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跗骨之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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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洛洛：“我还没有到需要依靠男人的程度。”
隋和：“我只是想给你提供一条康庄大道。”
梁洛洛笑了下：“茨威格说，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隋和：“任何事都有价格，就看哪些是你想要的，哪些是你肯付出的。”
梁洛洛：“谢谢，我会考虑的。”
隋和转头：“能给你邹程司没办法给你的东西和生活，才是我的优势，我想赢得你的爱情。”
梁洛洛：“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的爱有这么昂贵。”
隋和认真：“嗯。”
梁洛洛轻轻笑：“我先上楼了。”
隋和：“好。”
开门，进房。
楼下仍然有动静传来。
梁洛洛坐在床边开了旁边的转马灯。
灯内发出轻音乐，暗色的屋子里能够显出一个童话故事的光斑，有公主、国王和城堡的剪影，坏皇后离间他们，出现骑着白马的王子，王子打败巫婆，王子和公主拥抱在一起。
梁洛洛从小就不相信这种童话故事，可是在今天她却很想看看。
她被人爱着——被外人。
她从来没有在爱情上受过伤，也许是她从未完全真心交付，也或者是因为她眼光很好，很会挑男人。至少邹程司、隋和都是愿意真心帮助她的人，即便他们都想要她的爱情，也许婚姻。
唯独父母和兄弟姐妹没得挑。
如果在绑架案之前，梁然向徐音荷求婚，她会生气，甚至会破坏。
今天她却失去了力气。
自从母亲之后，她愤怒着，在于父亲不该如此对母亲和自己的愤怒。
因为她默认自己是被他爱着的。
哪怕并不亲密。
可是这几天，她每晚浑身冰凉地从梦里面平静地醒过来。头一次明白，自己是完全不被爱着的，甚至被希望消失——不知道这几年他有多少次动了杀机，才在上个月实行。
他真的没有过犹豫吗？她不知道。
人最害怕的东西，是这种恐惧，会忽然发现，不知自己为何而奋斗——为钱吗？对她来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忍不下这口气，跟周百雪和徐音荷斗下去吗？
可是斗赢了她们，自己赢得什么？一口气？
梁洛洛人生第一次坠入了那种无力的漩涡里。
连爱情都拯救不了她。
除非自己想通，她无法被任何人救赎。
这天晚上，梁洛洛仍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一片漆黑中，只身走在纯白的台阶上。
台阶只有一段，悬置在空中，前往往后都是漆黑一片。
渐渐地，台阶最上方出现了白西装的隋和，他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说：“洛洛，来，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做。”
台阶的最下方是黑西装的邹程司，他是已经经历过愤怒和绝望的人。
梁洛洛知道。
邹程司看着她，很平静地说：“不要用时间去换那一口气，不要再花十几年去憎恨一个人。我们离开这里。”
左边的黑暗渐渐显形，是周百雪、徐音荷和梁柏，他们三个人微笑着看她。
右边是坐着轮椅的梁天生和梁然，梁天生没有表情，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第76章 懒惰（3）
梁洛洛最近几天都待在邹程司那里。
一方面是马上要开庭， 一方面是她不想回家，面对那几个人的面孔，让她觉得恶心。
早晨九点， Anita过来， 到晚上十点， 他们三个都待在一起，当然， 还要加上阿春。
邹程司和Anita看资料。
梁洛洛就看书，画画，或者纯粹撑下巴听他们讲话， 又或者困了就趴在沙发上睡， 刷刷手机。
偶尔，闲极无聊她还会跟阿春玩玩游戏，跳棋、飞行棋之类， 阿春最热衷的项目还是看动画片。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以前她和他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一样， 虽然是四个人。
人果然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得到真正的平静。
邹程司会给他们做饭。
生鲜配送，自己动手做菜煲汤， 那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刻。
梁洛洛问：“邹程司， 你要是案件打赢了之后， 想走什么？”
邹程司：“没想好。”
梁洛洛撑着下巴问：“还会做律师吗？”
邹程司：“应该不会了。”
