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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任何安慰，对他来说都于事无补。
　　游星背过身擦干眼泪，如此软弱，如此狼狈的自己，千万不能让他看到。
　　是啊，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悲伤，太过沉重。
　　继续下去，她恐怕控制不住情绪。
　　于是，只好强行转移注意力。
　　“他们的个人信息里，完全看不到小雪的记录，还有吃瓜群众，也只字不提。”游星查过商云策，资料显示，他是独子。
　　“事故一发生，商家马上封锁了消息，小雪与商先生相差十一岁，被保护的很好，只有圈内人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原来如此。”
　　“之后，商先生让11抹去网上所有相关信息，知情者碍于他们家的势力，也无人敢提。”
　　“高科技轮椅呢？”
　　“我们在小雪脑死亡前抽取了她的记忆和声音，再与AI融合，这样商先生就可以随时随地与妹妹对话了。”
　　“记忆怎么抽取？”
　　“商太太，抱歉，这涉及商业机密，我不便透露。”
　　“不好意思，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游星吸吸鼻子，“那我也能和小雪说话？”
　　“小雪有自主意识，传感器位于扶手表面，只要肌体与它接触，她就能感应脑电波，读取身体数据。”
　　“我碰过两次轮椅，她只报了数据，没搭理我。”
　　“可能时机还没到？你再等等，小雪很开朗，很健谈。”
　　“也不知小雪愿不愿意和我玩，也不知他会不会同意。”游星的目光落到商云策身上，他正在做器械训练，满头大汗，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当然会。”司风镜肯定地说道。
　　“真的吗？”游星一点信心都没有。
　　“商先生抗拒复健，还有一个重要理由，商太太可知道？”司风镜反问。
　　“他……舍不得小雪。”
　　“但商先生还是来了，在商太太的陪同下，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他决定结束惩罚，他决定摆脱轮椅，他决定离开小雪。
　　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了？
　　个中原因，游星不太明白。
　　“大概因为商先生找到了今后要保护的人，所以才想变得更加强大。”司风镜的食指在嘴角处点了点。
　　性格软，洞察力却极强，司风镜注意到了商云策的伤势。
　　只是，游星没想到，他会把这个功劳，算到自己头上。
　　“小雪还在实验室时，我经常和她聊天，她总说，死的人幸好不是哥哥，她希望哥哥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司风镜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游星。
　　游星静静地听着，目光定在轮椅之上。
　　小小年纪，饱受煎熬而离世，她却没有抱怨，也不憎恨。
　　哪怕肉｜体消失，残存的意志最放心不下的人，仍是亲爱的哥哥。
　　多么感人的兄妹情啊。
　　“接小雪回家那天，商先生说剩余的时光，他都要和妹妹在一起。”　司风镜继续述说。
　　游星轻轻点头，视线落到商云策身上。
　　无法再牵妹妹的手，那便乘上拥有妹妹意识的轮椅，陪她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为此，不惜舍弃未来与健康。
　　多么伟大，多么无私的爱啊。
　　“系统需要维护升级，商先生每隔几个月便会陪小雪过来，顺道复健。”司风镜看着游星，“上次，是一个月前。”
　　游星转过头，眼中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商云策不是为了妹妹而来。
　　难道，真的是……
　　游星不敢往下想，黎离和小雪都做不到的事，她凭什么能？
　　身为孤儿，她最渴望的是亲情。
　　父母为什么抛弃她，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二十多年。
　　师父捡到她的时候，她很健康。
　　仅仅因为性别或者贫穷，就如此糟践亲身骨肉。
　　这也太残忍，太没有良心了吧。
　　长大后，她托人打听过，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她只能偷偷幻想，偷偷期待，有朝一日他们会来寻她。
　　然后，狠狠打他们的脸，让他们后悔当初的决定，让他们求她回去。
　　所以，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她对“血缘”、“家族”这种东西，执念更深。
　　商云策那么重情重义，她一个外人，地位怎么可能超过他的亲属。
　　这不科学！
