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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汉代表作(中国现代文学百家系列)-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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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男们离开昆明后就搭滇越路的火车到了芷村,芷村又名拉地。是现在铁路的终点。从芷村到他们的目的地平坝要经过阿穆里,老街子,小街。这里他们开始和前所未有的困难作艰苦的斗争。这二百五十公里的行路难,我让海男自己来描写。我在谈到他们抵平坝以后的情形。
    他们到参谋处报到,会见了他们的许多同学。他们现在都是道地的排长了。穿着短裤,背着斗笠,一身都是泥浆。见之后大家悲喜交杂。感情特别融洽。使刚来的他们免去许多寂寞。八月四日他去见了师长和参谋长,对他们也很欢迎。并且特别免去见习的阶段,叫他们即刻下团工作。汉蹇将军对海男也问及我的情形,因为他家也住在南岳而且距百子街极近,他说我们没有米吃可能问他家里去要。海男代我笑谢了他的关心。他的信末说:
    ——大概再有几天就可以到安南边境去了,我希望最近能有战事。然而这一线却并无战事。这不能不使这些热情的青年感到焦燥。
    爹:
    ……这里虽美其名曰:“滇南前线”,但实在却沉寂得像千年的古刹。所谓训练也只是奉行故事。
    仁宇在四连,他的连长到贵州接新兵了。剩他一个人在连里独当一面。照理,他可以乘这时做一点事。把部队的陈习改革一下。但是他只要加重一点压力,不是上面不高兴,就是下面不愿意。前几天他一个下士班长因为受不了他的“新政”就开小差跑了,使他愁了好一些时候。  “本为圣朝除弊政”不想所得结果却是如此,使人怎不心冷?
    我在二连的环境可说比他好一点。也可说是比较舒服点。因为在上有连长。闲事可以不必多管。除了好好的带兵,有时训练他们唱唱歌以外,其他的时间我都拿来看书、写字,闷时唱唱歌哼哼戏,或者到后面花园里散散步。当然这里也说有“良辰美景奈何天”,有的只是数棵鲜花和几株碧树而已。不过有时天老爷也实在有令人无可奈何之感。不是雨,雨,雨,就是愁云惨雾,终朝不见天日。此间气候又萧森如深秋。夜间,闻雨打屋瓦声,辗转反侧使人愁不成眠。
    在这样国防前线而有如许时间可供读书亦深为我自己所诧异。儿读书颇勤,孙子兵法已能背诵。外国文亦习之未歇。闲时常以诗文消遣。在此种环境中细细体味也有许多心得。
    因我自己持之有恒,同事间被我同化的也不少。向学风气已逐渐养成。将来若能使大家以读书代赌博,未尝不是改良部队之一策。
    近日儿患疟疾达周余,愈后又染得一身疥疮。昨日又被人窃去六十余元。不如意事接踵而来,增加痛苦不少。但有时想起确费去偌大代价能换得此种宝贵的人生经验,稍知处事的艰难,未尝不值得。
    无战事!在此殊觉无聊。请再设法,使儿等得遂初志。……
     儿 海男(八月三十日雨中灯下于八寨)
    其后有好一些时候,我得不到海男的来信。他的老祖母很不放心。我只得打一个电报去问他的师长。回电说是平安无恙。及得海男来信才知他和仁宇们在苦闷之余请求师长让他们几个人深入安南去侦探敌情,竟蒙允许。半月之间他们由八寨经半厂,古林箐,马革,到河口,谷柳,老街;又由桥头,新甸到猛康;由老街子到花龙,三处都深入越境,接触了敌人和法军官,获得必要的情报。他们的判断当时情势虽相当紧张而敌人的目标似在泰国;在滇南方面还不致有十分重大的行动。
    这样增加了他们的焦燥。
    爹爹:
    刚和仁宇,世吉,承露等从法属猛康归来就接到您十一月十五日由桂林寄出的信。在饱尝兴奋,艰苦,而富于刺激性的生活后又能得到您谆谆的训教真使我更觉得愉快。
     读过您的信以后我们都有极大的感触,觉得理想与现实实在相差得颇远。我们原以为滇南一定会发生战争,带兵生活一定是很饶兴趣。……然而当我们亲历其境后,又不免失望。
     您要我们在滇南小住,好好的训练部下以准备来日的战争,未尝不是。但实际上我们不能忍耐太久了。这种急燥与不安也是现实生活中许多矛盾所造成的。中国不是没有好兵,部队的改造也不是绝望,但你得花很多的时间很大的耐性和许多黑暗的习气,死硬的头脑相周旋。而对于这些我们似乎还太年轻了。再加我们若是处在靠近都市的部队,或是近交通线的,至少我们还可以时常得到一点新知识,新教训,而我们所在的恰又是一个文化学术极闭塞的地方,如果老这样下去我们很可能变成一个二十世纪世界中的原始人。不但得不到新的知识连旧的也保不住。
     爹,您想,您为我们想一想。我们应该怎样呢?
