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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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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有张男孩儿腰杆笔直地站在街头的照片,他绷紧了脸警惕地朝镜头看过来,裤腰的松紧带里头插着那把竹枪,还真有几分警察的威严。
坐在赵亦清身旁的胡珈瑛也笑了。
再向后翻看,春节时母亲带着一对儿女拍了的全家福,紧跟在后头的是赵亦清的毕业照。高高瘦瘦,长长的麻花辫绕过肩头搭在胸前,与前一张全家福里她初中的样子相比,要成熟许多。看上去像是高中毕业时的模样。照片按时间顺序收集,在此之后便是她年纪更大时的旧照。赵亦晨偶尔会出境,频率却越来越低,脸上也不见从前的神采飞扬。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姐姐身边,不论变得多高、多结实,都仅仅面色平静地望着镜头的方向,一如胡珈瑛第一眼见到的样子,沉稳,不出风头,鲜少流露出情绪。
母亲的身影再未出现。
这中间似乎有一两年的断层,没有照片记录,唯一的痕迹便是姐弟俩的眼神。
“妈走了以后,亦晨再也没以前那么神气了。”赵亦清的叹息在胡珈瑛耳旁响起。
胡珈瑛垂下眼睛,动了动轻扣在相册边缘的手,指尖摩挲旧照片里赵亦晨没有笑容的脸,“听说阿姨是车祸走的。”
“他不太提这个事。”赵亦清慢慢点头,“那天他学校已经放假,我还在考试。一大早的,他就跟着妈一起去派出所值班,路上停在包子铺买包子。亦晨发现有扒手偷东西,于是就喊了妈。妈第一时间骑车追小偷,没想到经过十字路口,被车撞了。”
顿了下,她叹口气,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亦晨是亲眼看着妈死的。我听别人说,当时妈被车撞飞出去,甩开了好远。”
脑海中闪过大巴车窗外颠簸的街景,胡珈瑛一愣,忽然记起了蔡老尖嘴猴腮的脸。
身旁的赵亦清直直地望着窗户,好像已经陷入久远的回忆。
“那以后有一两年的时间,亦晨都不怎么说话。他脾气变得很怪,闷闷的,还经常跟人打架。每天放了学,他都在市区到处跑,天都黑透了才回家。我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当时不该喊妈,不然妈不会去追小偷,也不会死。”眼里渐渐蒙了层打转的泪水,她转头,隔着那模糊的水雾去瞧身边的人,声线里多出一丝哽咽,“但是你说这怎么能怪他呢?”
胡珈瑛回过神,轻轻抓住她扶着相册的手。那是双粗糙的手。胡珈瑛想起胡凤娟。
蔡老的模样便缓缓淡去。
“那个小偷……后来抓到了吗?”
垂下脑袋抹去眼泪,赵亦清摇摇头,“至今没抓到。”
东北冬天白茫茫的大雪于是好像回到了眼前。胡珈瑛还记得那孤孤单单的高压电塔,站在几叶红色的屋顶中间,架起电线,撑起天。她知道他去了那里,也许一辈子不会再回来。
“后来我读完了高中,就没再读大学,到工厂里打工供亦晨读书。”没发觉她的沉默,赵亦清抹干了眼泪,又捧着相册继续往后翻,“他知道我辛苦,慢慢就收敛了心思,不再像头几年那样浑浑噩噩了。经常帮着我干活,打扫卫生,做饭……我要是生了病,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来办。小小年纪,已经有个男人的样子了。”
翻到下一页,她停下来,吸了吸鼻子,轻吁一声,既像感慨,又像叹息。
“这么多年,他也就一件大事没听我的劝。”
右上角的那张照片,像是赵亦晨考上警校那会儿拍的。他穿着警服,戴着警帽,身形笔直,眼睛隐在帽檐底下的阴影里,目光深沉锐利。一如胡珈瑛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她明白了赵亦清的意思。
“读警校,当警察。”胡珈瑛听见自己的声音。
略略颔首,赵亦清松开相册,粗糙的手心覆上胡珈瑛的手背。那也是双粗糙的手。捧在手里,摸得到厚厚的茧。赵亦清低着眉默默地看着,张张嘴,又合上。
“珈瑛啊……”良久,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我们家出过警察,所以我知道当警察的家属,很难。尤其是刑警,大部分因公殉职,活着的时候家里人睡不了一天安稳觉,死了也要留遗憾,生前聚少离多。”掌心轻轻摩挲胡珈瑛的手背,赵亦清顿了好一会儿,每个字都又慢又轻,“亦晨学的是刑侦,将来的目标也是刑警……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她再次翕张一下嘴唇,好像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堵在了胸口。
胡珈瑛等待许久,最终反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赵姐。”

第二天,赵亦清悄悄起了个早,穿戴整齐,去刘志远家拜年。
胡珈瑛上午帮着赵亦晨准备年夜饭,午后也没休息,坐在客厅的窗台边上,就着外头的天光剪窗花。他午睡醒来瞧见她,便走到她身旁坐下,拾起窗台上几张红彤彤的窗花,翻来覆去看了看,再去瞅她手里的花样,“这么复杂的花样你也会剪。”
手中的剪刀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她没抬头,只翘了嘴角笑笑,“以前我阿妈教我的。”
胡家村的女人都剪得一手好窗花,据说是祖宗留下的手艺。“那是熟能生巧。”赵亦晨又捡了两张别的花样仔细瞧,直到没兴趣了,才搁到一边,捏起她几缕头发把玩,“昨晚听到你跟我姐在屋里说了挺久的话,都聊什么了?”
