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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信-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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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一切的隐瞒都是因为你爱我,这是世界上最烂的藉口。我说过希望我们不用再见,现在,请!你!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枼月二三”的地雷和“林玉”的营养液。
第37章 台风(2)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谁也没想到; 八月中的一场台风; 在太平洋上拐了个弯,准备袭击H城。
从帝都回到H城; 颂颂的第一件事是约见了朱医生,台风来前的上午正是他们约见的时间。坐在诊疗室宽大舒适的长沙发上,她一件一件告诉朱医生这些天记起来的事; 林深; 夏江,分手,离京; 还有很多过去的细节,最后问:“我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
原以为朱医生会用千古不变的“你觉得呢?”来回答她,然而他顿了顿,回答说:“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吗?”
她暗自囧了囧; 心想没准备好我来找你干嘛,朱医生又说:“其实上几次你来,我就觉得你的记忆有复苏的迹象; 也许是因为你最近心情比较放松,对以前的记忆不再那么抗拒。”
确实; 现在的心境很不相同,她庆幸自己正爱着另一个人; 林深的一切象一颗拔掉的蛀牙,所有的酸痛都已成为过去。
她问朱医生:“可还有一段记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剩下的无非是她多喝了几杯; 不小心一头栽下了楼梯,没什么虐恋情深的情节,应该很快会想起来吧?不料朱医生仍作微笑不语状,停了停,最后说:“一切要顺其自然。也许永远也不能恢复,但如果你准备好了,也可能很快。”
她从朱医生的诊疗室里出来,边走边给Shane发短信,告诉他她会在公寓等他。走出诊所的门外,短信还没来得及发送,她偶尔一抬头,正好看见朱医生诊疗室的窗口。
大树的枝杈掩去窗口的一半,另一半里,朱医生正满面堆笑恭恭敬敬地与一个人说话。那个人侧身站在窗前,极高的个子,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眉眼俊朗。
心里某根弦,忽然“铮”的一声,似乎断了。那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棱角分明,神色冷峻,如果她在哪里见过,一定会记得。可她并不记得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他们一定是见过,所以才会似曾相识。
一整个下午,那张脸一直在脑际徘徊。她去超市买了菜,去Shane的公寓打扫卫生,换过干净的床单,打开空气净化器透气,晚上独自一个人吃饭,甚至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又翻出来,带去Shane的公寓重新读一遍。
夜深人静,她坐在窗前看书,台风前的夜晚万籁俱寂。亦辰的书架上果然都是大部头的专业书,她抽了几本翻了翻,平均两行一个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看得她头晕,于是只好放弃。书架的最角落塞了一本颜色鲜艳的书,拿出来一看,是一本英文小说,题目叫做“Dear John”。
仿佛闪电一般,她忽然想到以前自己的空间名,叫“Dear Song”。她慌忙冲到桌前打开电脑,果然查到自己的账号。空间的头像还是她大学时候的样子,长发披肩,笑得没心没肺,签名是两句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离别,是逝者的天堂,生者的狱界。”
她瞪着电脑苦思良久,想不起来何时用过这两句悼念亡者的诗。空间上了锁,不能随意访问,她试了几个常用的密码,也都无法登陆。
太多想不起来的事,她抚额,又觉得头隐约疼痛。胳膊一扫,那本题为《Dear John》的英文小说掉在地上。
记得这部小说被拍成过电影,讲一个一见钟情和绝症的老套故事,中文就叫《分手信》,刚刚认识的亦辰时,A。J。嘲笑亦辰从不看小说,亦辰就说读过啊,读过这部《分手信》,连电影都看过。A。J。问怎么会,亦辰说只因为好奇。
她把书从地上捡起来,诧异为什么亦辰独独对这一部彻头彻尾的言情小说好奇。她在台灯下随手翻了翻那本书,情节和记忆中一般无异。翻到最后,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片。
纸片是一封信,信纸破旧,好几处字迹模糊,象是被雨淋过。信的开头写:“深,这封信写在离别之际。窗外刚刮起大风,暴雨将至,我知道你正在来的路上……”
这是一封分手信,写当初的相遇,后来的背叛,一个女生的失望和伤痕,以及选择分手的决心。满满一页纸,出自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笔迹。她捏着信纸,越读越震惊,心里象有巨浪翻过,手指禁不住地颤抖。她写给林深的分手信,为什么会落到亦辰手里?
