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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结束了？”那边传来男人一贯低沉的嗓音。

　　　　“嗯。有什么事吗？”

　　　　“我稍后来接你，等五分钟。”

　　　　“接我？去哪？”

　　　　“游艇。出海。”言简意赅。

　　　　她一诧：“就我跟你吗？”

　　　　“怕我吃了你还是丢你下海？”

　　　　“……问问而已。”

　　　　他这才说：“还有别人。阿洛和蒋霆轩他们都会上艇。”

　　　　他那个法医表妹洛清瑶，她倒是没忘记。

　　　　至于蒋霆，也有印象，应该就是那次陪他一块去罗公子游艇上的那个富家公子。

　　　　听起来，像是在游艇上办聚会？她稍松了口气，正想再多问几句，他已经说：“就这样。”然后挂了电话。

　　　　她只得将手机收起来，走下台阶，在阶下的花坛附近等他过来。正这时，前面走近一个熟悉的人影，像是在旁边等了很久。

　　　　“……妈？”她看清对方，一讶。

　　　　徐慧看上去很憔悴，应该是这几天在医院照料儿子操劳所致，眼窝子都凹了下去，但盯着女儿的目光，却充满亢奋的仇恨，仿佛一只母兽，上前就一巴掌朝楚欢颜脸上摔去：“你这个贱人，害得你哥哥不浅！”

　　　　楚欢颜反应极快，一把攥住徐慧的手腕：“我没有害他，是他咎由自取，要不是他设陷阱把我送到高利贷集团手上，怎么会这样？”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顶嘴？他到底是你哥哥，楚家把你养得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你知道吗，医生说了，你哥哥这身伤就算好了，脚也会跛……我的宝贝儿子这么优秀，现在被你害成了残废，前途都没了！”徐慧愤怒地想要挣出女儿的手，身子气得发晃，又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

　　　　正是下班高峰期，吸引了好几个路人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

　　　　楚欢颜顾不得被路人指点的难堪，只有满胸腔的悲凉和好笑：“你的宝贝儿子？难道只有楚耀才是你们的宝贝儿子，我呢，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徐慧被问得脸色微微一变，仿佛是为了极力隐藏什么情绪，更加愤怒大声：“你这死丫头别岔开话题，你已经把你哥害得残废了，赶紧拿一笔钱出来，负责你哥哥以后的生活开销，还有，赶紧的跟高利贷集团说，别再追债了！”

　　　　楚欢颜冷冷一笑，雪凉的目光落在徐慧身上：“我不是你们的提款机和佣人，从今后，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事，我对楚耀也没有任何赡养义务，他的债，我更没有理由帮他还，你们自己宠出来的宝贝儿子，自己负责。请你即刻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

　　　　徐慧没想到女儿这样绝情，勃然大怒，也不再顾忌什么，几步跨上来又要甩来一个耳刮子。

　　　　楚欢颜再次将她的手腕捉住，语气冷冽中带着几分隐痛：“每次你们都看不到哥和姐姐的问题，错的永远是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上次在檀香苑门口，她还没问完，楚耀出事打断了。

　　　　今天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徐慧脸皮一僵，想要抽出手，这一次，却发现楚欢颜拽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

　　　　“告诉我，为什么？”楚欢颜牢牢盯着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第八十九章　DNA鉴定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想问爸妈的问题。

　　　　昔日不敢问，是觉得与家人还没走到这一步，同时，也是因为内心的胆怯，很怕得到不想接受的答案。

　　　　此刻，再也忍不住。

　　　　她要弄清楚，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家庭这么没地位，不受重视。

　　　　她，到底是哪里不够好？

　　　　徐慧脸上掠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心虚，嘴上却咬牙切齿：“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既然你这死丫头不愿意帮你哥，就松开手，咱们从今天开始脱离母女关系！你以后在外头受了委屈，可别哭着回来找家里人——”

　　　　“脱离母女关系？何必多此一举。”

　　　　泠然的声音从徐慧背后飘来，伴着皮鞋落在柏油路面上的清脆声响，楚欢颜看到顾靳枭不知几时已到了，刚从车上下来，朝自己和徐慧走过来。

　　　　徐慧转过头，也一惊，惊讶的并不是顾靳枭的到来，而是他刚才的话，冷汗沁出后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楚欢颜也听出顾靳枭话里藏着弦外之音，情不自禁攥紧了手指，定定凝视他。

