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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氏带着几个女儿，也上了她那一桌。姚氏才一坐下，十娘也就一屁股地随着坐到了姚氏的身边。

　　　　“站起来！”姚氏瞪了她一眼，左右看看，没有人留意这边，见她还不明白，便用手将她提了起来。

　　　　十娘顾蕊一头的雾水，稀里糊涂地问道：“娘？怎么了？”她从来都是跟娘一起吃饭的啊，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你服侍为娘吃饭……”姚氏正说着，站在她身后的九娘顾茑便不由得脸色一变。她正伸向筷子的那双手，才伸到一半，尴尬地又缩了回来。

　　　　顾苧有些愣愣地看着，咬着牙。她也知道服侍夫人吃饭这样的事情，肯定轮不到自己，但是没有想到，连九娘也轮不到？姚氏这个人，做事真的是绝了啊！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几个当庶女的。

　　　　赵氏巴结不上，姚氏巴结也没有什么用……她顿时感觉自己的未来非常的黑暗。

　　　　顾茗却似完全没有看到几个人之间的风起云涌一般，只是打量着桌上的那几样食物。刚才那“四干四鲜”就不说了，佟家也还算是客气，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宴会，这层次，已经很够了。

　　　　而现在的四凉，就更体面了，有生拌的鱼片，有熟拌的鸡丝，有温拌的鱼刺，还有清拌的海参。她便不由得记起了前世自己的婚礼，那个宴席叫一个寒酸，四个凉菜，生拌的是韭花豆腐、熟拌的是粉丝菠菜、清拌的是木耳、温拌的是猪肺。

　　　　就因为这四个菜，后面的十几年时间里，她叫家中的姐妹、外面的夫人们嘲笑无数回，一直到她当了侍郎夫人后，有关这方面的闲言闲请，还是没有断过。

　　　　所以现在那几个人争着抢着要服侍姚氏的当口，她却根本不愿意动弹。

　　　　姚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这个最最疼爱的大女儿，可是到底还是舍不得她受累。服侍长辈吃饭，是当媳妇的基本功，本来她还想着让她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也好显摆一下她的能干。

　　　　可是这件事，也确实是辛苦，更别说，她也担心，十娘是不是真的做得好，毕竟在家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干过。如果等会儿做得不好，出了乖露了丑，那才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呢。

　　　　而这三个庶女里面，做得最多、做得最好的，自然便是十四娘了……

　　　　如果为了自己这顿饭吃得够畅快，那自然是要叫十四娘来服侍。但是姚氏眼光只是从顾茗身上扫过，便唤道：“九娘，今天你来吧。”

　　　　九娘顿时大喜，眼泪都要淌出来了。这样露脸的机会，母亲让她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对自己很满意？

　　　　她一定要好好地表现表现，争取让在座的夫人们都欣赏她，注意到她是一个多么贤淑的女子。

　　　　顾苧也心动了起来，吃饭一个人服侍是不够的，一个人专门布菜，还得需要另一人捧茶。布菜这事她抢不到，难道捧茶还轮不到她吗？姚氏总不会叫十四娘替她捧茶吧？难道她忘记了，那个铺子还有那个庄子的事情了吗？

　　　　她却忘记，刚才自己在众人面前给了姚氏好大一个没脸了。

　　　　姚氏又说道：“十娘，你来捧茶。”捧茶比布菜容易多了，虽然也没有布菜露脸，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各家夫人在应酬的时候，带女儿来的，也就图的这个用处，让人知道自己家女儿年纪大了，可以开始说亲了；让人看看这姑娘长得真不错，是个标致孩子；让人看看这孩子，礼仪言语样样教导到位；让人知道这孩子会服侍长辈，察颜观色，能将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如果有心的，便会再下帖子，请人上门，再近距离地观察。再有意，便叫自己家的女儿与这姑娘相交，换换手帕，一起绣个花什么的，看看女红如何，顺便再看看脾气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最后便是请媒人上门下定了，交换八字，拿到庙里请高僧给算算，是否相配。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八字相克之类的特殊情况，这一对男女的婚事，便这样定下来了。而男女双方，则一直要到洞房花烛夜，掀起了大红的盖头，才能第一次相见。

