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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车子忽然刹车停住了。原来是红灯。
　　　　叶俊轩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努力不去看身边坐着的女子。他知道她一直在哭，也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可是他不敢关心她，生怕自己控制不好那颗心。
　　　　他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她？不，他已经伤害到了，也许这世界上只有他才能让她这么伤心。
　　　　“别哭了。”叶俊轩实在看不下去，从后座拿来纸巾递给苏涵。他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温柔，就连眼泪也不想为她擦拭。
　　　　苏涵一个人孤独地抽着纸巾，眼泪擦了一次又一次，好像永远都擦不完。
　　　　傻女人，他静静地心想。
　　　　这终究还是他的错吧。是他心胸不够开阔，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如果能把仇恨看得淡一些，他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可是，看着她静静哭泣的侧脸，他还是忍不住那颗深爱着她的心。
　　　　他骤地向她靠近，不顾一切地在她唇边印上了一个吻。
　　　　苏涵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了。他怎么会吻她？他刚才还表现得很嫌弃她，巴不得早点把她抛弃。
　　　　“你这个傻女人！别哭了。”叶俊轩近乎嘶喊般地说道，他的眼中都充满了悲伤的情愫。
　　　　他希望她不要哭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恨死他自己。
　　　　苏涵颤抖着放下拿纸巾的手，又怯怯地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凶，可是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温柔与不舍。
　　　　她不敢盲目地相信什么，尤其是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她不确定他还是否爱着她，还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守护这份爱。如果他问她一万次，一万次她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她爱他，不能没有他。
　　　　叶俊轩也同样注视着她，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的眼眸，谁都没有说话。
　　　　在这个喧闹的街头，一切都是吵闹而浮华的，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声还在守着那份宁静。
　　　　“嘀——嘀——”
　　　　直到后面车子按了喇叭，叶俊轩才反应过来路口已经变绿灯了。他立刻调整好状态，重新发动了车子。
　　　　既然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别无选择。
　　　　
　　　　第211章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
　　　　
　　　　在这个静寂无声的雪夜，叶家庭院好像格外冷清。苏涵小步跟在叶俊轩身后，怯怯地望着周围的积雪，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厉害，而手掌又是冰凉凉的。
　　　　她不想来这里，也不想面对任何人。她很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不让他们找到自己，他们也就不会无休止地质问她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在进门之前，叶俊轩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苏涵不解地望着他，他专注的神情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凝视着那扇空荡荡的大门。走进去，不知她和他会面临什么。
　　　　“别怕。”叶俊轩微微眯起双眼，他的声音还算温柔。
　　　　他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温度，那几乎是彻骨地凉，几乎不带一丝暖意。她刚才在外面吹了风，现在又要面对如此窘境，她心里一定在焦虑、恐慌。
　　　　当两人走进叶宅时，叶诚已经在客厅里恭候多时了。这位长者的表情像扑克牌一样冷漠，威严地坐在沙发正中间，拄着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拐杖，还有他那蹙起的眉头，看上去令人心生敬畏。
　　　　叶诚很快注意到，儿子是牵着那个女人的手走进来的。
　　　　“松开。”叶诚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可他的表情里，分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训斥。
　　　　“爸。”叶俊轩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放开苏涵的手，反而还握得更紧了一些。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叶诚的声音变得冷冽了许多。他不允许任何人违抗他的命令，尤其是叶俊轩这小子。
　　　　叶俊轩无奈，只好缓缓松开了苏涵的手。