此刻的亦辰,已经在越洋飞机上,要不然她肯定立刻打电话去质问。
窗外渐渐起了风。她带着千万个疑问,上床逼自己睡觉,辗转反侧睡不着,眼前交替出现破碎的影像:陌生的中年人,艾米莉·狄金森,分手信,亦辰……头又急剧地痛起来,幸好她在超市买了黑樱桃伏特加。她从床上爬出来自斟自饮了几杯,再回去才勉强睡着。
梦里是一条极长的隧道,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背着一个背包,坐在一辆大巴最后的座位上,身体随道路的起伏颠簸。从车窗极目遥望,远处有一个光斑,是隧道的尽头。在马达的嗡嗡声里,那个光斑越变越大,然后“唰”的一声,汽车冲出隧道,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模糊了车窗。
她忽然明白过来,她在去浙西的路上,一个人,目的地是徽杭古道。手机里有林深的留言:“颂颂,我现在在机场,这就上飞机来H城找你。你等我,别走开。”他停了停,语音尖锐:“你不能这样,Ella的事是我不对,你也不能一点小事就闹分手,我不是已经低声下气跟你认错了吗?你就不能别闹了?”
大雨滂沱。到山脚下时是下午,雨下得太大,据说山路被封,她住在山脚下的民舍里。爸爸也急了,电话追过来:“林深来了,说你们吵架了。吵架也不用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啊!新闻里说有几条山路都塌方了,还有泥石流,太不安全了。你等着,千万别上山,我们这就开车过来接你。”
她无奈:“我不上山,明天就回来。长途汽车照常运营,你们不用来接。”
爸爸回答:“林深坚持要来,已经在路上了。”
她在民宿住了一夜,没等来爸爸和林深,连电话也没有一个。也许他们改变了主意,路上的交通兴许也不好。
第二天清早,她等来的是大师兄范羽的电话。她正打着伞,走在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大师兄在电话里说:“颂颂,你最好马上回来。”
她问什么事,大师兄不肯说,她于是心急火燎地赶了第一班车回来。大师兄在车站接她,她问:“到底什么事?”他不言不语。她问:“我爸爸呢?”他还是不说话。她追问:“林深来了?”他终于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雨一直没有停,路上泥泞不堪,车开得太快,泥点子一直溅到车窗上。等车停在某个医院门口,她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说话都带着颤音:“是不是我爸爸出了什么事?还是林深出了事?”范羽停稳了车,才转过身来默默望着她。她急得简直要哭出声来:“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两个都出了事?”范羽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良久说了一句话:“颂颂,你要坚强。”
她恍恍惚惚,跟在范羽后面,走进医院大楼,下了一层,一直走到地下室的最深处,黑暗的角落里,领头的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一扇门。她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病房,没有窗户,没有病床,没有灯光,只有沿墙整齐排放的一列冰冷的金属柜。工作人员打开一扇柜门,拉出一张床,掀开上面的白色被单。她爸爸就躺在上面,紧闭着眼,双手合在胸前。
她腿一软,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范羽在后面一把扶住她,在她耳边重复那句话:“颂颂……你要坚强。”
那是一场噩梦,长而空洞,彻头彻尾的噩梦。她记得那间冰冷的房间,冷得让人发抖。她记得殡仪馆,爸爸的遗像挂在上方,四周围绕白色的花圈。追悼会用的白花是她亲手做的,花了她一整天一整夜时间,用薄薄脆脆的白纸一朵一朵折出来,再用细铅丝绑好,做得手指搓起几个泡。三百朵白花,一大筐子,放在殡仪馆的门口,前来吊唁的人一人一朵别在胸前,排起长队向遗体告别,每个人走到她面前都叫她节哀顺变。
人来了又走了,她也告诉自己,鲁颂颂,要坚强。除了坚强,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如果可以,她多想选择不坚强。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对方肇事司机和律师来找过她几次,她避而不见,他们就等在她家的楼下。她看都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一切象噩梦般恍惚,她根本从没看清那位肇事者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律师在楼下拽住她说:“对您的损失我们十分抱歉,闹上法庭对大家都无益,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赔偿费好商量。”
