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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速之客站在一楼客厅的正中央，背对着宋歌而立，背脊挺直，似乎在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色的窄腿长裤配了双翻毛的皮靴，显得人高腿长。
男人听见脚步声回过头。露出那张和方洛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
“可真巧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接你，连衣服都换好了。”
宋歌吓得不轻，呆愣愣站在楼梯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年前她曾在饭局上见过方泽一回，当时方泽的自我介绍是“你好，我是方泽，一亲芳泽的那个方泽”。
那晚，宋歌还和方洛开玩笑，说你这弟弟比你长得可帅多了。
当时方洛一边吃着宋歌施舍他的半截烤玉米一边阴测测的说：“那个因为你而毁掉一家子人生的徐子？你还记得吧？方泽虽然是我弟弟，但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你和他如果有什么瓜葛。我照样会一枪毙了你们两个。”
想起徐子？当时的惨状，宋歌不由浑身一抖，她相信，相信方洛这变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宋歌把嘴里的玉米粒咽下去，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伸手去勾方洛的肩膀，“你真舍得杀方泽？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泽死了，你可就得被你家老头子逼着去继承家业从政了。”
方洛握住宋歌作乱的温软素手，用那双浓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认真的说：“你别威胁我，你知道的，为了你，我死都可以。”
宋歌嘴角抽了抽，哀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被这个变态给看上了呢？
她那时候还准备真和方泽闹出什么绯闻来气一气方洛，只可惜，自那晚饭局之后。她再没了见到方泽的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宋歌却觉得这男人身上有种特别阴森的气场，让人觉得害怕。
方泽笑了笑，脸上是一派和煦，“宋歌，我可以直接这么叫你的名字吧？你一定很好奇，这里的守卫这么森严我是怎么进来的吧？”
方泽拍了拍手，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将独栋里那群穿？西装的保镖带了进来。
保镖们全部双手被反剪着绑上了军用束缚带，看上去十分狼狈。
宋歌眼熟的那几个脸上都挂了彩，有的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方泽唇畔含笑道：“我的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比哥哥请的这些自然是略胜一筹。”
宋歌手指紧紧抠住木质的楼梯扶手，她问：“你想干什么？”
方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家父有请。”
家父？
方泽的父亲，也就是方洛的父亲咯。
在认清这个事实之后，宋歌不由害怕起来。
方洛无意间谈到自己的父亲时脸上的表情是崇拜之中带了些敬畏的。方中天混迹官场多年，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除了方洛爷爷的帮衬之外，必定有过人的能力和气魄。
宋歌也曾在新闻里看见过方中天，鼻子和嘴唇和方洛如出一辙，眼神却比方洛更为凌厉。
方泽见宋歌站着不动。放柔了语调说：“你别怪我，我也是奉了家里长辈的命令来的。再说了，你和我哥哥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回去见见家长了不是？”
他们是正常情侣吗？又不会谈婚论嫁，有什么见家长的必要？
宋歌咬着唇不说话，方泽继续说：“宋歌，你不下来，我就只有让他们上去抓你了。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当兵的。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到时候把你哪里扯痛了拉断了，我哥哥会心疼的。”
宋歌说：“我跟方洛打个电话。”
方泽从外套里拿出一只摇了摇，“你说的是这个只能和我哥哥联系的吗？不好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坏了。”
方泽一早就料到了。为了防止宋歌通风报信，他连都弄坏了。
宋歌没辙，只能老老实实下楼。
她虽然想走出独栋，可她是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而不是现在这样受人胁迫，去她不想去的地方。
……
大年三十的写字楼空无一人。方洛走出办公室，阿宽迎上来，将大衣递给他。
“菜都安排好了，酒店马上给独栋送过去。特地点了宋小姐爱喝的椰汁西米露做甜点。”
方洛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围巾绕到脖子上，走进了电梯。
这段时间，方洛用仅存的理智不断克制着自己，慢慢的，慢慢的离开她。
