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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南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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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南国
作者:李暮夕


旁人说起张小檀,有三点,美貌、冷淡以及“周家司机的女儿”。
认识了十数载,周居翰对张小檀的印象,却只停留在两刻:
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以及——在他的床上

暧昧向的小甜文,成熟空飞大叔VS内向宅研究员少女
身娇体软的小怂包(肉包)和笑面虎:)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小檀,周居翰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久别

  昨夜下了一场雨,到了今早,庭院里还是湿漉漉的。
  吃完倒头饭,张小檀和几个小辈一道去了后面的隔间换衣服。她个头小,白色的孝褂披在身上尤显不伦不类。
  村头的张嫂子帮她把腰带一紧一抽,发现还空出大半间隙,不由犯了愁:“姑娘,等会儿啊,我去找找针线,给缝紧一点。”
  旁边四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劈手夺过那腰带,直接缠进两折布,打了个死结。
  下午一点,一如早上,人又陆陆续续到齐了。灵堂里一片白,烛火明灭,几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和尚在供桌前敲锣打鼓,口中念念有词。
  张小檀和一众后辈跪在他们后面,时站时起,依次叩头。眼泪麻木地在冰冷的脸上流淌着。她心里却近乎漠然地死寂,无波无痕,好像很久以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唱完道场,她跟着人群挤出了半大不大的门,旁边等待了很久的四姑趁势将她拉到了院门外,路上低声对她说,有人找。
  张小檀问是谁。
  四姑说:“不认识,开着辆黑色的轿车进来的,模样可气派。”说着停下了步子,朝村口的方向一指,“诺,那边。”
  张小檀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柄深蓝色的雨伞。天边细雨疏淡,却极密布,交织在一起渐渐形成淡白色的烟雾。
  周居翰修长的影子在雨幕里浮现,撑着那把深蓝色的雨伞静静地站在村口的那棵杨树下,一身黑色,隔得太远了,张小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眉梢眼角似乎都浸透了一层寒意。
  隔了个把月,她幻想过了很多种再见他的场景,唯独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脚下的布鞋被雨水浸湿了,沉甸甸地挂在脚上,还有身上臃肿笨拙的孝衣——她近乎狼狈地低下了头。
  走近了,才觉得他的眉就如远处如黛的青山,内敛温文,其实并不肃杀。
  从村口到屋里这段路,两人一路无话。
  这会儿已经结束了,家属聚在院子里焚烧寿衣和寿房。火焰大,一阵风刮过,猛地朝她这边扑来。
  张小檀避之不及,一阵热辣袭来,眼泪顿时滚了下来。
  耳边听到周居翰问她怎么样,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缓缓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心中一震,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忙用手按住眼睛,默默流泪,只是摇头。黑暗里,感觉他另一只手绕过了她柔软的腰肢,搀着她拐进了内堂。
  她的心里泛起苦涩,还有埋藏在心底若有似无的嘲弄,自己都说不清。
  到了里面,她听到他和四姑交涉,四姑说休息室里都是人,挤不下了,去二楼吧。她还来不及辩驳,就被他按着上了楼。
  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才造起来的老房子,一楼前面是大堂,后面左右两边连着的是卫生间和厨房,楼梯是那种三角的木质楼梯,很狭窄,走起来“嘎吱嘎吱”响。
  楼上就两个房间,入口都挤在这尺寸见方的楼梯平台上。周居翰扶着她进了最左边的那间。
  张小檀心里一突,本能地想要退却。
  不过,她到底没有这么做。
  他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递给她,她挨着床边坐下,慢慢擦着眼睛。
  周居翰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很简陋,除了靠墙边的这张床、另一边角落里挨着墙的小折叠床外,只有床边的一张小木几和一台抽屉大小的黑白电视机。
  他从木几上捞了杯水,慢慢啜了一口,问她:“你今年大三了吧?”
  “嗯。”
  “明年有什么打算?考研、还是去工作?”
