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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迁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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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看见厨房里围着围裙的男人时,单徙惊得把手中的青菜都掉地上了。
晚饭桌上,单仁一直给她夹菜,她拿着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过去,单徙干巴巴地喊了声:“爸……”
“咋啦?不好吃?”
“……”
赌场之外、没喝酒的单仁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甚至有点木讷,面相老实忠厚,微有些秃顶。
他放下碗筷,低着头说:“你班主任说你没去学校上课。”
单徙端起碗,边吃边说:“学校补课的内容我都会了……”
其实才不是,自学得相当吃力。
“她说你上学期期末没进前一百名,明年就要高考了。”
单徙往口里塞了一夹青菜,声音含糊:“反正这只是补课,学校说是自愿的……”
……其实是变相地硬性要求。
“我打听过了,别人家的高三生八月开头就每天去上课了,只有你没去。”
单徙不想说话了,闷声吃着饭。
单仁抬头看她,才发现自己好久认真没看过她。
“……你在打什么工?明天开始让爸去吧,女孩子家的,多读点书,以后不会被欺负没文化。”
眼泪无声落进饭碗里,消失在米饭缝隙之间。
这青菜一点味道都没有。
“考个大学,嫁个好人家……”
单徙的整张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嗯……”
人的眼泪有毒吗?吃进去不会闹肚子吧?
4
第二天起来,单徙坐在床上发了一下呆,然后偷偷打开另一个房间的房门,她爸果然不在了。
收拾好书包课本,临走之前,又把书包放回桌上。
单徙记得,初中中考那会儿,老爸也是这样突然“觉醒”的。
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人生的幸福小春天悄然来临了,却差点因此而没能去参加中考。
事实与经验告诉她:老爸的“觉醒”只是一种反常,赌徒与醉鬼才是他的常态。
所以还是不要太天真了,还是自己多存点钱比较保险。
5
“靠,醋呢?”
张梓游关上冰箱门,郁闷到想踹人。
等到服务员把他要的醋送上来,吧台上的柠檬片已经被他扔进垃圾桶了。
重新切开一个柠檬,切到一半,停下,又全部扔了。
他在想,尝试一下青苹果或许也不错。
陈姣不是说那种苹果又酸又涩吗?搭配醋,正好合适。
音响里播着音乐,塞满了整间酒店套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张梓游惬意十足地切着青苹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在这时无声震动起来。
愚蠢,居然忘了把手机扔开。
简直坏兴致。
屏幕显示“未知来电”。
这个梅州手机号是昨天回来路上注册的,除了陈姣和校长老头,没人知道。
所以“未知来电”等同于“诈骗骚扰”。
他垂眼,切断来电。
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等他悠悠地喝完果醋、关掉音乐,看见三部手机都有五六个未接电话,全是校长老头,这才抬手抚着眉骨给他拨过去。
校长老头在电话里说,水寨中学的百年校庆快到了,校友捐款的负责人已经来问过很多次,问他有没有认识的知名校友,方便给下联系方式之类的,他给了,然后刚刚那个负责人说电话被切断了……
张梓游:“……”
所以老头你是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特么我算哪门子知名校友?
明明是半路转学过来、没念满一年又辍学远走的反传统教育的不良少年。
6
上午九点,张梓游从更衣室换好衣服下来。
酒店大堂经理正在跟前台小姐进行隐晦式的*,见他从电梯出来,脸上暧昧的笑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他觉得,要是自己不绕过去说点什么,简直有点对不起那俩人的敏锐度。
“上午好。”
“……张先生上午好。”
“上午好……张先生。”
张梓游点了下头就转身往外走,眼角藏着不为人知的幼稚笑意。
大堂经理看着他两手收在裤兜就这么离开了,愣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明白这年轻人啥意思。
前台望着他背影,捋了下刘海,无意继续跟大堂经理*了。
不一会儿,外面候着的司机也被吩咐回来休息:车钥匙又被剥夺了。
上午九点十五分,单徙火急火燎地从街道一头跑过来,进去时被酒店保安拦住。
“保安叔叔、那个、呼——”她气喘吁吁,指着酒店里的前台,说,“她、前台杨姐姐,她认识我,真的!”
7
第一小学。
校长把档案交给张梓游,“我让人翻了所有档案室资料室,你要找的全都在这了。”
长指轻触纸张边沿,夏日上午的阳光打在纸张表面,反射出某种光芒,刺中他微眯的双眼。
还是有点疼啊。
操,张梓游你真弱。
档案最后一页是转学证明,上面的“张森”已经改为“李森”。
人们总是习惯性认为,‘十年’这个时间刻度,是治愈所有伤痛的标志。
可是距离2013年,很快就要过去十年了,为什么那些兵荒马乱与死伤成瘾依旧清晰如同昨日?
“……到时候可能我也去。”校长老头乐呵呵地喝了口茶。
“什么?”可是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校长:“什么什么?”