隔了几秒，他补充：“也许会去读书。”
电视剧的声音叽叽喳喳，阿春在看一部玄幻剧， Anita很安静地低头吃饭， 食不言，很有教养。
吃完饭后， 梁洛洛主动起身收碗：“我来吧。”
她一向是懒惰的，不做家务事， 不过对象要是邹程司和Anita还可以，反正她也无聊。
正在厨房里洗完，邹程司进来，站在她旁边，无声地帮她。
这时候，他还算有点绅士风度。
邹程司：“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
梁洛洛：“你怎么看出来的？”
邹程司：“你要是很开心了，更喜欢出去玩，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的。”
龙头下的水簌簌流着。
梁洛洛：“难道不能是我在体谅你吗？”
邹程司笑了下：“你体谅我归体谅我，但不会完全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梁洛洛拿起盘子沥水：“看来你还真的挺了解我。”
邹程司：“家里有事？”
梁洛洛：“嗯。”
邹程司：“需要我帮你吗？”
梁洛洛：“不用了。还没有到你帮我的程度，我能搞定。”
邹程司：“你总是无所不能。”
梁洛洛想了下：“在你心里我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邹程司：“当然不是。”
梁洛洛笑了下，转头：“噢，那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邹程司：“夸奖一下你，告诉你要坚强。”
梁洛洛伸手打了下他的胳膊，被邹程司抓住手腕。
他刚关了水龙头，手还有点湿润的，凑上前来亲她。
许久没有接吻，感觉还有点陌生，不过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有了感觉。
邹程司轻声在她耳边：“想跟你上床。”
梁洛洛：“色欲熏心。”
邹程司：“嗯。”
他放开她，低头用抹布擦桌面。
始终是个能克制自己的人，这也是梁洛洛喜欢待在他身边的原因，很克制，却很直白。
隔着绝缘体的火。
看见热烈，摸过去却只是淡温的，不烫手。
梁洛洛擦干净手，走出来。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收到一条新微信。
徐音荷：「姐，可以邀请你当我和梁然的伴娘吗？」
梁洛洛回复：「不可以。」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隋翩的消息又回了过来。
隋翩：「你拒绝徐音荷了，为什么啊？她不是你的妹妹嘛，而且她还是跟梁然结婚。」
杀人不眨眼：「她邀请你了吗？」
隋翩：「对啊。」
杀人不眨眼：「笨蛋。」
隋翩：「你才笨蛋。」
梁洛洛放下手机。
看这架势徐音荷肯定要拉隋翩做闺蜜了，不过有隋和在，梁洛洛倒并不是很担心。
隋和对这个妹妹很看重，而且很精明。
隋翩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兄控。
面前的Anita很文静地低头看书。
她做什么都一心一意，专注无比，梁洛洛撑着下巴。
Anita突然抬起头看她：“你是不是更喜欢邹程司？”
梁洛洛愣了下：“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Anita：“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找他。快乐的时候跟谁都可以，心情不好想到的人才是依靠。”
梁洛洛笑了下，从沙发上下来：“也许是。不过我快乐的时候居多。”
Anita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梁洛洛：“我也很羡慕你。”
Anita望她一眼淡淡垂下：“我羡慕你不是感情，而是你总是很勇敢。”
梁洛洛：“我也不总是。不过我要是男人，你一定是我女朋友。”
Anita笑着伸出手：“我只想当你的朋友。”
梁洛洛：“欸，难道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她看着Anita伸过来的手，握了握：“你要多关注隋翩，不要让她被人带跑了。”
Anita点头：“我知道。”
梁洛洛发现Anita也是很聪明，大智若萌，她凑过去：“你不会是观察我和考验我到现在才决定把我当朋友吧？”
Anita低头看文件：“做律师需要谨慎。”
可怕啊，看起来软踏踏的，心里头明镜一样，也就隋翩那只蠢猫谁的话都信了——大概她是有隋和的保护了。
梁洛洛：“我现在有点害怕了。”
Anita：“害怕什么？”
梁洛洛：“害怕邹程司越跟你接触，会越喜欢你。”
Anita笑：“那你应该早做决定。要邹程司还是隋和。”
梁洛洛手指在桌上画圈圈：“也许很快就有决定。”
也许真的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
