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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别人，是我亲人。”云飞放缓语气，尽量避免触怒对方。

　　　　“对你客气，不代表你有跟我们叫价的资本，”当中一个胖子语气轻蔑，“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得看我们心情高不高兴。”

　　　　“这个我懂。”言多必失，云飞垂下眼睛，做出一副愿意配合的姿态，等待对方发话。

　　　　几人观察了他一会儿，发觉这位富豪公子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害怕紧张，反而看起来很放松，甚至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错觉，似乎对自己的处境缺乏正确认识。

　　　　有个身材瘦高的男子拉了把椅子坐下，隔着头套与云飞面对面：“杜公子，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钱？”只要谈钱就好办。

　　　　“对，你给自己估个价，我想听听。”

　　　　“这个……”云飞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可能很多，也可能……是零，其实值多少钱不在于我，而在于你们。因为，主动权在你们手上。”虽然与对方脸对脸，云飞尽量避免与歹徒四目相对。

　　　　“可能是零？呵呵，有意思，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会是零？”

　　　　“双输，当然是双输的情况下，”云飞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拿不到钱，白忙一场，还承担巨大风险……至于我，不说了，太晦气。”

　　　　瘦高男子拿出一只录音笔：“告诉你父亲，我们要现金，一个亿，一天内准备齐全，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

　　　　“稍等一下，”云飞客气但明确地做了个拒绝的手势，“钱好说，录音也好办，咱们都是生意人，万事好商量。”

　　　　“咱们？”瘦高男子乐了，“生意人？你可真逗！”

　　　　“在我看来，只要是图财的行为，无论黑白两道，皆可称作生意，”云飞放低音调，声音不疾不徐，“一个亿……其实真没必要惊动杜佬，这个数目，我自己可以做主。”

　　　　“呵呵，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弟兄们苦哈哈地提着脑袋忙活一年，不够你们这些贵公子挥霍一个晚上的。”瘦高个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

　　　　“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谈到钱，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商量。当然，我个人最希望的结果是你们拿到足够的钱，我和未婚妻双双保住性命，大家各取所需，全身而退，从此江湖永不相见，平平安安，皆大欢喜。”

　　　　瘦高个眯着眼睛看了云飞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语言有多少可信度。虽然隔着头套，他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冷笑：“少废话吧，我们不是三岁孩子，没那么好忽悠，”录音笔递到云飞嘴边，“按刚才的要求，对你老爹说一遍。”

　　　　云飞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见不到我未婚妻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呵呵，找揍是吧，反了你了！”瘦高个话音刚落，旁边两人咣咣几拳打的云飞眼前金星乱冒。

　　　　“看来对你太客气不行，不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给我狠狠地揍！”

　　　　足足二十分钟，打人的都嫌累了，云飞翻来覆去就一句，见不到如意，一切免谈。

　　　　“光揍不行，得给你放放血。”胖子亮了刀。

　　　　“等等，”瘦高个挡住他，假惺惺地劝说被打倒在地的云飞，“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了个女人，不值得搭上自己性命。”

　　　　“她值，”云飞嘴角挂着血，淡然一笑，“兄弟，你从没有遇到过心爱的女人吗，可以为她玩命那种？”挨了爆打，云飞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既然都被绑了来，没道理死活不让他见如意。

　　　　想到这儿，云飞干脆放手一搏，把话说绝：“说真的，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你干脆把我俩一块弄死得了，路上还能做个伴。”

　　　　瘦高个歪头瞅了云飞一会儿，与胖子对个眼色，让那几个看住他，俩人走到门外云飞听不到的地方商量。

　　　　胖子扯下头套：“大哥，怎么办？弟兄们冒这么大风险忙活一场，别拿不着钱，还白惹一身骚。”

　　　　瘦高个虽然没扯下头套，语气听着让人牙疼：“谁说不是，一旦出事，肯定是咱们背锅，姓刘的跑的影儿都没有。”

　　　　“反正这会儿姓刘的不在，让他俩见一面算了。”胖子环顾左右，对瘦子附耳低语几句。

　　　　“黑吃黑？”瘦高个看了胖子一眼，“这样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晚上二更……

　第93章　半山

　　　　“只要有了钱；　过去的生意不做也罢，我看姓杜的小子，比姓刘的老贼靠得住。”

