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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卜总，一直窝在角落里批文件，压根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几位导师心照不宣地没去打扰他。
柏蓝沁是最后一个，轮到她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快到晚饭时间了。
“蓝沁，加油！”余诗琳冲柏蓝沁伸出拳头加油，恨不得再来个拥抱。
只是人还没扑上去，就看到龙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柏蓝沁乖乖让到一边，把五线谱和歌词递给龙伯。
她无法开口唱歌，需要把曲子给老师看。
龙伯接过稿子，点点头，坐到了柏蓝沁的座位上。
柏蓝沁整整衣服，走到钢琴面前。她的乐器选的是钢琴，这首曲子的配乐自然也是钢琴。
在钢琴前坐定，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轻盈地落在那黑白的键上，十指灵活的跳动起来。
卜烨停下工作，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看过她认真创作的模样，也看过她皱眉试音的样子，但是是第一次完整地听这首歌。
优美的旋律缓缓流淌，前奏过去，曲调慢慢深沉起来。
似有浓到化不开的哀伤，紧紧地卡在喉咙里，只听到这几个旋律，就让人眼眶湿润。
龙伯正色起来，展开柏蓝沁的稿纸边听边看。
《画》。
“那副画里有个家，那里住着爸爸和妈妈，还有一个小朋友。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幸福。他们，是她的梦想……”
深沉的旋律，诉说着美好的愿望。而后曲调突然轻盈起来，而歌词却变了。
“长大的孩子，她知道，爸爸活在妈妈的思念里，妈妈活在她的回忆里……”
很哀伤的句子，却用了那么欢乐的曲调。明明是矛盾的组合，听着却又异常和谐。
龙伯连连点头。难怪他家小子那么看中这丫头，确实很有天赋。
坐在角落里的霍妤珂一直在偷偷观察龙伯。看到他赞赏的表情，她神情一凛。
“怎么回事？”她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严小溪，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柏蓝沁彻底沉浸在音乐当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忧伤，只剩下她对父母最初的幻想。
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她竭力地忘记着恨意，挖掘着心底最纯粹的感觉。
龙伯很满意这首歌，忽然升起了想知道柏蓝沁的创作思路的心思，翻开曲谱看起了其他几张手稿。
闪闪发亮的目光匆匆一扫，忽然停在一行话上。
“以父母为选题，无中生有，这是要我面对心中的那份缺失吗？”
赞赏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龙伯整张脸都黑了，大声呵斥：“停！”
—


第六十章　你被取消资格了

一声厉喝，如极寒冷气刹那间冰封了整座音乐教室。
柏蓝沁手一抖，弹错了一个音符，转头诧异地看着龙伯。
龙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胸口急速起伏着，跟被点了火要爆炸的爆竹一样。
他拍了拍手中的那份手稿，大声问：“柏蓝沁，这首歌的选题你怎么会知道的？”
柏蓝沁一愣，站起来，刚要解释，就听龙伯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我警告过你们不要打选题的主意，你们还要仗着自己厉害想知道是吗？柏蓝沁，你被取消资格了！立刻个我滚出公馆！”
“龙老！”其他三位不明就里的导师急忙跑过来问情况，而舒原则是快步走到柏蓝沁身边，小声安慰她别着急。
柏蓝沁脑子懵懵的，前几天那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又冒了出来。
她唰地去看霍妤珂，后者正在冲着她笑。
“霍妤珂！”柏蓝沁眼神骤冷，捏紧了拳头。
她万千小心，想不到还是被人阴了！很明显，选题的事情是霍妤珂挖了坑给她跳，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左正他们也得到了选题。
“不对，左正他们刚才表演的时候并没出事，那就说明……”柏蓝沁忽然明白过来。
那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严小溪给左正的选题是假的！
“该死，我竟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柏蓝沁脸色冰冷。
霍妤珂给她的那份复印件上有舒原的签名，她不会认错，那确实是真的。而她没有看过左正他们的文件，所以很有可能是在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你们谁都不许替她说情，这里不是慈善基金，也不是凭面子就可以进来的地方。既然守不了规矩，就给我滚！”龙伯气得满脸通红，一分钟都不想看到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学生！
