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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程司索性也敞开说亮话：“我一直想把你送进监狱。”
邹厉明：“所以你当律师，也只是为了好找到证据之后告我是吗？”
邹程司：“没错！”
邹厉明忽然笑了，他缓缓起身，黑色皮鞋落定在邹程司身边，然后抬起右脚，把皮鞋踩在邹程司脸上，像他以前亲自出去追债那样，平静却恶狠：“你以为我缺你这一个儿子？”
邹程司双手被锢住不能动。
但他还是限度地试图挣扎了下表达自己的愤怒。
邹程司：“你把我母亲的尸体弄哪去了？”
六年前，邹程司再次回到老屋，屋子里的冰柜已经彻底消失，他们把证据销毁了，邹程司错过了最佳的报警时间，所以才蛰伏在他身边。
邹厉明把皮鞋从邹程司脸上挪开，重新回到座位上：“你找不到的。”
邹厉明点了一支烟：“我已经打电话给袁流，让他的律师事务所开除你，也会找人吊销你的律师执照。这是警告。”
稍后，他示意。
常昊和李东把邹程司抓着站起来。
邹厉明静静看着他：“看在你是我儿子的分上，我容忍你这一次，不过你最好不要再跟我作对。”
常昊和李东把他带了出去。
到一楼客厅，常昊拍拍手放开他：“程司，不是叔叔不帮你，可你是跟你爸作对，那就傻了。还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幸亏被我儿子玩着玩着发现了。你可是要害了你常叔啊。”
邹程司不发一言。
捡起自己的公文包，西装，还有被摔烂的手机。
咬紧牙关，走了出去。


第51章　贪婪（5）
夜幕笼罩，　城市霓虹灯斑斓。
市中心的绚丽屏幕上闪动年轻姣好的都市男女。
邹程司走了很久。
身上很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软塌塌、橡皮做成的水泥地上。
灯光在眼前偶尔红，偶尔绿。
不知道是从哪里闪过来的颜色，　像是酒吧，　像是KTV，　像是超级商场，像是餐厅，　像是游乐园，又或者路口的红绿灯。
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穿梭其中。
脸上是青肿，　还有带血的伤口，凌乱的衬衫，揽着黑色外套和公文包，　周围偶尔有一些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以为他被抢了。
没有人认识他。
没有谁记得他。
他也不认识任何人。
也无法去寻找任何人。
没有归宿，没有亲人，　没有依靠。
开始他就一无所有。
现在，　连最后一点点信念和希望也都没了……他六年的努力和忍耐，　在今天全部化为烟雾。
邹程司的脸是木然的，甚至于空洞。
直面自己的人生，并不一定就是美好的回答，　当然也会很残酷。
他的人生一直都很残酷。
所以他才打算有起码正义的结局——让他这个亲生儿子，　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入监狱。
可是残酷不肯放过他。
店门口传来刺耳的歌曲，声音大到能听见音响在剧烈抖动。
有嘶哑男声在高唱：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赐我梦境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
歌词和节奏一下一下，　击打着他疼痛着的心脏。
邹程司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梁洛洛正在跟隋和吃饭。
他们约在一家高级的意大利饭厅里，因为梁洛洛喜欢吃意大利菜。
隋和是很适合这种场合的人。
永远穿着白西装，　衣着得体，并且伴着温和的微笑。
璀璨柔和的水晶灯光芒下。
隋和饮了一口红酒：“我妹妹前些日子还在说你，说没看过你像你这么狡猾的人。”
梁洛洛盯着隋和：“那是她见的人太少了。不过她很可爱，我很喜欢。”
隋和：“我发现你对女性的兴趣似乎比男性大。”
梁洛洛：“也不是。主要是你身边优质的女性很多，让我都忍不住羡慕了。”
隋和笑了笑，凝视梁洛洛。
稍后，他招了招手，有个小提琴手过来给梁洛洛拉伴奏。
《爱的致意》。
非常轻柔的曲调。
像早晨起来从窗口望见枝头两只黄色的小鸟朝你歪头轻唱。
梁洛洛把手垫在下颌下面，勾着笑聆听那种美好的意境。