和邹程司，他是打完官司后会万事一身轻的人，她或许可以选择忘记一切，过悠闲快乐的恋爱生活。
如果选择复仇的合作伙伴，那一定非隋和莫属，他能帮她做很多事，而且他也展现出了他的态度，如果在一起，会是共赢体。至今为止，她也挺喜欢隋和。
在夜晚的马路上开车。
目视前方。
梁洛洛知道，以前自己只是小打小闹，只不过是意气之争。
这一次，当明确梁天生对自己的意图后，如果她还想与之对抗，付出的就不仅仅只是这些，她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坚韧的心力，就像邹程司。
穿过落满冬日风霜的两排数树木。
黑夜的路总是延绵漫长。
第77章 懒惰（4）
邹程司的案件上午十点半开庭。
去法院的路上， 邹程司脸色很平静，反倒是Anita，梁洛洛开车的时候看她， 不停地深呼吸， 手指捏着文件， 又松开，捏着又松开。
梁洛洛：“你紧张吗？”
Anita：“有点。好久没上庭了。”
梁洛洛：“你绝对没问题的。”
Anita笑了下：“希望吧。”
到达法院， 那里倒不如想象中宏大，倒是很复杂。首先要过安检，还要清查物品， 连包里的化妆水都要收走。
一楼是大厅， 二楼由分管的各种组。
什么民二庭流程、速裁组等等……
梁洛洛跟着邹程司和Anita一路上前，他们之前来过倒是很熟，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休息室。现在是九点四十， 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 可以直接进去等，也可以现在外面大家互相捋一下情绪和流程。
案件内容已经很熟了， 加上还有刘多峰这个内奸的协助， 可是对方毕竟是邹程司的前任领导， 又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刑事案件法律专家，即便Anita多次征询过自己身为法官的父亲意见，他给的判断也是胜负对半开。需要看对方那边掌握了什么证据。
Anita到了休息室， 没有平复下来。
眼看着最前方有个挂钟， 渐渐指向十点，她反而越来越焦虑。
梁洛洛坐在她旁边安慰：“没事的。”
Anita深深呼了一口气：“我就是想到了那种感觉。”
梁洛洛：“什么感觉？”
Anita：“把别人的人生定格在一瞬间的感觉。”
梁洛洛之前问过隋和， Anita为什么不继续当律师。
隋和说是因为她心理承受不了，她能看各种过去惨绝人寰的案件面不改色， 却无法面对正在进行时的真人案件。
无数次去盘问别人，让别人回忆，不停地确认、否定再确认。
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不起的东西，无论看起来多轻。
对于焦急起来的Anita，梁洛洛也无计可施。
梁洛洛越来越觉得，喜悦是轻飘飘的东西，人最终是被那些沉重的东西和情感定调的。
十点二十的时候，Anita刚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去。
他们不能让法官等的。
隋和这时候突然出现在门口，目光一下寻找到他们：“洛洛，程司，Anita。”
Anita一见他整个人迅速平静下来，不言不语，如风中静树。
她本是有喜悦的，这种喜悦迅速被收下来，安放。
邹程司：“你怎么来了？”
隋和一只手插兜：“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情况。”
邹程司笑，转头看向Anita，隋和也把目光落到Anita身上，他之前是没想到Anita会接的，毕竟她当律师那段日子着实很压抑。
隋和只问：“准备好了吗？”
Anita：“嗯。”
隋和：“抱歉，我可能等不到你们结束。不过希望你能打赢。”
邹程司：“谢谢。”
隋和微笑，再次看向梁洛洛。
梁洛洛没有说什么，拍拍Anita的背：“好了，走吧。”
邹程司和Anita进入法庭。
梁洛洛暂时没有进去，跟隋和一起站在门口。
隋和看了眼里面，有陆陆续续走过来的法官：“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法庭。”
梁洛洛：“我也是。”
隋和伸手挑了下她脸边的发：“最近怎么样？都没跟我联系。”
梁洛洛微笑：“还好。”
她还是这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隋和勾起嘴角：“我知道你比较喜欢跟邹程司相处的感觉，不过我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东西。”
梁洛洛：“你还真会谈判。”
隋和：“既然决定了想要，就应该付出努力得到。这也是对你的尊重。”
梁洛洛抬起眼：“你认为我会复仇吗？”
隋和：“你有能力为什么不？”
梁洛洛：“说不定，我会抽身而退呢？”
隋和：“也许你会。不过我赌你不会。”
屋里面的门已经关上。
传来响声的“起立”。
