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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废话,张嘴吃药-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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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深谙这一点,所以在与森浩的相处中,他从不会自以为是地以“救助者”的姿态高居,透露出一丁点“让我帮助你”的情绪企图帮助他走向明朗,而是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督促他记得吃药,用行动告诉他“我需要你”。或许这样会好点。
  精神病患者大抵都孤独,抑郁症患者尤甚。
  这是属于一个人的反抗,任何人都没办法真正介入。
  他们每日都在同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物搏斗,那怪物毫无形状可言,却能让人感受到扼在喉骨处的逼人窒息的压迫感与威胁。它不是每时每刻在他们耳边诱惑他们走向死亡,它懂得巧妙地转换方式,悄声无息、一点一滴地抽离他们心中求生的念想,令他们自头顶至脚跟的每一颗细胞都失去活力。
  这大概能够称得上一种病态的平衡,也是一方困境——患者与疾病双方之间持久战般的互相僵持耗损。在长久到看不见尽头的痛苦折磨中,选择放弃抗争是否也能算作主动打破困境的方式?森浩在撕开衬衫制作布条时对自己说,算了吧,没有用的。
  他面对体内这个具有压倒性实力的恐怖敌人无能为力,他能做的最后抗争,就是把自己交给上天。
  听天由命。
  森浩睁开双眼,扑面而来的是更深厚的绝望。四肢百骸僵硬得不像话,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遍布身体的疼痛。这是上吊自杀未遂留给他的后遗症,他该受的。
  干涩的眼角流出泪来,那液体几乎滚烫,灼得他面颊生疼,越是疼越是涌出更多。他清楚地明白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在乎他的,是爱他的,可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他承认他是个胆小鬼,他没有责任心,他对生命不负责,好不好?
  他认输了,所以,别再折磨他了好不好?
  让他放弃好不好?让他自由好不好?
  好不好?
  寂静得一丝声音也无。
  他的四肢被约束带捆绑在病床上,他甚至无法擦拭他脸颊上糊作一团的眼泪鼻涕。他唯有无望地等待脸上的水渍被风吹干。不晓得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森浩怔怔的,抽不出一丝兴趣察看来者何人。
  “阿森。”是陆之屿的声音,他抽了两张纸巾走过去抹干森浩面颊的狼藉,“……辛苦你了。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
  森浩没吭声。
  他记起很久之前他跟陆之屿的对话,是两个稚气未褪的少年在交流自己心目中的“喜欢”。彼时他仍能酝酿大段的说辞来与陆之屿辩论。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森浩说的是肯定句,“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情感,一旦喜欢上别人,就总要去猜测那个人是否也对我抱有同样的感觉。”
  “然后慢慢地,就会被自己骗了。下意识地留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放大她做出的一切反应,过分解读她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情绪。”
  “然后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收到一句‘对不起’作为结局。事后才反思,为什么如此唐突?为什么不知足地试图打破原有的平静?”
  他作结论:“我从来不具备讨人喜欢的潜质,所以‘喜欢上一个人’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让它发生比较好。”
  陆之屿困惑地抓抓头发,“阿森你怎么想得这么长远呢。不开始的话连结局都不会有啊,失败一次又如何呢?”
