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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迟迟顿了顿，接着说“庄清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我担心她会想不开。”
　　这个不用提庄蔚蔚也明白，她垂眸，安静地思考了会儿，被忽然从窗外闯进来的风吹得抖了一下。
　　现在是夏天，再厉害的风也没有多冷。江水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去拿件衣服给你，等等我。”
　　庄蔚蔚知道他这是想找个理由离开，于是没有开口阻拦，松开一直被自己抓着的手，嘱咐道：“你要快一点回来。”
　　江水摸摸她的发顶，先去关掉窗户，又踩着楼梯回了休息间。
　　迟迟若有所思地注意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对江水的行为不屑极了。这孩子太傻了，那么惯女朋友干嘛？明明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让她们乐得找不着北，傻子才折腾自己忙前忙后的呢。
　　他忍不住嗤了一声，几乎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斜眼瞧着自己的女儿，开口讽刺道：“怪不得你有个男朋友就不撒手，敢情人家拿你当废物伺候着呀，哈哈哈…”
　　庄蔚蔚抿抿唇，忽然也跟着笑了一声“彼此彼此，您不也是没人伺候了，就巴巴地找出来了么。”
　　“你！”迟迟抬手，想要给她一巴掌，顾忌着将要回来的江水，到底是把手收了回去。
　　“我跟你怎么能一样？女人伺候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么？男人赚钱养家就很辛苦了……”
　　“诶诶诶？”庄蔚蔚打断他的话，奇怪地笑一声，很缓慢地重复“赚钱养家？”
　　迟迟下意识地点了头，得意洋洋地想要再说一次自己的理论。却在这时意识到她话里有话，联系起自己的画具都是庄蓝买来的，憋红了脸不吭声了。
　　江水拿着外套从楼上走下来，发现这两人间的气氛不是很好，很有眼色地没敢多话，把外套往庄蔚蔚身上一搭，自觉地站到一边去了。
　　庄蔚蔚一脸黑线地把外套拿下来，心里的火气忽然散去了不少。干嘛要为了这个奇葩的话生气？反正不管怎样江水就是对她好啊。
　　她走到江水身边，把外套塞回他手里。面色不善地提醒还在生闷气的迟迟“找她你就打电话，我不知道她住哪里。”
　　迟迟没做声，最后看了眼甜甜蜜蜜凑在一起的两人，一脸不爽地推门离开了。
　　***
　　庄蓝到底是亲妈，哪怕真的没一点儿感情，庄蔚蔚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她。
　　回了家她就开始往过打电话，打了两次没打通，本来想第三次打不通就算了的，没想到那头很快接起，嘴里咬着东西“喂”了一声。
　　确定人还好好的，庄蔚蔚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在哪呢？”
　　庄蓝“我在家啊。”
　　“别骗我了，今天你老公都来找我了，问你到底去了哪呢。”
　　“我真的在家”庄蓝不耐烦道“在你小时候住的那个房子，我姐买的，以后我就住这了，你和你小男朋友同居呢吧？没事别回来打扰我。”
　　这是和迟迟吵架闹分居了？庄蔚蔚有些好奇，想了想却没问出口，不管发生了什么又不关她的事，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自找麻烦罢了。
　　电话忽然被挂断，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发了会儿呆，直到被圈进带着沐浴露味道的怀里，才把手里的电话放了回去。
　　“怎么样？还好吗？”江水问。
　　庄蔚蔚顺势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江水松了口气，直接把腻在怀里的人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商量“今晚还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庄蔚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江水现在只想一起睡，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得寸进尺地要“一起睡”啊，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弄个孩子出来。
　　江水落寞地垂眸，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
　　庄蔚蔚头大，居然企图用撒娇来迷惑敌人，这简直犯规啊！于是她不敢再看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一个挺身从江水怀里蹦了下去。
　　江水吓坏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屁股摔在地上，还皱着眉“诶呦诶呦”地惨叫。黑着脸把人又捞回了怀里。
　　