她冷笑着反唇相讥:“赔偿?我爸爸不在了,你们拿什么赔?”对方律师说:“鲁小姐,您节哀顺变。理智地说,天雨路滑,双方都有超速,警察判定责任四六开,说明责任也是双方的。”眼泪瞬时模糊了双眼,她朝对方大吼:“双方都有错,那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林深撒手人寰的那天她也在医院里。他因外伤导致颅内出血,在ICU昏迷了几天。林深的父母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几次想转院未果。最后一次抢救,所有人聚集在手术室的门外,林深的父母,亲戚,那位律师,还有那位肇事者。林深的外公颤巍巍地拄着一根拐棍,他母亲哭倒在他父亲怀里。护士推着病床飞奔进手术室,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那一刻她勉强对他母亲说:“阿姨,您别着急,林深会没事的。”
“啪!”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深的母亲站在她面前,头发凌乱,面色狰狞:“你竟然还有脸来?”
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听见林深的母亲颤抖的声音指控她:“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当初引诱小深,现在工作找好了,就找借口分手。小深千里迢迢跑来求你回心转意,他哪点对你不好?为你吃过那么多苦,毕业了出国不去,为了独立连家里都不住,住在几平米的小破屋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工作那样幸苦。我当初就反对你们,如果他听了我的话,毕业就出国,哪会有今天?如果他早跟你分手,哪会有今天?如果他不来追你,哪会有今天?……”
“啪!”,又是一掌挥过来,她举起手,只有招架之功。眼泪如泉涌,她辩解说:“阿姨,您的心情我理解,但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并不是不能还手,她也可以甩头就走,只是她了解作为母亲此刻的心如刀割,虽然委屈,也不忍在这时候和她争吵。
只是这一刻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辩解。林深的母亲哭得痛不欲生,猛地一把推向她:“如果小深有什么事,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
她狠狠跌倒在走廊光滑的石头地板上,肩膀撞在边上的座椅上,一阵钝痛。渐渐有路人聚集在四周,林深的外公顿着拐杖长叹,没有人上来劝解一句。林深的母亲再一次朝她走过来,也许又是一掌挥过来,终于有人挡住她。
一个男子的身影挡在她身前:“请您冷静点,事故和鲁颂颂无关,有什么责任都是我的,您冲我来。”
旁边的律师急得直跺脚:“怎么能这么说?责任四六开!四六开!哪能都是你的!”
挡住她身前的是那个肇事者,他的一条胳膊伸过来扶住她。所有恍惚朦胧的情景,忽然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被迷雾笼罩的世界,这一刻忽然云开雾散。他的胳膊十分有力,袖子卷到一半,手腕上戴着一块表,设计黑白分明,她看见表盘上的两个字母,“GF”。他的声音在头顶迟疑地问:“你……没事吧?”她在那一刻抬起头,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V前最后一更,幸好幸好,终于在此之前把真相给大白了。
明天9000字,希望还能看到你们。会派大红包哒。
第38章 台风(3)
暴雨席卷整个城市。
颂颂走了; 只留了一张字条。
亦辰冲到楼下; 外面已经一片汪洋。刚才还拥堵的街道,半小时不到忽然变得畅通无阻。他站在路边通过手机叫车; 十分钟没有回应,路上也看不见出租,只有几辆晚归的私家车风驰电掣般滑过街道; 溅起一片污水。
雨点象石子一般打在脸上。他再次拨打颂颂的电话; 仍然是一声接一声局促的忙音。
路上叫不到车,而他的车就在车库里。他奔回到楼里,坐电梯下到车库; 打开车门,将钥匙插/进锁眼,启动汽车。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撞击耳膜,他觉得一阵焦虑; 额头冒起豆大的汗滴,四周的墙壁象排山倒海般朝他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自从三年前那场车祸; 他还从来没有开过车,每次坐到方向盘后几乎都是一样的反应:压抑; 恐惧,焦虑; 无法呼吸。晚上很难入睡,几乎一睡着就进入噩梦,每一次噩梦都带他回到同一个地方 ……… 大雨; 山路,远处雨幕中的红灯,闪了闪变绿。