柏蓝沁死死地咬着唇，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要冲动。
“不要怕。”耳旁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柏蓝沁蓦地抬头，撞入卜烨温柔的眼神。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就让她莫名地有了勇气。
卜烨听着龙伯的骂声，眼底戾气一闪而逝，但他现在出面只会让柏蓝沁更难堪。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柏蓝沁另一边的舒原，眼中的警告一闪而逝。
舒原眼神一厉，没有说话。
这时，余诗琳几个跟柏蓝沁处得很不错的学员反应过来，都开始帮她说话。
“我不相信蓝沁会那样做？龙老师，您还是先问清楚吧，光凭她稿子上的一句话就断定她作弊，这样是不是太武断了？”余诗琳此时也忘了顶撞老师的后果，只想着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受了委屈。
左正也上来说道：“这次选题的事情，我们……”
“左正！你们用不着替我说情！”柏蓝沁出声打断他。
选题的事情很明显就是一个坑，左正等几位实力不错的选手都拿到了假选题的事情一旦爆出来，那他们几个都得走人！
这大概就是霍妤珂打的主意！
柏蓝沁冷冷地瞥了一眼霍妤珂，深吸一口气，对上龙伯气怒的目光，镇定开口：“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龙伯冷哼道：“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的选题是‘父母’？”
柏蓝沁眉头一皱，但不得不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跟其他三位导师明言禁制你们打听选题，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都违反了游戏规则。你就得出局！”
龙伯一副没商量的态度。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最讲究原则，遇上这种事情压根没有通融的余地。
“是我的错我承担，不是我的错我不会替别人认。”到了这地步，柏蓝沁反而冷静下来，平静地说道。
龙伯一听更生气了：“我知道你这丫头心理战术玩的很好！但是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这些都没用！你作弊已经是事实，哪里来回哪里去！”
“龙老师，您就这么不相信您的学生？试问，如果我真的是故意作弊，我会那么傻让您看到证据？”
龙伯气得一把扔了柏蓝沁的手稿。厚厚一叠稿子刹那间飘得到处都是。
龙伯还是第一次遇上敢质疑他的学生，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这时，正在帮忙捡纸的严小溪忽然拿着一张a4纸跑上来：“龙老师，我看到这个……”
龙伯接过来一看，脸都青了，把那张纸甩到柏蓝沁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柏蓝沁一看，眼神暗了暗。这张正是有着舒原签名的那张选题通知的复印件。
“严小溪……”柏蓝沁默念这个名字，目光擦过严小溪的脸，赫然捕获到她脸上嘲讽的笑容。
柏蓝沁一愣，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严小溪一转眼就换了表情，楚楚可怜地说道：“蓝沁，我们也很不愿意相信，可是……我听说你跟舒总监很早就认识……”
柏蓝沁拳头一紧，怒意顿生！
她们竟然连舒原都想陷害！
可下一刻，她手上一暖，手被卜烨握住了。另一边舒原也朝她摇摇头，让她不必担心。
柏蓝沁深呼吸了一下，干脆不说话，等着看严小溪和霍妤珂的把戏。
果然，在其他同学坚决不相信的情况下，霍妤珂站了出来。
“虽然我跟蓝沁是校友，又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是今天这件事情既然被老师知道了，蓝沁，我也不好替你隐瞒了。”
霍妤珂说着走到龙伯面前，拿出手机说：“蓝沁拿到这份选题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所以留了个心。”
她说着点开录音，出现了一段对话。
“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每次都那么好运气？凭什么你可以第一批拿到选题？”
这是霍妤珂的声音，对话沉默了一会，只听柏蓝沁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柏蓝沁忽然笑了。
霍妤珂还真聪明，这样断章取义把对话剪切一下，以龙伯的脾气自然不会去验证这音频的正确性，只会当场让她走人！
事后再追究，自然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就连相信柏蓝沁的人都开始动摇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舒原忽然出来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的错。蓝沁的题是我泄露的。她并不知道选题没有提前。”