梁洛洛：“复仇真是件力气活儿，每个人都活得不像自己。”
隋和：“自己是被自己想做的事塑造的。与其说活得不像自己，不如说，那就是他们自己。”
梁洛洛：“我要进去听了。”
隋和：“我等你的回复。”
梁洛洛握住门把手，刚刚旋开。
又转头看。
隋和仍然站在那里。
玻璃窗落下屋外的阳光，明明是寒冬，这样看起来却很温暖。隋和双手黑色西裤的裤兜里，白西装的衣服下角被手肘往前推叠起，他嘴角勾起，带着明确的笑意，身形高大，五官周正，是从名门正派里出来的，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白衣侠士。
他是有金色光辉的人。
梁洛洛想，自己为什么会被隋和吸引，大概是女人都喜欢强大的男人。
不仅喜欢这个男人本身，还喜欢这个男人能给出庞大的支撑。
可以直接在万人瞩目之下走上台阶，坐在他身边。
梁洛洛进法庭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邹程司站在原告席上，Anita已经迅速进入状态，火力全开，十分冷静地进行他们练习已久的质询和应答。
梁洛洛其实真的挺羡慕Anita的，因为她跟邹程司一样都是很单纯的人。
邹程司看起来很压抑，其实对人十分真诚，除了自己父亲的事，其余毫无保留。
Anita是另一种单纯，她相信别人，也愿意帮助别人，即便跟隋和分手，刚看见一眼，她的整个人就瞬间沉静妥帖下来，那是因为她也相信爱情。
可是梁洛洛什么都不相信。
以前就不相信爱情，现在是连亲情都不相信了。
法庭上仿佛真刀实枪，你来我往，锋利异常。
这是梁洛洛第一次看到那个所谓的王总，声音沙哑，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缓，跟Anita的语速快，阵阵猛攻的节奏完全不同。
就像是一只只飞刀，落在对方浑厚的铠甲上，更可怕的是，铠甲后的眼神毫无波动，不惧不畏。
他们是原告，如果所有子弹全部被挡住，那基本就等于基于下风，无法对对方定刑。
这时候邹程司跟Anita眼神示意了一下。
Anita传唤另一位证人——阿春。
这件事只有邹程司、Anita和梁洛洛三个人知道——阿春是目击者。
因为他当时躲在沙发底下睡觉，目击了全过程。
人证是整个案件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
而对方很显然没有料到其实有目击证人。
可惜王总也只是短暂一瞬间就回过神来，在Anita盘问后，他走上前看着阿春。
阿春立刻小小缩了下。
王总笑：“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你是叫王财春是吗？今年多大了？”
阿春：“三十。”
王总：“噢，你都三十岁了？看样子很可爱。你喜欢看电视剧吗？”
阿春：“喜欢。”
王总：“什么样的电视剧？”
阿春：“虹猫蓝兔。”
王总：“噢，动画片，那你会不会幻想自己是里面的虹猫？”
Anita：“反对。对方在诱导证人，作出不合理的联想。”
阿春睁着眼睛，看看邹程司，看看Anita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总耸搭的眼皮没有看到任何人，可是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下。
可是跟他熟悉的邹程司知道那是他已经抓到了弱点，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邹程司忍不住握住面前的栏杆，虽然他们已经提前给阿春打过预防针，也在开庭前让他吃了最喜欢吃的泡芙。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被询问的压力很大，特别王总是那种气势如猛虎的人。而阿春一受惊吓，整个人就会发狂，胡言乱语。
如果法庭不采纳他的证词，就很危险了。
邹程司担心他撑不住。
第78章 懒惰（5）
王总站在阿春旁边：“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阿春说：“我躲在沙发底下睡觉， 看见——”
王总：“已经睡着了吗？”
阿春点头：“睡着了。”
王总：“睡着了，你怎么知道自己看见了？”
阿春：“我睡醒了。”
王总点点头：“继续说。”
阿春说：“有个男人在打琴姐。”
王总：“琴姐是谁？”
阿春：“琴姐是少爷的妈妈。”
王总：“少爷？是指他吗？”
王总指向邹程司。
阿春点头。
王总：“为什么叫他少爷？”
阿春：“少爷就是少爷。”
王总：“好，当时是一个男人还是两个男人？”
阿春想了想， 看邹程司， 这个问题邹程司提前问过他， 所以他回答：“我只看到了一个男人。”
王总：“其他人你没看到？”
阿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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