　　　　在他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凉了。他最终还是会这样离她而去，因为他无法违抗长辈的命令，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心。
　　　　她是个罪人，她身上背负了父亲的那一份罪孽。她是叶家永远的心结，叶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和这样一个女人厮守终生的。
　　　　这时候叶诚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两人，最后在叶俊轩的面前停了下来。
　　　　“和我去书房。”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之后，叶诚首先转身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叶诚没有先找苏涵，而是先找得叶俊轩，这令两人都感到意外。他们对视了几秒，不知此时此刻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要我说第二遍？”叶诚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
　　　　“爸，有什么事您不能在这说？”叶俊轩上前半步问道，他实在不想这样留苏涵一个人在客厅里。
　　　　苏涵立刻拉了拉他的手臂，小声劝道：“别这样，和叶叔叔去吧。”
　　　　既然叶诚亲口要求两人回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与其反抗下去，不如顺着长辈的脾气，看看长辈到底有什么打算。
　　　　叶俊轩不舍地望着苏涵，看到她眼中的温柔和淡然，他到时有几分不理解。
　　　　这次回到叶家，父亲显然是要和她过不去的。父亲为什么不和他们两人谈谈，而是单独把他叫过去？凭着他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这次一定没安好心。
　　　　叶俊轩不情愿地随父亲来到了书房。他刚关上书房门，父亲便转身瞪了他一眼，冷漠地开口说道：“你是什么意思？还对那个女人恋恋不舍？”
　　　　叶诚实在想不通，他的儿子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女人！那个苏涵原本就没什么家世背景，已经很让叶诚不满了。如今，她居然又扣上一个仇家的帽子，叶诚死也不会同意她成为他的儿媳。
　　　　叶俊轩低头反复踩着一块地毯，漫不经心地答道：“那您是什么意思？要我现在把苏涵踹了？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做不到。”
　　　　叶俊轩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放不下她，也放不下她和他的孩子。再说，当初让苏涵留下来的是父亲，现在又要赶她走，这算什么逻辑？
　　　　一听儿子说话这态度，叶诚的火更上来了：“狼心狗肺的小子，事到如今你还向着那个女人说话？”
　　　　叶诚简直想用拐杖狠狠地打他的腿几下。这小子脑子进水了？苏涵的父亲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如此深仇大恨他都可以置若罔闻？他还是叶家的人吗，怎么能有这么丧尽天良的想法！
　　　　叶俊轩的目光很黯淡，他早就料到父亲会这么说，父亲的秉性他早已摸透。只不过现在真的听到父亲说出这些话，他的心还是被深深地刺痛了。
　　　　“您让我怎么不向着她？”叶俊轩没有半点畏惧，直视着父亲愤怒的双眼反驳道。他很确定自己的心，这一点是肯定的。“她是我的女人，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我爱她，很爱，非常爱！”
　　　　“住口！”叶诚重重地将拐杖杵在地上，他几乎要被这个不孝子气死了，“臭小子，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
　　　　叶俊轩简直想笑。对，他现在就是疯了，自从知道这件事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忘了什么叫自尊了。他甚至想要抛弃那段上一代间的恩恩怨怨，专注地投入到和她的感情里。
　　　　如果放弃苏涵，他会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之中；但如果继续和她在一起，他又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每当他闭上双眼，仿佛可以看到母亲站在他面前哭泣，问他为什么要和仇人的女儿相爱……
　　　　他要怎么办才好，进退两难，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
　　　　叶俊轩痛苦地闭着眼睛，他感到头痛欲裂，脑袋里像是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无时不刻地不在倒计时。那滴滴滴的声响回荡在他的上空，快要把他逼疯了。
　　　　“爸……您能不能不逼我。”叶俊轩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了，平静得有些令人担忧。一个性格冷漠而刚硬的人，落寞起来会很让人心疼。
　　　　他真的不想再说话了，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惹父亲大发雷霆。他不过是想选择自己的真爱，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反对他们？他们的爱情就这么有错吗？
　　　　叶诚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能理解儿子心中的苦闷，但是作为长辈，他必须要表现出一副严苛的姿态，否则便会动摇儿子甩掉那个女人的决心。
　　　　“你自己考虑吧。”良久，叶诚也平静地开了口，“但是，如果你选择了苏涵，就永远都别进叶家的大门。”