  他说:“有些人,哪怕一次失败都能击垮他们的。”
  “我不懂。”陆之屿实话实说。
  森浩垂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如今他面前的是一双藏着心事的眼睛。
  陆之屿对他说:“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不懂。”他将森浩的脸庞擦干净,沉默了良久,郑重地告诉他,“但是,作为朋友,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咀嚼起来,似是含着些许离别的意味。
  之后的几天,森浩从C区转走。聂护士说他被送入了封闭式监护病房。
  不知是好是坏,他们此后再没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抑郁症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遇见了得这个病的患者,特别是有自杀倾向的患者,请记得不要对他们说出“我懂得”,“我理解你”之类的话,一味地诉说这个世界的美好也不会有用。因为这根本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我文笔拙劣,写在文里的东西根本不及他们感知到的痛苦的千分之一。
之前查阅了一些文献,相对而言,“我需要你”或许是稍微好一点的表达。(如果能有相关专业的读者小天使指点一二,指出其中的不妥当之处,我再修改。)
无论如何,请为挣扎在这场战役中的人们加油。
==
关于森浩。
我原本的设定是,在小芋头离开后,他陷入死亡重临的恐慌,数次自杀未遂后筹备了很久,在一个夜晚悄声无息地选择离开世界。但写了这么多,还是觉得太丧。就决定安排他转离C区,算是留一个希望吧。
我希望在那场战役里,他能赢。

  ☆、地下三层的医生

  森浩是真的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有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再联系过。
  炎夏的暑气一日日消弭,落了几场雨之后天气转凉。
  浴室里的哗哗水声时断时续,持续将近一刻钟终于完全停歇了,方榆旋开浴室的门把,光脚踏进去。浴室内水汽氤氲,携着一股乱人神智的热力。陆之屿没有开灯,借着天窗里透过的一丝曦光勉强看清来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来不及做出反应。
  两条手臂不容推拒地绕上来,她踮脚抱住他的脖颈。棉质的薄衣衫沾水变作半透明,她牢牢贴附在上面,微微分开了双唇辗转寻他。
  他眸底沉晦,有如捣入一笔重墨,搅乱了裹挟其中的许多情绪。他的臂膀坚实有力,一语不发地将她托起,低头深吻,吮她的唇舌与齿关。
  “陆之屿……”口中溢出一声惊呼,转瞬之间她已是后背贴墙,双腿夹着他的腰才不至于掉下去。
  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他眉目低垂,专注于手上的活儿,似是不经意抬头,“嗯?”
  她轻声说:“你还有我。”
  他的动作一顿,将她高高抛起,仰头啄吻她颈项的弧度,“嗯,心肝儿。”
  如此便无话。
  花洒浇下温热而细小的水柱,密集而整齐的声音掩盖了另一种。她的手指穿过他湿透的头发,随着身体的下沉蓦地蜷起指尖,指腹刚刚触及一道不明显的疤——他复托起她,令她整具身体狠狠一颤,紧接着又是一次下落,叫她彻底失去言语。
  酣畅过后,陆之屿还是死死抱着她不肯放她下来。水柱倾洒在他的后背与头颅,他将她托至高处,脸埋进她怀里。水也沿着他的肌肉流淌进她怀中,像细密的径流,散开而后合并,分不清从何而来。她叹了口气,手掌搁在他略微颤抖的背脊上,安抚似地摸了摸。
  他持续了一整周怏怏不乐的模样,就连他平日里最热衷的某种运动也没能拯救他多少,仅在医生护士查房看他心里状态时才会勉强装作平常的样子糊弄过去。
  他枕在她腿弯,伸手捉她拢在一边肩膀上的头发玩。她的头发很长了,发质介于软硬之间,发梢打着卷,捏在手里有种韧性的质感。他眨眨眼,叫:“阿榆。”
  “嗯?”她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低头看他,“怎么了?”
