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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锦阳上前，“我们借一步说话。”他指了指走廊的一个拐弯处，向晚颔首，楼非凡毕竟在，估计有很多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楼寰天望着病床上的女人，面容憔悴，皮肤松弛，比起火车站见到的那会，面前的她，俨然老了十来岁。
　　脸上，尽是病态的苍白。
　　手臂上的青色血管隐隐突起，瘦了不少。
　　“寰天，你能原谅我吗？”
　　慕欣娴见到修长玉立的儿子，颤颤巍巍地招了招手，声音充满了紧张，她双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拒绝。
　　楼寰天抿了抿唇，“原谅”这两个字似乎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他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他深深吸了口气，侧过了脸庞，内心在竭力地挣扎。
　　很复杂。
　　这一刻，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寰天，我当年真的是想带你走，可楼家不许我带走你。”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她顿了顿，又继续缓缓苦笑道，“我知道我祈求你的原谅有些可耻，尤其是我快要动手术前，算了，你能来看我就不错了，我应该知足，不是吗？”
　　楼寰天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他自嘲地勾唇，“你通知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我很昧着良心说我能原谅你让你好受点，但事实上我发现我做不到，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这是现实，他不想否认。
　　哪怕这次向晚陪着他前来，他依然做不到原谅，毕竟三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恨她。
　　要是她就这样去了，或许，他会原谅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楼寰天拧紧了眉头。
　　“我先出去了。”
　　他迫不及待逃离，逃出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慕欣娴并没有唤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落荒而逃。
　　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她不能强迫他原谅自己，能够时常见到他，就应该知足了，只是不知道老天还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楼寰天出去后，并没有找到向晚，而楼非凡正被顾凌薇、顾凌岚姐妹围堵。
　　顾凌薇在跟楼非凡拉拉扯扯，泼妇般地发疯。
　　顾凌岚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姐夫，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姐对你多年的付出？”
　　当顾凌岚的视线一触及楼寰天，当即转换目标。
　　“寰天，你怎么会在这？”
　　她惊喜交加，激动不已。
　　当即，她便将顾凌薇给抛下了，快步朝着他跑来。
　　楼寰天扫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向晚的踪迹，也不知道她这片刻的工夫去了哪里？
　　对于楼非凡被围困，他并没有出手相救。
　　这对夫妻，他看着就生厌。
　　顾凌岚，他也没兴致理会。
　　“寰天。”
　　顾凌岚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有些不悦，不过依然耐着性子赔笑。
　　毕竟，这个男人，是她自己渴望能够厮守终身的。
　　“我跟你不熟，以后别叫我名字，请称呼我为楼先生。”
　　楼寰天实在受不了某人的聒噪了。
　　这个女人，真心令他反感，一点羞耻心也没。
　　“你说什么？”
　　顾凌岚闻言，深受打击。
　　楼寰天撇下她，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向晚打电话。
　　悦耳清脆的铃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他三两步上前，在拐角处找到她，她坐在轮椅上，狼狈极了，被白锦阳给困在胸膛跟墙壁之间。
　　楼寰天一看便动了怒，伸手便去揍白锦阳。
　　白锦阳还手，两个人身手在伯仲之间，招招都不客气朝着对方致命处出手。