一曲完毕。
小提琴手鞠躬离开。
隋和说：“听音乐会让人状态很好。”
梁洛洛：“的确是。连菜都变得好吃了。”
他们俩对视笑了下。
梁洛洛：“Anita最近怎么样？”
隋和：“我没有跟她联系了。”
梁洛洛低头切牛排：“希望她能过去。”
隋和：“放心，她没那么脆弱。”
梁洛洛看了眼，他对Anita好像很有信心。
梁洛洛：“隋和，你一般跟人DATE的时间是多长？”
梁洛洛用的是DATE，按美国那边的习惯，DATE是成为正式男女朋友的相处期，一般时间都非常快。
隋和：“最多三个月。”
梁洛洛：“跟Anita呢？”
隋和：“一个星期。”
梁洛洛：“因为你们从小就认识？”
隋和：“差不多。也因为她是属于比较保守方面的。”
梁洛洛：“那你预计跟我需要多久？”
隋和：“也是三个月。”
梁洛洛：“三个月我没同意就撤吗？”
隋和：“不是。是三个月内把你变成我的女朋友。”
梁洛洛笑了，故意倾前：“这么自信呀？”
隋和：“没有这种自信，也不能让你喜欢。”
梁洛洛来了下感觉。
隋和不是那种会突然强吻或者强搂别人的人，没有太强的压迫感。
不过他身上也是荷尔蒙爆棚，特别是当他展露出对异性的欣赏和喜欢的时候，那双眼睛非常深邃迷人。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脸型立体，偏向西方男模，最重要的是他总是很自信，尺度拿捏得很好，让人觉得强大，却不会过分到让人觉得自大。
梁洛洛喜欢有自信的人。
吃完饭后。
隋和载她去江边。
位于城区东边有座非常著名的跨江大桥，每到晚上就有不少人在江边吹风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不算大，朦朦胧胧，如同一块油腻的月饼。
没有星星。
好就好在，远远望去是一幕黑。
像是有什么好的戏剧藏在后面，只等着有演员拉开序幕。
现在晚上九点半。
桥上已经有不少人，隋和把车停在桥下，拉着她一路走上去。
这还是除了订婚仪式那天后，他们第一次牵手，隋和的手掌宽阔而温暖，没有长指甲，被他握着非常舒服。
梁洛洛：“你不担心工作吗？”她知道隋和可是个工作狂人。
隋和：“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会先把工作放到一边。”
梁洛洛注意到了。
从进餐厅开始，他就把手机调了静音，再也没看。
这是一种很大的示意。
一个多小时，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让她十分受用。
隋和把她拉上桥，这时候人还不多。
两个人并肩在桥上看月亮。
下方是滚动着的，倒映着城市的江水。
水味被风带上来。
散在人身上。
梁洛洛停在桥栏杆前，让晚风徐徐吹过自己，吹过脖颈，连那些散落的头发也往后远去。
隋和侧头把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看她卷曲的头发直达腰际：“这还是我第一次很想跟一个人在一起。”
梁洛洛：“我有这么大魅力呀？”
隋和：“在我眼里，你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非常主动也非常会拿捏程度，而且很性感。”
梁洛洛笑了下：“你也是。”
隋和看着明月照大江：“所以现在我还是第二名吗？”
梁洛洛：“还是哦。”
隋和：“差多少？”
梁洛洛：“大概也就不到一分吧。”
隋和：“看来我很有希望超过他。”
梁洛洛转身，让江风从身后把她的裙子翻飞，她勾下一捋头发：“不一定。”
隋和走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我认为一定。”
梁洛洛抬起眼。
在四目相对中，他们主动接了次吻。


第52章　贪婪（6）
他们不是没接过吻，　上个月在订婚仪式上还亲过。
只不过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次却是他们两个真心实意地打算试试，气氛很好，风声水声，　城市的灯光在他们身后，　月亮在他们身前，　都有了点想要靠近的感觉，所以也到了应该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体验自己和对方在亲密关系上能不能合得来。
梁洛洛笑了，　问他：“怎么样？”
隋和：“很好。你呢？”
梁洛洛：“我也觉得不错。”