　　　　现在姚氏做的，便是给九娘与十娘机会，展现自己服侍长辈的本事了。

　　　　顾苧本来以为她还能够捞到一个捧茶的机会的，可是没有想到，姚氏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而是将这件相对来说非常简单的事情，交到了自己亲生的女儿手里。

　　　　几本上，每个来做客的夫人们都有带女儿来，或者是嫡女，或者是比较中意的庶女。偶尔有几个没有带女儿来的，也有心腹的婢女服侍。

　　　　这一来，夫人们吃饭的同时，也就有了事情做，那就是，比比谁家的女儿最能干，最会服侍；谁家的女儿最笨了，笨手拙脚的，夹菜都夹不到碗里，夹的东西是当母亲的根本就不爱吃的。要是谁家女儿夹错了菜，看看这个当母亲的表情，便也是一个小小的乐子呢。

　　　　那边，有个夫人便冲自己的庶女发起了脾气。

第153章　被烫

　　　　“你给我挟的什么！我不吃芹菜，你就偏偏给我挟芹菜！”那个夫人大声怒骂道，她的碗里，果然堆了好多的芹菜段。那个庶女满脸通红，眼泪直淌，手里的筷子上，还挟着块芹菜。

　　　　到底里面有什么内情，外人又如何清楚？那个庶女给那家夫人磕了几个头，抹着眼泪下去了，换了个婢女来布菜。好一阵子，那个夫人还是一脸的怒容。

　　　　“姐姐消消气！你家这个女儿还是算乖巧的，知道错了，赶紧都下去了。说起来你也算是能忍了，都堆了这么多芹菜了，才开口训她。”坐她一旁的另一家的夫人捂嘴笑着说道。

　　　　那个夫人摇头说道：“到底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任你对她再好也没用，一点也不贴心。”

　　　　于是桌上的话题瞬间便转移到了评价各家的女儿上面了。其实大家都观察了好一阵了，各有心得，现在有了机会，赶紧都拿出来交流交流。

　　　　有人就找着姚氏夸她的这个庶女，非常的能干，挟菜的动作一看就是长久练出来的，那眼睛更是有如火眼精睛一般厉害。

　　　　姚氏也很自得：“这个嫡母不好当。有些人为了名声好听，便会对庶女们放养，什么也不管，还让庶女们喜欢。可是我这个人就不一样，对庶女们要求严格。虽然现在她们还小不懂事，背后没有少说怪话，但是日后嫁到人家去了，自然便会明白我的苦心了。”

　　　　“你对她们要求高，以后等她们嫁了人了，自然便会明白的，那个时候，再来孝顺你也不迟啊。”那个夫人应和着笑起来，“比如说听说你那个大女儿，说的那个女婿，听说是京城的张天师寻了大半月才寻到的，竟是个文曲星？”

　　　　一说起这事，姚氏便得意，饭都不顾了，跟那个夫人显摆起来：“就是我这个姑娘啊！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家老爷人好，重信诺，这才有的这件大好事。”

　　　　她便绘声绘色地将当时林恩之初上门时候的落魄还有拿出婚书请求结婚时候全府上下的震惊说了出来。

　　　　“说起来我也是个没有见识的，当时一见这个孩子穷成这样，哪里舍得让家里娇生惯养的女儿嫁过去？”她绘声绘色的说着，满桌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来，连讨论别人家孩子都顾不上了。

　　　　“那是，若是我，也是不乐意的，更何况你家十娘还是嫡出的。”旁边有人也赞同地点头。

　　　　姚氏叹息着说道：“姐姐你说得很对。别说嫡出，就算是庶出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姑娘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锦衣玉食般的养大的？谁舍得将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是我们老爷却坚持，说当时定了亲的，现在不能因为人家破败了、老弟兄在在了，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结果还是订了亲。”