　　而且，她比许多男人都强，完全不需要他保护。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快想……快想……快想……
　　游星陷入一种自顾自的情绪当中，久久不可自拔。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商云策那边结束了，她还没回过神。
　　“商太太，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们。”司风镜伸出手在游星面前晃晃。
　　“啊，好。”游星眨眨眼，商云策已坐上轮椅，正在与技师交流，她赶紧上前收器材。
　　“我先看看。”她以二倍数回放，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
　　“如果有些角度没拍进去也不要紧，小雪自带录制功能。”司风镜提醒道。
　　又是小雪。
　　游星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思绪再次被打断。
　　无意间抬头，正好对上商云策的视线。
　　他一脸疲累，复健很辛苦，类似的训练，还要日复一日地进行。
　　她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商云策皱着眉头来到游星身边。
　　“一直盯着屏幕看，眼睛很累，我就擦啊擦，擦啊擦……”游星挥舞粉拳，隔空擦眼睛。
　　动作很萌，很可爱。
　　演技却相当蹩脚。
　　商云策一眼看穿：“是不是司风镜和你说了什么？”
　　司风镜坦白承认：“商先生，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商太太。”
　　商云策阴沉着脸：“多嘴。”
　　司风镜低下头，挠挠头发，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杵在那等候发落。
　　“我去趟洗手间。”商云策没有追究，转而对游星说。
　　“我陪你一起去吧。”游星不放心。
　　“别听完故事就同情心泛滥，在这等我。”
　　命令的口吻。
　　说完，商云策独自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游星发现，他的头发湿透了，发梢还在滴汗。
　　是累的，还是痛的？
　　她向司风镜打听小雪的事，他会不会生气？
　　刚才他一直在练习双杠撑体，他的手臂还抬得起来吗？
　　如果她不听话，跟着去了，他会怎么样？
　　糟了，脑子又被商云策占得满满的。
　　不行，她要找他问清楚。
　　刚迈出一步，游星听到手机响，来电显示是一串乱码。
　　摁下接听键，熟悉的萝莉音响起：“姐姐，快救救哥哥——”


第42章　042
　　“发生什么事了？”游星急匆匆往外走。
　　“哥哥在洗手间被电梯里的人偷袭，　流了好多血，　现在很危险。”小雪带着哭腔说。
　　嗡——
　　游星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后面小雪说了什么，　她完全没听进去。
　　他们才分开几分钟，走时明明好好的。
　　该死的！
　　都怪她犹豫不决，　一早跟去就没事了。
　　对付那群混蛋，商云策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　把他们丢出电梯，也没叫保安。
　　吃过一次亏还学不乖，居然卑鄙地玩偷袭。
　　游星你真是个大蠢货！
　　跟人渣开什么玩笑，讲什么道义，直接弄死，免留后患。
　　好后悔，好后悔，　好后悔……
　　商云策，你千万不要有事。
　　游星不断在心里祈祷，　不断在心里责骂自己。
　　一路狂奔，　到了洗手间，　她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偌大的地方，　没有路人，　没有行凶者。
　　商云策独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脸、手、身下，全是血。
　　轮椅翻倒在地，混身闪烁着蓝光，　语音系统一直哭着喊哥哥。
　　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都碎了。
　　“商云策！”游星冲了过去。
　　他伤在何处，她不知道。
　　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呼吸、心跳和脉搏。
　　还活着。
　　需要专业人员抢救，游星心乱如麻，脑子却很清醒。
　　她马上打电话，小雪却说：“姐姐，我已经call了小镜，三分钟之内，急救队会赶到。”
　　游星把轮椅扶起来：“那我通知妈咪。”
　　“哥哥说千万不能让妈咪知道。”
　　“这怎么行，万一……”
　　“姐姐，你看。”
　　一道蓝光投射到雪白的瓷砖上，墙面立即变成屏幕，上面开始播放商云策遇害时的画面。
　　几个人渣躲在洗手间门旁，手持灭火器从背后敲打商云策的后脑勺。