     我们希望得一个更有效地运用我们的力量的地方。
     您送我的那杆手枪还在吗?现在真后悔那时为什么没有带来,做国境的侦察工作太需要那个了。
          儿 海男(十一月二十八日于八寨)
     当我正要替他们设法解决这焦燥不安的问题的时候,海男又来了这样的信:
     爹:
     这十多天以来一切情形都有很大的变化。在军事上我们今后是要转守为攻。近来进军安南的空气极为浓厚。民气士气也都兴奋鼓舞,似乎胜利就在目前。可是偏偏在好机会快要到来的时候我们又有了意外的事。仁宇得电,他父病垂危,已匆匆乞假返湘。而我呢奉令随本营到贵州训练新兵。从前因无情况天天嚷着要到别处去,而今就是想不离开这里都不可能。这真是从何说起?我们在这里过了年就要出发。我虽自怨机会太坏,但一想到隔我年高的祖母究竟近些了,也觉得高兴,许能抽暇赶回家来庆祝祖母的 70 寿辰吧。
        儿 海男(十二月二十五日军校毕业一年纪念日)
     果然在第二年抵达安顺之后,他得了司令官的允许赶回桂林。参与了他祖母的寿辰。因为仁宇送母归到重庆顺便想到重庆找机会,有信来邀海男去,这样在去年的年末我从花桥到南站又送他离了桂林。碰巧在昆仑关战役的名将郑洞国将军抵渝组织他的×××军,“有志者事竟成”,他们终于还了远征的宏愿。这我在前面已经提过了。
     海男离开桂林的时候留下了“边塞英雄”,“孩子军”两个剧本和一篇散文的纪行文,要我代他整理发表。“边塞英雄”写的正是他和朋友,深入越境侦察敌情的经验。虽则不免青年人常有的浪漫主义的气份,但题材的积极和热情的奔放是颇有足多的。海男小时候和廖楚容兄最要好,他们自比为浆糊和纸,就是分不开的意思。楚容在桂曾鼓励海男写他的纪行文,将刊载他的杂志上。不料后来楚容的杂志竟成流产,海男的文章也不曾写完。这里存下的仅仅是途中的几段,许是我们从东灵街搬施家园又有些散失吧。昨晚我偶然细读了一遍。觉得这个从他有生以来常常跟着我们四出流转的子于今在他独立奋斗中更吃了苦了。海男的生母漱渝是在这孩子刚两岁时死去的。海男从小靠他老祖母抚育。飘泊不定的生活使我不能给他满足的教养与关心,这是常常使我难过的事。但我对读者这样不惮耐的叙述这孩子的事却也不是由于单纯个人的感伤。今日神圣的民族战争不能不要求一个做父母的贡献他们最爱的儿女,实际上也有无数的父母这样贡献了。我们知道青年人决不怕打仗,也决不怕死。怕的到是没有真和敌人拚命的机会,或是没有看到敌人以前倒在一些可能补救的困难或无谓的磨折之下。我看了孩子的纪录曾经流泪。看到他在泥泞的峭壁上一步步的膝盖与胸脯抵在土石上爬着,尖石头刺着他那已经伤痛的脚板,饥饿使他的肚子几乎瘪的合拢来,眼睛起着晕眩,躺在地下一步也不能走动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他叫“父亲”叫“祖母”的声音,而我那时很可能是在桂林安舒地观着剧,或是高枕而卧。我真是那样的难过,我恨不得那时候在他身旁抱他起来,设法给他一杯开水喝。这也是天下做父母的心,况且他又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但海男所受的痛苦比起广大抗战官兵最不幸的一层来,是几乎不足道的。第一海男们的苦痛毕竟是暂时的。从芷村到小街还这样困难而到了八坝以后毕竟又得到上下的爱护,过得不算太坏。再者海男们虽然感着工作学习上的苦闷,但毕竟我们还可以请他们的长官设法调动,务使他们得更适合的发展。而广大士兵同志呢?痛苦生活常常对他们有着半宿命的支配,他们也根本没有变更工作和地区的自由。据海男们谈起新兵训练与长途补充行军中的困苦是超过想像的。我们在各战区见闻中也曾目瞥过许多惨溃的场面。那些拖着沉重脚步的落伍者或倒在路边张着无力的嘴等着一口水喝的人们这不都是人家的儿女吗?我虽每每也尽过我一点可能的力,但是,啊,这样的现象是太多了啊。我真不能不要求我们每一中国人对于这样的在艰难的旅途中挣扎的军人以父母兄弟的心给他们应有的迫切的扶持,那样将不仅救了他们,也救了我们主要的战斗力,救了抗战,救了中国。同时以我的理解每一个兵也必然像我的孩子一样有他的特性、能力和要求,如若在更好的组织与配合下都得到适当愉快的发挥那将是何等伟大的力量?我们的官长们为什么不可以像自己子女一样更宝爱这些力量呢?“爱惜东西有东西用,爱惜人有人用”,然而,在今天物力不用说,人力的浪费与糟塌也实在太大了。
