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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非黑即白
　　“江先生，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就当年与您有关的一起绑架案，来同您核实一下。”那个被称为老李的警察开口道。
　　江辰正笑了笑，越过叶瑾瑜，看了看景辉：“果然是为这件事，景辉刚才急不可待跑来告诉我，说是那个李世昆的手下已经承认，当初曾收钱实施了对我的绑架，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让你们找到凶手，就我个人而言，既感谢，也觉得欣慰。”
　　江辰正说得非常淡然，感觉像在讲别人的事一般，叶瑾瑜却忍不住看了看他，她知道，绑架这种事，绝不是口中说说那么简单。
　　叶瑾瑜几乎有过同样遭遇，就算细节都快忘记，可是被人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生命随即可能失去的那种恐怖，一直烙在了她心里，甚至轻易不敢去想。
　　“江先生，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另一名警察，将一张纸，递到了江辰正面前。
　　“是李世昆？”景辉立刻问道，干脆转到江辰正身后，凑过去看了看。
　　叶瑾瑜也探头看了看，原来是一张通缉令，上面有照片，里面的人蓄着八字胡，看起来极瘦，眼睛不大，却显得阴森，叶瑾瑜脑海中立马浮现两个字——“猥琐”。
　　“李世昆，绰号‘昆哥’现年五十三岁，小学文化，樵城市人，曾因抢劫杀人入狱五年，强奸罪入狱五年……”景辉念了几句，便停下来，嘟哝道：“这什么人呀，一辈子没干过好事吧！”
　　老李这时道：“江先生，今天我们的审讯有了新进展，李世昆手下招供，当年有人出价一个亿，买通李世昆将您绑架，确切地说，不是绑架，是准备杀人。”
　　“谁……这么狠？一个亿要一条人命！”景辉立马叫了起来。
　　“我们得到的唯一线索是，想要买凶杀人的，应该是江先生家族内部的人，”老李注视着江辰正：“嫌犯表示，当时李世昆亲自跟金主谈判，身边没带其他人，不过，他们听李世昆提过一句——‘江家人自己干起来了’。”
　　江辰正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似乎并不为所动，甚至到后来还笑了笑：“我也有所耳闻。”
　　“江先生知道是谁？”老李惊愕地问。
　　江辰正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绑匪当时如此准备地知道我的行踪，应该是内部人所为。”
　　叶瑾瑜定定地瞅着江辰正，居然惊叹于他此时的镇静。
　　“到底是谁，你出来呗！”景辉伸出长臂，越过叶瑾瑜，推了江辰正一下。
　　江辰正淡淡地笑着，将景辉的手掸开，却无意中扫了叶瑾瑜的脸。
　　稍愣了一下，江辰正将目光投向了警察。
　　“江先生，警方准备重启对您这件绑架案的调查，我们这次过来，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线索，我们希望将任何一个违法犯罪的人，都绳之以法。”老李郑重地道。
　　“线索……”景辉搭过了话茬，看向江辰正：“辰正，这么多年了，江家哪些人可疑，你总归有个底数吧？”
　　江辰正低下眉眼，似乎想了一会，并不急于做答。
　　老李打量了一下江辰正的神色，居然帮他开解了一下：“目前对李世昆的抓捕工作正在进行，这人应该还没有离开本市，我们搜查过他的住所，似乎跑得匆忙，保险箱里钱都没来得及拿，这种情况下，李世昆走不了多远，如果江先生实在为难，我们也不勉强，等抓到李世昆，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很抱歉，最近我家中出了点事，暂时顾不上其他。”江辰正终于正式拒绝了警方的要求。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李站起身，道：“其实对抓到李世昆这个人，我们还是有信心的，江先生，我们希望，等案件水落石出的时候，您可以配合警方，出庭作证。”
　　江辰正也起身，主动朝着老李伸出手：“我会考虑的。”
　　最后是景辉送警察们出了江家小楼，叶瑾瑜站在书房窗边，望着景辉站在一辆警车外，冲着里外的人挥手告别，心里还在琢磨，为什么江辰正似乎愿意做证，却不肯为警方提供线索。
