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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城旧梦(灯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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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美人痣而显现出了另一种美态。
一种明明严肃可是却透着股妖娆的冷艳的美。
薛绍垂了眼帘,淡淡说道:“你真想给他们报仇么?”
范烟乔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杀父之仇不报,我有什么脸面再姓范?”
薛绍低低笑了起来,他将那腊油冻的莲蓬轻轻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俯了身子看着她,伸手捏着她的下颌,轻声说道:“你还这样的弱小,连只狼犬都不敢杀,范烟乔,想要为你父母报仇,这样的你怎么行呢?”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范烟乔眼中一黯,哑着声音说道:“大少……从此以后,但凭吩咐,只要你能助我替我父母家人讨回公道,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范烟乔绝无二话……”
薛绍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这么说来的话……”
他低头对上她的眼,轻声说道:“范小姐,在下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以范起明独女的身份,将令堂的铁器厂接手下来,报仇的事情,我自会帮你达成……”
范烟乔抬头看着他,摒着呼吸问道:“当真?只要我继承了铁器厂大少就帮我报仇吗?”
薛绍收了手,缓缓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玉莲蓬,一边把玩一边低声说道:“这是自然……”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范小姐,承诺这东西不可信,我即便是现在承诺了你,保不齐我哪天就反悔了……所以,即便是这样的话,你还会相信我吗?”
范烟乔的眼前蓦然浮现起昨日血腥的种种,她心中一凛,咬牙说道:“大少说笑了,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信不信你了……使我家破人亡的,不是别人,乃是南方军党首,若是没有大少帮我,在这乱世之中,凭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为家人报仇雪恨……”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表情绝决地说道:“大少,你吩咐的一切我皆会做到,还请大少为我做主,帮我查出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谁……”
薛绍盯着她看了半响,方轻轻笑了起来:“你是明白人,知道这件事情离了我成不了……”
他想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父亲在常州城里尚有一房家眷你可知道?”
范烟乔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烟乔知道……父亲在我母女面前从不避讳此事,只说那时年幼,祖父母早逝,他和大娘的亲事是由族里包办,后来在哈尔滨遇上我母亲,想给大娘休书,让她另嫁,可是大娘死活不同意,于是只好做罢……”
薛绍点点头,低声说道:“你知道便好,不出几日,估计那头就要来人,我听说那头你尚有一个哥哥,业已成年?”
范烟乔低了头,轻声说道:“是……”
薛绍低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不出几日,你这哥哥兴许就会来了,他来的话,断不是为了你父亲而来,你说他会为何而来?”
范烟乔盯着他的眼睛,皱眉问道:“你是说……他会觊觎铁器工厂?”
薛绍轻笑了一下:“你父亲和常州那头多年不走动,你这个哥哥自然跟他没什么感情,而你父亲又死了,他所能做的,必定是来争这个铁器工厂的继承权了……”
他看着范烟乔,一字一句说道:“这个铁器工厂一定是你的,但是,范小姐,你只能是名义上的所有者,实际上,这个铁器工厂,从今往后,必须隶属于我北方军,这一点,你同意吗?”
范烟乔脸上倏然变色,她抬头盯着他的脸,不解地问道:“大少何出此言?这铁器工厂乃是家父一生的心血,大少这样……这样不合理……”
薛绍扫了她一眼:“范小姐,你放心,北方军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所要的,不过是希望铁器厂将来能多为军队服务而已,至于盈利,我依旧可以给你,一分不会少了你,这样你可满意?”