　　　　顾靳枭距离楚欢颜几步之遥，停下，将从车上拿下来的一个牛皮纸袋丢到她怀里。

　　　　她下意识抱牢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听他开口：“自己看。”

　　　　这个结果，其实昨天已经出来了。一直带在身上，不知道什么场合下给她看。

　　　　本来打算过几天，再找个机会，将这个结果给她。

　　　　没料到正好看见徐慧来找她算账的一幕。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

　　　　楚欢颜屏息，按照他的意思，打开牛皮纸袋，抽出里面的一沓纸。

　　　　纸张的首页上，是鲜明的一行字——

　　　　“京城医学检验中心基因鉴定所DNA检验报告书”

　　　　再下方，是一行小字——

　　　　“关于楚欢颜与楚江海、徐慧三人亲权关系的DNA鉴定”

　　　　她呼吸凝固，耳膜仿佛被什么遮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凭着一股下意识的力量，手指颤抖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鉴定结果的空白处，红色印章赫显示：确认前者与后者两人无亲缘关系。

　　　　楚欢颜恍惚，手指还是一个松动，报告险些从指缝滑下来，心内复杂万千。

　　　　她，真的不是楚家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

　　　　然而权威机构认定的白纸黑字，却由不得她不相信。

　　　　“不是问她为什么对你不好吗？这就是原因。”顾靳枭盯着楚欢颜，音色肃冷。

　　　　徐慧站得不远，刚刚在她看报告时，又跑过来几步，也将报告书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亦是脸色煞白，见楚欢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抖了一下：“这报告不是真的，是他捏造的。”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感觉有些虚弱无力。

　　　　“再验一遍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顾靳枭道。

　　　　徐慧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了。

　　　　楚欢颜看着她的反应，明白了，这份报告书是真的，顾靳枭也没必要捏造这份报告。

　　　　自己，的确与楚家没有任何关系。

　　　　一直以来不被父母善待的原因，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却那样令人难以接受。

　　　　从小到大，她也多次自嘲地想过自己会不会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没料到，这种戏剧般的剧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使劲揉了一下额头，又掐了一下自己手腕的嫩肉，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镇定住情绪，望向徐慧，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喉咙干涩得不像往常的声音，却又出奇的镇定：“我不是楚家女儿，那我是谁？”

　　　　“你……你别听他……”徐慧语气慌乱。

　　　　她不听任何人的，只相信科学依据，打断她，重复：“我是谁？”

　　　　徐慧被她的利索眸光看得一个激灵，却也明白，再瞒不住了，终是一咬牙：“你是我捡来的。”

　　　　楚欢颜心中微微一刺，面上却平静如水，唇边隐隐渗出一缕讽刺：“捡来的？”

　　　　近二十年的相处，她太熟悉爸妈的性格，绝不是会收养弃婴的善良敦厚的人。

　　　　顾靳枭也明白她的怀疑，楚家夫妻不会无端端捡别人的孩子来养的，何况家里本来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是嫌有钱没地方花，还是有母爱无处使？

　　　　徐慧看出两人的猜疑，咬紧牙，面朝楚欢颜：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当年我有了楚耀和楚悦后，又意外怀了孕。我年轻时做护士的，你也知道，我在工作的医院早产下一个小女儿，可那孩子没福气，早产身子骨弱，抱回家没两天就没了，我当时伤心得不行，连工作都辞掉了，在家里每天以泪洗面，还得了产后抑郁。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怜悯，几乎与此同时，我在家附近捡到了你，看你的样子，也是出生没几天，跟我那个早夭的闺女差不多大，我一时心软，总觉得是老天爷把女儿还给了咱们，就把你捡了回来，把你当我那个夭折的小女儿养，也没跟外人说，除了我跟你爸，你哥哥和姐姐都不知道，外人也只当你就是我的那个小女儿，再后来，我们搬家了，新邻居街坊也就更不清楚你的身世了……”

　　　　说到这里，又气从中来：“可是，早知道你会把你哥害成这样，别说捡你回来，我就应该直接弄死你！”

