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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甲不轻不重的往宪宗手背上一戳（特写）。宪宗匆忙回视，便看到万贵妃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一笑（近景）；
　　指腹轻抚她方才掐过的位置（中近景），而后便绕过宪宗，绕开王皇后，径自走到室内，在王皇后方才所坐的位子上款款坐下（跟镜头，拉至远景）。
　　“原来妹妹在这儿，可叫姐姐我好找。”
　　“万……见过万姐姐。”
　　“呵呵。”
　　“……”
　　方才孙玉玉饰演的吴废后起身时慢了半拍，又在屋内犹豫了一下，转眼就失去了“恭迎”万姐姐的机会。封后不过一月便因眼前之人被废，而后又在后宫里苦熬了五年，再是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也不得不在万贞儿的逼视中，低下了她美丽的头颅。
　　赵立强改戏乃是临时起意，因此这时候演员们，尤其是林萱，还不知道这一段她“行云流水般完美的演出”，其实大半都白费了。原本独属于她的三号机和四号机两个机位，都已被调走，分别调去捕捉林旭和叶千柔的神态变化。
　　于是，这一段万贵妃示威的戏，到后来在香蕉卫视首播时，观众看到的版本便成了这样：
　　“陛下，姐姐。”
　　远远望见林旭与林萱走近，叶千柔呼吸微微一滞，即使穿着层层叠叠的宫装，依旧能让人看出，华服下她整个人的身体都瞬间紧绷了些。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叶千柔低头呼气，俯身在孙玉玉手背上轻轻拍了两拍，再抬头吸气，假装不动声色地起身迎了出去。
　　这一段叶千柔本色出场，并没有刻意去“诠释”些什么，也因此格外真实——她潜意识里，藏着胆怯。
　　王皇后性子沉稳不假，但她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论家世她不如吴废后，论盛宠，无人可敌万贞儿。
　　　王氏没有底气。
　　吴氏出身京畿望族，尚且说废便肥了，被圈养在后宫一日日提醒着众人，万贞儿的无上权威和不可冒犯。至于万贞儿，王皇后冷眼旁观了这些年，眼见着宪宗与万贞儿恩爱吵闹，又怎会不明白，他们二人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男女之爱，也因此比男女之爱更牢固百倍！
　　王氏十六七岁入宫，为妃为后，皇帝对她多有优待，连万贞儿对她都格外客气一些。然而王皇后心中雪亮，皇帝和贵妃待她“好”，不过是因为吴氏被废在先，他们看中她不争不闹，挑了她摆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不愿多生事端。
　　宪宗打小养成了对万姐姐言听计从的好习惯。周太后赞成也好，反对也罢，说到底，皇后的废立，皆在万贞儿一念之间。
　　王皇后怕万贞儿，而叶千柔，怕的是林旭。
　　相比七年前《马兰花的爱情》时期，林旭的演技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叶千柔看来，几乎炉火纯青，无可挑剔。
　　要知道叶千柔上辈子给沈恪做了整整三年经纪人，沈恪认真参演过的戏（友情客串除外），却还凑不满十指之数。摊上这么一位一年到头都难得肯接几个小角色的主，叶千柔选角之挑剔，眼光之毒辣，其中一多半，都是生生给沈恪逼出来的！
　　上辈子加上穿越以后的这辈子，纵观整个华人影视界，如今还活跃在一线舞台上的演员当中，能得到叶千柔如此“推崇”的演员，满打满算，亦不足十人之数。老一辈有裴正祥、喻信然、谢城和金芝，至于年轻一辈……林旭以外，叶千柔二号，便是唯一的一根独苗苗。
　　《宫斗》中，饰演贤妃柏氏的陆莉，稍欠了些火候，孙玉玉年轻，倒是个有潜力的。至于其他像郑元凯之流，那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花瓶帅哥。好吧，郑元凯演起戏来的确很敬业，说是拼命也不为过，但他出道晚，皮相又过于突出，反而容易让人轻视他的演技——至少现在叶千柔对他的定位，依旧还只是“偶像派”——长相压倒演技。
　　反观颜值丝毫不输郑元凯的林旭……
　　人家林旭哥哥不过比郑元凯虚长两岁零一点儿，就已经达到了金芝大美女的高度——影帝、影圣、影皇级！
　　回归剧组以来，叶千柔时时心悬不已，无比忌惮林旭这个神神秘秘的前男友，然而林旭与她却一直相安无事。正常拍摄，正常的同事间的交流，从不逾矩，仿佛真就拿她当个合作愉快的女明星。