“舒原哥？”柏蓝沁诧异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这是她们的陷阱，你干嘛要承认？”
舒原拍拍她的手，温柔地笑笑：“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情，题是我保管的。”
“舒总监这样说，是要包庇柏蓝沁吗？”严小溪不依不饶，此时也懒得装可怜了，只恨恨地盯着柏蓝沁。
柏蓝沁看到她的眼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
“姓严……严宽？”她仔细一看，发现严小溪跟严宽确实有几分形似，尤其是瞪着别人时候的样子。柏蓝沁终于明白严小溪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龙伯已经彻底不耐烦了，吼道：“都不要说了，柏蓝沁，立刻给我离开公馆……”
“我相信蓝沁，还希望龙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一直没说话的卜烨终于开口，不怒而威的气势轰然爆发，就连龙伯都被吓了一跳。
“你确定要护着她？”龙伯脸色铁青。
卜烨轻笑：“我不是护着她，只是给予基本的尊重。我相信她的为人，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卜烨……”柏蓝沁鼻头发酸，他怎么能每次都让她这么感动！
“你！”龙伯气得脑子发昏，彻底动怒了，“卜总，你要这么说我自然拿你没办法！这个导师你来当吧，我让贤！”
“龙老。”柏蓝沁上前拦住他，“我可以证明！”
“你凭什么证明？”严小溪冲上来喊道，“你有卜总和舒总监撑腰，别人服你，我可不服你！”
柏蓝沁站定，淡笑，傲气无端爆发：“我需要你服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第六十一章　豁出去

“我需要你服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柏蓝沁冷淡地看着严小溪，随后目光落在龙伯身上。
自信，从容，此时的她早就豁出去了。既然她们那么想看她出丑，那么她就让她们看看！
她的尊严，自己挽回！
“我可以证明我没必要去偷看选题，说句不客气的话，选题什么时候拿到，我压根不在意！”柏蓝沁目光灼灼地盯着龙伯。
“龙老师，您可以随便考我。我自信我有随机应变的实力，我可以现场创作。”她说着看看其他三位导师，认真地说。
“我很感谢各位老师的教导，这十几天的学习我学到了很多。我也知道自己仍旧有很多不足，但是我还不至于无能到去靠提前知道选题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我是被冤枉的，我请求老师给我一个机会，先让我证明自己，然后我再证明这件事情的真伪。”
“你有证据？”解虹程走出来问。
柏蓝沁点点头。
霍妤珂和严小溪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解虹程看看面色依旧难看的龙伯，当了次和事老；“那我就当场出个题，让大家一起当个见证，怎样？”
柏蓝沁点头。
卜烨也淡淡点了下头，随后走过去扶住龙伯，低笑着赔罪道：“您别生气了，真假都会有个眉目。要是传出去您冤枉了人，您心里肯定也不会舒服。”
龙伯哼了一声，依旧气呼呼的。
卜烨笑笑：“再说，您不相信我的眼光，也得相信您自己的眼光。丫头要真没本事，您犯得着那么生气？”
龙伯努努嘴，面色缓和不少。
柏蓝沁在一旁看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在她的印象中，卜烨从来没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过。
“我看今天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那我就以《错误》为题，让蓝沁当场创作一首曲子。”解虹程说。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梁乾坤皱了皱眉：“老解，你这题有点难了。”
这就相当于命题作文一样，比刚才那形式化的即兴创作可难多了。
解虹程笑笑说：“不难，怎么好让大家都服气。你说呢，蓝沁？”
柏蓝沁笑了笑：“谢老师。”
她说完，转身朝钢琴走去。经过舒原的时候，注意到他心疼的眼神，她冲他摇摇头，笑容甜美。
有些事情，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些东西，她很珍惜。
比如，舒原的清白。
比如，卜烨的信任。
她不能让他们丢脸！
卜烨扶着龙伯坐在刚才柏蓝沁的位子上，其他同学也都纷纷回了自己的位子。
严小溪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瞥到卜烨冷冷的眼神，吓得她一激灵。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转头去找霍妤珂，发现后者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妤珂？”严小溪悄悄拉拉霍妤珂的袖子。
霍妤珂现在心里乱糟糟的，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不要说话！”
严小溪瘪瘪嘴，再要说话的时候，柏蓝沁已经开始弹钢琴了。
“咚！”很重的一声，混着很多音阶，像是一拳头直接砸在了琴键上。
“咚！”又是一拳，比刚才还要大声。
众人大惊不已，霍妤珂和严小溪却高兴地笑了。
