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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迟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山呈在原地走了两步，眼神冷冷地盯着林墨迟的背影，开口道：“劝你离我妹妹远点。”
　　林墨迟凝着脸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身，却是不自觉捏了捏手指，又向前走去。陈致行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又赶紧收回去跟着。
　　“否则可不是当年那么简单……”山呈嘴角勾笑，平时温雅书卷气息的模样变得有些突兀地诡谲之感。
　　这次林墨迟没有再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上的变化，直直向片场走去。
　　山呈顺着台阶上到山腰，才突然细思起来，林墨迟来片场做什么？他作为三联娱乐的老总应该不至于来片场视察吧？况且还不知道这片子是不是他投资的。
　　越是想到这个人越是火冒三丈，一想到他可能是对山如阴魂不散就额头突突地青筋直冒，看着头顶的古楼阁也没了兴趣，转身就向山下走去。
　　拍戏的时候，风有些大，山如本来就瘦，站在礁石上，感觉要被风带下去。
　　导演在一边给她讲戏，还要提醒她注意安全。
　　山如用手撩一把吹乱了的发丝，看一眼脚下的河水，不自觉地心里胆怯，脚下发软。
　　“不要怕，这个绳索很安全的，不会有问题的，一会你从上面跳下去，正面朝上……”导演一通解说安慰，山如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但是作为演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是她自己想努力，不想用替身。
　　“你要是实在怕，可是换替身的。”导演又问一声。
　　山如深吸一口气说：“没事，导演我们开始吧。”
　　导演喊了准备，机器都架了起来，一切准备就绪。造型师又帮她整了整头发，站在风口，深吸了几口气，要开始了。
　　因为她还是有些胆怯，所以拍的时候不是很放的开，被吊下去的时候明显作不出绝望无神的表情。连连续续下去了好几次，胳膊也被石头蹭了一下。
　　导演的要求很简单，先拍特写表情，肢体动作差不多就可以了，后面再补远镜头。表情特写最重要，要求也高。导演又过去耐心安慰了她几次，山如也心里暗示，努力调试。
　　站在江边，闭了眼，就像是冬日的海风一样，哗啦啦地扑过来，有一种被席卷肆虐的错觉，就好像真的是最后一刻感受这个世界。
　　她背过身看着镜头，在导演喊开始那一刹，迅速换上表情，一瞬便向后倾倒下去，这次倒没有再害怕，心境反而平静了很多，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可到后来她才后觉后觉这个过程竟然如此之慢。
　　直到河水浸了全身，她才倏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阴郁的天色和眼前波动的水面。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山如落水了！”
　　“快快快！救生员在哪里！谁会游泳！快！”
　　“……”
　　急促嘈乱的声音，令山如一下惊醒过来，河水灌过来翻腾搅动她才意识到了惊惧，心脏一下缩的紧紧，本能地开始扑腾，她不会游泳……张了嘴就是河水灌进来呛到鼻子。
　　很快有人扶着腰将她托出了水明，慌乱的山如这才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着那人的脖子。河水湍急，很快便将两个人向下游卷去。
　　山如吓得根本不敢睁开眼，她最怕水，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不好的记忆。
　　“山如，山如。”听到声音山如倏地睁开眼睛，林墨迟。
　　“你没事吧？”他一脸焦急，头发浸湿，皱着的眉头上都是水珠。
　　山如只是呆呆地盯着他，脑子已经无暇去思考。
　　见她还能看他，才松了口气，扶着她，努力向岸边游去，河水比较急，带着一个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山如掉下去那一刹那，林墨迟倏地瞳孔微缩，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看着她在水里挣扎的惊恐绝望，脑海里泛起小时候母亲让他教她学游泳的画面。林墨迟不想想起，却像是强迫着的电影画面一样，那时她落了水，因为有安保人员，他便站在岸边，冷眼旁观。她呛了很多水，后来还生病了，那会的她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无助？难过的心情无以附加，林墨迟闭着眼忍受着心里的痛，他错了太多，如果有来生他会怎么样？是不是上天在捉弄他？抑或是这就是报应？