“赵姐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腾出一只手来,胡珈瑛从他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头发,身子调转一个方位侧向他,然后又接着低头剪窗花,“我之前问过你为什么想当警察,还没问过你为什么想当刑警。”
赵亦晨一笑,“我要是说不上原因,你生不生气?”
抬起眼皮白他一眼,她也不同他拌嘴。他于是又替她把垂在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再靠向身后紧合的玻璃窗。
“穷能犯罪,寻仇能犯罪,贪也能犯罪。”习惯性地伸直双腿,他两手十指交叠,随意搁在膝前,“被偷被抢的人穷了,就去偷去抢。被打被杀的人心里有了怨恨,就去打去杀。贪的人多了,清白的人也跟着贪。一旦走错了路,赔上的就是小半辈子、大半辈子,甚至一辈子。有的不仅葬送自己,还害了家人。”
停下手里的剪刀,胡珈瑛看向他,视线撞上他转过来的眼睛。
还是照片里的模样,深沉,平静。她记得他说过,她的眼睛不爱笑。其实他的也是。
可他注视着她,忽然就笑了。和那时球场上的笑不一样,少了点儿傲气,多了点儿水似的柔和。“刑警经手的案子,如果破了,也算是能砍断这种的恶性循环。我觉得这样很好。”他说。
胡珈瑛便记起他头一次提到母亲时的样子。她望着他,握着剪刀的右手动了动食指。片刻,她低下头,把剪刀和剪到一半的窗花搁到一旁,摘下了右手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空了的左手摊到膝头,她瞥了眼赵亦晨的手,“手拿过来。”
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他把手递过去,被她捏着手心,套上了手串。菩提子滚过他的手腕,表面已经被磨得不再粗糙,可见被反复把玩了不少年头。一颗颗串在一块儿,个头不小,掂在手里也有些分量。
等给他戴上了,胡珈瑛又捉着他的手,捻着其中一颗转了转,“这是我阿爸留给我的。”
赵亦晨听了便要摘下来,“那你不好好戴着……”
“给你了你就戴着。”她不轻不重地拍开他的手,垂下眼睛,松开那颗被搓揉得温热的菩提子,拇指轻轻摁在他的手心,“算命的说我命里跟佛有缘,希望佛祖能保你平安吧。”
沉默一会儿,他反握住她的手,忽然胳膊一揽将她抱到腿上。胡珈瑛僵住了身体,感觉到他干燥的嘴唇贴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很快,又很重。她脸上一热,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突然亲我干什么。”
“想亲不就亲了。”赵亦晨稳稳抱着她,声音从她脑袋顶上传过来,呼吸扫过她耳后,“别紧张,珈瑛。”
他察觉到她紧张,却也没松手。胡珈瑛愣了会儿,慢慢放松下来。她僵在身前的手滑下去,轻轻扶在他的手边。
“我姐跟她对象,准备明年四月结婚。对方是个老师,文化人,工资不多,人老实,很疼我姐。两口子比较困难,买不起新房,所以结婚之后可能就要住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姐把我拉拔长大,房子是她应得的。我是个男人,将来自己成家立业,自己负担。”她听见他告诉她,嗓音低陈,说得很慢,很稳,“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是想给你更多时间想明白。我想要你,但不是想让你稀里糊涂就跟了我。
“警察工资少,头几年从基层做起,更辛苦。我没房,没车,没钱。你要是跟我,怕是有小半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等将来进了刑警队,我还会没时间陪你,甚至这条命也不能给你。”
声音顿下来,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给她考虑的机会。但他没等太久。他收拢了圈住她的胳膊,下巴不轻不重地挨在她的耳边。“不过如果你想好了,肯跟我——我会让你有吃,有住,有穿。”他说,“可能不比别人的好,但我会尽我所能,把能给的都给你。”