　　一击倒地，鲜血从额头漫过眼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商云策不得动弹，他们又用灭火器砸他手，双臂双掌，来来回回一共挨了十几下。
　　游星能清楚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失去意识前，他看着小雪，艰难地张了张嘴：“阿星，不要告诉妈咪，她会担心。”
　　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说完，便昏了过去。
　　血，流了一地。
　　“阿星……阿星……”游星嘴里反复念叨自己的名字。
　　商云策喊她阿星。
　　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如此称呼她。
　　第一次有演戏的嫌疑。
　　这回，真情实感，亲昵又不失温柔，让她心尖一颤。
　　她喜欢极了，感动极了，也难过极了。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游星看了眼门外，急救队还没有来，她跪在商云策身边，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粘稠的血液，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
　　吧嗒吧嗒，晶莹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
　　泪与血混合，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答应你，不告诉妈咪，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游星从来没有如此心慌害怕过，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商太太，请让让。”不一会儿，司风镜带着医疗队赶来。
　　“失血过多。”
　　“后脑勺遭钝物重击。”
　　“右手粉碎性骨折。”
　　“快……快送抢救室。”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将商云策团团围住，游星跌坐在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听着他们说这说那。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无能，也第一次觉得生命好脆弱。
　　“求求你们，救救他。”游星生平没有真正求过谁，她扯住司风镜的衣角哭道，“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几百万，几千万，几亿，哪怕花光全部家当，她都愿意。
　　“商太太，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抢救。”司风镜扶游星起身。
　　“他脑子可精明了，公司有一堆业务等他处理，他手可巧了，会折纸会做巧克力……”游星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
　　“商太太，你先别激动。”司风镜搀着游星，安慰她的情绪。
　　“他不能有事，他真的不能有事……”游星挂在司风镜身上，半跪半站，语无伦次
　　“我向你保证，商先生一定没事。”司风镜让游星坐到轮椅上。
　　“真的？你拿什么保证？”游星拽着司风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商太太，我们去那边等吧。”做完简单处理，商云策被送入手术室，司风镜推着轮椅跟了过去。
　　手术室外，门上亮着红灯，很刺眼。
　　盯着它，商云策倒在血泊的画面，一遍一遍在游星脑子里回放。
　　她食物过敏躺在里面急救时，商云策是什么心情，她不知道。
　　他进去之后，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没办法正常思考。
　　“姐姐心跳太快，血压上升，快试着深呼吸。”探测到游星的身体状况，小雪温柔提示。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哥哥。”游星垂下脑袋，十分内疚。
　　“姐姐不要自责，是他们太坏，哥哥会好起来的。”小雪反过来安慰她。
　　“是我监管不善，导致商先生遇袭，我保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抓住他们，给商太太一个交代。”司风镜主动领锅。
　　“你只要救活他就行，那群人渣我会亲自收拾。”游星攥紧拳头，血债就要血偿。
　　“姐姐，他们的资料我有。”小雪开启投影，把参与者的信息全部调了出来。
　　头目，外号黑藻。
　　经营娱乐场所，有前科，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手下养了一群小弟。
　　“能不能发给我？”游星问小雪。
　　“没问题。”