　　向晚拼命在一旁喊，“住手，你们都给我停下。”
　　白姨还在手术室里，她的两个亲生儿子居然在手术室外动起手来，而且是为了自己。
　　向晚想想就恼火，可她此刻却束手无策，该死的受伤，哪怕她不受伤，身手处在最高水平，也无法分开这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顾凌岚是紧跟在楼寰天的身后尾随而来的，见到向晚，恼羞成怒，“你怎么阴魂不散，在哪里都能见到你？”
　　向晚错愕，被骂的可真冤枉死了。
　　这个顾凌岚，自作多情就算了，还喜欢白日做梦。
　　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到自己阴魂不散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请自来好吗？
　　向晚呵呵了两声，“顾小姐，我自认脸皮没你厚。”
　　顾凌岚一想到向晚这女人抢走了自己的男人，就心情不好了，她眸色变深，想到此刻向晚坐在轮椅上，心痒难耐了起来。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她还错失，那真对不起了。
　　顾凌岚伸手变去扇向晚巴掌，向晚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并牢牢箍住，令她无法动弹。
　　顾凌岚抽了好几次都没能抽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向晚的另一只手不客气地伸出，往顾凌岚的脸颊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当即后者半边的脸颊便肿了起来。
　　向晚的气力，比一般女人都重，何况她这回是当真不客气，用了八成的气力。
　　顾凌岚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她怒火中烧，“你居然敢打我？”
　　向晚没心情理她，这眼前的两男人打得难舍难分，她忙着制止，顾凌岚这个刁蛮任性的还非要找茬，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我打你怎么了，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何况是你出手在先，我难道还乖乖任你打不成？”
　　向晚理所当然地反驳。
　　顾凌岚见状，另一只手忍不住扬了起来，向晚又精准捉住了，她望着黑了脸的顾凌岚，不忘落井下石，“下次动手之前，最好查下我的底细，我从小习武出身，哪怕我坐在轮椅上，你这样的根本也不是我的对手。”
　　言下之意，她手下留情了，否则顾凌岚还不知道是怎样死的。
　　“你给我等着。”
　　顾凌岚胸脯起伏不定。
　　向晚松开了她的手，顾凌岚发现两只手腕处，都是青紫，而且还不浅。
　　她识相走人，没有逞强。
　　哪怕那两个男人不打了，也没一个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说不定还会对自己出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会卷土重来，让向晚好看。
　　这回，她轻视了对手，就当吃了个教训。
　　“锦阳哥哥，寰天，你们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站起来了。”
　　向晚怒了，浪费了半天口水，这两男人依然我行我素。

☆、058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实力在伯仲之间，楼寰天脸上有一记乌青，白锦阳成了熊猫眼，这两人，都当对方是仇人，非要往脸上招呼方才罢休。
　　向晚的脚伤其实不怎么严重了，但因为楼寰天在意，所以她也乐得坐享其成。
　　这会，见自己拿出杀手锏，也没让他回头瞧上自己一眼，向晚这下沉不住气了，当即就起来往这两人中间走去。
　　那狠狠的一记拳头，出手太快太重，收不回来，白锦阳只能被迫转了个方向，敲在了墙壁上，他倒抽一口凉气，真痛，破了皮还出了血。
　　至于楼寰天，倒是除了脸上的那点不雅伤痕，瞧不出别的痕迹来。
　　向晚自然而然担心起了锦阳哥哥，“锦阳哥哥，你没事吧？我叫护士来给你包扎下吧。”
　　无论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导致他受的伤，尽管这两人都不听自己的话。
　　这会在医院，包扎伤口倒是也方便。
　　白锦阳本来绝对摇头的，看到楼寰天皱眉，随即扯了扯唇，颔首。
　　向晚转身便走，被楼寰天一把抓住，他不悦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伤脚上，然后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
　　强迫他坐回轮椅上，他板着一张脸，“我推你去。”
　　本来他打算一个人去叫，可独独落下向晚，又怕白锦阳会趁机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样的机会，他岂会放任。