　　第35章　讲鬼故事

　　于是；　这一夜两个人又是在同一张床上睡的。
　　江水主动拿了抱枕，整整齐齐地把它们摆在床的中间，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　我绝对不会越界的。”
　　庄蔚蔚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闻言也只露出半个脑袋；　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因为中午已经休息过了，他们现在都没什么睡意。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气氛太过奇怪；　江水起身关掉台灯；　忽然提议道：“不如我讲故事给你听吧？”
　　庄蔚蔚来了兴致，不自觉地向他那头凑了些，嘴里忙不迭地应着：“好啊好啊。”
　　江水勾了勾嘴角，脑子里尽是言情小说那一套。垂下头思考了大半天，才缓缓开口：“小红花低价买了栋旧房子，周围邻居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们不跳舞；　不八卦；　也不搞什么集体活动，小区里每天都安安静静的。”
　　他喝了口水；　胳膊松松地环住一直往过凑的人；　还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没过多久；　小红发现小区里人越来越少了，她一开始没在意，还是每天只顾着自己的事。直到有一天，这个本来就安静的小区；　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庄蔚蔚紧张兮兮地追问。
　　江水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顺便把人彻底搂进自己怀里。她没反抗，还乖乖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然后催他：“你快一点讲啊。”
　　他笑了笑，继续道：“可即使发现身边出了奇怪的事，小红仍然做不了什么啊。她只好安慰自己，没关系，别害怕，那些人说不定组队出去旅行了呢。”
　　“又这样过了很多天，小红睡眠越来越差，半夜醒来总能听见模模糊糊的谈话声，还有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她一把灯打来，这些声音就全都消失了。”
　　“她终于开始害怕了，计划着发了工资后就搬出去住，现在先忍一忍再说。”
　　“那些东西会看在她忍气吞声的份上放过她吗？”庄蔚蔚问。
　　“不，他们只会因为她的容忍，行动上更加光明正大。”
　　“接下来，就算是开着灯，小红还是能听见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动静。他们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有时还会争吵起来，动上桌子椅子打一架…”
　　“等等”庄蔚蔚打断他“他们都聊些什么呢？”
　　“聊些什么？家长里短，儿子媳妇，能聊的都聊。”
　　“那太可怕了，小红怎么忍得了。”她感叹。
　　“呃…”江水语塞，也发现自己编得似乎有点不合理，正犹豫着要不要补救一下，庄蔚蔚又开始催促“你快一点继续讲啊！”
　　他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
　　“小红终于发了工资，她找好了房子，准备明天就搬走。那些东西似乎知道了点儿什么似的，竟然一直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她战战兢兢地收拾行李，无意中发现次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衣柜。她把衣柜打开，里头突然蹦出消失已久的邻居们，他们嘻嘻笑着，腿脚好得不像是老人，欢乐地围着她转圈，嘴里一直说，你终于来找我们玩了吗？”
　　庄蔚蔚一愣，问他：“下面呢？”
　　江水更愣，傻傻地回答：“下面没有了。”
　　“嘁，这有啥啊？”阅片无数的庄蔚蔚嫌弃道：“一点都不吓人嘛。”
　　“啊？不吓人？”江水有点受伤，因为他自己编的时候都被吓到了，总觉得衣柜里会蹦出鬼魂来。
　　“嗯，不吓人，没我们小时候看的血色新娘一半吓人呢。”
　　提起这个她忽然兴奋起来，整个人骑到他身上，模仿着电影里女主角的台词，阴森森地说：“你这次的新娘还是我哦~~”
　　江水被吓出一身冷汗，表面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他把骑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人摁到怀里，好半天才开口：“好，是你都是你。”
　　庄蔚蔚被逗笑，抬起头吧唧亲了他一口，又羡慕又嫉妒地感叹：“你都不会害怕的，一个人也什么都敢看。我就惨了，好多年没看过恐怖片，你知道那种好奇加害怕的感觉吗！都怪你都怪你。”
　　江水无奈“好好好都怪我。”
　　她这才满意了，靠在他身上打个哈欠，一咕噜滚到自己的地盘，伸出手牵着他的，小声道了句晚安。
　　江水不自觉露出些笑意，眼神柔软下来，声音很轻地回应她：“好，晚安。”
　　结果是，一个人晚，一个人安。
　　江水凌晨还没睡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打开夜灯，又迅速把手臂缩回被子里，生怕晚一步会被抓住似的。