　　　　楚欢颜攥紧了手指，能嗅到她语气中明显的怨恨。

　　　　所以，她是个弃婴，也是徐慧丧女之痛后的代替品。

　　　　许久，才平静下来：“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

　　　　徐慧见她穷根究底，眼神一闪：“都快二十年的事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大概就在我们以前老家附近的公园吧。”

　　　　楚欢颜读小学之前，楚家搬过一次家，当时换了个大些的房子，搬到了现在住的小区。

　　　　以前以为那时可能是因为爸的工厂做大了，家里经济条件好了，才会搬家。

　　　　现在才知道，搬家是楚家想要隐瞒她的身世，免得街坊邻居发现了她是捡回来的，会闲言碎语。

　　　　这样的解释，或许也算合理吧。

　　　　妈这样精打细算的人，捡一个无亲无故的婴儿养，不可能。

　　　　但若是因为她刚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捡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婴当精神寄托，缓解伤痛，那就有可能了。

　　　　楚欢颜望住徐慧：“既然你当初捡我是想把我当成你夭折的亲生小女儿，为什么后来又对我这样？”

　第九十章　看不出来顾二爷还是心理学家

　　　　徐慧冷冷一笑：“捡来的，到底不是亲生的。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我怎么样？”

　　　　“那你走出丧女的伤痛，不需要我以后，大可以把我丢掉，或者送去孤儿院，何必多个负累。”

　　　　徐慧冷笑：“养都养那么大了，再丢掉，我们怎么跟邻居亲戚解释？”

　　　　顾靳枭不冷不淡地插道：“是啊，养都养那么大了，再丢掉，多不划算。所以，干脆继续养着，正好，家里也能多个给你们洗衣服做饭的免费小保姆，再长大点儿，又能免费当提款机了。”

　　　　徐慧涨红了脸，却没反驳，只对着楚欢颜道：“不管怎样，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早就可能死在路边了！你要是还顾念一点我们楚家对你的养育，就别再害你哥了！”

　　　　狠狠丢下最后一句话，一跺脚，转身走了。

　　　　脚步急匆匆的，仿佛生怕楚欢颜还要追上来问长问短。

　　　　顾靳枭见楚欢颜站在原地半天没动，走上前，正要说什么，她旁若无人朝他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自个儿拉开副驾门，坐了上去。

　　　　他顿了一顿，迈腿也跟过去，上了车，啪的一下关上车门，望一眼旁边的楚欢颜。

　　　　她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书一直紧紧抱在怀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长臂伸过去，抽出她怀里的报告书，丢在仪表盘上。

　　　　她拉回神魂，看向他，深吸口气：“为什么你会无端给我和楚家做亲子鉴定。”

　　　　他透过玻璃车窗注视着前方：“那天晚上檀香苑门口，你问你父母，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时，你妈妈的反应很过激。”

　　　　楚欢颜苦涩一笑：“看不出来顾二爷还是个心理学家。”

　　　　“后来在医院，你哥要输血，你妈妈的反应就更耐人寻味了。”他继续淡淡道。

　　　　楚欢颜一怔。

　　　　没错，那晚楚耀面临输血，妈居然死活不让她帮忙，实在不合常理。

　　　　以妈对哥的宝贝程度，怎么会不要她输血？

　　　　那会儿她只当妈对她气急攻心。

　　　　现在才知道，并不是。

　　　　因为妈早知道她与楚家没有半点亲缘关系，甚至知道她与楚耀的血型对不上，怕在验血输血中被她察觉出端倪，所以才会拒绝她的输血。

　　　　而顾靳枭在一旁，早就洞察到了一切。

　　　　她半天说不出话。

　　　　不。其实顾靳枭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提醒过她。

　　　　是她自己不敢相信，自欺欺人罢了。

　　　　却还是猛的抬头：“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他猜到她想问什么，眯了眯深眸：“岳轻舟调取楚江海夫妻血液样本时，顺便查了一下他们之前的事。她刚才没撒谎，二十年前，她的确在医院生过孩子，那孩子刚出生时，可能是因为楚家那时经济条件不大宽裕，她一生产完没两天就出院回家了。”