　　向晚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异议，白锦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护士过来后，白锦阳人却找不着了。
　　向晚无语，手术室门前，也没找着，只能让护士回去了。
　　顾凌岚跟顾凌薇姐妹也已经走了，楼非凡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的，脸上又被长指甲划出的红痕，瞧上去狼狈不堪。
　　他坐在那，神思专注，仿若仪表得体，而非这般模样。
　　楼寰天见状，眸中一闪而逝过一道光芒，并未上前慰问，只觉得解恨。
　　他早就该受教训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没想到他的狼狈，是顾凌薇出手的。
　　向晚也觉得匪夷所思，之前楼宅见过几次，顾凌薇几次三番低声下气讨好楼奶奶，而楼奶奶都对她不假辞色，可她表面并未露出任何的异样。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可向晚不明白她会跟楼非凡撕破脸。
　　虽然她为楼非凡生育了一儿一女，可她在楼家的地位还是要指望楼非凡。
　　向晚没能想通，便没去想了，反正寰天对他的父子情淡薄得很。
　　除非寰天跟他和好，否则自己不会主动去撮合他们父子关系的，没这个必要多此一举。
　　接下来，四处静谧无声，一行人都在等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而另一边，顾凌岚扶着踉跄的顾凌薇快步离开这家医院。
　　“姐，我觉得你今天还是冲动了。”
　　虽然不明白顾凌薇为何气势汹汹拉上自己前来闹场，顾凌岚依然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并不容乐观。
　　顾凌薇若有所思地觑了她一眼，“我是故意的。”
　　她也并不想闹翻，可楼非凡的一颗心俨然是半点也不愿意分给自己了，最近这段时日，他宁愿留在书房，也不愿意回卧室。
　　这样下去，这楼家，再也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先前她还想着慢慢筹划，现在来不及了。
　　再等下去，渣也剩不了了，尤其是……。尤其是她查到了白锦阳是楼非凡的亲生儿子。
　　一个楼寰天，她就应付地吃力了，要是再来个白锦阳，那……
　　为什么慕欣娴命这么好，生的儿子个个出色，她的天放，如何能够扳倒他们。
　　所以，她淡定不起来了。
　　如今白锦阳还没认祖归宗，楼非凡还不知情，若是等到他知道了白锦阳是他儿子，那……
　　即便她弄死楼寰天，也轮不到天放来继承楼家的家业。
　　查出来白锦阳是楼非凡的儿子，她谁也没说，所以顾凌岚这会会质疑她的决定。
　　不是她信不过自己的妹妹，人都是有私心的，凌岚一颗心扑在楼寰天身上，所以她干脆不告诉她，免得走漏了风声。
　　“凌岚，你还想得到他吗？”
　　尽管没明说，但顾凌岚却一点就通，她毫不犹豫点头，“自然。”
　　她从来没放弃过，哪怕不甘心，何况她不觉得向晚能够配得上他，如果真的出现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或许她会退让，但那个人是向晚，她自认向晚不如自己。
　　“你有没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还有，我看他对你已经没了兴趣。”
　　“姐，连你也不看好我们吗？”
　　“凌岚，你不觉得如果得不到，那便毁灭不是更好吗？”
　　“你说的是……。”
　　顾凌岚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她吃惊地望着姐姐，觉得不认识她了，姐姐变得陌生的可怕。
　　顾凌薇的视线，并没有退却。
　　顾凌岚倒是渐渐静下心来了，她凝眉沉思。
　　若是……
　　不过，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狠下心，“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是他还是不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与其让他跟向晚那个贱人相亲相爱，还不如毁了他，自己得不到，向晚也别想得到。
　　“姐，你是不是不打算跟姐夫过下去了？”
　　既然说到毁，顾凌岚心头猛然一悸，姐姐今天又上医院演了这么一出。
　　同时天涯沦落人，何况姐姐还为姐夫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这样的情况下，姐夫却……
　　楼家的男人，还真是薄情寡性。
　　顾家的女人，还真是命途多舛。
　　“嗯，他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他心心念念还是慕欣娴这个出轨抛弃他的女人。”
　　顾凌薇咬牙切齿，面色阴沉。
　　“慕欣娴要是今天死了呢，姐姐你为何不等等？”
　　若是等了，那姐姐根本不用争。