以前他一天不见宋歌就觉得心神不宁，可现在，他逼自己把重心全部放在手头的工作上。
但这似乎并不奏效，宋歌的脸总会见缝插针的跑进他的脑中作乱。不停影响着他的思绪。
有好几次，他车都开到独栋外头了，却硬生生叫司机掉了头。
更多时候，他拿起，按下快捷键“1”，在电话正要接通的关头，烦躁的挂断了电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数，逃不过，戒不掉。
方洛回到方宅的时候恰好六点。母亲谭晓华亲自来门口迎接他，一面把儿子领进屋，一面说：“家里亲戚都来了，你爸要去困难群众家里慰问，晚点回来，待会儿啊先陪你大伯杀两盘象棋。”
方洛点了点头，随着谭晓华进了屋。
棋不过下了两盘，方洛就已经溃不成军，谭晓华笑话儿子技不如人，大伯却说：“阿洛这孩子真是有孝心，大过年的为了哄我开心故意输棋给我。”
方洛本就烦透了陪长辈应酬，尤为不喜欢这位好大喜功的大伯伯，今天干脆故意放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故意让大伯伯看出自己无心恋战故意放水，下一回就不会再嚷着和他下棋了。
坐在旁边观战的大伯母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扁嘴道：“下棋凭真本事，这孩子不是拿人开涮吗？”
谭晓华闻言一时之间脸色不太好看，抬头却发现方洛已经去了卫生间。
方洛洗过手从卫生间出来，谭晓华把刚煮好的甜汤端给他。
“看你最近火气挺大，特地给你润肺消火。”
“谢谢妈。”方洛接过碗，抬头视线在一众亲戚里转了一圈，问谭晓华：“方泽还没回来？”
谭晓华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很快一闪而过，她笑着说：“大概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谭晓华话音刚落，客厅门就被推开了。
一阵寒风吹进屋子，然后，方泽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章　别怕，有我
方洛抬起头，看见跟在方泽后头进屋的宋歌不由一愣。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独栋里吃饺子看电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歌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长款大衣，里面配了件白色的兔毛高领毛衣，又？又直的头发仔细梳过，显然是刻意打扮过。
宋歌怯生生跟在方泽后头，一张小脸有些发白。在看到方洛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她知道，无论如何，方洛总会护着她的。
“母亲，我回来了。”
方泽和谭晓华打了个招呼，礼貌的冲她颔首。
谭晓华目光落在宋歌一张白瓷似的脸蛋上，似笑非笑。
大伯母走过来好奇的问：“哟，方泽后头这小丫头是谁啊？”
方泽瞧了方洛一眼，恭顺的回道：“这位是宋小姐，是……父亲请的客人。”
方洛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方中天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要对宋歌下手了么？
大过年的把宋歌叫来方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大伯母还想再问，谭晓华上前一步，笑着对宋歌说：“宋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谭晓华，方洛的母亲。”
“方太太好。”宋歌趁打招呼的空档，悄悄打量起谭晓华来。
谭晓华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唐装，盘扣和绣花一看便知是人工一针一线完成的，想必价值不菲，这衣裳显得谭晓华身材袅娜有致，尽显雍容华贵。
谭晓华早年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后来因为方中天位置越来越高，就转业到教育厅领了份闲差。
她平时工作清闲，保养得当，脸上连个细纹都找不到。整个人看上去又年轻又有气质，压根不像五十几岁的人。
方洛那双凤眼像极了谭晓华，只不过。这双眼睛在方洛脸上是邪魅，而在谭晓华脸上则显得极有风韵。
谭晓华一看便知是个居上位的官太太，举止得当，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大方。
这样的女人，难怪能养出方洛那样极度追求生活品质的儿子。
谭晓华说：“宋小姐，下面怪吵的，你陪我去楼上喝杯茶吧。”
宋歌抬眼求助的看向方洛，方洛上前半步，“妈，你……”
谭晓华打断道：“阿洛，这傍晚下了寒气，你爷爷在园子里浇花有段时间了，你出去瞧瞧。”
爷爷身后跟着两个护工，哪里需要他去瞧着？谭晓华不过是想支开他罢了。
方洛大可以现在带宋歌走，不过如果这样做。惹怒了方中天，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且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他也不好忤逆了自己亲妈，只得闷闷嗯了一声。
“宋小姐，跟我来吧。”
谭晓华指引宋歌上楼，宋歌经过方洛身边时。方洛暗地里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
短短四个字，却给了宋歌无穷的力量，此时此刻，她太需要这颗定心丸了。
宋歌点了点头，忐忑的跟着谭晓华上了楼。