“大少……”范烟乔有一点糊涂了,她看着他,脸上微有不解。
薛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其它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铁器厂还是你的就好了……至于报仇一事,我这边已经有了几个线索,只是你父亲跟对方往来实在是过于谨慎,此事还要慢慢来……”

  ☆、第026章 布局

当日傍晚,薛振霆的专列停在了奉天火车站。
他的专列到之前,整个奉天火车站都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卫兵包围。
汽笛声隔着老远悠悠传来,孙良平弯腰对车内的薛绍说道:“大少,火车进站了。”
薛绍把手中的电报放到档案袋里,起身下了车。
薛振霆的专列终于稳稳地停住,整个奉天火车站里莫名染上一种肃杀的气氛。
薛绍伸手抬了一下军帽的帽沿,眯眼看向停稳的火车,呼吸却微微有些急促起来。
火车车厢的门终于打开,薛振霆随身的警卫急步走出,表情严肃地站在了车门两侧。
薛绍几步跳上火车,沿着火车甬道快步往里走,刚刚走到薛振霆的包厢门口,一眼望到披了军装坐在车厢沙发上正欲起身的薛振霆。
许怀友和一个护士伸手扶着薛振霆,一见薛绍冲过来,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薛绍会意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忙弯了腰去扶薛振霆:“父亲,您受苦了……”
薛振霆轻轻摆了摆手,目光直直地看着薛绍,低声说道:“这算什么,不过好在你处事机警,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一个月不见,薛振霆两鬓的白发又添了不少,刚毅的国字脸上也见疲态,完全不似当初走时的意气风发。
薛绍低头说道:“如果不是姑父的那通电话,大概我也不会知道您被软禁起来了。”
许怀友的太太是薛振霆的远房表妹,自小父母双亡,被薛绍的爷爷收养之后,就当亲闺女带,从小在薛家养大,后来嫁了当时在义县警局工作的许怀友,结果没出几年生病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儿,薛振霆看他日子过得艰难,干脆直接叫了他来给自己做副官。
这许怀友为人稳重,跟在薛振霆身边十多年,事无巨细,样样都做得极妥帖,所以虽然名义上他跟薛振霆是上下级,可是实际上却拿他当亲兄弟待,薛绍从小更是被他看大。
在人前许怀友都恭敬地管他叫大少,可是私下爷俩儿说话却只称他乳名轩儿,所以那日深夜他从北平打电话叫他去给薛振霆侍疾时,嘴里一称他为大少,薛绍便立即警觉起来。
他心里明白,许怀友之所以这么称呼他,肯定是电话遭到北平内阁的监听了,不然的话,他在电话里,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呼他为大少。
显然,当时他是在刻意提醒他。
所以后来薛绍才会做出那一番事来,故意将奉天搅乱,派人杀了两个日本人,引发了政治危机,逼得北平内阁退步。
他说完那句话,薛振霆看着他叹息了一声:“此去有惊无险,实属万幸,只是那南方系秦玉城实在是可恶,竟然跟内阁联手想要罢免我的兵权,若不是你此番举动,怕是我一时半会回不了奉天了……”
杀他,内阁和南方系是断然不敢的,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无限期的软禁他罢了。
薛绍扶着薛振霆慢慢往外走。
薛振霆又看了他一眼,心中颇欣慰,一段日子不见,感觉他好像又变了很多,薛振霆想起在北平听到的消息,眉头微皱:“承轩,那两个日本人的事情解决了吗?”
薛绍听了淡淡说道:“解决了,杀了几个越狱犯,中村已经不再追究了。”
薛振霆点点头:“中村深明大义,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只是你这一次着实让他为难了……”
“父亲……”薛绍低头打断他的话,“日本人在奉天不过是外乡之人,中村再怎么样,也是站在日本国的角度上行事,他虽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明白人是我杀的,他这一次之所以帮着我们把这件事情敷衍下来,说到底不过是将来还想再利用我们薛家罢了,况且事后我已经派人打点了他,他为难不为难,与咱们无关……”
薛振霆脚下顿了顿,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处走:“话虽这样说,你心里明白就好,这次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大了,这次的事虽然做得过于狠毒,可是好在有中村私下帮忙斡旋,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
薛绍点头:“儿子知道。”
薛振霆的风寒还未痊愈,身子依旧有些弱,从包厢到走出火车,只这么一小段的距离,额头上便已渗出虚汗。
坐上专座之后,后背更是已经湿了一片,呼吸都急促起来。
察觉到他的体弱,薛绍不由得皱眉问许怀友:“姑父,怎么我父亲病得这样重?”
许怀友刚要说话,薛振霆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我这七八年未生过病,自然病起来就好得慢,老话说病去如抽丝,哪能好的那么快?”