　　　　瘦高个思忖一会儿，干笑几声：“能否靠得住另说；　这是票大生意，做成了；　弟兄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俗话说得好，千里求官只为财；　何况咱们？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这样，甭管老刘在不在；　先让姓杜的看她一眼；　然后根据情况，咱们见机行事……这小子的架势，要是见不着他媳妇，连他老子电话要出来都难。”

　　　　胖子连连点头：“对；　咱们的目的就是钱，其它事跟咱没关系，老刘至多不过等等，送到嘴边的大肥羊……不能断我们财路吧。”

　　　　当下计定，胖子戴回头套，与瘦高个返回屋内。

　　　　几分钟后；　隔着厚重铁门的小窗，云飞终于看到与豆蔻关在一起的如意。隐约看上去，她俩情绪还算稳定。可惜；　他的嘴被提前堵住，说不了话，只好眼睁睁被带走离开。

　　　　知道如意暂且无虞，而且与豆蔻同在，云飞稍稍放了点心。他知道，如意最怕被单独关在陌生黑暗的地方。

　　　　云飞判断，自己与如意、豆蔻同时消失这么久，肯定已经引起警觉。李爸，刘天昊，张正义几位都不是善茬，必定正想尽千方百计追踪他们的消息。

　　　　他与如意眼下的状况，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配合歹徒，让他们觉得有拿到钱的希望。尽量拖延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寻找一切逃出生天的机会。按之前的承诺，云飞顺从地录了音，报出杜嘉雄的私人号码。

　　　　已经得到提示的杜嘉雄等的就是这个电话。

　　　　他耐心听完歹徒开出的条件和云飞的录音，做出郑重承诺：“只要保证我儿子和儿媳两个人的安全，你们的条件我全盘接受。只是有个难题，一天之内提取这么多现金，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银行没有准备，确实拿不出来，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稍稍宽限时间，或者，多几种货币的选择……”

　　　　杜嘉雄态度诚恳，语气舒缓，听着让人格外放心。谈着谈着，他甚至开始与歹徒商量，哪种货币汇率合适，同等价值的体积相对小，从投资角度劝对方考虑，是否把其中一部分换成黄金保值……

　　　　这一通长聊，使警方顺利摸到了通话者的准确地点。

　　　　居民小区？怎么可能！

　　　　那地段太繁华了，通话者的位置大概率不是藏匿人质的地方，万一警方抓捕不当，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位置找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轻易拿出行动方案。

　　　　捷达车上的李爸在变声器混蛋的指挥下，已经疲于奔命了整整一夜。听完何队的最新情报，他让何队把杜嘉雄电话里云飞录音的那部分提取出来，反复播放。

　　　　李爸听着录音作分析：“录音的地方很安静，有回声，空间不大……云飞、如意，还有豆蔻……”他边往第三个目的地飞驰，边与何队展开讨论。

　　　　第三个目的地，变声器混蛋让李俊杰赶到一座山上去。在那儿，只有一条很窄的道路通往半山腰。

　　　　反复听着录音，结合整晚遭遇，李俊杰脑海里忽的灵光一现：“我知道了，如意他们就在那座山的防空洞里！”

　　　　“防空洞？”何队刚好熟悉那儿，“那座山上的确有个挖的很深的防空洞，年代久远，已经废弃很久了，不是说那座山要搞开发吗？”

　　　　“搞开发……不好！”李俊杰一下刹住车，“你提醒我了，开发？那没跑了，就是那儿，他们肯定被关在那儿！这个恶毒的家伙！”咬牙切齿骂完，李爸开车猛蹿出去。

　　　　“李队，你别急啊，搞开发怎么了？”

　　　　“在山上搞开发会用什么？那座山不是准备削掉半个山头吗，炸｜药，防空洞附近有贮备的炸｜药！那家伙想炸死他们！明白了，什么要钱，勒索，都是假的，是刘二用来许愿的大饼！奶奶的，肯定有帮龟孙子被刘二那混蛋耍的团团转，被他卖了还做着发财的美梦呢！”

　　　　“你觉得是这样？”何队一时有点懵，仔细想想，顿时急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假如李俊杰猜测是真，歹徒和人质都在那座山的防空洞里，一旦发生爆｜炸，无论好人坏人，谁也跑不了。

　　　　“不知道，让我想想，先过去再说！”

