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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珊觉得，如果办得到的话，她老妈现在绝对恨不得从屏幕里直接钻出来狠狠糊她几巴掌把她给糊醒。
　　原本想着不管老妈反应有多激动，不管有多数落自己，她都要忍耐，不能在这种时候顶嘴，不能在这种时候硬着来……但是在听到那句“你已经浪费了一年啊”的时候，却是愤怒得想要狠狠驳斥回去、委屈得想要哭出来。
　　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亲朋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年来她经历了多少事，根本就不知道经历的这些事对她的意义。
　　如果没有经历这些的话，她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她。
　　而她，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妈，你也说了，我都二十四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应该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吧，自己喜欢的生活吧？”要争取，要为自己争取，凌珊觉得此刻自己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心念，“比起当公务员，我真的更喜欢当对外汉语教师。这份工作我自己喜欢，而且可以拿到更高的薪水，何乐而不为呢？”
　　“你就光会看着眼前，你有没有想过等你老了以后呢？你这种工作有公务员那样的退休福利保障吗？嗯？！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就可以了，折腾的感觉体会过后就别再瞎折腾了！再说了，你是个女孩子，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再嫁个工作安稳又愿意对你好的老实本分的男人，比啥都强！”凌母又是拔高嗓门施压又是苦口婆心地劝藉，而提到未来婚姻这个话题时，整个人立刻又警觉开来，“等等……珊珊，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想留在那儿，除了工作的原因外，是不是，还因为在那儿交男朋友了？”
　　对此毫无准备的凌珊被这句话彻底惊到了，整个人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就差直接从坐着的座椅上弹起来了。
　　知女莫若母，凌母当即便断定了，眼睛瞬间瞪起：“我就知道是这样！那人……该不会是那个国家本地的人吧？”
　　凌珊只是用沉默回应，算是默认。
　　“你还真的找了个洋鬼子啊！”凌母的火气值显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而听到这种形容，凌珊整个人都不舒服，下意识地有些恼火地回道：“别这么说他行不行？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你还为了他跟我顶嘴是吧？！外国人那套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嘴上都跟抹了蜜似的，全都是花言巧语，就会骗骗无知的小姑娘！”凌母根本不给任何商量或者反驳的机会，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凌珊你给我听着，今年七月一到你必须回国，然后护照上交，永远都不要给我再踏出中国国境半步！你要是真想留在匈牙利，行，那你就再也不要回这个家！”
　　……
　　凌晨时分，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凌珊毫无睡意。
　　在今晚决定和老妈好好谈谈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结果是……简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冰冷，那种因为内心的恐惧而由心生出的冰冷。
　　甚至有点儿，恐惧到了绝望……
　　很快，很快她就要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包括他……
　　手不觉间地放到了心口处，然后一阵紧抓，把那块儿的衣服都抓得皱巴巴的。
　　“未来是带着后悔和遗憾平淡地离开这个国家，还是带着幸福的记忆伤心不舍地离开，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去年，她万般犹豫纠结要不要同伊诺克展开这段恋情时，是妮可的这句话点醒了她。