　　　　她眉目黯然，后来，妈的那个小女儿早夭了，便将她捡了回去。

　　　　毋庸置疑，她真的是个弃婴。

　　　　弃婴……

　　　　这个尖锐而直白的词，此刻才慢慢浮现上心头。

　　　　比起被楚家人嫌弃，知道自己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也好受不到哪里。

　　　　顾靳枭浓睫一动：“只要你的家人还在，找到你的亲生家庭，应该也不是没有希望。”

　　　　这小丫头已经知道自己与楚家毫无干系，那么，寻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脸蛋一个抽搐，仿佛被火星子烫了一下，脱口而出：“不用了。”

　　　　一直，她就恨楚江海和徐慧，恨他们不善待自己，太偏心。

　　　　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连楚家夫妻都比不上。

　　　　因为他们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抛弃。

　　　　既然他们都不要她了，她又去找他们干什么？

　　　　被楚家厌恶了二十年，再上赶着去被亲生家庭嫌弃么？

　　　　她按捺住心头的波涌，不再多说，坐直身子，系好安全带：“开车吧。”

　　　　“回家？”“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说让我陪你一起去游艇吗？走吧。”

　　　　顾靳枭眼皮一动，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倒是低估了这丫头的应变能力，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说回去蒙着被子哭一场。

　　　　“你确定？”

　　　　她右臂搭在窗沿上，勾起唇，看不出任何情绪：“从小到大，爸妈不喜欢我，我想过一千一万个原因。我不是爸妈亲生的，也是其中一条，所以，说实话……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刚才虽然很惊讶，但是，一点不意外。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和楚家没关系，我倒是舒了口气。”

　　　　昔日，她无法完全斩断与楚家的关系，是因为觉得自己毕竟身上流着楚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现在…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她吧，也好，从今后，她就算与楚家断绝来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了。

　　　　那个家，从来不属于她。

　　　　顾靳枭再没多说什么，转动了一下车钥匙，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一路上，车轮轰隆轧过柏油马路。

　　　　越是远离市中心，车速越是快，将一股股卷起的路尘撂在身后。

　　　　顾靳枭平时开车比较稳沉，今天不知是换了辆跑车去港口还是怎么回事，速度一路飙到底。

　　　　楚欢颜单手紧紧抓住头顶拉杆，被车窗外吹进来的烈风吹得心脏猛跳，却也仿佛将心里头乱七八糟的糟心事统统吹散了一般，舒坦了不少。

　　　　**

　　　　楚家。

　　　　楚江海在医院照顾了儿子一天，刚回来收拾换洗衣物，听见门哐当一声开了，徐慧跌跌撞撞，面色惨白地回来。

　　　　“你不是去找那死丫头算账了吗？怎么了？”楚江海停下手里的事儿。

　　　　徐慧却不知在想什么，恍恍惚惚的，也没回应。

　　　　“你怎么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了？”楚江海将老婆拉到沙发上坐下。

　　　　徐慧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几口，才镇定了心神，望住丈夫：“那丫头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楚江海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知道？”

　　　　“顾靳枭把我们三个人的DNA拿去送检了。”

　　　　“那你也承认了？”

　　　　徐慧瞪一眼老公：“废话，鉴定书都出来了，我能不承认吗？”

　第九十一章　衣服而已，上去再换

　　　　楚江海紧张起来：“那丫头问过你关于她的身世和亲生父母是谁了吗？你怎么说的？”

　　　　“我说她说我捡回来的。”

　　　　“她信了？”楚江海额头上莫名冒出冷汗。

　　　　“不信也得信。只要咱们咬死这么说，她还能怎么着？你记住，万一欢颜又回来追问这事儿，你别说漏了嘴，就说是我们小女儿夭折以后，我在家里附近的公园捡的，你这张口，跟我说得要一致，可别说岔了。”徐慧提醒。

　　　　楚江海汗珠子却仍没停：“可我怕欢颜一直查下去…她现在和顾二爷在一起，顾家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真的这么查一下，迟早……”

　　　　徐慧面上也掠过一丝慌乱，却显然比丈夫要冷静多了，哼一声：“只要我们咬死不松口，就算顾靳枭帮她，也查不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