坐在逼仄的方向盘后,他闭上眼,又睁开,朱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要试着接受过去,不要试图否定。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唯有勇敢直面自己的过错,看清自己的无能,懦弱,卑鄙,和丑陋。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摇摇晃晃冲出车位。外面大雨如注,雨点噼噼叭叭砸在车窗上。他转动方向盘,几乎是凭本能在开车。
雨刷奋力在窗前挥舞,仍然看不清道路,四周一片水域泽国。
三年前的五月,也是这样一场台风。那一年他二十七岁,贝克在公司失势,他被流放到中国来组建一个新的团队,有雄心,有挫败,有希望,最重要的是有大把时间思考。他在大学里玩过的那辆车被他运到中国来,闲来无事,他把车进一步改装了一遍,换了一个5。4升的减压引擎。虽然他已过了公路飙车的年纪,但仍然爱自由驰骋的快·感,在盘山公路上向下俯冲时候是他最理想的思考时间。这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至今都历历在目。
他常在梦里见得当时的情景 …………漫天大雨,他大开着音乐,顺盘山公路而下。已经天黑,路况不好,眼前几乎只能看见车窗前努力挥舞的雨刷。幸好路上没人,前后左右都没有车,他没有减速。
记得他开车出了山,回到郊区,一个九十度的大拐弯,前面是第一个红绿灯。车的速度没有降下来,在红灯刚刚转绿的那一瞬间冲过斑马线。
“吱”的一声,轮胎尖锐的惊叫。一片雨幕中,前面似乎有什么挡住去路,他紧急踩下刹车,但已然来不及。他感到车身一震,十字路口还没来得及穿越的车被他撞到,耀眼的车灯划过弧线,疾速朝路边斜插。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对面的车翻下路面,四十五度角倾斜在路边的沟渠里。
剧烈的冲击力下,他的车也在路中央疾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他拼命抓住方向盘,才在最后一刻稳住车身。车在剧烈的震动后停下,他的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眼前一黑,他短暂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看到的是车窗上长长的一道裂缝,和窗外一片雨幕。
头剧烈地疼痛。他扶住脑袋,想起来卷入事故翻进沟里的另一辆车。忍着剧痛打开车门,大雨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他狂奔到路边的沟里,另一辆车前,抹开窗上的雨水朝里张望。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满头鲜血,头靠在方向盘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另一个年轻一些,斜靠在副驾驶座边的窗上,嘴角挂着血,双眼紧闭。
他拼命拉车门的把手,但打不开车门,又用力拍车窗,声嘶力竭地喊,试图唤醒车里的人。车窗被他拍得啪啪作响,可是大雨挟着风声,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喊声连自己都听不见。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艰难得睁开眼睛,车门这时候应声而开。
年轻人身子一歪,立刻要倒下来,他扶住他,抓住他的手:“你等一等,不要睡着,我现在报警。”
年轻人似乎微弱地点了点头。他关上车门,重新冲回雨里,狂奔回自己车上,找到手机,拨打了110。
放下电话,坐在驾驶座上,他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夜晚气温骤降,衣服浸满雨水紧贴在身上。自己的样子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是血,脸上是血,身上也是,方向盘上是血,座椅上也是,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位受害者的。他张开双掌,手上沾满鲜血,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救护车很快呼啸而至,一起来的还有警车。那位中年人当场被宣布死亡,他和那一位年轻的受害者被同车送进医院。那一段记忆恍惚,他只记得头剧烈地疼痛,救护车上,那位年轻人睁着眼,呆呆地看他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有意识的,还是只是为了缓解身体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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