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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苏潜卷进来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能继续牵累他了。他是个好人，而我，”说到这里，宋浅垂下眼，声音低低的，“而我注定天煞孤星，和我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安静。车厢里十分安静。
　　　　宋浅不敢抬头，她怕看到莫笛眼中的失望、生气、疏离……这一刻她不是不后悔的，如果自己不说，莫笛未必会知道，即便知道了，以莫笛的教养也不会主动点破这些事。
　　　　可是做人不能昧良心。
　　　　宋浅一直低着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左手大拇指在右手手心已经掐出一道印了。但是她感觉不到疼，只有麻木。
　　　　然后宋浅听到了一声叹息，接下来她就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双臂抱住，“傻孩子啊。”
　　　　莫笛抱住了宋浅，用手心摩挲着宋浅的后背，安慰她，“真是个傻孩子。”
　　　　看起来那么坚强那么懂事，也不过是个等爱的孩子。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红了。”莫笛从自己的口袋掏出手帕来，给宋浅擦泪，棉质手帕十分吸水，眼泪沾上去就立刻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宋浅才完全止住眼泪，她手里攥着叠成方块的手帕，低着头，默不作声。
　　　　莫笛看到她这个样子知道她还在纠结，就拍了拍她的肩，开解道：“你呀，不要想太多，什么‘天煞孤星’，都是骗人的。如果真的有‘天煞孤星’，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宋浅不明所以，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莫笛。莫笛微笑着开始给她将她身边的那位“天煞孤星”。
　　　　且不说宋浅和莫笛这里追忆往昔，只说苏潜在法医解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凌遥小小的躯体被摆在解剖台上，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于东校服，脚下的鞋子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有些不合脚，似乎大了一些，两只鞋带依然散开着。
　　　　因为颈动脉和静脉血管同时迅速被压闭，头部血液循环中断，导致死者颜面苍白。在颈部有一条缢死的索沟，索沟压痕宽而浅，印痕颜色淡黄，符合缢死凌遥绳索的特征。
　　　　“剪开衣物。”苏潜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像他此刻的心情和表情。只不过这些都被遮挡住了而已。
　　　　也不知道宋浅怎么了。自己自作主张让老妈把她带走保护起来，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苏潜走神的这么一功夫，叶子已经把凌遥的衣服都脱完了，小小的人儿赤条条躺在冰凉的解剖台，让人于心不忍。
　　　　“前臂、臀部、下肢均有颜色深而名下的尸斑，但是小腿和脚上没有。”叶子看到苏潜发呆，就自己进行了检查，然后向苏潜报告，“除此之外，尸体体表没有外伤。”
　　　　苏潜回了神，“嗯”了一声，重新戴好手套拿起手术刀，“准备解剖。”
　　　　手术刀刚刚触碰到尸体颈下的肌肉，苏潜的手却停了下来，“你刚刚说，脚上没有尸斑？”
　　　　叶子点头，“是的，而且脚心局部有红斑，还微微肿胀。”
　　　　“只有脚心这样吗？”苏潜又问了一遍。
　　　　叶子走过去抬起尸体的足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点头确定，“只有脚心这样，脚背没有。”
　　　　苏潜总是觉得有一个画面在自己脑子中闪现，却总是抓不住，就像夏天夜晚里的蚊子，你知道它存在，甚至能听见它“嗡嗡”声，但就是拍不到它。
　　　　“先解剖吧。”苏潜摇摇头，决定不为难自己。
　　　　解剖是非常顺利的，从死者的颈部一刀划下去，叶子用止血钳夹住肌肉组织，防止血液污染内腔。
　　　　“缢沟下皮下和肌肉组织出血，舌骨和喉头软骨骨折，没有脏器性变伤害，符合缢死的内部损伤特征。”苏潜微微放松一下，可以确定是生前缢死。如果是死后吊缢的话，还得找出死因。
　　　　苏潜将胃和大肠取出解剖，忍着难闻的气味，瓮声瓮气地说：“胃内容物全部排空，食物已经进入大肠。”
　　　　“那就是说，在饭后4小时死亡。”叶子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往前推四个小时，是一点半。可以确定死亡时间了？”
　　　　苏潜摇摇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一点，那个时间已经死亡了，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上午十点钟左右。上午十点……”