薛绍不再说话,隔了半晌,薛振霆轻声问道:“铁器厂的事情解决了?”
薛绍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薛振霆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一家十几口,你手段狠了点……”
薛绍轻声说道:“不这样的话,世人哪会轻易相信是暴徒所为?况且也没灭门,儿子还留了他女儿的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留下她的命,不外乎是想堵住北平内阁和南方系的嘴,好名正言顺地取得铁器厂的所有权罢了,你是我养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薛绍轻轻笑了一下,点头说道:“还是父亲最懂我。”
薛振霆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那女孩子呢?”
“我把她软禁在府里了。”
薛振霆想了想,接着说道:“别再为难她,毕竟有她在,铁器厂如果在她的名下的话,北平和南方系插不上什么话,不好跟咱们争夺所有权。”
“儿子知道,儿子已经和那女孩儿达成协议了,我用了些手段,让那女孩子以为她父亲的事是南方系所为,这样的话,即便她恨,也恨不到咱们……”
薛振霆低叹了一声:“那女孩子长得颇为灵巧,到是可惜了。”
他低头想了想,半天轻声说道:“也罢,我便认她做干女儿罢了,这样一来,我们插手铁器厂也名正言顺些……”

  ☆、第027章 身份

薛振霆的座驾在卫兵的护送下,一路风驰电掣停到大帅府楼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一众仆佣皆站在西洋喷泉前垂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薛振霆的归来。
偌大的院子里,只听得喷泉哗哗的流水声和风吹过草木的悉索之声。
范烟乔却并未下楼,只站在卧室里的遮阳窗帘后面,静静地望着楼下的众人。
汽油灯将整个院子照亮,近百名的仆佣和数十位身着笔挺军装的部队要员将那一方小广场都快要挤满,人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丝的声响。
薛振霆此次回来阵仗并不大,薛绍将他回来的消息刻意压了下来,所以知道他要回来的无非就是家里的众人和薛振霆的一些心腹部将们。
这些人已经在楼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了,范烟乔沉着气,跟他们一样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门口。
不久之后,终于隔得远远的,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响起,水门汀道路两旁身姿笔挺的警卫将手中的油光铮亮的长枪往上一托然后整整齐齐地打了个军礼。
惨白的灯光照耀下,那两列如树一般的警卫更衬托出整个大帅府的威严。
除了汽车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远处渐次有汽车逶迤地驶入院子,车前的大灯缓缓照过来,众人脸上的表情均都肃穆起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五辆汽车依次停下,第三辆汽车踏板上笔挺站立的四名警卫走下车来,立在汽车两旁,许怀友从前车上快步走下来,给薛振霆打开了车门。
管家福叔见状,忙上前伺候着,嘴中恭敬地叫了声大帅。
薛振霆点了点头,薛绍便从另一边绕了过来,他眼睛向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范烟乔,眼睛下意识地便往二楼上她的房间扫过来。
耀眼的汽油灯下,他的表情瞧得分明。
她的卧室里没有点灯,半个身子掩在窗帘后,她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她在哪里。
可是他一望过来,她偏偏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脸上一沉,忙将身子往里靠了靠,一颗心却嗵嗵直跳。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之后,范烟乔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大厅,于是方松了口气。
这一夜,整个大帅府里始终不得安宁,范烟乔穿着淡灰色的轻纱寝衣抱着腿坐在床上,看着玻璃置子里那盏珐琅自鸣钟,听着那钟铛铛的声响,几乎在读着秒一般的看时钟走过。
地下搁着的景泰蓝方樽里,插着一大束晚香玉,上面缀满了雪白雪白的花骨嘟,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衬着一下一下的钟声,越发显得大帅府的夜漫长而悠远。
十点一刻的时候,大帅府外正在巡逻的狼犬低低叫了起来,一辆英式小汽车乘着夜色缓缓驶了进来,范烟乔下床倚在窗前望去,却见一个带黑色礼帽的男人领着两名穿白衣的医生走了进来。
薛振霆的副官亲自站在廊前迎接他。
范烟乔冷眼看着,心中却明白,一定是薛振霆的身体生病了。