　　“凌岚，我等不了，这口气，不发泄出去，我心里不痛快。这么多年，我对他还不够好吗？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老夫人一直看不惯我，在楼家，我的地位就比下人好点。物质生活便是再优渥，我也已经厌倦了，我只是想要个知人知热的男人，能够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在我高兴的时候陪着我笑。这样简单的要求，这么多年，他也无法给我。”
　　顾凌薇说到伤心处，眼泪也跟着情不自禁留下来了。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她担心楼非凡认回白锦阳，危及天放的地位。
　　顾凌岚抱住了她，“姐，别哭了。”
　　“嗯。”
　　顾凌岚吸了吸鼻子，“我也就在你面前才敢流露，天晴还小，嘴巴又关不住，我根本提也不敢在她面前提，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说漏嘴，闹得人尽皆知，那我更加下不了台了。不过现在，我也不想维持表象了，心累了。”
　　顾凌岚望着雍容的姐姐，这些年保养极佳，容貌又出色，那些明星的容颜也未能及得上她，当初她榜上楼非凡还不是凭着这身出色的容貌，没想到到头来，落到这样的下场。
　　男人的心，若是得不到，这日子，真心煎熬。
　　寰天，你为什么对我视若无睹呢？
　　还是因为我姓顾的缘故呢？
　　顾凌岚甩了甩头，她差点又进死胡同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得想想如何用最后的一次机会挽回他。
　　顾凌薇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梳洗了一番才回顾家，她眼下跟楼非凡闹翻，并没想跟楼家的两老闹翻。
　　毕竟，天放如今还是他们的孙子。
　　而且，楼非凡跟两老的关系并不和谐，这也是她先找上楼非凡炮轰的因素。
　　这两老，年纪一大把，也不早点死。
　　若非他们在，她何须顾忌太多。
　　他们哪怕年纪大了，还是精明的很，否则哪会将楼寰天培养成才。
　　她想把天放放在他们那，他们却不肯，明显的区别对待。
　　天放也是楼家的孩子，不是吗？
　　“妈，你今天去哪里了？我新买了几条裙子，你帮我看看晚上我去参加宴会穿哪条好啊？”
　　顾凌薇一进家门，就被楼天晴给缠上了，推搡着进了她的房间。
　　顾凌薇不由叹了口气，她在外头劳心劳力，女儿却不知人间疾苦。
　　难怪连个向晚也对付不了，她有些生气，一把扔了她的那些新裙子，“你要是脑子好用，也穿什么都好看。”
　　“妈，你的意思是我没脑子？你还到底是不是我妈啊？”
　　楼天晴一怒之下，跑出去了。
　　顾凌薇坐在床上，望着满地的凌乱，一只手撑住了额头。
　　她明明不是想跟女儿吵架的，但心里的怒气，却发泄到了女儿身上。
　　她的苦，天晴永远不知道，所以根本无法理解。
　　楼天放推门进来，蹙眉，“妈，你是不是又骂我姐了？”
　　“嗯。”
　　顾凌薇颔首，招了招手，“天放，你过来。”
　　楼天放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妈，你跟我姐到底又怎么了，你能不能不要跟她吵了，好不容易关系好转了，你这样她估计又要好多天不理你了。”
　　“我心里有数，你姐，也该晾下她了，光长个头不长脑子，我真担心有一天我要是没了，她能不能独活于世，没人护得住她。”
　　“妈，你怎么会没了呢？别说晦气话。”
　　楼天放在母亲跟姐姐之间老做夹心饼干，他也很不开心。
　　不过，母亲这只言片语里透露出来的寒意，让他不由毛骨悚然。
　　死，那是他从未想过的。
　　母亲跟姐姐，一直都是他最亲的人。

☆、059

　　慕欣娴的手术很成功，不过手术完毕，她本人也太累了，很快睡过去了。
　　楼非凡并没有离开，白锦阳并未允许他入内，他只在玻璃窗外看着她，脑海里却浮现最初两人相遇的场景。
　　其实，在楼家去慕家提亲之前，他便认识她了，不过他从来并没有告诉过她。
　　那个时候，她一心迷恋着白旭烈，而他，在她眼中，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已。
　　在帝都，当年的慕家大小姐一直很有名，而他，一直跟不好的一面牵扯在一起，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入楼家，嫁给他这个品行不端的放荡子弟。
　　若非后来慕家遭遇大难，她根本不可能嫁入楼家。
　　命运总是很神奇，将他们两个南辕北辙的凑合到了一起，还孕育了子嗣。
　　如果下半辈子还有可能在一起，那他一定会倾其所有，愿意陪她终老。
　　自从得知她回了帝都，他便不怎么愿意回楼家了，也没有再碰过顾凌薇。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病，更多的时候，又觉得是自作自受。
　　矫情。
　　白锦阳骂他矫情，的确，都一大把年纪了，他也愈发矫情了。
　　白锦阳，真的是白旭烈的儿子吗？
　　楼非凡自嘲一笑，他居然还奢望白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