　　　　苏潜呢喃着，然后将手套一脱，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跑出了解剖室，还不忘叮嘱叶子缝合尸体。
　　　　“所以，你看‘天煞孤星’什么的，都是假的，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闵叔叔他们也都平安活到退休，跟我们家老爷子在乡下养老。你就不要多想那么多了。”莫笛挽着宋浅的手臂跟她说话。
　　　　“至于苏潜，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莫笛想到苏潜不顾自己的阻拦，执意要报考公安大学时说的话，“既然他选了这条路，怎么走就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们要相信他。”
　　　　莫笛的眼前出现那青葱少年的身影，他刚从球场打球回来，额上的头发被打湿，一只胳膊夹着篮球，站在自己对面。他已经那么高，高到她站着也要仰望他。他倔强地对自己说：你们要相信我。
　　　　“我们要相信他。”莫笛又重重地说了一次。
　　　　宋浅看着莫笛，她面带微笑，眼睛看向前方，似乎在回忆什么。但是莫笛说得对，要相信苏潜，自己愿意和苏潜在一起的最初原因，不就是可以信任他吗？
　　　　至于卷入这场风波，似乎从他们成为邻居开始，这一切都是注定了。
　　　　二十分钟后，莫笛带着宋浅回到了莫家在城北的别墅，苏潜的父亲苏济善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两人从车上下来，疾走几步过来拉着莫笛就问：“怎么这么久？你不会又带人家姑娘飙车去了吧？”
　　　　听到这话，莫笛对着宋浅尴尬一笑，然后对苏济善挤眉弄眼，“什么叫又去飙车？这么笨重的车，根本飚不起来嘛！”
　　　　苏济善也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连忙对宋浅解释，“我是说你阿姨又去飙车了。她经常自己去后面山道上飙车，从来没有带别的姑娘飙车过。”
　　　　莫笛在一旁翻白眼，得，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越描越黑。
　　　　宋浅在一旁微笑，“我也喜欢开快车，就是没有机会。阿姨下次可以带我去吗？”
　　　　“好呀好呀！你也喜欢飙车吧，尤其在车速起来那一霎那，听着马达轰鸣声，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莫笛拉着宋浅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同宋浅讲话，宋浅就微笑着点头应和。
　　　　苏济善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心里摇头，真怕老婆把人家姑娘带坏了，晚上儿子回来会发怒吧？不，没有吧，是一定会发怒。
　　　　被自己老爸预测晚上回家会发怒的苏潜，此刻正坐在市局三楼刑警队的会议室里愁眉不展。不，不止他一个人愁眉不展，几乎所有人都在是愁眉不展。
　　　　整个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即便开了窗，也无法阻挡刑警队的老烟枪们的吞云吐雾。
　　　　如果是平时，叶子一定会严正抗议他们污染空气为PM2。5做贡献，但是现在叶子也不敢讲话，因为案子卡住了。
　　　　紫馨苑作为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无论是楼层外还是车库内，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监控摄像头。根据保安的说法，今天的摄像头没有坏过，而从监控画面上看，无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没有过凌遥的身影。
　　　　有人提出是不是被车运进去的，这个说法也被保安否定了，“今天是工作日第一天，车子都是出去的，没有进来的。”而且监控也的确如此显示的。
　　　　凌遥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凭空出现在紫馨苑的车库里一样。
　　　　“法医有什么发现吗？”
　　　　许熙然抬头看向苏潜的方向，苏潜正低着头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好像没有听到许熙然的话。
　　　　叶子用手肘碰碰苏潜，提醒他有人在问话，苏潜却连头都没抬，“你说。我忙着呢。”
　　　　叶子探头看一眼，苏潜正对着手机上的一张图片在纸上勾画，没有办法，只能由她自己来汇报。
　　　　“死者是典型的生前缢吊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叶子回忆着以前苏潜报告的姿态，汇报此次尸检的结果，“同时发现死者双脚有冻伤，不严重，但是明显。”
　　　　苏潜对着画完的图纸发呆。这图是对着他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拍的，那张照片的原图是在凌遥抽屉里发现的那张纸。这图乍一看似乎没有问题，可是仔细看像是一张路线图。