隋和：“那下次可以继续。”
梁洛洛：“好啊。”
晚上九点半，隋和送梁洛洛回家。
梁洛洛快要下车时说：“你很能忍啊。”
隋和：“怎么？”
梁洛洛：“整整三个小时都没有看手机，不怕有什么大事找你？”
隋和：“发生的概率很小，　公司和家都不会没了谁一会儿就运转不下去。”
很冷静理智了。
梁洛洛凑过去亲了下他侧脸：“晚安。”
隋和也亲了她的侧脸：“晚安。下周见。”
梁洛洛推门下车，　转过身朝他招了招手。
隋和倒车离去。
这算是他们正式第一次DATE了。
三个小时都没有看手机，相处的感觉却很好，一点也不无聊。
隋和把下次约会的时间安排在下周一，　看来他真的有张plan表，　顺利的话执行A方案，不顺利的话执行B方案，　第一次DATE做什么，　第二次DATE做什么……说真的，　梁洛洛还蛮有兴趣隋和这种人怎么谈恋爱的，所以她很想跟他交往试试。
而且现在他们就是在互相有好感，小心翼翼试探对方节奏的阶段，　她一向最喜欢恋爱的这个阶段，　很刺激。
要是隋和是个在正式约会都在时刻想着工作的人，梁洛洛会pass他。
而隋和要是认为梁洛洛姿态摆高到完全不肯配合他的时间，　也许他会pass她。
现在就看谁先确认他们不合适，谁先放弃。
要是谁都没有放弃谁，　很好，他们可以认真谈了。
梁洛洛转身时才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有个莫名其妙的邮件。
发件人是邹程司。
为什么他会给他发邮件？
她点开压缩文件夹，听了其中一段音频，里面有个人说“程司母亲那件事……”
梁洛洛给邹程司打了个电话，无法接通。
再打，无法接通。
第三次，还是无法接通。
——也许出事了。
走到大门口，梁洛洛站定，有种直觉。
邹程司的性格非常谨慎，不会莫名其妙给她发东西，而且梁洛洛早就猜到，如果邹程司也会复仇的话，应该跟他母亲有关。
这次见面，再到这几天相处，虽然没有正式提及，但他们都有默契——关键时刻，可以信任对方。
梁洛洛从包里拿出汽车遥控，打开车门，驱车出去。
邹程司走到自己楼下门口的时候，发现梁洛洛站在楼底下等他。
两个人走近对方。
嘴角有淤血，脸上有刮擦，衬衫皱巴巴。
梁洛洛上下扫了眼：“真狼狈。”
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邹程司知道她晚上跟隋和约了吃饭，而她说过一般不约两次会。
所以他猜到她为什么会来：“你收到了我的邮件？”
梁洛洛：“你把我设成了紧急联系人？”
邹程司：“嗯。”
电脑密码输入三次无法登陆的时候，自动把文件发送到她的邮箱。
梁洛洛笑：“所以你是失败了吗？”
邹程司盯着她。
没有任何提示，她一秒就猜出来了。
邹程司眼眸幽深，可这个城市里，到底有人知道，她知道。
他什么都没跟她说。
可她知道。
邹程司对着她：“是啊，失败了。”
仿佛支撑着自己走这么久的力气突然卸去，邹程司晃了下，梁洛洛上前扶住他：“先上楼吧。”
屋子是一片狼藉，有被人翻箱倒柜，梁洛洛进来时巡视一圈：“来头不小啊。”
把邹程司扶到沙发上：“有没有药箱？”
邹程司示意茶几下面。
梁洛洛拿出药箱，她从来没有给别人擦过药，不过电视剧倒是看过的，死马当作活马医。
解开邹程司上衣，上面青一块紫一块，都是淤肿：“你这是被人打了吧？”
邹程司：“嗯。”
梁洛洛转身用夹子撕出棉花，夹着沾消毒碘伏，把他被擦破的地方先涂上，防止感染：“我还以为你被人从山上扔下来，大难不死呢。”
邹程司：“没那么严重。”
梁洛洛：“没那么严重就好，不是还有机会吗？”
邹程司不置可否。
梁洛洛涂完：“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简直说得理直气壮。
邹程司想笑，却无法牵动嘴角，他盯着上方。
梁洛洛只是在旁边看着他。
邹程司转头，目光撞入她的视线：“今天跟隋和约会怎么样？”
梁洛洛：“很好。还定了下次约会。”
邹程司：“是么？”
梁洛洛：“是。所以你要是再不起来竞争，也许我就彻底转向隋和了，他风度翩翩，很懂浪漫。不过现在的你就像一头受伤回巢的小兽，居然让我也很心动。”
她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完全不注意他的伤情，也从来不顾忌场合。
可这次邹程司是真的笑起来。
梁洛洛还是以前的梁洛洛，永远的梁洛洛，鲜明和锐利，永远给他带来刺激和欲望。