“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校长又说了一遍:“就是你母校水寨中学校友捐款那个事,你在校友榜首位,校方那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邀请你出席校庆活动。”
“那我会不遗余力地婉拒邀请。”
“……”
8
“你给我一颗巧克力豆,我就给你一颗彩虹糖。”
“那我不要了。”
“……算啦算啦,不要你的巧克力豆啦,你尝尝我的彩虹糖吧,谁让我是天使呢!”
……
“妈妈,刚刚那个大叔说,我有了这个气球就能变成天使哦!”
稚嫩的男孩声音打断他脑海中某种闪回的画面。
张梓游手里拿着档案,站在校门口。
正午的阳光把街道上的沥青晒得冒气。
“他骗你的,哪有人能变成天使?”年轻妈妈抱着小男孩从他面前经过,男孩手里还拽着一个氢气球。
张梓游侧目看向母子俩走来的方向,街道那边有个中年男人正抓着一把氢气球在销售。
他挑了下眉,走过去。
中年商贩丝毫不认为这年轻人会是来买气球的,直接忽略了他。
“……”
张梓游在他旁边静静站着,终于等到了他的下一个顾客。
中年男人跟一对路过的爷孙说:“……拿着从我这里买的气球,就能变成小天使。小朋友要不要买一个呀?很好玩的。”
就这样?
果然这些商贩就爱胡说八道。
张梓游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不清醒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又鬼使神差地折回来。
“请问,”他伸手在中年商贩面前礼貌性地挥了挥,“为什么买了你的气球,就能变成小天使?”
中年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不自在地说:“……这个,是向我闺女学的,哄小朋友的。”
张梓游这次毫不怀疑:自己的确不清醒了。
他笑了一下,正要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商贩补充了一句——
“我女儿说,买了小天使的气球,就能变成和她一样的小天使。”
男人的声腔里隐约透着笑意,是那种谈论起自家孩子的自豪笑意。
9
回到酒店正好是午餐时间。
但那个卖过苹果、卖过气球、现在又穿着餐饮部工作服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张梓游看她端着一托盘的挂牌进了电梯,脸上笑容朝气,身影清瘦,工作服极其不合身。
电梯里的其他两位服务员还跟她有说有笑?
搞什么?
“喂。”
离电梯几米远,张梓游朝她们伸出手,食指勾了勾,“那个小姑娘,你过来。”
他身后的酒店前台杨艳,顿时惴惴不安了。
他声音干净,辨识度极高。
单徙听过两次,这次一听就认出来了。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两位服务员姐姐,刚要指着自己朝他确认一遍——
“别看了,就是你。”张梓游一手拿着档案,一手收在裤兜里,就站在大堂中央,目光落在她身上。
“……”单徙感觉全身的血流似乎加快了速度,咬了下唇走过去。
“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做什么?”
他周身的气场有点……严肃?
而且其他人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连空气都有点凝滞。
单徙盯着地面,完全无法说服自己抬起头来看面前这个人。
“我在这儿……兼、兼职……”
张梓游稍稍偏头,唇角扯出笑,“你?一个高三生,在酒店兼职?”
“……”
“谁同意你进来的?”
“……”打死不能出卖前台姐姐,单徙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该看哪里。
“张先生……”
前台杨艳赶紧过来,她实在撑不住了,他再这么质问下去,而自己又不主动出来认错的话,只会“罪加一等”。
“是我放她进来的。”
张梓游瞥了杨艳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单徙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回去吧,不要再进来了。”
“啊?”单徙抬头,正对上他浅凉的目光,“……我?”
“你。”
“我———”
“回去。”他伸手指着酒店大门,语调平缓冷清。
单徙又瞄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杨艳。
杨艳使劲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快点出去。
单徙抿唇,非常安静、非常不情愿地出去了。
第五章
1
“你让她进来几次了?”
张梓游靠在前台问杨艳,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理石。
杨艳:“就……几次……”
“不知道她未成年吗?”
杨艳的头越发低了,“……知道。”
她想解释一下,但面前的人周身气压偏低,无声拒绝了所有辩解。
“下不为例。”他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走向电梯。
“好的,先……”杨艳的话卡在喉间,无可奈何地跟另一个前台对视一眼,“……生。”
“我只是想帮帮小单徙,谁知道这位主儿管得这么宽、这么细。”
她边说边看了眼酒店大门口,单徙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2
“古先生,两个月就好,或许用不着两个月,我保证。”
“小子,你可不要逼我招童工。”
“我无所不能,招我,是你赚便宜了。”
“是吗?那就先去厨房刷几天盘子吧。”
……
盘子摔碎的声音猛然入耳,张梓游条件反射支起上半身。
房间里光线昏暗,安静得只有他略急促的呼吸声。
摊开掌心。
没有戴手套。
没有那些永远洗不完的盘子。
这双手也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撩开额前微湿的碎发。
墙上挂钟显示为下午两点。
睡午觉果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十五岁的自己在梦里放肆地朝他袭击而来,他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张梓游起身拉开窗帘,光线瞬间盈满房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烘干梦里的潮湿,烘不干心底的阴冷。
真是相当糟糕的一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刺痛了那根神经,让他潜意识去重复过往?