　　本来嘛，他们一个男一号，一个女配角，群戏多，对手戏少，若不是叶千柔头顶影后大大的桂冠，单就《宫斗》里这一部剧来说，她跟林旭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坏就坏在叶千柔女人的直觉上了！
　　前男友？一切都是过去式？
　　林旭那个眼神首先就不对劲！
　　今天这场戏，林旭的眼神比平日更具侵略性！赵立强都注意到的事，叶千柔自然也第一时间察觉了。
　　宪宗伴着万贵妃出场伊始，林旭的目光便出戏了。尽管他的视线在叶千柔身上一沾即走：找人，找到了，光速移开！可是，宪宗会去“搜寻”王皇后吗？这件事完全不符合剧情的逻辑。
　　这段时间，叶千柔模模糊糊已经有所察觉，林旭看她的眼神，似乎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怪的”的意味。然而戏外两人偶然几次碰到，不论沈恪在与不在，林旭都表现得正常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叶千柔的错觉。
　　直到刚才，林旭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叶千柔忽然福至心灵：就是这种眼神！林旭只在拍戏时，才会这样看她，戏外却不会！他故意的！
　　托赵立强的福，电视机前面的观众，也有幸通过《宫斗》一剧，目睹并见证了叶大影后今年与第三位国民男票的升级版绯闻：
　　皇帝与皇后互相问好的同时，万贵妃侧身回头，似笑非笑剜了宪宗一眼（中景，王皇后入镜），指甲不轻不重的往宪宗手背上一戳（中近景）。王皇后微微抬头，恰与宪宗的目光碰到一处（特写），气息微顿（近景），衣袖下的双手情不自禁握紧了些（近景推特写）。
　　宪宗匆忙回视（特写），便看到万贵妃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一笑（近景），指腹轻抚她方才掐过的位置（中近景），而后便绕过宪宗，绕开王皇后，径自走到室内，在王皇后方才所坐的位子上款款坐下（全景，万贵妃出镜）。万贵妃一走，王皇后头更低了些（近景），又福了一福，匆匆转身进屋（近景拉至中景）。宪宗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走远，这才举步跟上（特写拉至中景）。
　　　沈恪一号过去曾经评价叶千柔，说她“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兽人般的情商”。
　　当时……如果叶千柔没记错的话，他们聊起这个话题，应该是在沈恪的公寓里。
　　叶千柔提着大包小包上门服务，牛排、水果、零食、剧本、衬衫、袜子……末了还得在厨房里洗水果、切水果、拌水果，给沈大爷做色拉！沈恪呢？窝在沙发里品品茶，尝尝零食，心情好了便翻几眼叶千柔口中“不演会死”的、黎落那部“铁定能拿最佳男配角奖”的新剧。
　　野兽般的直觉，兽人般的情商？
　　叶千柔当场就举起了菜刀：“亲，你说啥？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沈恪笑得云淡风轻：“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所有人当中，最最特别的一个。”说着他一手握拳，朝自己胸口轻轻擂了擂，“喏，心！用心感知。”
　　“哈哈哈，我也没那么厉害啦！”叶千柔手起刀落，斩了半根黄瓜丢给沈恪，算是放过了他的出言不逊。
　　用心感知？说是野兽般的直觉也没错，算啦！
　　那时，沈恪一号的表情似乎挺有意思的，类似于便秘了十多天，但是又死撑着不愿去蹲一蹲的样子。现在想来……
　　兽人般的……情商？
　　沈恪……沈恪二号说，沈恪一号对她很不一般，不一般到除了“喜欢”，他想不到别的解释。会不会真如他说的那样，沈恪一号曾经也……喜欢过她呢？
　　……
　　喜欢不喜欢，也就这样了！
　　事到如今，拿钱走人、退役养老才是正经事。一个再也见不到面的男人，一个“喜欢”也不开口的男人，还能指望他什么？
　　连沈恪二号都知道，既然对她“感觉”不一般，就要抓紧先定下了名分，断绝他人觊觎的心思，回头再慢慢琢磨自己的真心。预定女友……
　　不对，仔细想想，还是很变…态！


第33章　买菜
　　谁要嫁给你啊？呸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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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我有一个问题。”