胡珈瑛望着自己的鞋尖,一时没有吱声。她想起一九九零年的冬天。那天长春的火车站人潮汹涌,她屏住呼吸试图逃走,最终却在人群中停下了脚步。后来胡义强把冒着热气的玉米给她,她将它捧在手里,焐热了手心。
她知道什么是富有,也知道什么是贫穷。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她真正想要的。
“我妈以前老跟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女人要记得,鸡是鸡,不是它有几斗米;狗是狗,不是它有几碗剩饭。”微凉的手扣住他的食指,她垂着眼开腔,“我中意的是你,想明白了,不后悔。”
身后的赵亦晨默了默,垂下脑袋,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她听到他笑了。笑得很轻。

大三的一年过得很快。南方城市回暖不久,最热的暑天已悄然而至。
暑假有不少学生留在宿舍,准备下一个学期的考试。胡珈瑛备考律师资格证,往往要在自习室待到夜里十一点,才慢慢走回寝室。
建军节那天晚上,她踩着门禁的点赶回宿舍,在一楼的走廊碰见了许可馨。
她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平时打理得漂亮的卷发蓬乱地披散在肩头,脚步又慢又轻,好像每一步都拖得疲惫艰难。要不是她背上的书包眼熟,胡珈瑛险些没认出她。
“可馨?”小跑到许可馨身旁,胡珈瑛伸手替她捋了捋脸边的头发。挡在耳旁的几缕发丝被拨开,露出她通红的眼眶,还有脸颊上凝着点点血珠的擦伤。胡珈瑛一愣,“脸上怎么流血了?”
下意识别过脸,许可馨抬起胳膊挡开她的手,瓮声瓮气地敷衍:“不小心的。”
她嗓音沙哑,每个字的尾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胡珈瑛翕张一下嘴唇,岔开话题,不再追问:“今天跟你们系主任聊得怎么样?”
许可馨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忽然加快脚步,跑向楼梯间。
留下胡珈瑛怔怔地停步在楼道里,听着那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远去。

同寝的姑娘只剩胡珈瑛和许可馨还留在宿舍。胡珈瑛回到518时,寝室里空无一人。许可馨洗澡用的脸盆已经不在角落,胡珈瑛望了一眼,便收拾好换洗的衣服,拿上自己的盆走向浴室。
公共浴室只一个澡间拉上了浴帘,帘子后头有水声。她想了想,没有出声打招呼,径自踱进隔壁的澡间。撩起衣摆脱下上衣时,胡珈瑛隐隐听见什么声音。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下巴卡在领口,上衣罩住了脑袋。
哗哗的水声里,压抑的细语声时隐时现。隔着一道隔板,胡珈瑛听得不清晰。
“可馨?是你吗?”她穿回上衣,靠近澡间的隔板,试探着扬声,“可馨怎么了?”
隔壁的水声仍在继续,胡珈瑛侧耳贴向隔板。
许可馨呓语似的声线打着颤,几乎被哗哗作响的水声彻底淹没。迟疑地走出自己的隔间,胡珈瑛来到隔壁拉紧的浴帘跟前。腾腾热气溢出澡间,攀上她微凉的脸颊。她屏住呼吸,听清了许可馨嘴里断线般重复的话:“我不是……我不是……”
收拢眉心,胡珈瑛抓住浴帘,“可馨我进来了啊?”
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她便拉开浴帘。热气扑面而来,蒸热了她的眼眶。她看到许可馨赤/条/条地跪坐在瓷砖地上。花洒喷出的热水浇透了她的头发,也浇红了她的身子。她低着脑袋、抱着胳膊,岔开腿一丝/不/挂地坐在氤氲热气里,狼狈,浑身透红,却好像毫无知觉。
胡珈瑛脑仁一紧,拔腿冲上前,关掉了花洒。几滴热水溅上她的脚背,滚烫而刺痛。她缩了缩脚,回过头。
“我不是……我不是……”许可馨像是未曾发觉她的到来,依旧埋着脸,用发抖的双手,不断抓挠自己赤/裸的胳膊。她全身的皮肤都被开水烫得发红,却还能瞧见一道道颜色更深的抓痕。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痛,还在不住地抓挠自己,哆嗦着重复:“我不是……我不是……”
赶忙扑跪到她身旁,胡珈瑛试图钳住她的手,“可馨?可馨!不要挠了!”