　　　　李爸开着刚加满油的汽车火速前进，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思路正确。

　　　　刘家老二远去别国多年，在当地很难有什么势力。绑架云飞和如意不是件容易事，只能依靠“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或旧有关系，许以诱饵，假他人之手替他完成这一切。

　　　　妈蛋！李俊杰忍不住咒骂，替他干完活后一起陪葬，实力坑杀队友，绝逼是地地道道的刘家兄弟风格。

　　　　他速度一定要快！他不信刘二那种人会无声无息的“报仇”离开。吊着自己奔波了一夜，肯定是想让他亲眼看到什么，比如像十五年前一样。

　　　　既然刘家老二主动送上门来，他必须亲手掐死这个魔鬼！要不然，解不了他这辈子的心头恨！当年那拨人里，就逃了他一个。

　　　　因为对刘二的了解，李爸的猜测一点儿没错。

　　　　半山腰的防空洞内，如意与豆蔻紧靠在一起，瑟缩在稍作改造后的房间角落里相互取暖。她们身上穿的礼服太过单薄，很难抵御深秋时节，人工山洞里的潮湿寒凉。

　　　　她们待的地方光线昏暗，目之所及，除了那扇铁门，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因为安静，听觉功能陡然放大，连最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都显得惊心动魄。

　　　　中途，她们听到过一次颇为杂乱的脚步声响，在她们门前逗留了一会儿，正担心时，乱糟糟的脚步声很快撤走。此刻，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的声音规律单调，似乎只有一个人。

　　　　钥匙转动的声响后，沉重的铁门“吱呀”开启，有个身材中等，暂时看不出特点的男子走了进来。灯光角度的关系，他的脸恰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晰面部轮廓。

　　　　不知为什么，男子走进来的刹那，如意觉得有股彻骨的寒意沿着脊骨蹿上脑仁，是种天然的，直觉的害怕。说不清缘故，但就是让如意怕得浑身发抖。她禁不住向豆蔻身边靠了靠，紧紧抓住豆蔻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总比不到好……

　　　　o（╥﹏╥）o

　第94章　缘来

　　　　“李如意；　”男子的脸依旧隐藏在阴影里，“别来无恙啊。”

　　　　空荡荡的四壁，使男子沙哑的声音激起回响，语气声调和阴暗潮湿的防空洞空气一样自带斑驳的霉味。

　　　　这个动静；　如同一个沉重的大铁钩一样猛然击破记忆平静的湖面，迅速沉底；　戳穿堆叠腐烂的积年淤泥，直达湖底深处。

　　　　如意身上寒毛直竖；　她与豆蔻背靠背贴着石壁小心站起，戒备姿态的身体紧绷；　目光充满警觉。

　　　　“你还记得我吗？”男子声音像刀片似的刮过如意耳膜。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他的目光中凛冽的寒意刺穿模糊的光线笼罩住她们，令如意与豆蔻毛骨悚然。

　　　　“你是谁？”如意问，尾音带着按捺不住的恐惧颤抖。

　　　　“哈哈哈……”男子纵声长笑，阴鸷的笑声无比刺耳；　在防空洞中激起阵阵回响，让人联想起某种食腐的巨大怪鸟，恨不能捂住耳朵。

　　　　男子似乎对李如意的反应感到很有趣。他找个了自认为合适的落脚点站定，看戏似的观察着两个女孩，尤其观察李如意表情的细枝末节。他歪着头，津津有味地打量着身穿粉色小礼服的如意；　含混莫名的阴毒目光令人肝颤。

　　　　男子立住脚的所在，使他的面孔有一半暴露在不甚明亮的光影下。如意对他的脸很陌生，可他那双眼睛……

　　　　“看来；　你是真的忘记我了，也难怪，你应该认不出我……那时你多大来？六岁还是五岁，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你，确实，你比小时候还要漂亮……”说着，他仰起下巴眯起眸子，脸上的表情如人类命运主宰者似的在俯瞰芸芸众生，唇边荡起一缕暧昧的狞笑。

　　　　五岁，六岁？记忆的碎片穿过家中抽屉里的女孩相册。相册上的女孩梳一对扎了蝴蝶结的羊角辫，嘴角弯弯，笑容灿烂，相片下写着：“纪念亲爱的女儿——如意！”