柏蓝沁是不是失心疯了？一个高琴十级的人竟然用拳头砸琴键？这传出去可是要笑死人了！
可柏蓝沁像是完全不在意了一养，拳头砸得越来越快。
龙伯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柏蓝沁。这一次，他没有发火，而是听得很专注，似乎在辨别着这些声音的不同。
渐渐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异状。
柏蓝沁“砸”黑白键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轻。
坐在前面的人看到她握着的是空心拳，实际上只有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三指落在琴键上。
渐渐的，众人发现柏蓝沁弹奏的音阶越来越丰富，音域也越来越广。前排的人也注意到柏蓝沁的手指在落到琴键的刹那忽然松开，十根手指轻盈地滑过琴键，飞快地弹奏出一波旋律。
她的指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拳一松相互结合，速度越来越快。
奏出的旋律，让每个人都陷入到一种特别复杂的纠结当中。像是非常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是什么。
“是《月光》！”左正忽然喊了一声。
其他人如梦初醒，只有龙伯和其他几位导师闭着眼，如老僧入定一般没有动作。
主旋律越来越明显，确实是贝多芬的《月光》。但是这明显是二重奏，在这主旋律中还混着一种特别别扭的旋律。
是错弹的《月光》！
龙伯忽然睁开眼，两只眼睛里射出异常灼热的光。
他霍地站起来，迈着方步，悄无声息地走到柏蓝沁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指法。
柏蓝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十指飞舞，如灵动的精灵。
慢慢的，其他学员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现场除了那越来越雄壮的钢琴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柏蓝沁的额头渐渐沁满薄薄的汗珠，脸颊闪现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闭着眼，感受着自己创造出来的音乐。
主旋律中混着一种错乱的音调，是被打乱节奏的月光曲。她将它们变了调，融合进整首曲子里。
左手主旋律，右手变调，这就是错误！谁说错误就是坏的，柏蓝沁让大家见证了一场错误造成的和谐！
一曲终了，柏蓝沁额头的汗顺着鬓发留下来，滴到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融为一体。
大家好似着了魔一样，痴痴地站着，连鼓掌都忘记了。连霍妤珂和严小溪也傻在了原地。
只有卜烨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女人。
“她好像很厉害哦。”这是焦芷安第一次见过柏蓝沁之后对他说的话。
焦芷安的眼光很精准，他的丫头确实很厉害，厉害得让他都有些心慌起来。
那个会躲在他怀里哭的丫头，一直都那么闪耀。
直到柏蓝沁站起来，众人才有反应。
龙伯脸上愤怒不见，对着柏蓝沁说：“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如果你能证明你是被冤枉的，我向你道歉。”
“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柏蓝沁对着龙伯鞠了一躬，然后对着其他走过来的三位导师也鞠了一躬。
她一直都很尊敬他们，尤其是龙伯。这位老前辈自有他的傲骨，柏蓝沁刚才也是急了才会出言不逊。
但是她也知道龙伯的脾气，如果不那样说，龙伯不会给她机会。
“蓝沁，那你先说说选题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贾丽蓉问道。
这位女导师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实际上是心最软的一位。刚才是她一直拉着龙伯，才没让老前辈彻底暴走。
柏蓝沁点点头：“我长话短说。题怎么泄露出来的我并不清楚，我跟舒原确实认识，但是我跟他都不会拿对方的名誉开玩笑。”
她在人群中找到霍妤珂，淡笑道：“我的题是霍妤珂给我的，至于你们刚才听到的那份录音，我这有完整版本。”
…


第六十二章　证据

霍妤珂心跳加速，脸色铁青，脑子都是懵的。
不，她不相信！那天柏蓝沁洗澡出来压根就没带手机或者别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录音？
可是柏蓝沁却拿出手机播出了当晚的对话录音。霍妤珂给柏蓝沁东西的过程一清二楚。
柏蓝沁冷冷看着霍妤珂，她从来不会在同一个人手上载两回。从跟霍妤珂同屋开始，她就放了两支录音笔在床头柜里。
两支轮流使用，她们所有的对话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关于选题的事情，柏蓝沁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事后把相关部分的录音都剪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