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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喜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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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那句话终于激起陶禧的愤怒。
  她平静地说:“我对他,没有利用的价值。”
  ——他只是爱我,和你不一样。
  陶禧不屑于和她陷入抢男人的八点档戏码,说得含蓄。但陈烟岚听出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咬着烟半天没有动静。
  “我帮你叫了车,你能自己走到大门外面吗?能的话,出去就看到了。”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陶禧掉头离开。
  紧握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林知吾的聊天页面:
  ——师兄,那位陈烟岚小姐喝醉了,要我帮她叫车,你有空来接她吗?
  ——有。
  ——那你就在美术馆大门等她,我让她自己走出去。
  ——谢谢。
  *
  哪怕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受影响,上楼的时候,陶禧还是不可避免地消沉起来,耳朵里营营响起陈烟岚的那句“他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
  不太好?有多不好?怎么不见他提起?
  她眉眼耷拉着,步入圆形大厅。自助餐区围了不少人,陶禧从簇拥的人头中找到江浸夜,快步走去。
  与手持托盘的侍者错肩,他们身穿瘦身西服,有种老派的绅士感。
  她眼风扫过无数闪亮的高脚杯和银制餐具,抵达那圈人的外围。他们松散地站开,唐老板声如洪钟:“北里的江家赫赫有名,江震寰先生的名字如雷贯耳,下次有机会,为我引荐啊!”
  江浸夜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眯着眼睛笑:“好说。”
  “话说贺大师的画展,怎么没见他,我本来还想趁这次机会认识。”
  “和我大哥在国外办事,过两天来。”
  旁边有人插来一句:“听说崇喜的实际控制人是江鹤繁先生,但好像从没见他露过面?”
  唐老板替江浸夜回答:“大佬哪会轻易让你见到,他名下产业遍地,看似庞杂,但全都逃不过一座五指山,真正的深藏不露!”
  “那位江震寰先生算是后继有人了!”
  “要不怎么一起去国外办事呢?其实就连屿安的生意,根基也是江鹤繁打下的,江震寰先生对他可谓器重有加!”
  江浸夜陪着干笑两声,转而想将话题牵回画展,说:“这次有几幅画是我奶奶从未公开发表……”
  “江先生,你那位哥哥嗜好什么?多介绍介绍,方便我们投其所好啊!”
  “没错!可全仰仗你了!哈哈哈!”
  中年男人们没遮拦的大笑声像铁器砸向地面,爆发沉闷的巨响,无比刺耳。
  江浸夜紧握酒杯的手指,骨节发白,手背浮现青色的经络。
  面色仍无虞,他声调平淡地提到:“对了,唐老板,上次你让我留心的画,我帮你找了一下,英国有位收藏……”
  “哎,江先生,你们公司前两天来了位新主管,邮件都发给我了,以后我找她就是。”唐老板豪迈地拍他两下,“省得麻烦啦!”
  他看起来喝了不少,说话粗声粗气,拍完江浸夜的手,又转身和别人聊起江鹤繁。没想到冲这个名字过来的人还不少,简单几句就打开话题,热络地交换联系方式。
  江浸夜完全晾在一旁。
  他静默垂手,转身放下酒杯。
  陶禧揪着一颗心,眉头紧拧,替他不值,也为他担心。他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不知道这是否算他难堪的时刻,但他面色平静,未见丝毫颓丧。
  那是个骄傲惯了的人,陶禧想上前安慰他,被他眼神无声地推拒。
  他低头打一个简短的电话,几秒就挂断。
  秦严很快过来,躬身对陶禧说:“江先生让我送你回家。”
  再扭头,江浸夜已融入新的人群,摆出真假难辨的熟练笑脸。
  陶禧点头说:“我们走吧。”
  *
  夜晚的窗户推开一线,大风掀起落地帘的半张脸,影子飘渺,在阳台的地板跳舞。
  守着一套大而陌生的房子,陶禧洗过澡,看了会儿书,独自蜷在沙发上,怀里塞一个长颈鹿抱枕,拿遥控器百无聊赖地转台。
  关上灯的空间,电视荧幕的光在她脸上斑斑驳驳。
  慢慢就失去了意识。
  陶禧再睁开眼,触目便是立在玄关的颀长人影,无声无息。她几乎弹跳而起,尖叫:“谁?”