方泽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方洛淡淡看了他一眼，抬腿要走。
方泽忍伸手拦住方洛。表情里带了几分哀怨，“哥，你别这样，我也是逼不得已。”
方洛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凉。
方泽虽然和他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方洛自认为从小没亏待过这位弟弟。两年前他来打探关于宋歌的情况时，他已经警告过他了。
如果方泽敢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他决不轻饶。
可现在。这家伙似乎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方洛拍了拍方泽的肩膀，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手却用了极大的力道。
“阿泽，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方泽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叹气道：“哥，我和你不同，你就算再怎么叛逆，再怎么和家里对着干，父亲依旧器重你，母亲依旧疼爱你。可我是个私生子，稍微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被家族放弃。你怪我不站在你这一边。也得为我的处境考虑考虑是不是？”
方洛没再说话，拉开门去院子里了。
二楼，谭晓华推开面前的双开实木大门，率先走进起居室。
整个方宅看上去很古朴，深色的实木家具显得极有年代感。
宋歌跟着谭晓华走进，拘束的站在沙发边，双手紧紧交握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宋小姐。请坐吧。”
谭晓华笑容很和煦，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对宋歌一丝一毫的厌恶。
宋歌在沙发上坐下，立刻有下人端了茶水过来。
谭晓华端起杯子，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笑着说：“老方喜欢碧螺春，我却偏爱这龙井。龙井分雨前和雨后，这雨前龙井啊，味道更为爽口些，这茶香啊也香特别的有魅力。”
宋歌听得一脑子问号，她这辈子和“茶”走的最近的一次，是去喝学校门口奶茶店的珍珠奶茶。
她不知道为什么谭晓华要和她说这个，但像谭晓华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多一句废话的。
谭晓华又说：“宋小姐一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和你们那样的之间的区别。无意冒犯，但是，我们在追求生活品质的时候，你们还在为了温饱而挣扎，不是么？”
宋歌喝了口茶，实在品不出什么味道，悻悻放下杯子。
谭晓华又说：“跟着阿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是个女人都不会拒绝这样飞？腾达攀上枝头的机会。可是，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存在吗？阿洛现在是没结婚，等哪天家里给他订了亲事，这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传到亲家耳朵里，要我们方家怎么在北城做人？”
方洛之前也说过，家里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格温婉的妻子，这是每一个官富子弟的必经之路，他也不会例外。
宋歌抬起头，正视谭晓华的脸，笑着说：“接下来，您大概会许我一笔钱，让我拿了钱离开方洛吧？只可惜我们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即使您不给我一分钱，我也很想远离他。”
谭晓华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皱了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医生
据方泽带回来的消息来看，方洛对这个宋歌极为上心，宠得不得了，
以谭晓华的经验判断，这丫头必定跟那绕树的藤蔓一般，死死缠着方洛不放手。否则以方洛换女人的速度，她怎么至于留到现在？
刚开始，方家谁也没拿宋歌当一回事，直到方洛金屋藏娇，百般防范，甚至不惜和方中天闹翻。
谭晓华那时候才意识到，方洛可能有些不对劲。
方家的传说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是没听说过，但这么邪门的事情，她不信。
在谭晓华眼里，方洛之所以对宋歌这么上心，无非是这丫头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狐媚手段。
却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是这么个态度。让谭晓华很有些措手不及。
宋歌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七点整，距离苏景屹来营救她还有两个小时。
宋歌说：“方太太，如果您今天不让方泽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已经彻底离开方洛了，那样您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烦恼。”