　　“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就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很多不得已，我不能不接受。”身后，传来江辰正的叹息声。
　　叶瑾瑜回过头，看着背对自己坐在书桌后的江辰正，没太明白他的话。
　　如果这件事换成叶瑾瑜，既然有机会查到真相，她一定会想要追究事到底。
　　就像当年，叶瑾瑜也曾遭遇过绑架事件，虽然后来，一切不了了之，叶瑾瑜却一直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人恨到要杀了她。并且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放弃追究。
　　“当年我妈和江家长辈谈判的结果，就是把这件事就此压下去，”江辰正笑了一声：“保住这个秘密，于是成了我的承诺，江家百年大族，怎么可能担得起子孙互相残杀的名声，所以，我不能主动泄露这个秘密。”
　　叶瑾瑜抱着双臂靠在窗前，就这么看着江辰正的后脑勺。
　　“我妈和我，当然都知道有哪些人可疑，这又怎么样？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江家继承人必经的考验，你看，多年之后，谁又再敢作祟，因为我现在强大到让他们再不敢动我。”江辰正仰起头，长叹了一声。
　　门一开，景辉走了进来。
　　“辰正，有机会报仇，你干嘛拒绝呀！”景辉嚷嚷道。
　　江辰正靠在了座位上：“我妈要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不会同意我去配合什么调查，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家族荣誉甚至比生命还重要，我的曾祖父辈，有人为国杀敌，在战场上英勇捐躯，就此名垂青史，难道我要让后世提起他们时，顺便聊一聊如今江家败落，子孙不肖，已经做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叶瑾瑜猛地笑了一声，实在没想到，江辰正还这么看重“忠孝节义”，如今那么多人视唯利是图为理所当然，江辰正这种想法，大概要被说成迂腐了。
　　说实话，这样的江辰正，让叶瑾瑜颇有些刮目相看。
　　江辰正冷不本回了回头，看一眼叶瑾瑜，又转了过去。
　　景辉抓抓脑袋，干脆坐到江辰正对面：“那个江诸平，听说天天在澳门赌场里醉生梦死；江辰元，是纽约有名的花花公子，警局常客；还有谁，江诸慧，你那位堂姑，可是老觉得你们这一房夺了她们嫡系的地位，要不要我让警察去查他们？”
　　“可以了，查无实据的东西，只有怀疑有什么用？”江辰正拿了一只笔，在手中转了半天，随后，将放在桌上的手机过来，打了个电话：“赵局长，是我，对，李警官他们来和我谈了谈，很抱歉，目前不太合适。”
　　叶瑾瑜和景辉对视一眼，都觉得江辰正在这件旧案上，态度有些消极。
　　“赵局长，关于我那件案子，我希望能采取暗中调查的方式，你也知道，江家门风低调……多谢！”江辰正没说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景辉摸摸下巴，瞧着江辰正道：“放心吧，这事你不好出面，我帮你跟进，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来跟你说。”
　　江辰正笑了笑：“景辉，我只要你帮一个小忙，这事别说出去，我妈，我姐姐，还有你姑妈她们，能给我闭嘴吗？”
　　景辉直接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正要起身，却突然叫起来：“哟，我想到了，想到了！”
　　江辰正斜了景辉一眼：“一惊一乍，搞什么名堂！”
　　景辉几乎趴在桌上，瞪着江辰正道：“你不是一直说，当时叶瑾懿救了你？”
　　“你想说什么？”江辰正反问。
　　而此时，叶瑾瑜已经反应了过来，禁不住讥讽道：“李世昆抓了你，叶瑾懿又救你，然后，昆哥派了个葛三给叶瑾懿，目的想害我身败名裂，对了，当时肖芸芸让人袭击周舒，也是昆哥出的面，这逻辑，十分有趣啊！”
　　江辰正突然间顿住了。
　　叶瑾瑜哼笑一声，便往屋外走去。
　　“瑾瑜，你嘴太快了，得让辰正自己想明白吧！”景辉调侃了一句。
　　而这时，叶瑾瑜已经不带迟疑地离开了书房。
　　景辉往门口望了望，嘿嘿笑道：“要不要我让老李审一审昆哥那手下，问问叶瑾懿跟昆哥到底什么关系，他当时都准备杀人了，还能让个小姑娘‘突破重围’，把你给救出去？我老早就觉得你那故事离奇……”
　　“可以了，你先回去。”江辰正此时已经深锁起眉头。
　　“赶我走啊，太没良心，我一有消息就来通风报信，你这时把我用过就扔，没那么便宜，得让你太太陪我……吃一顿晚餐。”景辉一昂头，傲娇地走了出去。