　　　　“所以这才叫好有好报嘛！没有你们两口子这么信诺，这个文曲星的女婿，可是就要跑掉了！还不知道会便宜什么人呢！”一旁的人七嘴八舌，都说起来。

　　　　如果是普通的读书人，一路考秀才、举人、进士，机率万中无一。谁家没有几个读了十几二十年书的书呆子？除了将脑袋都读成榆木疙瘩，也没有别的什么用处，所以并不会将读书人太看重。

　　　　但是张天师亲口认定的“文曲星”又不一样了。文曲星是什么人，那是天上掉下来的星宿，这考科举，肯定是一路顺利不说，以后当官，也肯定很快就能当上大官。

　　　　虽然只是一个女婿，但是这个女婿家家人全无，听说连族人也几乎没有剩下一个，以后能够依靠的，自然只有岳家了。也就是说，顾家现在虽然还算落魄，但是再次兴起，也就这十几年间的事情了。

　　　　读书人家不可得罪，也是因为这样。只要有一个人读出头的，那这个家族，便又有了前进的动力。

　　　　本来姚氏与赵氏是一个待遇，上门的时候，都是婆子接待的。但是这个话题一传开，佟家夫人便亲自来了，将姚氏请到了主桌坐下。

　　　　这个桌上的人，一个个非富即贵，虽然对姚氏没有方才那桌上那么奉承，但是姚氏却顿感扬眉吐气。

　　　　而在这个过程中，顾茗一直都只是垂着头，什么表示也没有。顾苧与顾茑几次偷偷地打量她，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换了桌子，顾茑压力顿时增加不少，有些慌乱，但是这顿饭下来，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吃完了。顾蕊奉茶却是有了几分惊险，从送茶的婢女手中接过茶壶，却没有拿好，差点掉到地上。慌手慌脚地扶好了，那茶水却从倾斜的壶嘴里洒了出来，浇到了姚氏的腿上。

　　　　顾茗冷眼看着那处，厚厚的衣料都湿透了，白气直冒。姚氏的脸当时都痛得扭曲了。

　　　　幸好是她亲生的、又是最最疼爱的十娘，姚氏全部都忍了下来，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佟夫人过来想问，是不是要进里屋换下衣服，擦下药膏，姚氏都抿着嘴婉谢了，只言没有事。

　　　　其实都烫出水泡了！可惜是十娘烫的，亲生女儿烫到的，再疼都不能说。而庶女挟错了菜，就要在人前被大骂。

　　　　佟夫人见她连声说没有事，也离开了。

　　　　最后宴席结束后离席的时候，姚氏走路都已经有些一瘸一拐了。

　　　　夫人们下了桌，佟府的婢女婆子媳妇们飞快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下去，然后又换了一桌新的上来。这下才轮到各家小姐们上桌吃饭。而婢女们，自被佟家的下人们，引到偏房去吃了……那里也摆上了简陋的桌椅。

　　　　“十四娘，你怎么想？”十一娘低低地问道，拿眼瞅了瞅隔着几个人的十娘。

　　　　顾茗懒懒问道：“什么怎么想？”

　　　　“就是那个‘文曲星’啦？原本他是你的夫婿的，结果……你难道一点不甘的情绪都没有吗？”顾苧故意挑拨道。

　　　　顾茗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是看赵氏巴结不上，又想转头巴结姚氏吗？可是想巴结你就去巴结吧，拿着自己当“投名状”，有什么意思吗？

　　　　难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真的这么傻，随便一挑拨，就会上当？

　　　　“我觉得挺好的，十娘与林公子挺般配的。”顾茗随口说道。

　　　　当然般配了，一个无心无肺，一个狼心狗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可是他本来是你的啊……”顾苧傻眼了。她没有想到十四娘竟然会如此回答她。

　　　　顾茗再不理她，只是自己吃起菜来。

第154章　？家　上辈子的秘密

　　　　戏看完了，饭吃完了，各家的姑娘都看过了，夫人们八卦的**也都满足了，一个个便意尽而归。

　　　　顾茑不愿意跟两个庶妹一个马车，便厚着脸皮挤上了姚氏的马车。姚氏为了体现她大度的主母气派，也没有将她赶下来。

　　　　顾苧知道姚氏的马车她是上不去的，便腆着脸想去挤赵氏的马车，可是赵氏今天见姚氏在人前露了脸，怒气冲冲之下，提前退了席回去了。至于庶女一上午没有吃东西，饿着肚子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去考虑的。