瓷砖地上的水还留有余温。许可馨在混乱中胡乱挣扎一阵,终于脱力似的松开了手。她弓起身体,瘫软下来。胡珈瑛揽紧她的胳膊,感觉到她的肩骨硌在自己的胳膊前,僵硬,沉重。她的胸腔在颤动。胡珈瑛知道她在哭。挨近了,她才看到她皮肤上异样的痕迹。那是唇/齿/吮/咬过的痕迹。在颈侧,在腿根。胡珈瑛熟悉这种痕迹。
“我不是……不是……”她听见许可馨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声音。
茫茫然盯着她腿间的痕迹,胡珈瑛忘记了开口。
她不知道许可馨哭了多久。直到她抱住她的手臂,腰弯得好像再也直不起来,胡珈瑛才重新听清了她的声音。
“好了,好了……没事了……”揽紧她赤/裸的身体,胡珈瑛动了动发紧的喉口,“你不是,我知道。不哭,我知道。”
温热的水没过她的脚背。她指腹紧贴怀里滚烫的身躯,指尖微凉。

第二天上午九点,胡珈瑛从自习室赶到了法政学院。
副院长的办公室仍锁着门。她到卫生间外头的盥洗台洗了手,一点点搓掉手背上的墨渍。拧紧水龙头,她没有收回手,只定定地盯着台盆中间的下水器,在金属外壳上看着自己扭曲变形的脸。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珈瑛?”
胡珈瑛回头。是副院长恰巧经过,叫了她的名字。他也是学院里的老教授,身形微微发福,灰白的头发,眼角满是皱纹。他爱笑,总是笑容可掬地面对他年轻的学生。此时此刻,哪怕她没有先同他打招呼,他也是笑的。
胡珈瑛提了提嘴角,回他一个微笑:“老师。”
然后他便把她领进了办公室。
“到了关键时候了,这段时间可别分心啊。”安排胡珈瑛在办公桌边的沙发上坐下,老教授才走到办公桌后头,取下斜挎的公文包,“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聊聊。现在准备考研的已经开始复习了,要保研到外校的也开始做准备了。你呢?准备考研吗?”
“我准备参加律师资格考试。”
两手撑住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来,他看向她,“你不打算考研啊?”
“没想过。”她摇头,“我想本科毕业以后就直接去律所工作,当律师。”
“哦……是这样打算的。”点着头拨弄了一下桌面上摆着的钢笔,老教授凝神思索几秒,“女孩子当律师很难,也很辛苦。不过你这两年在学校的律所实习那么久,应该也是跟张老师他们了解过了的。”
“之前跟张老师谈过。”
老教授再次点了点头,抬起右手的食指,推一推离自己最近的那支钢笔,而后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如往常一样笑起来:“也行,我看你英语不错,以后做金融证券方面的业务也是可以的。要是需要我帮忙,我到时就帮你写个介绍信,找个好师傅带着。”
“谢谢老师。”紧了紧交叠在一起的十指,胡珈瑛笑笑,“其实……我是准备主要做刑辩方向的。”
“刑辩?”
“对。”
面上的笑意褪下去,老教授沉吟了一会儿,“珈瑛,你了解我们国家刑事案件各方面的现状吗?”
“做过一些了解。”她停顿片刻,平静地同他对视,“我知道老师是为我好,但是我希望能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怕的。”
望了她许久,老教授重拾了笑容。
“好吧,毕竟是你自己的未来。”他说,“那下个学期学院安排实习的时候,我会帮你争取到去好一点的律所实习。你要把握机会,跟律所的律师打好交道,尽可能找个好师傅,能在你毕业之后就带你。”顿了顿,又叮嘱,“现在进律所,师傅难找。但师傅又是决定你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的,所以你要重视。”
胡珈瑛站起身,面向他,深深鞠躬。

九月中旬,历史系的保研名额最终确定下来。
那天下午,李玲欢冲进寝室,猛地推倒了坐在书桌前的许可馨。椅子翻倒在地,撞到桌脚,也撞到了秦妍的椅背。胡珈瑛同她们隔桌而坐,还能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震动。她抬起头,听到椅脚划过地板的刺耳声响。是秦妍站起了身。
同时传来的,还有李玲欢愤怒的质问。
“你排名比振文低四个,是怎么拿到保研名额的?!啊?!”她的嗓门那么大、嗓音那么哑,引来走廊里一片嘈杂,“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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