     海男留下的纪行的文稿是从坐滇越车到开远写起的。以下是他自己的话:
    一 天无绝人之路
    昨晚我们都睡得很甜,只是旅馆床上的臭虫有点骚扰!颇觉美中不足。清晨四时许。么师就来叫门,(这里的茶房也和四川一样称“么师”)急忙起来匆匆地收拾了行李赶到车站,仅候了几分钟,火车又大吼了数声继续南开。
     从开远坐车到芷村,只要三小时的行程了,这一线沿途的风景极美,向蒙自的方向,都是一望无际的青葱的大平原,许多碧色的湖泊,蜿蜒的小河,间杂其中,一阵微风,吹皱了静静的湖水也吹醒了垂着头的绿草,远处大湖中小舟上洁白的风帆在青草堤下微微的移动着,近铁路边的小河中一群群的野鸭见火车驰过后都发出杂乱的噪声,抖着它们的翅膀,扑赤扑赤的向天飞去,在青草地上晃着一连片长长的黑影子。想不到在中国数千里外的西南边疆还有这么一块美丽的地方,伟大的祖国啊!你怎不令我们热爱!
     车到碧色寨,这里是滇越与个碧石路的交点。车在这儿停得相当久。因为到蒙自个旧石屏的旅客都要在这里换车。这里已经是相当的繁盛了,除了法国式的黄红色的建筑物以外又添了许多灰黑色的工厂堆栈。矗天的烟囱不停的喷着黑烟,不久以后也许将成一个工业重镇。
     由此续行,四十多分钟后,就到了芷村了。目前的滇越铁路至此而止,自此我们就将徒步行军到部队里去报到。芷村俗称拉地,较碧色寨稍呈荒凉之色。车站附近的法国房子,曾被敌机炸过,东倒西歪更形没落。城里很小,市面也很萧条,我们到这里后顿然感觉茫无头绪。目的地是平坝,但究竟往那儿走才是呢?正在踌躇,却好英在街上撞着了前期同学马君。他现在服务于威信部队,驻札在离城不远的张村中。在这蛮陌之乡能遇到母校中的同学,实在是极快慰的事,当时承他详细指示路径并请我们饱餐了一顿。我们正有点饿,都吃得很多。但这次锦标还是给魁得了。他的记录是八碗半。
     路是问清了,但我们的行李还得要马才驼得走,可是在这人地生疏的边城向谁去雇马呢?午后三人分头去交涉,幸遇××师押运食盐的陈排长,他有很多马正准备明日送盐到防地去。我们因是同行,又有同乡关系故而攀谈得相当投机。承他慨允让一匹马给我们驼东西,还愿意以后尽量帮忙。于是我们一付愁容顿又变成眉开眼笑。困难刚来,立刻便迎刃而解,这是我们前途顺利的象征。我们都高兴,尤其是英,他拍着我的肩膀笑嘻嘻的对我说:
     “我讲过你们不用那么着急,我们不会有什么困难的。瞧,这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这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我记得今天他说这句话至少是在五次以上了。
     我们找到保长对面一座微微有些倾斜的楼上作为今夜临时的宿营地。大家在地板上摊开了被子,舒适的躺下来,伸伸懒腰。思起以前在家庭学校所过的生活,多么悠闲,多么安静,可是刚开始旅行到这人海中,这些险恶的波涛就一个连一个的扑来了。那般永远处在家庭中的膏梁子弟怎知今日的行路难啊。
     “哟,不好了,我一身都发痒,”魁喊着。
     “是啊,我也有些痒。”
     连忙向四周搜索,只见地板上满都是些黄色的小动物,在爬的爬,跳的
跳。
     “啊,这么大的跳蚤啊!”