  “我们的朋友都在一个个地离开,小芋头不在了,阿森也走了。”
  “森浩跟小芋头不一样,他被送入封闭性监护病房了,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陆之屿却摇头,“他不喜欢这样的。”
  “他们在努力救他。”
  他大睁着眼睛思索片刻,缓缓道:“阿森想要的是摆脱——或者减轻痛苦。可在我看来,他们对他的救治方式本身就是不亚于他自身感受到的另一种痛苦。”
  方榆不说话,他默了片刻,自觉地换了个话题,“我们等会儿去看看老赵吧,他也不好过。”
  ***
  跟他们一样,平时唯恐天下不乱的陛下最近也没出现在娱乐室,他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同大不点说了一周的话。他时而把大不点当做阿森,时而当做竹竿,时而又当做小芋头。
  他照着记忆想象他们在自己面前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努力地用平常嬉闹的姿态说笑话打哈哈,一人自言自语来去多回,说着说着却连自己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嘴角耷拉下去。
  好累。他害怕自己一个人演不下去了。
  陆之屿带着方榆敲他房间的门,陛下磨蹭好一会儿才给他们开了门。他看着憔悴了不少,昔日里他引以为傲的后脑勺也褪去了一层油光,黯淡了不止一点点。他只轻轻叫了声“大哥”和“小鱼干”,侧开身让他们进去。
  陛下左手空空,大不点搁在一张茶几上,被很好地安置。
  他抬眼看看陆之屿,再看看方榆,不住地摩挲左手断指残留下的一小截儿,犹豫地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能发出个像样的音节来。
  “老赵,你这些天按时吃饭了吗?”看他尴尬,陆之屿主动找了个没什么水准的话题,和颜悦色地冲他笑一笑。
  “吃的。”他的回答乏善可陈,缺了一些抖机灵的兴致。右手遮掩着在那蘑菇蒂般残留的指骨上抚摩,他吞了口唾沫,尝试地开口,“大哥。”
  “哎。”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他低垂着脑袋,搓搓手,对着自己的断指出神,“我怕我不说出来的话就没机会了……”
  陛下短促地瞥了方榆一眼,双手扭扭捏捏地背在身后。
  “大哥,小鱼干,我是十二年前进枫叶岭的,比大哥你还早了点。刚来那会儿,虽说我也整天戴着我家小不点,但我没想用他来遮掩什么,因为——我的左手还是完整的。”
  他不自然地看向角落,背在身后的左手有一点点冒上前的趋势,徘徊在裤线两边。少顷他才下定决心般伸出手来展在他们面前。
  “我的无名指,是在这儿断的。”此话一出,将面前的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在哪儿?”陆之屿问。
  “那个时候枫叶岭的监控设备不如现在的完善,有一天,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电梯口,坐电梯下楼去了。电梯停在地下三楼。”
  方榆低声说:“红色禁区。”
  “小鱼干你知道呀?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个不重要,老赵你继续讲。”
  陛下讷讷点头:“那个区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我看到他们的房门都是厚实的钢铁,门上只开一个牢门样子的小窗口和脚底下送食物的口。我一时好奇……想看一看里面的病人是什么样的,就凑近了去看,没留神握住门上的栏杆——里面那个病人瞬间就扑上来,咬、咬住我的手指头。”
  他在陈述这段事实的时候不住地发抖,当年的景象历历在目,病人鲜红的眼,参差的牙,狰狞的表情一一从他眼前掠过,最后一幅画面是鲜血迸射的断指。他狠闭双眼,攥紧了左手,仿佛那截血肉模糊的手指依然长在他手上,隐隐作痛。
  “他们是真正可怕的病人,不像咱们C区的大伙过家家似的好说话。病人都很凶。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指……直接被他咬下来了。可这不是重点……”
  两人屏息。
  “重点是,那里住着一位医生,是真的住在那里,没出来过的。在我捂着手指痛叫的时候,他从我身后走出来,像鬼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位医生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杀猪般嚎叫引来更多双眼睛。他贴在他耳边,“那人很凶残,你只能自己节哀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回你手指,找回来也接不回去。”见他有挣扎的兆头,他捂紧陛下的嘴巴,不耐地拧眉,“不该来的地方下次就别来,自食其果怪谁?我要是你呀,就闭上嘴,先把血给止住了。”
  “那医生说我这个样子暂时不能上去,带我进了一间病房。之后的半个月,我就住在那里,除了他没见过别人。回到C区之前,那位医生威胁我说,要是我把地下三楼的事情传开了,就把我也丢进去。我想跟人投诉他,但负责我们这一块儿的医生和护士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也没问。我一想说什么,他们就逃避。”
  陆之屿问:“那位医生长什么样?”
  陛下摇头,“我不记得了。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半个月来我明明与他朝夕相处的,我肯定看到了的。奇怪,真奇怪。”他懊恼地抓了抓后颈,“我从那部电梯上来之后,就完全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
  陆之屿心中涌起不明的熟悉感,他沉吟片刻,问他:“你在楼下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看到一些重复的图案,或是重复听到一些声音之类的?”