  “桃桃,是我。”
  

  ☆、32。

  酒精的气味后于声音传达; 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陶禧放下抱枕走去。
  江浸夜双手揣兜; 靠墙站立。陶禧打开灯; 他刺得双目微闭,俊逸的眉毛轻拧。
  穿白色睡裙的少女踮脚; 试图和他平视; 问:“你回来多久了?”
  他沉吟,还当真算起来; “五分钟。”
  够不到眼睛,陶禧便弓身; 鼻尖贴向他衬衫的褶皱; 嗅了嗅; “喝了好多酒。”
  江浸夜随即笑起来,弯腰去拣掉在地上的钥匙,“好可惜; 还没醉。”
  可他脚步杂沓,重心摇晃; 酒精的侵蚀不容小觑。
  江浸夜走到沙发旁边,摁亮落地灯,关掉电视; 往身侧拍了拍,“你过来。”
  陶禧依言挨他坐下,心跳砰然。
  可他仅仅抓过她的手,就仰靠着闭上眼睛; 一边揉着眉心,声音透出无限疲乏:“今晚总算过去了。”
  “你不开心吗?”陶禧下巴搁在他随呼吸起伏的胸膛。
  江浸夜嗤笑:“画展的开幕式很成功,我为什么不开心?”
  “可是……”
  可是我看到了,你失落的脸。
  这么说出来,无异于揭人伤疤。陶禧随即勾着两侧长发挂往耳后,膝盖垫在沙发上,直起身子倾向他。
  布艺灯罩披着几穗沉甸甸的流苏,暖黄色的灯光朦胧,恰好包裹半边沙发。他仍闭着眼,光线打在鼻翼一侧,向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半握起的手搭在额上,悬而未决的指尖遮住一只眼。
  陶禧小心凑近,在他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江浸夜意识游离,像气球越飞越高,徘徊在睡眠边缘,却因为皮肤传来的触感,想起牵气球的那根线。
  他眼睛来不及睁开,快得连一个念头都没转过,几乎循着本能,捕捉她的唇。
  那把不盈一握的纤腰,他长臂一弯就扣住。陶禧下意识挣脱,反而被他扣牢,一只手压着背,另一只掌着腰。
  隔了一层轻薄的棉质睡裙,他手掌的温度清晰。
  陶禧嘴里的空气快要被他攫取干净,感受到他缓缓移动的手指,难耐地轻哼。她像一株攀援植物贴着他,膝盖不自主蹭过他腿面,随即被放倒。
  江浸夜手肘支在她头侧,黑沉的双眼俯视她。
  陶禧枕着长颈鹿抱枕,心跳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喉咙。
  没有机会反悔了,他的唇压下来。
  *
  江浸夜始终记得,曾经骑摩托车载陶禧去水果超市,在那里尝过的樱桃。
  忘了品种,但艳红的果实没入唇间,经牙齿碾磨破开丰富的汁水,盈满从未感受过的清香,那种体会他一直没忘。
  尤物。
  如同此时在他身。下颤栗的少女,她的声音,不断冲击江浸夜的理智。
  甚至等不及回房间,他抱起陶禧,放在地毯上。飞快从沙发旁的立柜里翻出什么,急不可耐地解开皮带。
  听到金属轻撞的声响,陶禧闭着眼睛大叫:“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江浸夜手上的动作一滞,嗓音沙哑:“我还没有……”
  还没有脱。裤子。
  “啊?”陶禧稍微抬头,又重重躺下,叹了一口气,“我好像也还没有……”
  临时打起了退堂鼓。
  过去听人说,第一次都特别疼。
  “唉,不如我们……”
  没说完,江浸夜一路层层叠叠地向上吻。
  “陶禧。”低沉的声音与灼热的呼吸一同落下,“……没事的。”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是陶禧,不是桃桃。
  (……)
  一场欢。爱不知何时终止,陶禧回过神,发现自己蜷在江浸夜身侧,双腿不住地抽搐。
  身上披有他的衬衫,揉成一团的睡裙被扔去不知哪个角落。
  陶禧往他身前挤了挤,紧紧贴着他。
  “去洗澡吗?”