  张小檀只略一思索了会儿,就答道:“工作。”
  他转过头来看她,目光不算多么严厉,但是她闭着眼睛也知道他不悦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沉默四五秒钟,然后又心平气和地开口,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是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只有不在乎,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张小檀也不是个太过矫情的人。不过,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伤了她的心。
  她从一开始也知道了,那不过是他一时失意,加上醉酒乱性罢了。
  她爸在京城那边给他家当了十多年的司机,她见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大多时候,他都是在西山指挥所那边工作,鲜少回来。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喝了两口酒就认错了人,将她当做了他那已经出国的前女友。
  眼睛终于能看见了,张小檀转而把那毛巾捏在了手心里,湿漉漉的,好像结了一层细汗,不过抿着唇没有开口。
  周居翰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抵触,解释说:“你成绩那么好,不考研可惜了。只有本科学历的话,以后想进研究院是很困难的。”
  张小檀默了很久,到底还是说了:“没钱。你养我吗?”
  这句话满满的都是挑衅,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表现地很平和,现在才抬起头,出言怼他。
  周居翰敛了声音,开始细细地打量她。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显得严肃。张小檀一直都有点怕他,只撑了两秒就避开了视线,咬着唇,徒劳地撑着场子。
  “别咬着。”他伸手过来捏了她的下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只有底气不足又死要面子的小姑娘,才喜欢咬嘴唇。”
  她冷着脸挣开了他的钳制。
  周居翰并没有和她计较:“别任性。”
  张小檀最抵触他这种成足在胸的语气,他越是心平气和,越是显得她心虚气短,无理取闹。
  以前在大院里也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不,不止是她,很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
  ……
  她父亲老张是扬州人,九几年时,他们一家四口举家搬迁了过去,原本在空司大院西大门那儿的一个修车厂里干活,后来那地方扩建了,原有的几间平房仓库都拆了,又恰逢他老伴儿中风住了院,生活很苦。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实在是没法儿了,决定一块儿回到老家种田去。
  周居翰的父亲周茂霆是从参谋做起的,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知识分子。
  他有个老战友在空一所做研究,那段时间所里和北理联合组织了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为了赶进度,连日连夜地工作,不幸累倒了。
  病来如山倒,老学究平日就缺乏锻炼,这一病,哪里还得了?
  周茂霆听说了,几乎一个礼拜有四五天都往那边赶,每次都要从西大门那条道上过。有次他赶时间,车不小心陷进了一个坑洞里。
  周茂霆发动了几次都没打着火,只好跳下来检查那车轮胎。
  车倒没问题,只是熄了火,这轮胎却出了毛病,几块拇指大小的玻璃碎渣子躺在坑底,刚才他心急之下不停发动,轮胎滚动摩擦间,把这些碎渣子一股脑儿扎进了车胎里。
  周茂霆又急又烦,拉了个过路的人就问这附近有没有修车的。被拉的这人好巧不巧,就是老张,听了,就说,首长您要是信得过我,我现在就给您去拿工具吧。
  周茂霆赶时间,也不管他技术怎么样,就应了。
  老张修了好几年的车,换个轮胎算什么?还给他换上了德国进口的特质奔驰胎。周茂霆低头看了看,踢了踢站起来,说,行啊。多少?