坐在电脑面前,右上角有个图标一闪一闪的,是远在挪威的sana发过来的视频邀请。
张梓游皱了下眉,长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然后关掉了那个图标,开始处理酒店的公事。
3
单徙去帮单仁售完了剩下的氢气球,看着天色还不晚,又原路返回。
她想再去酒店碰碰运气。
也许那个年轻男人已经离开了,不管这些琐事了。
反正回家也没其他事做,能多赚一份是一份。
单徙不知道那个男人具体是做什么的,但看酒店里的人的反应,似乎不是个普通员工。
然而她之前几次去华侨酒店兼职,都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一个人。
“喂。”
这两天频繁听到并且见到,比如……现在……
不算陌生的清冽声音和不算陌生的高挑身影。
单徙看着酒店石阶前的男人,想躲也躲不了了,因为他那声“喂”就是朝着她喊的。
单徙拿不准自己该不该上前打一声招呼,只好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张梓游直接忽略这种毫无营养的幼稚表情。
“不要再试图进去兼职,这里不招童工。“
他公式化地说完,没再看她,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
单徙愣了短暂两秒,握了握拳,快步追上去。
“那个!”她壮胆拦住他的路,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童工,我——”
“身份证。”张梓游打断她的话。
“我、我是说……”单徙努力措辞,“我的技能跟素质都不是童工水平,酒店工作人员能做的事,我都会。”
她仰头看着他。
可是这个男人一言不发,神情毫无波动。
他垂着眼皮,似乎是在打量眼前的人,又似乎只是在等她自动自觉离开。
细长的睫毛垂下,在他的脸上投出两片月牙形黑影。
单徙的手掌心都冒汗了。
“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兼职。”
她补充完这句,有点气馁地低下了头。
傍晚的夏风从两人之间轻轻刮过,有丝丝凉意。
“手伸出来。”
“啊?”单徙重新仰头看向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张梓游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把你的手伸出来。”
她眨了眨眼,有点紧张地伸出手在他面前。
“打开手心。”
“啊?”单徙不解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张梓游没耐心也没时间了,抓住她的手,翻转过来,摊开她的手掌心。
单徙有点抵触地缩了缩手臂,但是抽不回来。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掌心的皮肤,在她手指根部摩挲了一下,然后放开。
单徙:“……”
脸庞突然有点发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适合刷碗。”
张梓游轻笑一声,如同嘲笑午觉梦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少年。
什么意思?
单徙困惑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
她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摸了一下,除了手指根部有小面积的一层薄茧,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的吧……
“跟我来,需要兼职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透着浅浅的笑意。
单徙抬头,那个男人已经转身往酒店正门去了。
途中他不经意地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表面折射出银色光芒,划过她面前。
单徙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怪得不止一点点。
4
前台杨艳看见几分钟前出去了的张梓游又返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脸迷茫的小单徙。
她也迷茫了。
这是要再一次“兴师问罪”?
这位主儿也太难搞了吧……
杨艳假装忙着其他事,再看时,那两人……已经进电梯了?
电梯里,单徙站在他后面两步,双眼转来转去,想看他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空气中飘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像青柠,又像西柚。
他穿纯黑色的衬衣和纯黑色西裤,双手收在裤兜里,长身玉立,脑后的短发也是乌黑细碎的,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才是白皙的。
色彩心理学上讲,喜欢黑色的人多半古板严谨,心思深沉。
单徙默默地舔了舔唇,想起了班上那些个成天高谈阔论、过分活跃的男生们,不自觉地在心里做着对比。
“工作牌。”张梓游稍稍侧身。
单徙慌忙移开了视线,放在身前的十指不自在地扭在一起,又假装把视线移回来,“……什么?”
张梓游看向她的工作服口袋。
顺着他的目光,单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牌。
他伸手过来,拿走工作牌。
“那个……”
单徙简直……
她拼命让自己保持淡定,反正已经被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嘲笑过了,再、再笑一下也没什么……
“伪造的。”张梓游语调平淡地下结论。
“……”
瞥到姓名一栏,他突然抬眼盯着她,眉峰微蹙,欲言又止。
单徙只觉得面前人唇红齿白,好看得很。
下一秒,‘唇红齿白’的人就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
“……小天使?”
“……”单徙迅速从他手里夺回工作牌,脸上爬上绯红。
电梯门在这时开了。
她跟在他身后,边往外走边嘀咕了一声:“反正是伪造的,写上小名怎么了……”
“小名?”张梓游把手收回裤兜里,索性斜靠在电梯门上,挡住她的去路。
他问:“你是说,这是你小名?”
“是……”单徙心想,你要笑就笑吧……
指尖触到了口袋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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