　　她不愿意后悔、遗憾，所以她选择了后者。
　　后者，记忆是很幸福，非常、非常的幸福，但是伤心……那种痛，却是远远比她预想的要痛得多。
　　根本，就做不到潇洒地离开，连装出那副潇洒的派头都装不出来……
　　……
　　新一周的周一——
　　法国巴黎，万众瞩目的法国网球公开赛首轮开战。
　　当时在罗马的许愿池前许下的三个愿望，其中一个便是“获得今年法国网球公开赛的冠军”，对伊诺克来说，这是实现这个愿望所需要迈出的第一步。
　　匈牙利，布达佩斯——
　　“我很抱歉，校长。”
　　校长办公室里，凌珊努力掩饰住内心的崩塌，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如往日般神采奕奕：
　　“我决定……不留任了。”
　　这是她，最终做出的决定。
　　听到这样一个答复，校长不无遗憾，“哦，这可真的是太可惜了。我们学校现在正在向着全面的中匈双语学校的方向转变，你能够留下的话绝对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还有罗兰大学孔院的那位匈方院长先生，前段时间我和他在一个饭局上交谈时他还提到你了呢，说你如果能用你的那些实践成果来一道研究中文在匈牙利儿童中的教学这方面的问题的话就太好了。”
　　“真的很抱歉，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也因为……自己的一些规划安排吧，所以真的得回去了。谢谢您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也请替我谢谢院长老先生。虽然决定要回去了，但剩下的这一个月，我还是会好好完成教学任务的。”真诚地表达过感谢后，凌珊也是补充道：“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要离开这件事，暂时先只有我和您知道可以吗？我……我不太想让我的学生们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
　　她想要好好珍惜最后的这一个月，不带任何感伤的情绪，就像以往那样度过。
　　平静地度过、好好地度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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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有点怪

　　☆、第九十三章

　　“妈妈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别提了，妈已经发话了，现在谁要是敢帮你说话，她立刻就飞去匈牙利直接把你抓回来。”
　　听到电话那头的嫂子这么说，凌珊无奈地苦笑了下。
　　原本心里还抱有一点点希望，甚至是一种绝望的希望，但最后果然还是彻彻底底的绝望啊。
　　“珊珊……妈的那套思想观念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短时间内改变她，很难。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嗯？”
　　凌珊当然知道嫂子话里的意思。当初和她老哥结婚时，嫂子还没有一个固定工作，老妈对这桩亲事一直都很不满意。这些年嫂子开了家淘宝网店并且经营得相当好，收入也是不菲，但老妈心里还是看不上嫂子，始终觉得那不是什么安稳的工作，配不上自己那当公务员的儿子。
　　她心里其实一直挺为嫂子抱不平的，但是老妈在家一向都很强势，谁也没能改变过她什么。
　　“珊珊啊，你也别生妈的气了。其实妈她真的挺疼你的，要不然的话去年你就这么突然地辞工作跑去国外，她也不会就这么由着你了，她也是不希望你不开心。但是你知道吗，其实啊，妈这次的反应这么激烈，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你交了个外国男朋友。她最怕的，就是万一你以后嫁去国外不回来了，她是真的接受不了你不在她的身边。就算是你哥，也永远代替不了你在她心中的位置的。”
　　听着嫂子这些劝慰开导的话，凌珊有些疲惫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了自己闭着的双眼，“这些我都明白……我已经向上面申报过了，不留任。我知道妈妈她爱我，我也知道我对家人应该负起的责任，所以我才没有和妈妈闹翻，但是……但是我真的舍不得他也觉得对不起他。”
　　深呼吸了两口气，凌珊强行让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哽咽吞回去。
　　“那个外国男生，知道这件事了吗？”就算没有相见，即使只是隔着手机，嫂子也能感受到凌珊此刻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还不知道，而且我现在也不能让他知道……”停顿了一下后，凌珊还是不打算透露出男友那稍微有些特殊的职业，“他，他这段时间正处于他事业非常关键的时期，真的非常非常关键，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影响到他的情绪。”