　　“问。”
　　“你奶奶过生日；　我为什么要到场？”
　　沈恪倏地停下脚步；　抱臂而立，好整以暇的望着叶千柔：“你是说；　你现在胆怯了，不敢去了，要临阵脱逃？”
　　“老板你真聪明。”叶千柔赶忙一句马屁拍上。
　　自从穿越以后；　叶千柔无奈地发现；　她脸皮厚度的增幅简直一日千里；　进步比她的演技还快！想当年；　那个无忧无虑，整天扯着沈恪的虎皮；　作威作福的大经纪人，是如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沈恪。
　　沈恪的态度，不一样了。
　　过去沈恪一号在的时候，从来不会勉强叶千柔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尽管有时候他显得有些不着调，有时候赖皮，有时候又总爱莫名其妙一下子，然而只消叶千柔皱一皱眉头，露出一丝不满的样子；　他必定有所应对——未必依她；　但至少愿意多说两句好话，哄着她。
　　眼前的这个沈恪，可不好对付。
　　几个月相处下来；　叶千柔几乎可以认定，对沈恪二号而言，看她叶大影后害羞、着急、出糗、苦着脸、敢怒不敢言，已经发展为了沈恪二号的一大新爱好，都几个月过去了，依旧乐此不疲。
　　每天夜里，确切的说，是从沈恪二号说出“预定女友”的话以后的每天夜里——叶千柔结束自己一天的战斗，钻入被窝，回到自己小小的世界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
　　你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暧昧。
　　如果是其他人来问她这个问题，桂姐也好，孟岚也好，林旭也好，爸爸妈妈也好……谁来，叶千柔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回答他们，她有一万种理由可以回答他们：我需要沈恪的帮助，不得已；沈恪本就是个变…态，不意外；非常时期非常办法，不普遍……
　　可扪心自问，她骗不了自己。
　　如果说，最初的最初，叶千柔大喇喇跑去沈恪家里被媒体拍到，是一场无可避免的灾难，那么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钥匙、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时候，选择回到沈恪那里，便是她犯下的第一个错。
　　这是任何一个草鸟经纪人都应该掌握的常识：面对绯闻，我们要在战略上否定它，战术上回避它，在人前人后坚决不给它一丁点儿生存的空间——叶千柔没有做到！
　　至于后续的发展……沈恪探班，强行送她回家；沈恪强行“借”走她的小甲虫，每天开着它招摇过市；沈恪出席《宫斗》的开机仪式；沈恪一天天哪儿也不去，一门心思泡在《宫斗》的剧组里……
　　沈恪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她吗？
　　不曾……等等，还真有。
　　她会因为这些，便委曲求全，受人要挟吗？
　　绝不……等等，好像还真被要挟住了。
　　这么说沈恪跟她暧昧，是她默许了的？是她自找的？
　　上辈子叶千柔是沈恪的经纪人，经纪人和自家艺人的事，哪里还能拆分得了？有沈恪，就有叶千柔。
　　等沈恪刚回国那会儿，两人的那一大波绯闻风潮过去以后，娱记掏空了库存，便只是间或留心一下沈氏旗下的官方通稿，看看沈大爷本季度是不是又被押去哪部戏里客串了一把，需不需要给个豆腐干位置刊登一下。毫无疑问，沈大爷出演，必是受到了叶千柔的逼迫，叶千柔看中的剧本，必会得到沈氏的投资——两人几年如一日的老套路，不止观众厌烦，娱记也烦了。
　　哪儿像现在，大明星和大少爷，一天一个花样，一会儿闹息影，一会儿闹不和，时不时还冒出个第三者……
　　叶千柔出道七年，七年来私生活一直像张白纸一般单纯，媒体们可都卯足了劲！
　　七年前，出道伊始，叶千柔与林旭乍合乍分，沈氏花了大价钱摆平——成，代价足够，难以拒绝，不写就不写。娱乐圈有娱乐圈的玩法，沈氏一旦开了口，便几乎无人敢于挑衅。反正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林旭太“厉害”，没人拍到证据。
　　七年后，息影风波，叶千柔跟沈氏少董自己走到台面上来——这回可不怪我们了吧？
　　每一件事，都让叶千柔的名字，更进一步与沈恪的绑在一起。
　　有叶千柔，就有沈恪。
　　……