他伸出手，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没办法用上力把她按过来，眼眸如黑色水中漂浮倾轧细碎的尖冰：“我不会把你让给他。”
梁洛洛勾起嘴角，静静的眼眸凝视他。
现在的邹程司虚弱、甚至在刚刚楼下碰见的他的时候浑身散发着绝望。
可她知道的，他没那么容易放弃。
他们说过，要一起做强大的人。
她轻轻凑近：“告诉你个秘密，会复仇的男人比懂浪漫的男人，对我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邹程司笑：“好。”
那他就是胜算很大了。
沉默了几秒。
邹程司：“现在得麻烦你送我去趟医院，我有可能断了根肋骨。”
梁洛洛扶他：“你还真能忍。”
邹程司站起身：“看到你的时候才知道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木有了，明天继续三更。


第53章　贪婪（7）
次日清晨。
梁洛洛架着腿，　坐在病床边翻杂志：“怎么？”
邹程司半靠在床上，上半身赤丨裸，胸口用胸带包扎固定住——他还真骨折了，　索性肋骨没有刺伤器官，　只是裂开，　并不是很严重。
他说：“看看你。”
过了会儿他说：“别人都会给病人削苹果，你连苹果都不削给我吃？”
梁洛洛翻了页：“你又不是不能自己吃。”
邹程司：“我想要被照顾。”
梁洛洛：“我不会削苹果。”
邹程司笑了下。
她真是无论说什么都理直气壮。
梁洛洛淡淡说：“我送你来医院你就应该开心了，　我一般不进医院。”
邹程司：“为什么？”
梁洛洛：“因为我妈就是在医院里死的，我爸也是在医院里跟某个护士好上。这些白衣天使不好好照顾病人，倒照顾起病人的老公来了。”
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推着药瓶进来，　像是隐约听到了，　看了他们这边一眼，先走到对门口病床前：“8号床，该换药水了。”
邹程司和梁洛洛在靠近窗的最里角。
邹程司：“你这样会得罪人。”
梁洛洛：“反正住院的不是我。”
邹程司挑眉：所以现在受伤的是他，　她就无所顾忌？
小护士换完药水后，　走过来对邹程司：“还疼吗？”
邹程司：“有点。”
护士：“没什么大事。多吃点东西补补就行，一两个月就能好。”
邹程司：“谢谢。我今天可以出院吗？”
护士：“可以。”
那护士的确还挺漂亮的，　特别是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　穿着一身白，　显得特别美丽清纯。
邹程司：“不是所有护士都是坏的。”
梁洛洛：“我知道。”
邹程司：“不知道你穿护士装是什么样子？”
梁洛洛：“想都别想。”
邹程司笑：“你拍照都没有试过吗？”
梁洛洛：“不试。”
邹程司终于又发现梁洛洛一个弱点了。
她一进医院，就跟吃了炮仗一样，对谁爱答不理，　连那种软软勾的笑都没有了。
邹程司：“好吧，　咱们出院。”
梁洛洛放下杂志：“走。”
梁洛洛再次把邹程司送回家。
屋子里还是一片狼藉。
她穿过客厅，把邹程司送到卧室，　让他躺下。医生说这个月不能做力气活儿，多补充营养，　静养。
邹程司：“我有点饿了。”
梁洛洛坐在床边：“吃什么，我点外卖。”
邹程司：“白粥，包子，汤还有油条。”
梁洛洛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点动：“医生说不能吃油腻，所以不点油条。下完单了。”
邹程司简直想摸摸她的头发：“你照顾人的时候也很漂亮。”
梁洛洛抬起眼：“当然。”
以前是邹程司照顾她，现在也轮到她照顾他了。
要是别人，梁洛洛还真没这耐心。
陪他在医院里等了一晚上。
他不算特别严重，所以一直在等叫号，紧急的都是那些晚上出车祸被送过来的外伤病人，还有对夫妻打架抄起了菜刀，简直可怕。
梁洛洛放下手机，静了会儿，起身到客厅收拾去了。
不是她很勤劳，而是她很不喜欢屋子里一团乱，让人心里不舒服。
现在也不能叫个保洁阿姨立刻上门，她就勉为其难收拾一下，收拾完房间，她要立刻睡觉。
她简单地把客厅被推翻的柜子扶起来，抽屉合上，被扔在桌上的书一本本放回去，接着再扫了次地，把垃圾倒进垃圾篓里。
高跟鞋蹲着好累。
她干脆穿上他的拖鞋——真大。
外卖来了。
她送进去给邹程司吃，然后从卧室找了件他的T恤，进浴室。
一晚上没有卸妆。
她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