　　结束了与嫂子的通话后，凌珊继续坐在原本坐着的候机室座椅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直到候机室的广播播报她要搭乘的那班飞往法国巴黎的航班准备登机时，沉浸在思绪中的她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
　　抽出随身带着的纸巾擦了擦有些湿的眼角，强打起精神。
　　她是要去巴黎给她加油打气的，可不能挂着这张沮丧的晦气脸啊。
　　如果属于她和他的时间真的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月了的话，那她更要和他一起幸福地度过最后的这段时光。
　　……
　　欧洲有不少著名到让其他地区的人们都耳熟能详的城市，而在这些城市中，法国的首都巴黎却是相当特别的一个。
　　巴黎，对不少人来说，尤其对不少女孩子来说，是一个从小就植根在心里的梦，甚至发展出了“巴黎情结”这种词语。
　　“Paris”，仿佛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梦幻、浪漫、甜蜜。
　　原本也应是抱着一份“巴黎情结”的凌珊来到巴黎后，却全无心思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塞纳河、香榭丽舍大街这些风景上，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罗兰加洛斯球场。
　　位于巴黎西郊的这片球场，象征着网球红土赛的最高荣誉。
　　每年的春夏之交，四大满贯赛之一的法国网球公开赛都会点燃整个巴黎城的激情，这里会成为世界网坛的焦点。
　　和年初的澳网一样，同为大满贯赛事的法网也是要持续上两周的，赛程安排球员们头一天打完比赛后，第二天可以休息一天。
　　只不过这种人性化的赛程安排……在法网顺利实现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因为法网是四大满贯赛事中唯一一项迄今为止连中心球场都没有安顶棚的赛事！
　　而这个季节又正是巴黎的雨季，几乎每年赛事都会受到雨水的打扰从而造成赛程积压，比赛经常打到一半就被雨水给打断。因为被雨水侵扰而连续作战每天都要打比赛都算是幸运了，赛程积压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得面临一天打两场比赛的局面。
　　今天是第一周比赛的周日，男女单打的十六强是要在今天决出的。和往年一样，今年也是比赛频频受雨水侵扰，伊诺克昨天才完成了六十四进三十二的比赛，根本没有休息时间，今天就又要再度出战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了。
　　比赛被安排在了最大的中央球场——“菲利普。夏蒂埃球场”进行，这座球场可以容纳下一万五千多名观众。
　　这场比赛能够进中心场，除了因为伊诺克本身就是夺冠热门外，还有就是因为，对手是一位法国本土球员。
　　这位才刚满二十岁的法国小将被视为法国网坛的希望之星，法国人都期待着等他们的球王莱菲布勒退役后，这位新星可以成为其后继者。
　　而此刻，坐在球员包厢最前排观看比赛的凌珊则是感觉……快要气炸了！
　　“素质呢！素质呢！说好的法国绅士、名媛们的素质呢！”凌珊气得直拍面前的栏杆，这种简直像处在闹哄哄的菜市场里的感觉让她头都要炸了！
　　一旁坐着的阿方索对此也很无奈，“每年法网都是这样，我当年也是……所以参加法网的选手们最不想去交手的不是世界排名前几的那些名将们，而是法国的本土球员。你是没见识到首轮莱菲布勒的那场比赛，这些法国佬们简直都快要把球场给掀翻了。”
　　“但是也不至于没素质到这种地步吧！简直已经有违竞技体育的公平精神了！”凌珊气得狠狠一口灌完了手中的汽水儿，然后发泄般地狠捏了下空了的易拉罐。
　　这场比赛……简直是她看过的最恶心的比赛了！
　　观众们一点观赛礼仪都没有，整个球场闹哄哄地堪比菜市场，就连选手还在击球途中都停不下怪叫声。更气人的是，这帮法国佬根本就是毫无下限地力挺自己本土的球员，只要伊诺克一回球失误，全场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喝彩声，而伊诺克每次准备发球的时候也是各种扰乱的起哄声不断。
　　那个法国小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每打出一个制胜分就做出各种夸张的庆祝动作甚至朝伊诺克做挑衅的手势，然后鼓动着全场的法国观众跟他一起起哄。
　　凌珊气得简直想拿胶带把这群没风度的法国观众的嘴一个个都给封上！又担忧地看着伊诺克，向来在球场上保持着扑克牌脸的他看脸色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爆发了。