  她摇头。
  他温暖的胸膛像一座山,还挂着汗液,陶禧偎着他,疲惫地睡过去。
  *
  被阳光叫醒的时候,江浸夜已经不在了。
  陶禧睁眼,入目是茶几上排成一列的长颈鹿抱枕、青蛙抱枕和河马抱枕,三只抱枕齐刷刷地看着她。
  猜到多半是某人的作品,陶禧扁扁嘴,一只只按倒。
  别看我。
  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到了沙发上,她撑着手坐起来,全身好像折断了一般,腰骨酸软。
  连穿个衬衫都费劲。
  “桃桃,你醒了?”江浸夜正好下楼。
  陶禧低头系扣子。
  江浸夜穿着昨晚的亚麻长裤,光着上。身,蹲在她面前,抬头找她的眼睛。
  “不理我?”
  陶禧偏头,与他错开眼。
  “很有气质嘛。”
  陶禧视他如空气,绕开他,扶着茶几趔趄地要站起来。
  江浸夜长手一捞,顺势将她抱起。
  “放我下来!”陶禧板着脸,双腿拼命摆动,拳头砸向他,“放开我!”
  “现在是早上六点,你乖乖的,还够时间洗澡。不然……”江浸夜低头在她身上嗅了一圈,“都是我的味道。当然,我无所谓。”
  陶禧愕然瞪大双眼,抬手自己闻了闻。
  确实有股酒味。
  “哎呀!你真讨厌!”说着拳头又擂向他。
  落在江浸夜身上,无非是小雨点的感受。
  她皮。肤光滑细腻,馥郁柔软的身。体有种感。官上的刺激,于是他冷下声音,说:“再乱动,我们就再做一次。反正我这个人,特别残暴,特别无情。”
  陶禧被他唬住,微微一愣,便真的不再乱动。
  浴缸放好水,江浸夜抱着她整个没入水中,她立即抱着膝盖团成一团。
  “头发不碍事儿吗?衣服不用脱?”他困惑地拎起她沾湿的长发。
  “我小时候特别害怕去医院,每一次护士在旁边往针筒里配药水,明明还没碰到我,我就先哭起来了。其实就是怕疼。”陶禧哽咽着顿了顿,“你以后,别那么对我。”
  昨晚江浸夜没醉,但确实喝多了。
  情形不受控制,醒来才发现,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疼惜地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本正经地说:“答应你。”
  陶禧这才开始解扣子,吭哧吭哧地说:“那你出去吧。”
  “不过我也很疼啊,你掐得忒使劲儿了,差点儿没流血。”江浸夜说着,肩膀递过来。
  她转过脖子去看,他两边肩膀果然各有一排深色的指甲印。
  歉疚才刚从心底升起,陶禧听到江浸夜的轻呼:“本来还不太相信,眼见为实啊!”
  紧接着一只手伸入敞开的衬衫,揉她。
  “快出去!”
  *
  听江浸夜说,以后每天坐地铁十五分钟就能到达的距离,眼下堵了半小时。
  轿车牢牢卡在中间,前后是望不到头的车流。
  陶禧不免庆幸,还好吉芯上班不用打卡。
  她无聊地绞着手指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旁边的人——江浸夜正对着内后视镜察看下颌的淤青,与周围皮肤呈现醒目的异色,那是两个小时前,陶禧的杰作。
  “啧啧,我这都破相了,不赖上你不行了。”
  陶禧不服气,但看到他的样子,又想笑,便假作平静地说:“我怎么会想到,那一拳刚好撞到你骨头?”
  “你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终于不叫我‘小孩’啦?”她眼睛弯起标志性的小月牙,一张脸笑着凑过来。
  江浸夜跟着呲牙咧嘴,作势去捏她的脸,然而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他握住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车屁股,笑道:“我以前不是说,从没当你是小孩儿吗?所以昨天晚上……”
  所以昨天晚上叫了你的全名。
  陶禧和桃桃,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些细节,并不会因为喝多了遗忘。
  他都记得。
  车内的气氛一下暧昧起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陶禧拿出手机,胡乱打开不知什么APP,随便翻看,下车的时候撂一声“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地跑远。
  “哎,真是残暴无情啊。”江浸夜把视线从窗外收回,顺手接起秦严打来的电话。
  “江先生,陈主管把办公室搬到你隔壁那间了。”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搬?”