  老张摇摇头,说算了。
  周茂霆一听就板起脸了,说这怎么行,他们一家三代都没这规矩。
  老张知道他误会了,苦笑着说明了来龙去脉。这人都要走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本来他就没打算要带走的,现在能帮到别人,也算留点儿念想了。
  周茂霆心里就不是滋味儿,隔日就去总医院那儿把医药费给垫了。老张带着俩儿子一闺女过来,鼻涕眼泪不要钱地掉,就差给他跪下了。
  周茂霆是个读书人,脸皮没那么厚,也不像老一辈枪火里来去的那些兵痞,当下就沉了脸,说你再这样我让警卫连的来赶人了,快起来,像什么话。
  老张讪讪的,从那以后,就一直给他当司机。这一当,就是十几年。前些日子,周茂霆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养老,可他死活不乐意。
  他说自己身子骨还康健着呢,只要还有点力气,就得报答首长当年的恩情。
  可没有几天,他也去下面和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见面了。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吧,是因果循环。
  只要一想起四年前暑假里那件事,张小檀的太阳穴就不停地跳动起来。对于这个父亲,她也说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
  就如她对周居翰。
  永远处于这样的矛盾中。
  ……
  天色暗了,房间里安静地只有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
  张小檀坐了会儿,站起来说:“没有备用的毛巾和牙刷了,你等会儿,我去镇口帮你买。”
  他从后面捉了她的手:“不用。”
  张小檀仿佛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缩回了手。
  周居翰抬头对她说:“你在怕什么?”
  张小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并没有吓到他。他不闪不避,眼底反而有气定神闲的微笑。
  张小檀暗恼自己不自量力,所有的底气似乎都在这一刻耗尽了。
  周居翰收起了笑容,笃定地说:“我帮你报考研,明年,去北京。”

第二章 夜半

  “去的不巧,镇上的小卖部关门了,脸盆和毛巾您先将就着用我的吧。”张小檀弯下腰,吃力地从盥洗台底部拨出叠地齐整的脸盆,用热水帮他里里外外都烫了一遍。
  卫生间豆腐大小,站两个人都嫌拥挤,周居翰在门口望着她忙碌。
  二十左右的小姑娘,青涩而美好,身段窈窕,白色的衬衫拴在牛仔裤里,那一截腰肢纤细柔韧,胸部微微凸起,有些许春光从撑起的纽扣缝隙里泄出来。
  他皱了皱眉,伸手过去。
  张小檀吓了一跳,按住胸口退了两步,径直坐倒在半人高的盥洗台上。
  周居翰忽然觉得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挺好玩,微哂一声:“嘛呢?扣子崩开了,自个儿看看吧。”
  张小檀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一时窘迫难当。
  她不善言辞,忙低头去系扣子。可是越紧张就越系不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周居翰有点莞尔,也不忍她继续这样窘迫,挽起袖子,过去将那脸盆接了,低头给自己放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张小檀落荒而逃。
  周居翰抬头看了眼她镜子里踉跄逃走的狼狈模样,禁不住一笑,微微摇头,可之后又落了笑容,心里沉甸甸的。
  年轻女孩他也见过不少了,像她这样的倒是少见。
  看着挺稳的,其实不过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家徒四壁,失去了双亲的孤女。
  屋子就那么大,周居翰睡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另一张床上,夜半的时候,张小檀从睡梦里醒转,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更加辗转反侧。
  黑暗里,忽然响起他的声音:“睡不着?”
  张小檀一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黑暗给予了她一层保护色,她忽然没有白日那么怕他了。周居翰的声音其实很温和:“待在这儿你能有什么前途?我是为你好,甭置气了。”
  “我没有置气。”
  “真的没有?”他的声音里有浅淡的笑意。
  张小檀抿住唇,冷冷道:“没有。”
  周居翰又笑了:“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有那么大……老张带着你俩哥哥说得动容,就你无动于衷。”
  那时他没怎么注意她,刚刚上了军校,封闭式教学,平日很少回来。等他回来大院里,她却走了,跟着母亲和俩哥哥回了扬州老家。
  之后那边也断断续续传来消息,很多次,他都看到老张拿着信件躲在角落里细细翻阅,不过他对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姑娘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唯一记得深的,是四年前暑假,她和她表姐谭静来北京暂住,他母亲特地给她们腾了两间空屋子出来。
  俩姑娘性子都文静,谭静倒是比她偏活泼点,一次在礼堂看完电影,两人路上只顾着交谈电影内容,压根没看路。
  那次他从西郊部队回来,因为渤海上空有两架巡逻机失联,他陪着冯老和几个首长在指挥所开了一个礼拜的会议,心情特别烦躁,给他开车那司机还是新换来的,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大院里也不减速,差点就撞上了她们。
  车子一个急刹,两人跌坐到了地上,看见是甲A的车牌,还挂上了警备,吓得脸色都白了,坐在地上不敢起来。
  这辆奥迪是冯老的,他的车前些日子上高架的时候被人刮了,现在还搁交警大队呢。
  说来也是可笑,他没跟对方计较,那人倒得寸进尺,今早给了他一个电话,说没钱交保险,让他先垫付着。
  这厮说这话时鼻孔朝天上,那姿态,仿佛能日天日地,别说是他们一部的车,就是中央首长的车也照撞不误。
  周居翰一想起这事,也是哭笑不得。
  他开了车门径直下去,弯腰将手递给张小檀:“没事儿吧?”