　　今天是周末，托沈恪奶奶的福，剧组放假一天。
　　沈恪一大早——反正叶千柔起床，牙没刷脸没洗往窗口一站，一眼就望见了沈恪那辆拉风的小跑停在楼下。
　　老板下乡送温暖？呸呸呸呸！
　　下楼的时候，叶千柔还打定了主意，要跟沈恪“说清楚”，要“划清界限”！然而从“老板我有问题”，到“老板你真聪明”，前后不过一分钟，她便轻易放弃抵抗，乖乖上了沈恪的贼车。
　　“可是奶奶不喜欢艺人。”
　　“谁说的？”沈恪正努力做出一副专心开车的可靠姿态，闻言头也不回，只偷偷瞄了眼后视镜。这个女人，副驾不坐坐后排！
　　“奶奶。”
　　“奶奶说什么？”
　　“奶奶跟我说过，她不喜欢……艺人。”
　　沈恪继续伪装淡定：“艺人？她一个大龄中二追星族会讨厌艺人？奶奶只是讨厌金芝。”
　　“有你这么形容自己奶奶的吗？虽然大龄、中二都没错，追星也没错……”
　　“不用担心。金芝是金芝，你是你。”
　　“……我说，奶奶该不会也是我的粉丝吧？”
　　沈恪高冷一笑：“也？”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叶千柔转过脸望向窗外，轻轻哼起了二号的这首代表作，“听说我的粉丝，都会用这首歌当铃声，哦？”
　　“……”听到这段旋律，沈恪脸上的冷笑顿时维持不住，一丝熟悉的可疑的红晕，毫不意外的爬上了他的脸颊。该死，为什么每回听到这歌他都要脸红！
　　“奶奶不喜欢金芝，是因为我不喜欢。”沈恪说。
　　“哦。”
　　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奶奶也不喜欢她。你喜欢我，奶奶就会喜欢我？呸呸呸呸！
　　沈恪又道：“奶奶拒绝金芝，也只是不同意她嫁给我爸。对演员金芝，奶奶还是十分欣赏的。”
　　谁要嫁给你啊！
　　暧昧，是不对的！
　　叶千柔了解沈恪，信任沈恪，依赖沈恪——那是她与沈恪一号携手并进，整整三年才培养出的默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份依赖被错误地延续到了沈恪二号身上。
　　等到叶千柔发觉不对——因为二号居然说出了“预定女友”那样丧心病狂的鬼话，她再迟钝也只得直面残酷的现实——可这时，叶千柔却发现自己不得不面临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一退，再退，她已退无可退。
　　那天晚上，同样是在她家楼下，沈恪远远从背后发问，邀请她跟他回家去看望奶奶，而她却没有拒绝的时候，叶千柔就知道，自己，又栽了！
　　三年前初遇沈恪时，沈恪还没有卸下霸道总裁的面具。那年的叶千柔少女怀春，天真幼稚又单蠢，也是这样傻乎乎的就心动了，心动了于是表白了，表白了于是死在沙滩上……
　　死就死了。
　　对一号叶千柔尚且能够心如止水的当哥们处了三年，对付区区一个老二……哼哼，反正当年被沈恪拒绝以后，叶千柔早就自己对自己做过心理辅导，沈恪这人，就是一坨又臭又硬的石头！
　　敢拒绝她？
　　很对，不喜欢就不要拖泥带水。
　　再好再喜欢，叶千柔也不会做一厢情愿逼迫别人的傻事。不打扰别人，不作践自己，是每一个单恋者都应该具备的基本品格。
　　“我不想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叶千柔这样告诉沈恪，也这样告诫自己。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
　　沈恪一号，沈恪二号，他们是算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沈恪一号拒绝过她，是不是等同于二号也被判了死刑？
　　叶千柔不知道。
　　不过反正沈恪二号从没有开口说过“喜欢她”，自作多情的事，一生经历过一次，足够了。
　　……
　　沈恪一号坐车的时候不喜言谈，久而久之，叶千柔便也养成了在车上闭口不言、脑洞大开的好习惯。
　　就在叶千柔陷入激烈自我斗争的档口，沈恪二号也在不时在通过后视镜观察她。他倒是有心与叶千柔攀谈几句，无奈叶千柔由始至终未曾回神，他便只得把“一门心思认真开车”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最终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抵达了他们，不，是沈恪此行的目的地——菜市场？
　　叶千柔瞪大了眼：“你到菜场来干嘛？”
　　“买菜。”沈恪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