　　　　这哪里是让他自己选择，分明就是在威胁他——如果选了苏涵，他就会被叶家逐出家门，叶诚也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
　　　　他并是不在乎叶家的家产，也不在乎所谓的豪门公子的头衔……他所担心的正是父亲本人。他很担心父亲年迈时无人照顾，心情不好时没人陪他谈谈心，再加上叶家现在有丁美琳那个女人，阴谋多变诡计多端，他真的很怕父亲不能安度晚年。
　　　　“百顺孝为先。”叶诚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几个字，目光始终深情地停留在儿子身上，“希望你做一个孝顺的人，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抛弃自己的良心！”
　　　　良心，这个选择已经和良心挂上钩了。
　　　　父亲的这句话分明是在暗示，如果选择了苏涵，那就是做了对不起他母亲的事，是不孝。叶家的人应当都懂得做人的道理，万事孝顺都要排在第一位。
　　　　“可孩子是无辜的！”叶俊轩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几分贝，“爸，您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现在涵涵怀的就是您的孙子，您忍心现在赶她走？”
　　　　叶俊轩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苏涵上一次怀孕他就没有陪在她身边，他对自己发过誓，如果上天还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对她，用今后的生命来陪伴她，还有他们可爱的孩子。
　　　　“这么说，你已经想通了？”叶诚的表情变得释然了许多，他的眉宇间甚至轻挑起了几丝笑意，“你决定放弃那个女人了吗。”
　　　　叶俊轩一愣，随后语塞。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这样的话的确会被父亲误会。他绝对不是因为想要孩子所以才不想让放弃苏涵的，他爱她，所以也爱和她的孩子，这种对孩子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和父亲的“关心”完全不同。
　　　　父亲无非是想要苏涵肚子里的孩子，对于苏涵的死活他完全不在乎。这也是叶俊轩最反感父亲的一点，父亲想要这个孩子，又不打算接纳苏涵，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叶俊轩，你听着，给我听好了。”叶诚的表情很可怕，像是憋着一股怒火，“你的母亲丁美璐，是被那个女人的父亲季景阳害死的。你姓叶，是我们叶家的人，这种时候必须同仇敌忾！”
　　　　叶俊轩一直低着头，他的心里很乱。父亲还说没有逼他，他的每句话都在逼他。
　　　　“你要是想和那个女人走，好……可以，没问题，那就一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叶诚咬着牙，狠绝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否则……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第212章　　我不是人
　　　　
　　　　叶俊轩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决绝。父亲虽对自己一向严苛，但还没有狠绝到说出这种话的程度。他猜想，这次他是真的伤到父亲的心了。
　　　　“爸……您别这样。”叶俊轩的双眼也在颤抖着。他实在不想看父亲这个样子，父亲为他操心、难过，他又何尝不痛？
　　　　他很想事事顺着父亲，让他老人家高高兴兴的，不要为儿子担心。可是父亲的要求总是那么严格，让他越来越感到身心疲惫，根本达不到父亲对他殷切的希望。父亲是个老古板，完全不肯转变观念和看法，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无论叶俊轩怎样劝说也是徒劳的。
　　　　在叶俊轩冥神思索的时候，叶诚板着一张阴森的脸，一步一步地走到叶俊轩面前，面不改色地端凝着他：“如果你还把我当爸心里还有我这个爸，那就果断一点！”
　　　　叶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儿子甩掉那个难缠的女人。他还有大好前程，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值得吗？叶诚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就此堕落。
　　　　叶俊轩的拳头越握越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这样纠缠下去，父亲恐怕真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是他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爱情虽重，亲情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不。”
　　　　思考良久，叶俊轩缓缓挤出了一个字。他的表情很沉重，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说得那么艰难，不知是经过了多久的考虑。
　　　　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个字？这个字的含义又是什么，承担了多少重量？
　　　　叶诚眉头轻挑，表情有些意外。
　　　　“不？‘不’是什么意思。”父亲的口吻中带着些轻蔑的意味，平静得有些可怕。
　　　　叶俊轩的表情愈加痛苦了，那些话他原本不想对父亲说出口，可现在是父亲逼他的。苏涵的事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牵扯到了两个家族的恩怨，父亲的咄咄相逼令他心力交瘁。