　　接着，凌珊的担忧真的应验了——
　　场上戏剧性的一幕彻底引爆了伊诺克从开场以来努力维持着的克制。
　　对手的一个回球在边线附近，伊诺克原本打算去追那个球的现场突然响起了一声“out！”的尖叫。
　　结果那声“out！”并不是线审喊的，而是一个观众喊的，那个球其实并没有出界。
　　被观众如此没品地干扰而丢掉了这已经在破发点上的关键的一分，彻底爆发了的伊诺克冲着刚刚那道声音传来的观众区怒吼了一声：
　　“shut　up！”
　　接着泄愤般狠狠摔了手中的球拍，拍柄都被直接摔变形了！
　　全场观众都被这幕吓到了，倒吸了几秒钟冷气后，又爆发出了更加喧哗的嘘声。
　　正好是一个短暂的局间休息，伊诺克也是愤懑地坐回到自己的休息椅上，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着，显然情绪还没有平静下来。
　　凌珊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直到她看到他朝包厢看来时，她竟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在球场上从未有过的情绪——无助，想要从她和团队的大家这里渴求着最后的支持。
　　整座球场里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只有他们，才是他唯一的支持。
　　凌珊也不停地用眼神回以他“加油！加油！和这群没品的家伙死磕到底！”“啥也别怕，我们陪你一起和整个球场干到底！”
　　然后，又用匈牙利语为他加着油，她相信他是能读懂她的口型的。
　　……
　　接下来的比赛打得异常焦灼，观众们也是闹得更厉害，发疯般地为他们的本土选手加助攻。
　　7…5、3…6、6…4、5…4，当伊诺克终于拿到发球胜赛局时，法国观众们嘘声、倒喝彩声更加严重。
　　凌珊原本也是压着自己的脾气只专心看着伊诺克，结果右后方不远处的观众席突然响起了一个男观众粗犷的大嗓门：
　　“滚回匈牙利去！”
　　看清是哪个人在喊这种话，忍不了的凌珊当即扭过头，冲着那人直接用法语直接爆粗口回吼道：
　　“Marche　a　l’ombre！（滚到树荫下凉快去！）”
　　那人显然没料到球员包厢里会有人这么回敬自己，吓了一跳后便噤声了。
　　团队里的其他人显然也都被凌珊突然的爆发给吓了一跳，接着几个大男人纷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凌珊突然有点儿庆幸自己大学时二外学的是法语，而且现在还没有全忘光。
　　接着，跟全场的法国观众唱反调一般，用法语大声为伊诺克加油：
　　“Allez，Enoch！（加油，伊诺克！）”
　　……
作者有话要说：　　法网大概是四大满贯里最受球迷们吐槽的一个了：没顶棚、观众素质差……每年看法网的比赛直播时，隔着电视屏幕都能感受到现场那种乱哄哄的菜市场氛围。
几乎所有的网球名将都被法网观众们惹毛过，就连向来以优雅著称的瑞士天王费德勒都曾被逼得在比赛中爆粗口。
本章中“滚回匈牙利”这个梗其实出自今年法网的一个真事，身为女单卫冕冠军的西班牙名将穆古拉扎在同本土球员美拉德诺维奇争夺一个八强席位时，在比赛最焦灼的时候现场有观众冲着穆古拉扎大喊“滚回委内瑞拉去！”（穆古拉扎是西班牙和委内瑞拉混血），赛后穆古拉扎也是泪洒新闻发布会现场。

　　☆、第九十四章

　　球员休息室里，刚刚坐完赛后惯例的按摩理疗后，伊诺克有些有气无力地瘫躺在折叠椅上。看神色，似乎还没从刚刚那场能把人气炸的比赛中解脱出来。
　　拿着通行证进来的凌珊也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说真的，刚刚那场比赛最后阶段，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戏精！
　　在全场的起哄中伊诺克拿到了发球胜赛局，正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拿下比赛时，本就阴沉的天空飘下了几滴雨，隔网相对的那个法国小将瞬间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就要往休息椅那边走。这种关键时刻因为下雨而被迫暂停的话，既能影响伊诺克的手感，又能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自然是再好不过。
　　法国观众们对此也是相当高兴，鼓掌欢呼着这场来得太及时的雨。
　　结果……法国的天气似乎是要和在场的法国人们作对，就飘了那么几滴儿雨后，就没有然后了。别说下场雨，本来阴沉的天甚至渐渐放晴开来了。
　　短短两分钟内的这出变化让原本兴高采烈的法国观众们静默了，本来蹦蹦跳跳浑身是都戏的那个法国小将也傻眼了。
　　当时凌珊在包厢里笑得直拍栏杆，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