　　　　尤其拍照的时候苏潜没仔细看，现在再看，他在这些七扭八扭的路线中，看到了两个箭头。
　　　　许熙然没有介意苏潜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苏潜对这件案子无比上心，一定是有一些别的线索，因此听了叶子的汇报后，知道是生前缢死后，许熙然就转移了话题，“二队那里怎么样了？”二队是负责搜寻郑阳和玲玲的一组队员。
　　　　“还在找。两个孩子还没找到。”刑警一队的唐警官回答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看向许熙然
　　　　就在会议室再次陷入安静的时候，苏潜突然出声了，“我要求复勘现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潜身上。苏潜拿着那张画了路线图的纸抖了抖，“这张图，是我子啊凌遥房间发现的，原件没有拿回来，但是我拍了照片。我们不是一直找不到凌遥如何进入车库的吗？我觉得这就是路线图。”

　　☆、第58章　12。17

Chapter　59
　　　　苏潜又回到了紫馨苑地下车库。他跟物业要了地下车库的监控分布图。物业大概从没想过这种东西还有用处，在陈年的文件堆里翻了好久，才翻出一张已经泛黄、带着尘土霉味的图纸。
　　　　物业给的图纸大概要四张A4纸那么大，相对的比例尺也很大，苏潜只得按照一张A4纸的比例尺缩小后自己重新画。
　　　　画完之后，他将所有监控点用线连起来，然后所有人惊奇地发现，和在凌遥房间发现的那张图的路线，重叠了！
　　　　苏潜带着许熙然等人走到车库入口处，指着保安亭，“从保安亭里向外看，大部分都在视野之内，除了这里。”
　　　　苏潜说着，弯下腰贴着保安亭的下半部分的墙壁，做出弯腰行走的姿态，很快就进入了车库，“因为车库用的是横栏，而不是封闭门，一个身量不足一米无的孩子，足可以悄悄进去而不被人发现，实际上，如果成年人操作的好，也可以。”
　　　　而且，“我们知道，监控系统也不是万能的，几乎每个监控系统都有死角，如果知道了监控摄像头的分布图，避开监控行走死角，是可能的。”
　　　　此时，苏潜已经带领许熙然和一队的刑警们按照监控死角的路线图走到了2202的停车位。
　　　　“这里，是死者被缢吊的地方，”苏潜指指头上的管子，又点了点路上图的某一点，“也是监控死角。”
　　　　苏潜说完，看向许熙然和一队的队长唐警官。他早就注意到了许熙然和唐警官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交换了很多次眼色。
　　　　“另外，看这里。”苏潜在心底冷笑一声，蹲下身子指着地上的一些痕迹说：“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水迹，凶手将冰块绑在死者的脚上，所以死者的鞋带才是松开而且是湿的。”
　　　　就在苏潜说话的时候，许熙然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苏潜，又与唐警官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过一会儿，许熙然走了回来，唐警官正在问苏潜死者绑冰块的意图是什么。
　　　　苏潜耸耸肩，说：“不知道，我是法医，又不是犯罪心理专家。”然后转头看向许熙然，“怎么样？二队有消息了？”
　　　　“有了。”许熙然点点头，面上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苏潜忍不住哀嚎，“不会没找到活口吧？”难道要连夜加班？
　　　　许熙然摇摇头，“都是活着的，而且没有丝毫受伤。不过……”许熙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不过俩人好像失忆了。”
　　　　苏潜心中飞过满屏的弹幕，来自全国各个方言的粗口。
　　　　解决了监控之谜，大家一起离开地下车库。在车库里面不觉得，一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了，天黑得比以前更晚一些，苏潜抬起手臂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苏潜把勘查箱放进车子里，对着许熙然和其他同事挥挥手，“我走了各位，拜拜。”
　　　　“哎，等等！”许熙然叫住转身准备离开的苏潜，一脸疑惑，“苏法医你要去哪里？”
　　　　苏潜停下来，转头看向他们，一脸“你们白痴啊”的表情，“我下班了，要回家啊！”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案子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能下班呢？”唐警官看一眼许熙然，反驳道。
　　　　“我是法医啊，又没有尸体，用不到我了。”苏潜自然不同意，“法医是没有调查义务的。”
　　　　然后苏潜转身对不远处路灯下蹲着的一个女孩子招招手，那个女孩子立刻跑了过来，苏卡对女孩子伸手，“要拿什么啊不能告诉我非要你来？”
　　　　这女孩子是谁？自然是刘洋。刘洋来做什么呢？话说宋浅到了苏家的别墅后，就被莫笛女士推进了房间，告诉她洗澡水香氛都准备好了，她只要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等晚上苏潜回来吃饭就行了。