　　庄蔚蔚睡姿不好，棉被和抱枕早就被她踢到了地板上。江水没有去捡，直接又把人圈进了怀里。
　　呼，这样就好一点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心里有点小小的内疚。她一直以为他胆子大到天不怕地不怕，其实都是他装出来的。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带他一起看电影，会在害怕时钻到他怀里，会很羡慕地对他说：“哇，你好厉害，这都不害怕的！”
　　他没有聪明的脑袋，没有办法满足她什么愿望，只能在这上头骗她一回。在她害怕的时候，颤抖着张开双臂，明明自己也没强多少，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对她说：“到这来，我能保护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撸了个鬼故事，写到最后发现并不吓人。
（￣～￣）


　　第36章　关于迟迟

　　离开迎蔚后；　迟迟除了在外头闲逛以外也没做什么正经事。他心里非常纠结，一方面想赶快叫庄蓝回家，一方面又拉不下面子主动去找她。
　　这样想着想着；　他忽然就恼了。凭什么啊，明明自己才是被追求的那一个；　庄蓝不感恩戴德地老老实实伺候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弄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叫他操心！要不是念着这女人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他才懒得管她是死是活。
　　今晚的南城不见一颗星星；　月亮隐在云彩里，只露出弯弯的一截。迟迟抬头仰望夜空，有了把眼前的场景画下来的冲动。
　　他赶紧匆匆地往家走，进了画室折腾一阵，落笔前却又迟疑了。
　　月亮太美了，假如他画不好；　反倒糟蹋了。
　　于是他放弃作画；　心事重重地走到窗前；　脑海里一会浮现庄蔚蔚的脸，一会又浮现出庄蓝的脸。
　　说老实话；　庄蔚蔚的五官几乎没有与庄蓝相似的地方；　脾气和性格也差了个南辕北辙。他一开始确实是喜爱她的；　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轻而易举地就把两个陌生人牵在一起。
　　可那都是过去了。
　　迟迟亲人很多，亲情却淡薄。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三个孩子；　兄弟三人年龄都差不多。大哥爱折腾，从小招猫逗狗不干好事，迟老爷子一天打他八遍，然后又毫无怨言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二哥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脑袋聪明，性格极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哄得邻里街坊都喜欢他。迟老爷子早年也把他当成自己的骄傲，每一步都替他铺垫好。可后来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频频忤逆迟老爷子的意愿。读了偏远城市的大学，做了冷门又难糊口的工作，娶了有心理疾病的女人，撇下刚出的孩子跑去旅行，最后夫妻二人都死在一场空难里。
　　得到这个消息时，迟老爷子仿佛真的一下子就老了，整整有一个星期没再开口说过话。后来甚至还戒了荤腥，说要给早逝的儿子祈福。
　　可是比起前两个儿子，他对迟迟显然并不怎么关心。
　　和现在不同，小时候的迟迟是个非常普通的男孩子。他不像大哥那样桀骜，也不像二哥那样乖巧。没有过被家长暴揍的经历，也没领过考一名时被奖励的零花钱。迟老爷子会为了大儿子的不听话操心，也会为了二儿子偶尔的成绩退步焦急，唯独没有关注过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小儿子。
　　后来迟迟离家求学，他也只是诧异地感叹了句：“原来你还会画画啊！”
　　迟迟对父亲并没有太多不满的情绪，毕业后也时不时会回去看一眼，不过比起一家团聚，他这样做更像是在例行公事。
　　夜越来越深，迟迟却没有一丁点睡意。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孩子，对，就是没出生的那一个孩子。假如他在就好了啊，他可以隔着肚皮对他说着悄悄话，然后催他快快出生吧。
　　他也会想念我吧？迟迟想，他一定又聪明又乖巧，最喜欢的人是爸爸，和庄蔚蔚肯定不一样！
　　提起庄蔚蔚，他又忽然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取名。于是思考了大半天，决定叫他迟弯弯。
　　迟弯弯，那是他不敢去画的月亮，生怕自己糟糕的笔触会玷污了它纯白的光。
　　他也会是他的月亮，身体里淌着他的血液的，唯一的月亮。
　　迟迟兴奋极了，恨不得立刻就告诉孩子你有了名字。于是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立马给庄蓝打了电话。
　　第一次，无人接听。
　　第二次，正在通话中。
　　第三次，正在通话中。
　　……