　　而此时，江辰正双手支着额头，似乎沉思了许久。
　　最终，一个电话被江辰正拨了出去：“赵局长，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同归于尽
　　一早，叶瑾瑜和江以莹来到协和医院，看望过病房的江夫人，便陪着江以莹去做产检。
　　做完验血，江以莹便被护士领进B超室，叶瑾瑜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跟上，最终还是鼓不起这种勇气。
　　江以莹进的那间B超室，一年多前，叶瑾瑜也曾多次进去过，那时候，她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生命，叶瑾瑜曾经有多少希望，而现在，就有多么遗憾，叶瑾瑜承认，在有些方面，她其实挺脆弱。
　　坐在外面的候诊厅里，叶瑾瑜靠在椅子上，无聊地环顾左右许久，在这里出现的，大多数是挺着肚子的孕妇，她们脸上流露的，是无尽喜悦和对孩子的期盼。
　　叶瑾瑜涩涩地笑了一下，不由回忆起，她当初知道自己因为意外有了孩子时，曾别无他念，就想着把孩子流掉，大概宝宝因此生了气，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
　　控制不住地感叹了一声，叶瑾瑜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在别人的幸福心情里，独自品尝着失落。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没有人了解，叶瑾瑜现在有多么希望，那个离开的宝宝能重新回来，让她能够做出弥补，然而……
　　虽然江辰正几次表达出想共同再拥有一个孩子的意愿，并且这段时间，江辰正对她的态度，似乎一天一天地在好转，可是叶瑾瑜始终没有信心，这个被称为她“丈夫”的男人，会不会到最后为了所谓的“爱情”，最后抛弃了家庭。
　　毕竟有刘昶的榜样在前，叶瑾懿欲望太过直白，而江辰正又至今对她怀有眷念，叶瑾瑜似乎已经能看到前景，或许她可以忍受成为弃妇，却无法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弃儿，承受到和她同样的人生痛苦，
　　“昶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我正等着做B超呢！”一个女人颇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
　　叶瑾瑜猛一回头，疑惑冤家路窄，肖芸芸怎么也过来了。
　　看了一会之后，叶瑾瑜无奈地摇头，果然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肖芸芸正背对着叶瑾瑜而坐，应该是在给刘昶打电话，而她旁边，站着一个佣人模样的人。
　　想了想，叶瑾瑜又觉得不奇怪，既然江辰正曾帮肖芸芸在协和医院就诊，她此时出现，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不是说跟江先生打过招呼了吗，结果我今天过来，居然让我排队，气死我了！”肖芸芸娇嗲地抱起屈来。
　　肖芸芸这嗓门挺大，叶瑾瑜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笑了笑，没想到江辰正也有不给刘昶面子的时候，倒也挺难得。
　　不知道那一头怎么回答，肖芸芸明显气哼哼的。
　　“去，问一问，什么时候轮到我，这医院又不是他江家开的，我不信那老太婆一句话，还不给人看病了怎么着？”肖芸芸此时将电话拿开了一点，冲着佣人颐指气使地道。
　　叶瑾瑜挑了挑眉头，感觉肖芸芸口中的“老太婆”，应当江夫人。
　　佣人一路小跑到就诊台，问过护士们几句，又马上转了回来：“夫人，说是前面有三十多号。”
　　肖芸芸不满地哼了哼，又拿起电话：“昶哥，他们这是成心欺负我们，叶瑾瑜肯定是拍好了江老太婆的马屁，逼着江辰正做那么多昏了头的事，他再这样，我们瑾懿真不用再理他了。”
　　叶瑾瑜听得啼笑皆非，看来肖芸芸真是高看了自己所本事，不过听出来，人家对江辰正到底抱着希望，未必不是，江辰正也给人家留了一线希望。
　　“你不是说要陪我复查的，开什么会呀，不行，你现在就过来，”肖芸芸突然撒起娇来，半嗔半怨地道：“我知道，你看我病成这样，开始嫌弃我了，真不行，我就去找女儿……”
　　一时之间，周围不少的目光都望向了过分矫揉造作，还又嗓门死响着的肖芸芸身上，实在是女人到这种年纪还扮娇嗔，让旁观的人身上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叶瑾瑜自然也不除外。