     于是大家赶快来肃清,可是已经迟了,身上,被褥里早已成了它们的跳高场了。
     “唉,我们横一横心还是倒下去睡,反正是没有办法的。”
     人言云南的疟蚊比飞机还可怕,但依我们看来尚还不及这种新式坦克来得凶猛哩。
     隔壁的一间楼上与我们只隔着一排疏疏编着的竹条,那里是本城警察的宿舍,但在我们眼前所见的情形却远不及白昼在岗位时那样正气懔然了。他们伴着昏黄的烟灯,贪婪地吸着大烟;一堆堆聚着赌牌九;说着、笑着、吵着、闹着、哼着下流淫荡的调子,他们的这种交响曲闹得我们一时都不得安静。
     “他妈的!”我愤然地跑到临街的栏杆边向街上啐了一口。
     “嘿!你不要随地吐痰啊。”英在里面大声的叫着。“这里全都是些维持治安的警察呢。”
     街上走的人渐渐稀少了,摊贩也都收拾着东西回家去。这时从街上来了一个士兵,在门外看了一看然后大声地朝我们楼上喊道:“你们楼上有个叫申英的吗?”
    “嘿,有的,有的。”我在栏杆边答复他。
    那士兵朝我看了看,然后用手围着嘴大声的说“陈排长差我来告诉你们。马已经被本地的王团长强派了五匹去。明天走不成了。”说完他便急急循着原路回去。
    我呆了一会便踱进屋来,他们两个坐着也都哭丧着脸“真是好运气”。英朝我苦笑着。
    “唔不要急。‘天无绝人之路的’”我对他说。
    二 滇边夜雨
     昨晚一晚都没有睡好,大家都焦燥极了,今天绝早就起来,到陈排长那里去打听消息。他同我们说:虽然少了几匹马,但只要把盐再匀一匀,明后天还是可以走的。并且还劝我们到他那里搭伙食,因为街上吃饭太贵,花不来。我们真是感激万分,想不到在这里还碰见这么一个好人。予我们以这样诚挚的帮助。
     吃早饭的时候,先留英在楼上守东西,我和魁同到陈排长那里去,他们的饭已经弄好,正等待着我们。一锅热喷喷的红米饭,一缸白菜,还有一大碗黄豆芽汤,碗面上有几颗油珠儿在那里打转。大家都在地下蹲好了,马上就开动。我吃得很慢,因为一边吃一边还要仔细检查饭里的东西。在一碗饭里足足有三分之一是没有剥皮的谷子,还有三分之一是小砂石。陈排长看见我的动作太慢,笑着说:“怎么着,你吃不惯吗?这还算好的呢,至少可以吃得饱,将来到部队去还要不好,那边吃饭还得打冲锋哩。”
     “打冲锋!”我对新名词略为思索了一下,立刻也就会意地大笑起来。“部队里真连饭都吃不饱吗?”我深深的欣慰着现在我们是一天天更接近士兵的生活了。更踏入我们所理想的境地了。
     吃完了,我又装了满满一漱口碗的红米饭,拣了些白菜盖在上面,带回去给英。他接过去一下就吃得干干净净。真是饥饿逼迫的时候人是不会选择食物的好坏的。
     到晚饭时分,轮到我留在楼上。他们带回来依然是红饭和白菜。我也狼吞虎咽的吃了,人真是贱东西,昨天和今天的生活。这其间的相差是多么大啊。
     睡前,计算了一下我们现有的钱,已经不够到平坝了。于今只能一个钱一个钱的仔细的用。明后天就要开始步行,而今晚我却连一双一块钱的草鞋都不敢买。大家为着要省钱也不敢再去坐茶馆聊天了。于是无可奈何地走进黑楼躺在地板上,受蚊虫和跳蚤的饱啖。
     陈排长部下的一个班长摸到黑楼上来看我们,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运盐的马今天下午又给老百姓偷偷牵去五匹,目前的数目是更不够了。我们听了只急得发怔。这可怎么办呢?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的困在这儿吗,这样下去,哪一天才走得成啊。
     气候突然变得有些冷起来,屋檐上又直淌下水来。糟了,天爷又下起雨来了。路上不更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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