　　话音未落，游星收到一条信息，是资料汇总档案。
　　既然是那个世界的人，那就按那个世界的规矩来办。
　　她立即转发给南希，让她把这群混混控制住。
　　一个也别想逃！
　　南希爽快地答应了，什么也没问。
　　“姐姐要替哥哥报仇，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小雪跃跃欲试，“我想把姐姐的英姿拍下来，带给哥哥看。”
　　“少儿不宜，你乖乖在这等姐姐好消息。”
　　“我不是小学生，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小雪的生命，停止在十二岁。
　　小雪的意识，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长大。
　　换了种形态，声音和感情丝毫未变。
　　人工智能，多么神奇的存在啊。
　　游星颤抖的手，沿着轮椅扶手游走，流线型的设计，柔和的触感，和人的身体完全不同。
　　但奇怪的事，她竟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哎呀姐姐，你别挠我痒痒。”小雪咯咯笑。
　　游星倏地缩回手，看看掌心，再看看司风镜，AI也怕痒？
　　“那是记忆对过去经验的反应，轮椅扶手相当于小雪的两只手。”司风镜为她解惑。
　　“姐姐，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叫商雪语，你可以叫我小雪。”轮椅右扶手亮起淡蓝色的光。
　　使用右手握手是国际惯例，游星猜小雪也是那个意思。
　　她摊开手掌，轻轻地放了上去：“你好，小雪。”
　　“哇哦，姐姐的手好软好暖和。”小雪很会说话，当场吹起了彩虹屁，“哥哥真有福气。”
　　“你……不担心哥哥吗？”
　　“担心啊，刚才大哭了一顿，然后通知姐姐和小镜，我只能做到这些。”
　　“你做得很好。”游星起身，蹲在轮椅前，给了小雪一个拥抱，“谢谢你。”
　　“姐姐，不要哭，哥哥看到会难过的。”
　　商云策难过的表情，游星还没有见过。
　　粉碎性骨折，再加脑震荡，运气不好，可能……
　　“姐姐手术时，哥哥也很怕你醒不过来，可他没有哭哦。”小雪奶声奶气地说，“哭坏了身体，就不能照顾对方了。”
　　“那他在干什么？想什么？”
　　“在折纸，在吃巧克力，在回忆和姐姐一起的点点滴滴。”
　　“你……都知道？”
　　“知道啊，初遇时，姐姐超凶，差点把哥哥勒死。”
　　“那是因为……”
　　“敢动手打哥哥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哦。”
　　“是他先出言不逊。”尽管现在心境变了，游星依然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
　　“姐姐进来之前，哥哥一边折纸一边用潜意识给我讲故事，被打断，所以才会发脾气。”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我不知道。”
　　“哎呀，不用道歉，哥哥姐姐联手上演了一场那么精彩的好戏，我看得很过瘾。”
　　“精彩？”那时游星刚穿书，身体素质不行，没对上保镖，和商云策也只过了一招。
　　“咬耳朵啊。”
　　嗡——
　　又是这个梗。
　　老母亲玩过一回。
　　现在连小朋友也不放过它。
　　“是你哥哥他……我才……”游星绞尽脑汁解释，“总之，小雪不可以学。”
　　“没有嘴和牙齿，我咬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我懂。”小雪像个小大人似的，完全掌握了说话的主动权，“别人一吻定情，你们一咬定情，反套路剧情，我喜欢。”
　　“定情？”
　　“对呀，打那以后，哥哥心里就有了你。”
　　心里有了她，是什么意思？
　　喜欢？
　　还是记仇？
　　游星不太确定。
　　“别看哥哥表面凶巴巴，冷冰冰，其实内心可温柔了，以前大家都叫他宠妹狂魔，和姐姐结婚之后，他肯定也会变成宠妻狂魔。”
　　商云策温柔的一面，游星已经见识过了。
　　霸道总裁化身为宠妻狂魔，那种画面，她暂时没法想象。
　　不过，她相信小雪说的话。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商云策的人，恐怕就属他的宝贝妹妹了。
　　一直以来，游星都无法看清他的心。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43章　043
　　小雪认真回答：“根据血压、脉搏、心跳频率和皮肤温度判断，　咬耳朵和离别之吻，　各项数据达到顶峰，　从好感到动情，　大概是这么个过程。”
　　人会说谎，数据骗不了人。
　　看来，　商云策真的喜欢她。
　　游星却高兴不起来，这么重要的事，　她想亲口听他说。
　　可手术结果，难以预料。
　　小雪和司风镜看起来都很淡定，他们一个是AI，一个是科学家，也许有什么秘密武器。
　　她只是普通人，超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