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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凉沁早就预料到了顾城会出手，所以故意激怒周倩影，让她对自己下手。只是她没想到顾城会这么快就开枪，第一次直面这种现场，被响彻天际的枪响震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柳欣瑜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这算什么？被请来的杀手对自己的雇主下手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周倩影请来帮忙的人么，怎么会因为一个傅凉沁就对周倩影开枪了？

　　　　这边，薛芷夏在看到开枪的那一刻，立即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果然狠厉，就这么结束了周倩影的性命，开枪的时候，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只是眨一眨眼睛那么简单。

　　　　周倩影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直到身下的血花越来越大，渐渐地没有了声音，瞪着不甘心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恨，她恨啊！原本得到的一切，自己还没拥有的一切……就这么失去了？

　　　　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这一闭眼，就再也没办法醒来？

　　　　最终她还是闭上了眼睛，没有留下一个字。

　　　　顾城开枪之后，就马上到傅凉沁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周倩影那个女人已经丧心病狂到了无法控制的境界，居然敢对傅凉沁下手？

　　　　看到傅凉沁被推到地上的那一刻，他根本顾不得其他，抬起手就对准了周倩影，出手干净利落。

　　　　“没事吧？”顾城将傅凉沁扶起来，仔细看她的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傅凉沁一时也忘了反抗，乖乖地让顾城拉着自己。很奇怪，这个男人她素不相识，甚至就在刚刚，他连眼睛都不眨，就把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自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却并不害怕，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这个人。

　　　　“放开你的手。”傅凉旭从地上站起来了，他头上的血还没有止住，但是有一股力量强撑着他，让他摇摇晃晃地行动起来了，“我说，放开你的手。”

　　　　“只要把她留下，我可以保证你的女人和孩子安全离开。”顾城毫不退让，手紧紧握着傅凉沁的手腕不愿意放开。这种温热又真实的触感，是他没有感受过的，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开？

　　　　“我的女人和孩子能不能离开……”傅凉旭咬牙往顾城的方向移动，脸上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但他还是坚持走着，“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掌握在手中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哥你别过来了……”傅凉沁近乎哀求，“我可以的，我跟他走没事儿的。你别过来了……等下带芷夏姐去医院好么？我让他送你们去医院，你看芷夏姐的脸色……”

　　　　“不需要！”傅凉旭怒吼着打断她，“你不需要跟他走，这里我可以撑住……”他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了，眼神变得哀切，“凉沁，听话，到哥哥这边来，我带你们走。”

　　　　“傅凉旭，我承认你很有能力，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顾城出声，“但是我不喜欢你这种逞强的样子。很多时候，其实你是无能为力的，你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我没有这种时候。”傅凉旭的声音已经在颤抖，“只有懦夫才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薛芷夏看着男人强撑着的背影，目光里闪过伤痛。她知道他不会放手，只要是他所认定的东西，他就一定会守护到底。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他当做生命在保护的妹妹啊。可自己除了在这里看着之外，竟然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反而还成为了他的软肋。

　　　　“哥，这一次你听我的。”傅凉沁泣不成声，“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哥哥，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并不会伤害她。

　　　　傅凉旭已经移动到她身边了，用尽全力地抓住傅凉沁的另一只手腕。她收回也不是让他拉着也不是，只能低声哭泣：“哥……你别撑了，放手吧。”

　　　　“跟我回去。”傅凉旭仍然死死地抓住，一点不肯退让，“我会带你回去的。”

　　　　顾城眼睛里的愤怒已经快到极点了。好不容易抓住的这只手，竟然有另一只手前来阻碍他，生生地想把她从他的身边拉开？就算他是飞蛾，终有一天要在傅凉沁这团火中死去……在那之前，他也不允许任何东西阻碍在他们中间……就算是她的哥哥，也不行。

　　　　顾城另一只手拿着枪，狠狠地往傅凉旭头上砸去。他太生气了，这个人死死地抓住了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还一直不放手，连一点希望也不愿意留给他么？

　　　　傅凉旭的头又受到了重击，已经完全没办法支撑住身体的平衡，硬生生地倒在水泥地板上，只是手指依然紧握住傅凉沁的手腕，意识模糊也不愿意放开。

　　　　“哥！”傅凉沁大哭，想把倒下去的人扶起来，但是顾城用了最大力气拉住她，反而把傅凉旭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语气里面不自觉地带了威胁：“傅凉沁，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傅凉沁闻言，也不敢再挣扎，停止了动作。

　　　　薛芷夏无法强装冷静待在原地了，她护住肚子挣扎地站起来，即使之前的迷药药力还留在她的身体里，但是她仍然站了起来，对着顾城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带走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之后怎么样，我不知道。”顾城笑了，“但至少现在，我是不后悔的。”

　　　　薛芷夏愣住了，这个男人此时正温柔地看着傅凉沁，眼睛里带着化不开的温情。

　　　　他也懒得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失去了兴趣，何况……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顾城向属下点点头，他们接收到了命令，开始打翻工厂内的油桶。