　　　　在男子似曾相识的目光注视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忽然从记忆深处的淤泥底部猛地蹿出头来，恍恍惚惚，如梦似幻，这一刻，似乎时光重叠。女孩的惨叫声鲜活的仿佛依旧回荡在耳边，连带着断续续的凄惨哭泣。

　　　　出于本能的抗拒，如意差点喊出声来。

　　　　她像搂着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豆蔻。脑海里的画面像准备破城而入的敌军，正喊着号子集体扛着粗壮的巨木，不肯罢休地撞击着城门。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眼看固若金汤的城门门闩一点点出现裂纹，扩大……随着砰砰砰的撞击，巨门间开始出现缝隙，从缝隙中透过洪水猛兽般的打杀喊叫和刀光剑影。

　　　　如意闭上眼睛，体如筛糠，从记忆门缝间率先透过来的，是反反复复越来越清晰小女孩的声声惨叫，白色的蓬蓬裙，男子的笑声，冷酷的注目，淹没在水中的窒息、绝望……身边豆蔻温暖的身体……

　　　　城门破了，晦暗泛黄的影像逐渐清晰，如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如意，如意，如意……”害怕到极点的豆蔻，带着哭腔小声呼喊。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活像民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自带取人性命的浓重煞气。她很怕万一如意倒下，她该怎么办？

　　　　豆蔻的声声呼唤，补足了如意记忆中最后一块失落的拼图。假使当年那幕惨剧是部电影，呼喊“如意”的声音应该是她的台词，她的脚本……不对……原来，这些年，一切都错了。

　　　　如意满额满身的冷汗涔涔而下，身体瘫软如泥，胸口火烧火燎的剧痛犹如使她重新经历了一次溺水的可怕滋味。

　　　　男子对如意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感到非常满意——显然，她被浮现的记忆击垮了。

　　　　很好，他的判断一点没错。这姑娘长大后的人生之所以开挂逆袭，而且公众场合下的笑容总是那么无拘无束，阳光灿烂，是因为她彻底忘了小时候的事。

　　　　男子几乎是带着击掌赞叹自己是个天才的愉悦心情，仔细欣赏着眼前的一幕，生怕错失半点细节。不过，他显然觉得仅仅如此太不过瘾，应该在她重新划开的记忆疤痕伤口上，狠狠的多塞几把盐。

　　　　他不眨眼的死死盯着如意，沙哑的声音好似地狱使者：“嗯，李如意……想见见你的未婚夫吗？”

　　　　未婚夫，云飞？

　　　　被往事冲击的七零八落，魂飞天外李如意已经彻底虚脱。但“未婚夫”这三个字像一剂清凉的药膏，使她散乱的神智暂时收回了几分清明。

　　　　她勉强在豆蔻的费力搀扶下缓缓抬头，努力思考，对方提云飞是什么意思，难道云飞也在这儿？同样被他们绑架了？

　　　　看到如意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警觉，男子笑了：“那就是想见面了，嗯，是应该见见，不然就这样……太可惜了。”他咂摸地观望了一会儿如意的表情，转身出去，顺手锁上房门。

　　　　“如意，”刚才如意出格的激烈反应，令豆蔻以为她犯了心脏病或别的什么病症，“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如意，别这样，你别吓我，这儿只有我们俩……如意，如意……”

　　　　“错了，”如意大梦初醒，目光迷离，“我不是如意。”

　　　　“什么？”豆蔻吓坏了，如意被刺激傻了吗？她焦急摇晃着如意的肩膀，试图让她赶紧清醒回来，“如意，你是李如意啊，打起精神来，如意！”

　　　　“我真的不是如意，如意已经死了……”

　　　　“如意，你……”豆蔻脸如死灰，心说完了，没救了，如意被坏人吓疯了。

　　　　如意捂住胸口，仰躺在冰冷的石壁上，望着眼前那盏昏黄的灯火，没有一丝力气向豆蔻解释。

　　　　往事，不堪回首。

　　　　一切都想起来了，她其实是可心，与如意是一对心灵相通的孪生姐妹。

　　　　那年，她亲眼目睹了妹妹在舞台上被歹徒残酷虐杀的场面……

　　　　而她，在哭喊“如意”的声音中被反复按进水里，直到失去意识……

　　　　醒来后，血淋淋的惨痛记忆被彻底抹去。她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了死去的妹妹。或许，潜意识里，她认为死的人应该是她，应该是自己，是她没有保护好如意……

　　　　原来，她是替妹妹重活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