　　第十次，那头终于接起电话，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打过来要干嘛？”
　　迟迟额角冒出青筋，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总不接我电话？”
　　庄蓝语气淡淡的：“我没有听见。”
　　“没听见？不止今天，你自己看看我前前后后打过多少次电话，你回拨一次都做不到吗？！”
　　很长很长的沉默。
　　庄蓝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累了。她慢吞吞地向沙发的方向移了移，又缓缓地靠上去。
　　“对不起，是我的错，那么你打来有事吗。”
　　她语气还是很平很淡，仿佛察觉不到那头的恼怒似的，或许察觉到了，但早已经不在乎了。
　　迟迟感到无力极了，那个总是跟他撒娇的庄蓝是跟着庄清一起死了吗？现在这个冷冷淡淡的女人到底是谁啊？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目的“你快点回来，我想见见孩子。”
　　“孩子？”庄蓝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可孩子不是很想你呀。”
　　“你！”迟迟怒极，把手机往地板上一扔，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
　　庄蓝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半晌后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既然他想你了，我们就回去看看他吧。”
　　


　　第37章　不提往事

　　虽然下定决心要搬回去住；　可炎炎夏日，庄蓝还挺着肚子，实在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她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身边摆了张圆圆的小桌子，桌子上头又放了手机跟纯净水；　纯净水已经没了一大半，剩下几滴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庄蔚蔚在这时推门走进来；　被强烈的光线刺了下眼睛；　冲阳台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对迟迟说：“瞧，她在那。”
　　迟迟从她身后走出来，目光定在毫无反应的女人身上，一步一步地朝她移了过去，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庄蔚蔚打个哈欠；　不耐烦地说：“这下可以了吧？我要回家了；　以后没事别一直找我；　有事也别来。”
　　迟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冲她摆摆手：“走吧；　快走吧。”
　　她撇撇嘴；　转身离开了。
　　庄蓝睡得很沉；　并没有被两个人的对话声吵醒。迟迟凑到她身边，伸出手抚摸女人凸起的肚子，眉眼都柔和下来，压着嗓子说：“弯弯；　爸爸来看你了。”
　　***
　　今天的南城非常热，庄蔚蔚心烦意乱地下了楼，小声抱怨两句，停在了一家冷饮店前。
　　冷饮店开了有七八年，店主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中年女人，她这人体贴又义气，交了很多社会地位完全不同的朋友，庄蔚蔚也是其中之一。
　　两人很久没见过面了，不过老板很快认出了她，笑盈盈地走过来，邀请她进去坐坐。
　　庄蔚蔚爽快地走进去，选了个位置坐好。老板对服务生吩咐几句，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好久没来了，是搬家了吗？”老板问。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了，于是她回答“没错，搬家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聊天了。”
　　老板笑了笑，怅然道：“小朋友们都长大啦。”
　　庄蔚蔚头一回没反驳她嘴里“小朋友”这个称呼，扭头望向窗外，神色有些迷茫。
　　老板见状没再多问，刚长大的孩子们露出这种表情是很正常的事，她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做谁的人生导师。
　　芒果味奶茶被端上来，庄蔚蔚愣愣地看了老板一眼，低下头吸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是怎么了？”老板温柔地理了理她的头发，声音很轻地说：“假如你有不开心的事，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庄蔚蔚拧眉，把奶茶放回桌子上，犹犹豫豫地开口：“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哦？”老板有些吃惊，想了想，又说：“那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怎么会？”她烦躁得要命，一股脑把心事全都倒出来“他们太奇怪了，哪哪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