　　　　傅凉沁惊惧大叫：“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了放过他们么？”

　　　　顾城凑近她：“可是他们会追来，会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轻轻地捂住傅凉沁的嘴巴，语气放低，“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傅凉沁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止不住地挣扎，最后还是失去意识昏了过去。顾城把她一把抱起，给了周围的人一个眼神，就要离开工厂。

　　　　火很快被点起来了，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柳欣瑜惊恐地向顾城喊：“把我也一起带走！求求你！把我也带走！我跟傅凉沁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了解她！只有我可以帮你！”她看中了顾城对傅凉沁的心思，忍不住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顾城果然停住了，回头来了柳欣瑜一眼，虽然眼睛里的厌恶阻挡不住，他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让属下把柳欣瑜也一同带走。

　　　　很快，工厂之内就只剩下三个人。已经完全变成死尸的周倩影，已经昏迷的傅凉旭，和怀胎七月的薛芷夏。熊熊的火光，把四周的一切都变成红色，连空气都晃动起来。

　　　　薛芷夏挣扎着到傅凉旭身边，拼命地摇晃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知道他还活着，但是气息也渐渐微弱了，好像下一秒之内，就会骤然停止呼吸。

　　　　她真正意识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了，像之前母亲离开自己时候那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撕开了，被生生地扯成数截，浑身上下都是疼痛。

　　　　但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母亲的去世至少让她有所预料了，但是她从没有想过的是，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这个贯穿了她生命，成为她一切喜怒哀乐源头的人……竟然也有离开她的这一天？

　　　　她之前想着要放手，只不过是希望两个人互不干涉，各自生活。但是如今，她只要一放手，就彻底地失去这个人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他了？

　　　　不会有他伤害自己，不会有有他冷漠倨傲的眼神，不会有他的点点滴滴，也不会有他无赖地在自己身边停留转悠……这样的世界听起来很美好啊，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痛呢？

　　　　这个从年少时候就遇见的人，这个她以为会一辈子跟她纠缠在一起的人，现在，就要完完全全地退出她的世界，也完完全全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颤抖地停住了手，看着这个人的脸。工厂里的火越来越大了，有许多黑色的絮状物在空中翻飞，而那个人的脸很安静，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就这么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静。

　　　　“再不醒来……我就带着孩子一起走啦……”她这样说着，却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

　　　　好想和他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但是腹部的疼痛却让她清醒过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被戳破了，撕裂一样的疼痛在身体里面疯狂地叫嚣。

　　　　她意识到自己羊水破了，意识瞬间回到了她的脑海里。现在的情况里，她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这一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傅凉旭……现在，也要失去自己的孩子了？

　　　　她不甘心！重来的这一世里面，到头来还是什么都留不住么？还是对一切都无可奈何的自己？不……她不甘心！

　　　　薛芷夏拼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起来，拉住傅凉旭失去知觉的手，开始向外拖。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打击却让她有了另外的力气——那种一定要打破一切的，要跟命运相搏的力气啊！

　　　　傅凉旭的手很凉，她用她的手死命地温暖他，感觉着他皮肤的触感，和手心里的纹路。

　　　　不管未来如何，就算是死在一起……至少在现在，她拉住了这个人的手啊。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泪水，已经打湿了整张脸。她一边努力，一边却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在害怕，真的在恐惧啊。

　　　　如果失去了这个人……那么剩下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真正想要在这一世里改变的东西，说到底……不过就是，这个人而已啊。

正文　第96章　清醒

　　　　景钰的手机上，莫名其妙接到了一个东西，是一个位置的定位移动，傅凉旭发给他的时候，显示的是他的公司，他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几个小时之后…

　　　　等他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再来看这个东西时，发现傅凉旭位置的路线一路蜿蜒，从晋城中心的公司，到了城郊不引人注意的一个加工厂附近，只留下一条行进诡异的路线。

　　　　景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但也觉得有可能是陷阱，匆忙地带了一些人，就往那个地点赶去。

　　　　他心头浮现出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天色的沉重更是让他觉得沉闷。直觉告诉他，很有可能是薛芷夏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否则傅凉旭不会想到让自己帮助他。

　　　　他心里的焦急快要喷涌而出了，只能一再催促开车的人。

　　　　傅凉旭确实是留了一手，他不知道周倩影会不会在自己身边安排眼线，所以他不敢直接带人赶到工厂，只能把自己的位置定位发给景钰，万一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景钰看到之后……应该也能安全将薛芷夏带走吧？

　　　　只要她安全，自己就满足了。

　　　　等景钰到达工厂的时候，里面的火已经烧得很大了，火光有愈来愈明亮的趋势，厂房的门紧闭着，但让人无端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苦苦挣扎，想要逃脱出来。

　　　　景钰来不及多想，往工厂飞奔过去，狠狠地撞开了那扇门。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都忘不了自己当时，推开门之后的心情。