　　“你给我马上过来！”不知道为何，肖芸芸又怒了起来，随即挂断电话。
　　旁边居然有人围观了起来，个个脸上带着好笑，叶瑾瑜收回目光，觉得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好瞧的？！”肖芸芸暴喝了一声。
　　这下叶瑾瑜倒下意识抬起头，远远看了她一眼，此时肖芸芸已经站起，叉着腰，望向正瞧过来的众人，看样子倒像要跟人怼的意思。
　　B超室的门打开，江以莹被护士扶着出来。
　　叶瑾瑜忙走了过去，见江以莹一脸的放松，自然笑问：“检查结果一定很好吧？”
　　江以莹颇有些傲娇：“那当然，我儿子肯定是棒棒的。”
　　“江小姐，等做完糖筛，你的检查就结束了。”另外一名护士上来，将一个小塑料杯递过来。
　　“走吧！”叶瑾瑜接过塑料杯，陪着江以莹去了卫生间。
　　江以莹进到隔间的时候，瑾瑜就跟护士在卫生间走廊上站着，也是担心一个孕妇在里面，不小心会出事。
　　女卫生间这种地方，向来是热闹的，不少人来来往往，一眼望过去，好几个大着肚子的。
　　叶瑾瑜不想挡人家的路，便往江以莹的隔音门边站了站。
　　也就在这个时候，肖芸芸的声音又传到了叶瑾瑜耳朵里：“你还要钱？哥哥，我能给的可都给了，你扒我皮呢？”
　　多少有些诧异，她今天跟肖芸芸真是孽缘，到卫生间都能碰上，叶瑾瑜挑了挑眉毛，却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好奇肖芸芸在跟谁说话，里面信息量真正不小。
　　“五十万，我可只有这么多了，我老公看钱重得很，平常我只能攒点零用，真没了！”肖芸芸难得没有暴躁，很耐心地跟人解释，却明显是在哭穷。
　　此后停了好长时间，叶瑾瑜隐隐约约听到很细微的男声，应该是从电话里传出来，不过对方具体讲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楚。
　　“你就算去见我老公，除了我挨一顿打，他也未必一下能掏得出两千万，谁手上放那么多现金，哥哥，算了，我再添五十万，这可是我压箱底的钱，不过你可得答应我，走得远远的。”肖芸芸看来还在跟人讨价还价。
　　叶瑾瑜好笑，目测肖芸芸被人敲诈了，真是挺有意思。
　　对方不知道又说什么，这下，肖芸芸终于没忍住，猛得提高嗓门：“李世昆，你可别逼人太甚，要不拿钱走人，要不咱们同归于尽，我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李世昆？
　　叶瑾瑜心里顿时咯登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撞到肖芸芸跟那个“昆哥”谈判。
　　有门锁响动，江以莹这时走了出来。
　　护士接过塑料瓶，先出了卫生间，叶瑾瑜扶着江以莹，到了外面洗手台。
　　“你这什么表情呀？”江以莹一边洗着手，一边从面前的镜子里，打量着神色显得有些紧张的叶瑾瑜。
　　叶瑾瑜冲着江以莹笑了笑，耐心地等她洗完手，却没有回答她。
　　此时叶瑾瑜心“怦怦”直跳，知道李世昆负案，不知道躲在哪里，而他现在跟着肖芸芸后面要钱，代表着，这人已经准备逃了。
　　江辰正电话到的时候，叶瑾瑜正陪着江以莹从卫生间往候诊厅走，她们还要等着拿B超单。
　　“姐姐检查完了？”江辰正直接问道。
　　“是阿正的电话？”江以莹坐到椅子上，笑呵呵地问。
　　叶瑾瑜“嗯”了一声，略迟疑了几秒，开口对江辰正道：“其它结果说是下午出来，我们在等B超单，刚才姐姐出来得急，忘记拿了。”
　　“孩子怎么样？”江辰正关心地问。
　　叶瑾瑜直接将电话递给了江以莹，既然是问孩子的事，当然江以莹回答最妥当。
　　江以莹接过叶瑾瑜的手机“喂”了一声，随即兴致勃勃地跟江辰正聊了起来。
　　倒是叶瑾瑜在旁边，稍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盘算着，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将李世昆的行迹告诉警方。
　　江以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儿子还能不好，你自己到现在生不出来孩子，就盼着我儿子出问题，太小肚鸡肠了吧！”
　　说话间，江以莹冲着叶瑾瑜眨了眨眼。
　　叶瑾瑜赶紧将目光投到别处，实在尴尬于江以莹眼神中带出的东西。
　　而这时，肖芸芸又再次出现在叶瑾瑜的视线范围内。
　　这一下，叶瑾瑜终于可以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