她在这里住了两天,情绪微微有些缓解,原来满心满眼的悲痛,已经多少有些化解,不想的时候,脑子也能清明几分。
她在心中暗暗地想到,这整个大帅府里除了仆佣之外,真的是几乎没有什么女眷,原来父亲跟母亲闲说话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薛大帅和太太谢慧茹自小青梅竹马,后来在薛绍十三岁的时候,死在了老家义县,据说是一个因为偷盗被撵走的马夫勾结了土匪破了城,那土匪为报复薛振霆早年对他们的围剿,所以将薛绍的母亲和祖父母一同杀害。
彼时谢慧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那女婴被土匪挑出来挂在了义县的城墙上,谢慧茹的尸首也被土匪以马蹄踏成一滩肉泥。
薛振霆得信的时候拔了营逛奔七百里地,以重兵把土匪所在黑虎山围剿了三遍,黑虎山上三百多名土匪被他全部以乱枪射杀。
自那之后,薛振霆便没再续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
那时薛绍恰好在奉天上学,所以逃过了一劫。
想到这一层,范烟乔的心不由得沉了几分,她想,薛绍那样阴狠的脾气,包括他昨天对待于妈的态度,一定也是有那件事的影响。
一想到于妈昨天死时的惨状,范烟乔身上便难受起来。
她伸手抚着胸口,闭着眼睛用力咬着牙想将思绪转移掉,却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
隔着一个小客厅,听得不是很清晰,可是她却听出那声音分明就是薛绍的。
她心中一凛,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站直了身子,几步走到床前,掀了被子缩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听客厅外有人走动的声音,然后她卧室的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范烟乔尽量放轻呼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薛绍随手点了灯,看了看已经睡下的范烟乔,半晌,问远远站在身后的福叔:“派了谁来伺候她?”
福叔忙说道:“派了小环来,想着她做事手脚还麻利些。”
薛绍点点头,轻声说道:“明天把我那头的霓儿派过来,小环毕竟是个粗使的丫头,父亲已经说了,认她做干女儿,你把话跟其他人说明白,从此以后要把她当小姐待,若是有人疏忽了,被人传到我这里,我是断容他不下的……”
福叔一听,忙说到:“知道了,大少,我明天就办。”
薛绍看着那微微颤动的毛毯接着说道:“以后她的吃穿用度跟我一样,她需要什么,你只管让人放手去采买,只一条,现在她的处境很危险,不准她擅自离府,如果她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向我禀报。”
福叔依旧恭敬地答应着。
范烟乔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薛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关了电灯,转身走了出去。
范烟乔又等了半晌,直听到外面小客厅的门都关上之后,才掀了被子露出口鼻用力地呼吸起来。

  ☆、第028章 霓儿

第二日一早,范烟乔刚刚起床,便听到外面小客厅里有人打扫走动的声音,范烟乔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自鸣钟,见时间不过才六点。
她拉了薄毯盖到头顶,轻轻叹了口气。
若这是在自己的家中,父亲绝不会允许佣人这样打扰她睡觉的,父亲虽然起的早,可是母亲却一直保持着俄国贵族时期的作息时间,通常会睡到正午才起床。
范烟乔虽然不像母亲那样,可是依然习惯了晚起。
闭着眼睛想想父母在世时自己在家里的情形,范烟乔胸口便绞疼起来。
她将头埋到软软的枕头里,捂着胸口用力呼吸了一下,然后掀了被子,红着眼眶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门外的佣人丝毫没有顾忌的在外面打扫着,有个女人扯着尖细的声音叫着:“红梅,你看看这桌角,你根本就没有擦到!大少屋里你敢这样吗?还不快来再擦一遍!”
歇了一下,又叫:“小环,这花你就不浇一下么,还用我提点?这么贵的兰草,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那声音隔着一扇门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故意想让范烟乔听到一般,只越说越起劲起来。
范烟乔沉了脸,掀了被子慢慢走下床来,她走到卧室的门前,伸手握了雕花的铜把手,正欲开门,忽然听到外面那女声咕哝着说道:“都几点了?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大少都起来半个时辰了,这样的主子倒真比正经主子架子还大……”
这次的声音不大,听得出来是刻意压低,可是范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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