　　　　“爸，对不起，我不能再对不起苏涵了。”叶俊轩努力保持冷静，沉着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欠她的太多太多，现在是我该赎罪的时候了。要是我抛弃他们、弃他们母子于不顾，我还是人吗？”
　　　　苏涵的孩子也是他叶俊轩的孩子，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们共同呵护的小宝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心爱的她落寞地离去了。他曾经对她发过誓，永远都不离开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
　　　　叶诚迅速地抬起头，用极度锋利的目光瞪着叶俊轩说道：“你做出这么对不起你母亲的事——你认为自己是人吗？！”
　　　　听过父亲的这句反问，叶俊轩竟然无言以对。很快，他的眼神中渗出了某种无望，最终化为了一种悲凉的情愫，逐渐漫溢出了眼眶。
　　　　他就这样怔在那里，凝视了父亲许久。
　　　　他已经记不得，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刻薄了？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位慈爱宽容的长辈。自从母亲离去后，父亲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情绪暴躁不安，时不时地就对他发火，甚至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他。
　　　　他不喜欢这样的父子关系，也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生活方式，他曾经试图改变过，可是，他最终无力改变这一切。
　　　　“对，我不是人，我怎么做都不是人！”叶俊轩悲观地一下一下点着头，笑得很凄凉，那笑容无望而悲伤，“您恨我吧！生了这么一个混蛋的儿子……该恨，我活该！我滚，以后再也不来烦您。”
　　　　叶诚的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脸色红涨得很难看：“你！——”
　　　　叶诚拄拐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斑白的眉毛也在愤怒地颤抖着，没过多久，他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好像失去了重心。
　　　　“爸！”
　　　　要不是叶俊轩及时扶住，叶诚直接就摔倒在地板上了。叶俊轩急忙扶父亲坐到沙发上，原本蹙眉的父亲，现在竟然不回应他的话了。
　　　　“爸，您怎么了？爸！”
　　　　“爸你别吓我，别吓我——”
　　　　无论叶俊轩怎么唤着父亲，他也没有回应他。望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叶俊轩彻底慌了神。他活了二十六年，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
　　　　半小时后，医院急救室门外。
　　　　无情的急救灯亮了好久都没有熄灭。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护士经过，那些踏踏的脚步声惹人心乱。走廊里苍白的墙壁不带任何色彩，看着就会让人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这就是医院，一个让人心神不定的场所。
　　　　叶俊轩坐在急救室门口，头轻靠在墙上。他目光呆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甚至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良久，他半弓起身子，将双肘抵在膝上，不安地轻咬着自己拇指的指背。
　　　　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把父亲逼得脑血栓都犯了。要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他要如何向母亲交代。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除了焦虑还是焦虑，再也无力去思考其他事情了，一心只期待父亲平安无事。
　　　　苏涵静静地坐在叶俊轩旁边，尽管她很担心，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叶俊轩焦急祈祷的样子，她心中不禁也涌上一股浓重的担忧。轩还是很在乎父亲的，那是他生命里不可违抗的神，现在父亲因他住院，他怎么可能不自责？
　　　　“轩，你不要担心了，叶叔叔一定会没事的。”苏涵轻轻摸着叶俊轩的手背，安慰他道。
　　　　她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帮到他的忙，让他心里好受些，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满足了。
　　　　叶俊轩没有转过头，而是紧紧合上了双眼。他心中的痛苦呼之欲出，根本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自卑，自责，怎样的情绪都有。
　　　　他一直在思考，也许他真的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个彻彻底底的不孝子？是的，他连背叛母亲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一次次地伤害父亲的心，他还能算是个孝顺的儿子吗？他根本不配做一个人。
　　　　叶俊轩总是这样沉默着，苏涵不知说什么好。她很想安慰他、帮他摆脱自责的阴影，可是她又很怕自己会火上浇油，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要是某句话说得不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