　　已经有工作人员赶到礁石边，林墨迟将山如托了上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拉了上去，又赶紧给她披上衣服，嘘寒问暖地关怀着。
　　山如刚一转身去看林墨迟，却见一个巨大的风浪过来，刚才还在岸边的人倏地一下没了人影，心脏倏地一下收紧，她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想叫却叫不出去，耳边是很多人惊恐的叫声，瞳孔瑟缩，本能地往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却只是一手空。
　　林墨迟被风浪卷下去的时候，山如就已经大脑当机无法再正常地思考，任人将她拉到一边询问，关切，可是她全都不知道，只是定定盯着水里，看着那些人搜救。时间越久，心里的恐惧越大。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小如？小如？”
　　山呈赶了过来，焦急地叫着她，山如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紧紧盯着水面。
　　山呈无法，只好陪着她等待。
　　时间也许不长，可是对山如来说就像是整整过了一个世纪。
　　“上来了！”
　　不知道谁的呼叫声，山如推了肩上的衣服赶紧冲了过去。
　　林墨迟会游泳的，可是那一个浪头太大，一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眼看着他从眼前消失，山如觉得心一下子就到嗓子眼。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闭着眼紧紧昏迷的样子，脸色苍白，山如吓得不敢上前。她不是关心他，她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她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这样一个迟疑，他便被推进了救护车带走了，那一刹全世界的声音才一下子灌进了山如的耳朵。鸣笛声，人声，风声，脚步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小如你别担心，人已经救上来了，不会有事，要不我陪你到医院去看看？”山呈见她的表情，只好问道。
　　没想到山如却是摇了摇头。
　　她又坐回礁石上去，呆呆地盯着水面，脑子里似乎是一团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本能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周围的人都散去，又跟她说话的，又路过的，等她再度找回意识已经是傍晚，只剩下山呈还留在身边。
　　“哥哥……我们回去吧……”突然开口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的不适应。
　　山呈看着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只好点点头，扶着她向回走去。
　　山如回去之后就开始睡觉，再醒来已经不知道时日，只觉得额头晕乎乎地头重脚轻。翻起身，屋子里也没有人，就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拖着沉重的身子刚将一杯水拿起来就眼前一黑，软了下去，迷迷糊糊地还磕了额头，可是就这一下反而清醒了一些。
　　陈屿刚好从门外回来，看她摔倒，赶紧过去扶起来，“唉？你起来了，我刚出去给你买吃的去了。”
　　一摸她浑身发烫，才倏地直起腰，用手指触到她的额头。
　　山如已经晕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挣不开。
　　“这么烫？你发烧了？快赶紧起来。”陈屿赶紧将她扶起来，而山如再次脚下一软，什么意识都没了。

　　☆、第三九章　你快醒来

　　“估计是掉水里着凉了……”
　　“……那边医院怎么说的……”
　　“说是还在昏迷观察中……”
　　隐隐约约能听到哥哥和陈屿的声音，可是山如眼皮重的睁不开眼，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又重重地睡了过去。
　　说是睡着了，却总是不安稳，大脑犹如热浪一般翻滚着，混沌着，跌跌荡荡，让她整个人发木，发怵。说是噩梦，她却有意识，毫无剧情，唯独知道不敢开口。
　　等山如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窗帘严严实实，却也能看到一些灰色的光，也不知是天将黑，还是将白。
　　她感觉额头湿漉漉的一层汗渍，身上也黏糊糊的不舒服。
　　“你醒了？”突然的一声吓了她一跳，以为屋里没人的。
　　“啪”的一声，床头灯被打开，借着小范围昏黄的灯光才看清楚哥哥正站在床边。
　　山如“嗯”一声，胳膊使力坐起身来。