  “不知道,这个我没问。”
  “随便随便,我也不是经常去。”
  挂了电话,车子重新启动。
  江浸夜想,爱怎么搬怎么搬,她左右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围脖~

  ☆、33。

  
  核高基专家组的中期检查定在下周。
  今早的例会开了四个小时; 围绕此次吉芯申报的两个课题,项目组分别汇报讨论; 而唐老板破天荒地没有露面。
  去吃午餐的路上; 大家猜测,是不是因为他鸡血抽干了?
  “可他今早八点就来了!我听雅雯说; 他带着几个人直奔办公室; 你看现在都还没出来,好神秘。”
  雅雯是公司前台兼行政助理; 每天早晨八点半来开门。
  今天居然比大老板来得晚,她吓得魂飞魄散。
  “老唐好像又从美国请了人过来; 可能和这个有关。”一个瘦瘦高高的工程师推了推眼镜; “他上次还亲自接待了一个台湾公司的负责人; 却只在楼下碰头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你们周末没来公司可能不知道,老唐居然周六日都在; 何止神秘,简直匪夷所思!”
  “唉; 就算这样,我也不看好下周的中期检查,感觉可能无法通过验收。”
  “你疯啦?敢这么说; 当心老唐找你拼命!”
  唐老板对这次检查确实非常重视。 
  陶禧见他昨晚喝得酩酊,早晨竟然八点就到公司。
  那么乐于享受的人,上一次旅行,也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但陶禧顾不上大老板的诡异; 脸上布满了忧色,抬头看向身旁的林知吾,问:“师兄,今天开会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推荐我做汇报人?不应该是项目组长负责吗?”
  八月,蝉鸣声不绝于耳,溽暑中透着一丝秋燥。
  林知吾放慢步子,带着陶禧慢慢退到一群人的队尾,低声说:“陶禧,你为什么选择来吉芯?”
  “因为这是我的专业啊!”
  “那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那是……”
  那是个乌龙。
  陶禧原本填报的志愿是计算机专业,刚好那时丁馥丽听说闺蜜的女儿,获得美国藤校的电子工程专业全额奖学金,入读研究生。
  她欣羡不已。
  于是怂恿女儿填报同样的专业,说是将来大有前途。
  但丁馥丽不记得专业的全名,只模糊想起什么“电子”、“电路”,便一拍大腿,让陶禧选了集成电路专业。
  实在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回想十多年的学生时代,唯一考虑的只有好好读书,以求过上安稳无虞的生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陶禧语焉不详地回答,林知吾倒是拼出了前因后果,不禁牵起嘴角,“比起很多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已经很幸福了。”
  诶?
  陶禧不解。
  “大多数的人,被生活推着走,际遇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你既然有能力选择,不如把眼光放远一点,当做一个挑战。”林知吾不紧不慢地说,“你做汇报人,看到的就不止自己分内的活,对整个项目能有大局观。”
  不知不觉就和前面的人拉开一大截距离,林知吾走在树荫下,背起手,像个温和的教书先生。
  “唐老板说的那些对国家和社会的好处,我并不完全认同,那不是靠个人能做到的,需要政策利好,和成百上千家企业的努力,共同建立起产业生态。”
  “师兄……”
  “提升自己的同时,多看看别人在做什么,从不同的维度考虑问题,就算将来你不做这一行,走的方向也不会出错。”
  “唔。”
  陶禧悄悄抬眼看他。
  T恤和牛仔裤的搭配从未变过,几年前和现在一样,这一身穿到四十岁都不落伍。
  可一些改变,如同海浪亲吻礁石,慢慢有了不同的形状——如同几年前反复叮嘱的只是保重身体,眼下却告诉她,要是体力足够奔跑,还可以试试攀爬。
  “是不是太沉重了?我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关键要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
  陶禧脑中浮现的,是江浸夜立在工作台前洗画的模样。
  “谢谢师兄。”
  “别客气,你不要嫌我像个老人家就好了。”
  “怎么会。”见惯他学究的做派,陶禧粲然一笑,和他打趣,“小陶从心里感谢师兄的谆谆教诲。”
  前方就是餐厅,挨挨挤挤的,似乎进出都困难。
  同事们相继步入,林知吾却停了下来,“小陶确实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陶禧:“……”
  “我也希望你能嫁给我,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办法实现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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