  张小檀还没说什么,谭静却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嘀咕,这首长怎么看着这么年轻,不会是冒牌的吧?
  冒牌的?
  旁人只说他年少持重,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那年暑假,他对张小檀的印象才算稍微深了点。他的书房在二楼过道中间,和张小檀住的客房相邻,有时候办公到很晚,她会给他端过来一点宵夜。
  不过每次都是放下东西就走,有时连给他说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点头之交的女孩,和他有了那样的关系。诚然他那晚喝多了点,其实意识是清醒的。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父亲站得高,也退得早,一家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他肩上。其实周居翰并不是一个脾性温和的人,在这四九城皇城底下长大的子弟,有几个谦恭和煦了?
  儿时,他也是一言不合就纠集一帮人和对面海军庙的那帮野小子干架的主儿。
  他下手狠,还黑,但凡被他打了的,没有几个礼拜下不来床。他这恶名,不止在空司大院里是响当当的,公主坟往西直到西郊部队那一带,说出来都鲜少有人不知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改变了,敛去了小时候那股子戾气和不可一世,变得喜好诗书,恭谦有礼,和他姥爷一样写的一手好毛笔。
  成年后,他更是很少和人发生冲突,更是很少发怒。
  冯文萱的背叛,不仅仅是背离,更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又响又亮。周居翰已经三十多岁了,此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冯文萱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喜帖已经发出去了,大院里人人都知道,周家的长子要结婚了。
  那个年纪轻轻却前途无量的周家长子,要结婚了。
  可是,这消息还没传遍各个角落,接踵而至的就是婚典取消的消息。有好事者打探,很快就得到了小道儿。
  原来啊,新娘子跟人到国外进修去了。为了一个项目名额,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这段感情。
  更有人打听到其中内情。
  跟她一块儿出国的还有她的小学弟,一个比她小了四岁的男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秀气。
  周居翰何其骄傲的人?那段日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工作,谁的面也不见。
  张小檀担心他,晚上熬了点鸡汤,小心地敲响门。
  过了会儿,里面人让她进去。
  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地上一溜儿的酒瓶,有空的,也有翻到的,房间里乱糟糟地摊了一地。他拄着头半倚在办公椅里,眼眸微阖。
  张小檀绕过酒瓶子走过去,把鸡汤端给他:“我在老家的时候总是给我妈妈熬……你尝尝。”
  她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周居翰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那鸡汤,有好半晌没说话。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踯躅不安了,犹豫着捧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敲打在玻璃窗上,室内更加显得安静。周居翰盯着她颤巍巍捧着那碗的手,忽然伸手按在了上面,惊得她失落了那碗。
  地上更脏了,小姑娘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收拾。
  着急的模样,忐忑的模样,都很纯粹,半点儿不掺假。就是那一刻的冲动和迷乱,他把她抱起来,压在了那张办公桌上。
  文件给扫了一地,衣服也扔了一地,他在她年轻幼嫩的身体里辗转反侧,得到慰藉,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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