　这几天里；　栗烁还接待了一个特殊人物；　就是许晓诺那个相亲对象，也是她受伤的罪魁祸首。
　　虽然他最终因为伤害罪被判拘留六个月，但是病还是要看的；　也就是保外就医；　要不然某个部位可能就要烂掉；　真的断子绝孙了。
　　栗烁本着医护人员救死扶伤的天职，给他安排了手术。
　　手术期间，除了有医生操刀之外，还有专门的警卫人员在旁边看守。
　　等手术结束之后，男人总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某个部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割了，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无限大，本来趾高气昂，现在也变得丧气起来。
　　要想骂一个女人，可以说她贱，她肯定着恼。要想骂得一个男人痛不欲生，只要说他不能人道就可以了。事关命根子，绝大多数男人都会败下阵来。
　　“医生，”他难得低声下气地小声问栗烁，“我这……以后没什么问题了吧？”
　　“坏掉的部分做了手术，大概会短一截，”她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还能继续使用，只不过实际效果会差一些。”
　　男人的脸都绿了：“……还有吗？”
　　“至少一年以内暂停使用吧，以后也要减少使用频率。”栗烁拿着他的病历本，递过来，“不过接下来的六个月你也用不到。哦对了，手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