　　山呈在床边坐下来，皱着眉头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发烧39度，睡了一天一夜了，天都快亮了。”
　　山如闻声往窗外看了看，渐渐的白，她也不知今天是几号，总觉得她睡了很久。
　　“嗯……不太想吃，哥哥你给我倒杯水吧？”
　　山如见山呈穿戴争气，也未见疲色，想必是刚进来。
　　“好。”山呈出去了，山如才在莫名压抑的空间呼一口气。虽然还有些无力，倒也没那么晕了，硬撑着下了床，挪到窗边，用力拉开了窗帘。天空果然一层灰白色，东方还有片片铅灰色，亮度一层层渲染过来，想必是个好天气吧？
　　她打开了窗户，晨风一下子灌进来，凉爽舒适，屋里的沉闷一下子散了大半。
　　“快把窗户关上，本来就着凉了还吹冷风，好不容易烧退了，别闹。”山呈进来见她在窗边吹风，二话没说，放了水杯就开始关窗户。
　　山如没说话，虽有些不情愿，还是退后一步让开位置，端起桌上的水杯喝起来。
　　“你这烧的神志不清的，害得陈屿守了你一晚上，我这刚让他去休息，等他醒了，你好好谢谢人家。”山呈一边将帘子拉上，一边回头对她说。
　　山如将水杯放下来，看着他说：“哦。”
　　山呈还想说什么。他想努力缓解一下氛围，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可是她始终这样冷淡，让他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你想听他的消息吗？”
　　遇到林墨迟，面对山如的时候，总是要小心翼翼。
　　山呈注意到她的手抖了一下，却很快压住背过身，没有说话。
　　“我陪你去看看他吧？毕竟他救了你，我们也不至于那样被人说狼心狗肺。”很多事还是要面对的，他知道她是在逃避。
　　山呈不清楚山如的心情，但是他知道一点，她想努力摆脱的事，在用这种方式让她纠结徘徊。
　　“我比你更不想让你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可是……”
　　山呈还想再劝却被山如打断，“哥哥你出去吧，我想洗个澡。”
　　山呈张着嘴愣在原地，只好摇摇头，走了出去。关上门那一刹，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他没有怪林墨迟的权利，毕竟他救了山如，可也有些怨他的义无反顾让本该摆脱的山如又陷入深渊。
　　挫败地搓搓脸，带着心里的压抑和烦躁离开了房间。
　　山如站在浴室里，却没有洗澡，只是任水流从头顶浇下来。睁着的眼睛上，睫毛沾满了水，她是看着墙壁，脑子却是窗外的天色，今天真是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她是山如，冷漠的，冰冷的，与人不为善的，对林墨迟刻薄的，不需要对他多么感激的，他做的一切跟她没有关系……找了很多很多的定语去修饰自己的身份和性格，却还是有一块石头压抑在心口。
　　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活着？他是不是已经醒来了？
　　如同杂乱的毛线团，一下子嗡嗡作响的大脑找不到思绪。那种强烈的麻怵让水流的冲击也感受不到了。
　　黎羽从医院的电梯里走出来，催促着身后的凌祈涵，“小哥哥你快点。”
　　身后的凌祈涵，依旧一脸的寒霜，气场几米开外都能迫到人。对于黎羽的催促就当是没听见，寒着眼神，步速没加多少。
　　“小哥哥你腿又不短，这么磨蹭。”黎羽已经跑出了好远，回头见那人还是慢悠悠，这才不满意地又跑出去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扯。
　　“急什么，你去了也救不醒他。”那人终于开口，一把环住她的肩膀，将她的速度减下来。甚少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哑。
　　黎羽听他这么说，似乎有道理，便慢了下来，不久又跳起来说：“可是我想早点去看望四哥啊！小哥哥我们快点吧！”说完又拉着他往前走。
　　凌祈涵无奈，皱着眉瞪她，大庭广众之下冒冒失失，他并不想被人行注目礼。
　　“咦？四嫂？”
　　两人就那样你拉我扯地走了一段，黎羽突然停下来，看向窗边那个正发呆的女子。
　　山如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一时有些尴尬。
　　“四嫂，你是来看我四哥的吗？四哥在那边病房呢，我带你过去吧！”
　　黎羽看到山如很开心。这两天林墨迟昏迷，周围的人都说山如没良心，冷血，都没来看过他，黎羽听到还有些难过，如今她来了，怎么能不开心。心想，她就知道四嫂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那边拽，山如有些尴尬，想挣开，那丫头却又出奇的大力，扯着她一步步往那边拖，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错乱的脚步声。
　　她有在病房外偷偷看过了，也算是安了点心，正打算离开，谁知又遇到了黎羽。
　　“四哥没事的，就等他醒来就好了。”黎羽话多，不等山如问，就在一边跟她说林墨迟的情况。