  陛下歪头想了想,“那个医生不太爱说话,声音我倒是没怎么注意,说起图案的话,我倒是有点印象。他给我腾出来的那件病房里,挂着一幅墙面装饰画,好像是一种黑不溜秋的花。我在他用的手术刀上也看见过的……”
  “老赵,也许你被催眠了。电梯里的某种声音或是别的信号使你进入一种状态,无法记起那位医生的面貌。”
  陛下似懂非懂地点头,“我记不得他的脸,只能隐约记起他的穿着。大哥,说起来他好像有跟你一样的毛病呢,不爱好好穿衣服,一件白大褂袖口一系就挂在脖子上,走起道来跟一路牵着个风筝似的。”
  方榆一怔,刚想说些什么,陆之屿便嚎出声,“我哪里不好好穿衣服了!”
  陛下低头对手指,小声嘀咕:“就是有……”见大哥脸上挂不住,他急忙换了话题,“哎,这也不是重点!”他慢吞吞地伸手入衣兜里掏啊掏,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展开给他们看,“重点是,小芋头好像也见过这个医生。”
  他捏在手中的画确是小芋头的手笔。
  画上有两个人,稍微高一些的男人拉着浑身雪白的小女孩下楼梯。男人吊儿郎当地穿着医生的工作服,如陛下口中所述的那样,披风似的挂在脖子上。
  而且,这个男人没有脸。
  方榆看了一眼底部,那里有一串没完全擦干净的日期。
  正是小芋头有次失踪,C区医护人员以及方榆陆之屿联合出动找她的那天。也就是她消失在森浩房间里,又凭空出现的那一回。
  “前几天,一直照顾芋头的护士交给我这个。”他眷恋地抚摸画上的笔触,目光中充满温情,“芋头这孩子,看着懵懵懂懂的样子,她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吧……”
  回去的路上,方榆还在想陛下喟叹着道出的话。
  听陛下讲到那位医生,脑海里有个念头几乎要破土而出。
  静默地来到C212门前,方榆迈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便低头去瞧。是一支小巧的木质盒子,她瞥一眼陆之屿,后者一头雾水的模样,还扭过头吃味地同她赌气。
  她携住他的手安抚他,打开了木盒。
  里面斜躺着一支工艺精致的手作玫瑰。
  黑色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头不是尾气辣,是一段浴室的场、景、描、写……具体就是,院花猫在小鱼干怀里哭。咳咳,没别的了。嗯。
==
经历下午的“新蕾风”违和封面之后,我又捣鼓了一个红白色高冷吃药的新封面,特别贴合正文!你们快看!

  ☆、黑玫瑰

  聂雨吃过早餐下楼,陈公子的车停在楼下。她敲了敲车窗,窗户摇下来。陈公子架着的一副极其骚包的墨镜滑下鼻梁,对她飞了个吻。
  她无视那个吻,晨起积压在心口的一股气仍未消散,因此她板着脸:“你来接我做什么?我要去上班,被人撞见多不好。”
  “没事儿,我就是过来送你上班的。”他十分好脾气地替她开了门,“上车吧晴晴,车里凉快。”
  她立在原地不动,“你省省吧陈子敬,你不怕被院里那些人发现我还怕呢。”
  他竟从车里走出来,拉着她的胳膊往车门边走,“没事儿,我送你从后门进,保证不会被发现。”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聂雨抗议无效,只得坐进车里。
  他坐上驾驶座,送风口呼呼地吹出冷气。他打开了广播,电台正播放一首粤语情歌。她听得入神,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料想到她也许是想起了某个人,默默去握她的手。
  她躲开了。起床气消散得差不多,她只是别过头,没有说话。
  一曲毕,电台晨间播起了财经新闻。
  “据我台获悉,知名疗养院枫叶岭大头股东陈氏财团对于其将实施的新项目提出撤资要求。外界人士猜测,是由于近来枫叶岭新项目方案引起股东大会内部分歧;当然也不无可能是陈氏财团本身资金供应问题……”
  他倏地关掉广播,扭头对聂雨笑了笑,“晴晴,你别多想。”
  她仿佛没有听见广播中播报的内容,依旧维持着头朝窗外看风景的姿势。半晌她问:“公司资金链出问题了吗?”
  “我能解决的。”他没否认,只强颜欢笑地答,“真的没事。对了,我给你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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