谭晓华显然是对宋歌这些鬼话不相信的，她说：“我早料想宋小姐是聪明人，以进为退，这一招确实不错。不过……”
谭晓华话未说完，一个下人在起居室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太太，先生回来了。”
谭晓华点了点头，“通知厨房开席吧。”
她转过头笑着对宋歌说：“走吧，宋小姐。阿洛为了防范我们，你应该已经好几年没能吃上一顿年夜饭了吧。我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你今天尝尝。”
为了防范他们？
难道方洛把她关起来不单单是怕她逃跑，还是为了让她不被方家的人纠缠吗？
宋歌来不及多想，已经随着谭晓华下了楼。
餐桌主位上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想必是当年从战场上数度死里逃生，立下不少军功的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右手边坐着方洛的父亲方中天，而左手边则坐着大儿子方中华。
方中华是北城大学的教授，宋歌听过他的讲座，没想到他竟然是方洛的亲伯伯。
宋歌小心翼翼的打量方中天，他眸色淡沉，和方老爷子说着话。整个人和电视新闻里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方洛见宋歌下来，拔腿要往他那边走，却被方泽拽住了胳膊。
方泽小声说：“哥，你别冲动，你越在乎宋歌，父亲就越恼怒。到时候闹得爷爷知道了，你觉得宋歌她还有活路吗？”
方家老爷子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为人耿直。对小辈也很严苛，方洛更是从小受老爷子器重，他不会允许方洛行差踏错。
方洛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没动弹，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宋歌。
方家过年算不上热闹，方老爷子这辈子一共四个孩子。三儿一女，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妻儿回来吃这团年饭。
老大方中华是大学教授，老二方中天从政，最疼爱的小儿子，也就是方洛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三叔，英年早逝，剩下一个女儿，人在南城婆家过年，要初一才能赶回来。
众人按照辈分落座。宋歌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方洛想去拉她，方中天却突然开口：“阿洛，坐下。”
方洛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何必当着他的面羞辱宋歌？
老爷子抬起眼皮子看了宋歌一眼，问：“这位姑娘是？”
老爷子持家一向严格，虽然退隐多年每天种花弄草不再管事，但如果他知道了宋歌的身份，只怕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方洛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方中天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方洛只得抿唇不语。
大伯母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听说她是小叔请来的客人呢。”
“客人？”老爷子哼了一声，喝道：“今儿是大年三十，一家团聚的日子，请个外人来干什么？”
宋歌只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似的难受，她今天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方洛忍不住了，上前半步，“爷爷，她……”
就在这时，一个低音炮在饭厅门口响了起来，打断了方洛的话。
“方爷爷。过年好啊。”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顾天诚露了一口标志性的白牙，笑呵呵的站在饭厅门口。
顾天诚平时为了耍帅穿的跟走巴黎时装周的男模特似的，今天却穿了件红色的厚羽绒服，看上去跟只气泡鱼似的，半点时尚感也没有。
方老爷子看到顾天诚似乎很高兴，招手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家的小崽子。来来来，快过来。到方爷爷这里来。”
顾天诚路过方洛时冲他眨了眨眼睛，他走到方老爷子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双手递给方老爷子。
“我爷爷得了好酒，让我送两坛给方爷爷尝尝。”
方老爷子拿起酒瓶子瞧了瞧，开怀大笑起来，“还是这老东西懂我，有好东西也想着我这把老骨头。明天有空我找他杀两盘棋去，赢他两个钱给你们这些小辈发红包。”
顾天诚为人开朗，人又长得俊美，从小就很招长辈们喜欢。
“这天冷路滑的，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们家吃年夜饭吧。”谭晓华过来拉顾天诚的手，那模样倒是比亲生儿子还亲热。
“还是谭阿姨好，我最爱吃你们家的菜了。”顾天诚笑嘻嘻的拉过宋歌的胳膊，“宋医生，我就挨着你坐吧。”
此话一出，全桌人都是一愣。
就连宋歌本人都是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变成宋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