　　“何时醒来可不知道呢。”山如还不待点头，那边凌祈涵已经冷冷地开口，一下气压低的山如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再回什么话。
　　黎羽回头瞪他一眼，“小哥哥你乱说什么，不要吓四嫂。”
　　说着推开了病房的门，山如那一刹却有些迟疑害怕，也是那一下就被拉了进去。
　　即使不敢看，也强迫着自己去看床上那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还插着氧。山如都快不记得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了，从那天开始脑子就一团乱，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想不起来。房间里机器的滴滴声，让她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动起来。
　　“他……怎么样……”山如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声音却有些抖。
　　黎羽有些惊喜，赶紧停下看仪器的动作，回过头来跟她说：“医生说恢复的很不错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在水下的时候缺氧对大脑有些影响，所以……不过四嫂你放心，有你陪着四哥，他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以后多来陪陪他啊，他心里就是放不下你……”
　　山如压抑不住地牙齿打颤，像是非常冷一样，她紧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四嫂你先坐，我去找一下看护，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
　　黎羽跟凌祈涵出去了，空间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剩下闭眼沉睡的林墨迟，和机器发出的滴滴声。
　　静默的空间里总是有一种微弱的静鸣声，她像是赌气一样，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像是强迫自己去看不敢面对的人。
　　他睡的很安稳，浅浅的呼吸，眼睫毛颤都不颤，难得不再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却比什么时候都想要他睁开眼睛。
　　山如是个普通人，她无法硬着心肠，冷着脸，不看他一眼，不闻不问，真的像是没良心一样任其是死是活……她想做这样的人，可是她强迫了自己无数天，还是做不到，所以她来了。走到门口，却变得胆怯，不敢再上前，甚至不敢看他的脸，不知道为何会心虚。
　　直到黎羽回来了她也依旧不知所以然，就那样盯着他，没说一个字。
　　恍恍惚惚中黎羽似是叫了她一声，茫然地转过头，“啊？”
　　“四嫂，你帮四哥擦擦身子吧？”将浸了水的热毛巾递到她手上。
　　山如像是机器人一样被她推着站到床边。
　　吸一口气，手指机械地触到他的脸颊，这才发现手指竟是那样凉，以至于他脸颊的热度温温地传到手指上。
　　轻轻地帮他擦脸，脸上一层层薄薄的水渍，渐渐浸湿到毛孔里。
　　还不待她进一步动作，黎羽已经开始帮忙解林墨迟的扣子，吓得山如愣了一下。
　　还是凌祈涵手快，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你干嘛呢？”
　　“我帮四嫂啊……”她挤眉弄眼地嘴硬。
　　凌祈涵瞪她一眼，将她拉了出去，心里潜在语其实是，不准脱别的男人的衣服。
　　“四嫂靠你了啊！”被拉到门口了，黎羽又回头眨眨眼。
　　山如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站立了片刻，又将毛巾放进热水里浸了浸，这才过去解了一颗扣子，只帮他擦了擦脖子和锁骨。
　　将毛巾放进水盆里，坐在床边，看着他良久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快醒来吧……”

　　☆、第四十章　你的过往

　　不知不觉清早的时间竟已经过了大半，晨光的熹微已经自窗台落在脚边，暖暖的温度配合微凉的室内，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清醒。
　　“四嫂，好了吗？”黎羽自门外探进头来。
　　时间太久，山如还有些回不了神，静默了片刻才想起来，局促地站起来，“啊，好了。”许是有护工在，她也就随便擦一擦。刚护工进来她有叮嘱再帮他好好擦一擦。
　　“那我，我还没吃早饭呢，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你陪我回家给四哥拿些换洗的衣服？”说是征求她的意见，已经进来拉山如，不由她拒绝。
　　山如知道她的意思，黎羽也不是任性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