　　　　薛芷夏的裙子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但是她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拖着地上昏迷的人。其实她的力量很小，几乎没有拉着那个人前进半分，但她咬着牙，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想要把那个人带离这个地方，怎么也不舍得放手。

　　　　火已经蹿到两个人身后了，连薛芷夏的头发都被热浪烧灼得卷曲起来。火的触手像是随时都要拥抱她，但是她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往前一步一步地挪着。

　　　　她知道自己力量太小，甚至不够让自己离开这片火海。可是她怎么能把身后的那个人丢在这里呢？那个人如果孤零零地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薛芷夏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突然觉得，如果出不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和这个人在一起，即使他昏迷不醒，他没有做出回应，也让她觉得安心，安心到近乎落泪。

　　　　景钰的眼睛不可抑制地模糊了。薛芷夏的脸苍白得可怕，可是她不愿意放手，好像自己手里抓着的，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看清了她拉着的那个人，其实他早已经猜到了，除了这个人，还有谁能让这样的薛芷夏出现？

　　　　那一瞬间他终于清醒过来，她承受着傅凉旭的伤害，躲避着他的接近，想要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赶走……可是，她还是爱着他的啊。

　　　　因为觉得那个人遥不可及，因为不再怀有希望，所以才想要离开，可是到头来，却还是阻挡不了她的一颗心——那颗心里面，满满的都只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候她拼尽一切的样子，一举一动之间，好像都包含着对那个人的不舍，和浓烈到没有办法分开的爱意……甚至还有，要跟那个人一起走向地狱的决绝！

　　　　薛芷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前方一眼。景钰也看到了薛芷夏的眼睛，像是一直悲伤的兔子，在临死之前，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凄惨的尖叫……让人觉得可悲，也让人心生敬畏。只是为了保护住怀里的那个珍宝，所以舍得拿出自己的一切。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景钰从薛芷夏的眼中看到了迸发的盛光，犹如在风雨飘摇的海上，突然出现一只手，稳住摇晃的小船，把她稳稳地托到岸边。

　　　　“景钰……”，薛芷夏下意识地含住这个名字，接着身体再也没有力气，软倒在傅凉旭的身上。她的光出现了，让她再也没有继续支撑下去的力气。

　　　　景钰慌忙跑过去，想要把晕倒的女人抱在怀里，手伸出一半，却突然顿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理由，也再没有立场，去拥抱这个人了，不是么？

　　　　后来的人终于追上了景钰的脚步，等看清楚这一切，不由得也跟着停住了，转头看着景钰：“少爷，我们……”他们看不清景钰的表情，也不知道下一步他会怎么做。

　　　　“马上把他们送到医院！”

　　　　远处好像还有一个被烧得焦黑的人形，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薛芷夏和傅凉旭以外的东西了，工厂里的火越来越大，连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于是景钰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让身边的人把薛芷夏和傅凉旭救走。

　　　　退出工厂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切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是在他看来，这一把火烧掉的东西，却不只是这个工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地方涅槃而生了。

　　　　那个东西的存在，会让他觉得失落，觉得心痛，但隐隐地，却又有一些解脱。

　　　　在车上他甚至发现，薛芷夏下身的血已经止不住地向下流，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好像生命就要从她的躯体上离开。

　　　　景钰又变成了那个野兽一样的模样，对着开车的人狠狠下令：“如果不能即使到达医院，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油门的轰鸣声响了一路，这一天，晋城的人都看到一支车队从城郊而来，如闪电一样从街边呼啸而过，速度之快……像是在跟时间，跟死神赛跑！

　　　　到了医院之后，早早地接到景钰电话的医生护士严阵以待，等车一到，就飞快地将薛芷夏和傅凉旭接下来，移动到各自的病房内进行手术。

　　　　傅凉旭的情况很严重，头部受到多次重击，已经完全肿胀起来，生命体征也在极速下降，必须接受开颅手术，清理头颅里面可能会存在的淤血。

　　　　正常人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早就应该承受不了巨大的痛苦，直接就一命呜呼。但是傅凉旭倒是颠覆了他们对公子哥的想象，他好像一直含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意咽下去。

　　　　薛芷夏这边的状况也不乐观，她早产了。原本还有两个月的预产期，却因为情绪的变化和巨大的冲击生生地提前到到了这时。

　　　　加上她本来就贫血，即使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但她身子本来就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妇产科的护士都为难了，于是把这个难题抛给景钰：“景少，如果发生特殊情况，我们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景钰几乎要把“保大人”三个字脱口而出了，但是一想到薛芷夏的眼神，那个紧紧保护住什么的眼神，他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是不是又会像当初一样，觉得失去了一切，对整个世界都失望起来？

　　　　他垂下眼帘，半刻之后抬起头：“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大人和孩子少了一个，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一命偿一命。”

　　　　他说得很慢，甚至很平静，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场的医生护士都不寒而栗……原本以为，景钰会一直优雅一直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