　　　　宋浅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停下来过，确实真的挺累的。人一累，脑容量就不太够，很多事情无法进入大脑，也有很多事情被挤出去。
　　　　比如：换洗衣物。
　　　　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床上放着的宽大的男士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宋浅一拍额头，她终于想起来她一直忘记的是什么了。最终只得求助与刘洋。
　　　　当苏潜从刘洋手里接过袋子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宋浅要拿的东西是什么了。嗯，这种女孩子的事，的确不太好同他讲。
　　　　苏潜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看到他出现在门口，莫笛还十分惊讶，“咦，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忙通宵。”
　　　　心里想的却是：到底心底有惦记的人了，人姑娘才来一个晚上，他就屁颠屁颠跟着回来了，以前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啊，作为老妈想见儿子还得自己跑去。
　　　　哎，儿大不由娘啊！莫笛在心底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苏潜一进大门，只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老妈，没看到宋浅，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提着一袋东西跑到穿过客厅跑到厨房假装（或许也不是假装）看有没有吃的。
　　　　莫笛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屑于揭穿他，等到他自己从厨房出来坐在自己旁边眨巴着眼，像一直二哈一眼看着自己，莫笛才大发慈悲告诉他，“你旁边的那个卧室。”
　　　　苏潜听了立刻站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停下返回来，在莫笛的左右脸颊上用力地嘬了两下，然后笑嘻嘻地上楼去了。
　　　　苏潜上楼的动静不小，宋浅早就听到了，她在房间里等敲门声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只得站起来自己去开门，然后就看到苏潜在自己房门和隔壁房门之间徘徊着，头发都被他挠乱了。
　　　　“咳咳。”宋浅靠在门框上出声。
　　　　苏潜像是突然受惊了一样抬起头，脚下还微微后退了一步，在看到是宋浅之后，立刻笑出来，“是你啊。”
　　　　宋浅心想：当然是我，不然是谁？然后她就看到了苏潜手中的袋子，脸色变了变，“怎么是你拿来的？刘洋呢？”
　　　　“哦，刘洋没有钥匙啊，就我拿来的。”苏潜解释道。
　　　　宋浅这才想起来，哦，对了，因为钥匙失窃，家里换锁了。
　　　　苏潜走过去把袋子递给宋浅，此时他正好站在宋浅对面，这才发现苏潜穿得是他的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好看的锁骨和雪白的大腿冲击着他的视线，苏潜觉得有点热。
　　　　宋浅从苏潜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狐疑地看向苏潜，“你没有偷看吧？”
　　　　“没有。”苏潜下意识地答道，然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其实你不穿也挺好看。”
　　　　宋浅：……流氓啊你！
　　　　然后门“咣”地一声关上了，如果不是苏潜离着还有一些距离，大概会把鼻子拍扁。
　　　　关门声唤回了苏潜的神志，他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敲门，“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穿我的衣服也很好看！”苏潜在门外着急地恨不得挠墙了。
　　　　房间里面在换衣服的宋浅虽然一直没有出声，嘴角却在不自觉地上扬。
　　　　最后还是莫笛解救了他——当然是在听了很久苏潜的笑话之后，莫笛上楼来推苏潜回他自己房间，“去洗澡，在外面一天灰灰土土的，洗完澡出来吃东西。”
　　　　然后莫笛敲开了宋浅的门，此时宋浅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有些小小地忐忑，不知道刚才和苏潜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到。
　　　　莫笛却完全没有在意，拉着她下楼，一边下楼一边调侃她，“下午的时候假装睡觉等人回来的是谁？现在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心思被拆穿，宋浅为自己辩解，“我是在等送衣服来。”才没有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口不对心的，所以五分钟后苏潜从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