　　　　姚氏的马车上不成，赵氏又提前走了，甚至都没有替两人留下辆马车来。顾苧没有办法，茫然地看着顾茗，不知道怎么办才发了。

　　　　姚氏那边已经都坐稳了，准备离开了，才知道还有这事。

　　　　她嫌两人给她带来了麻烦，根本就不想管，只是人前不好看，恨恨地让自己的车夫去租车。佟家今天的宴席，几乎请来了半个城的夫人小姐，也有不少人家家里没有养马车，或者家里的马车不够用，是租的马车来的，挤挤挨挨下，一时间，去哪里找有空的马车？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马车，姚氏急着想回家休息，又被后面的马车催得心烦，干脆留下句话：要不就上后面那辆下人坐的马车挤回去，要么就等着租马车。

　　　　顾茗不吭声，顾苧看看那里破破烂烂的马车，自然不愿意跟那么多丫头媳妇婆子们挤一起，马上拒绝了。姚氏便留下一个婆子替她们两个找马车，自己的马车当即就离开了。

　　　　被留下的婆子又气又恨，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只好又出去寻马车。只是这一寻，好半天都没有回来。

　　　　“十四娘，这可怎么办？”顾苧站在佟家的大门里面，一边无助地向外张望，一边发愁地问道。

　　　　顾茗却并不在意。她自己其实是有马车的，只是不方便告诉姚氏罢了。现在姚氏已经走了，她正好坐自己的马车回去。当然了，这事不能让顾苧知道底细。

　　　　“丁香，你出去看看，若有马车，就租下来。”顾茗拿出一小块碎银交给丁香，吩咐道。

　　　　丁香得令便出去了，她知道十四娘话里的意思。

　　　　顾苧有些吃惊地看着顾茗，吃吃地问道：“十四娘……夫人有吩咐去找马车的……”何必要自己出钱再找呢？十四娘的钱难道很多吗？

　　　　哦，她将夫人送的陪嫁卖了三千两。可是不是说那三千两都花完了吗？难道还有剩下的？这个消息值得告诉夫人！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顾苧当即兴奋起来。

　　　　“你想等夫人租的车，那就等好了。”顾茗淡淡地说道。

　　　　顾苧也知道，要等那个婆子找了马车来，那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虽然现在马车不好寻，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久了，也寻不到的。那个婆子，只怕是找了哪个地方吃酒去了。反正是两个不得意的庶女，她也不怕得罪。

　　　　可是她又舍不得自己出钱，马车可不便宜呢，这点钱，留下来买点心吃多好！

　　　　一会儿丁香便回来了，称马车已经找到了，并将剩下的钱还给了顾茗。

　　　　顾苧在一旁看着，捶捶站得酸痛的腿，想了想，说道：“十四娘，你反正已经都租了马车了，少坐几个人，也不会便宜些，多坐几个人，也不会多要你钱……我陪着你，还能说说话呢。”

　　　　丁香闻言，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茗却并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向前走着。顾苧大喜，赶紧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后，丁香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打摸的十一娘，开口讽道：“十一娘，你与十四娘合伙坐马车，不得分担分担车费吗？”

　　　　顾苧顿时黑了脸，冲顾茗嚷道：“十四娘！你这马车我就算不坐，难道能便宜一点吗？对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算计得这么清楚？”

　　　　丁香大怒，正要开口，顾茗制止了她。顾茗轻轻说道：“得了这几个钱，我不会发财；少了这几个钱，我也不会饿死。丁香算了，由着她去吧。”

　　　　顾苧闻言大大地得意，丁香却是气得不得了，哼哼地扭过头去，再也不愿意多看十一娘一眼。

　　　　顾茗闭上眼睛，养起神来。顾苧还想着搭讪着说几句话，但是顾茗一直不理她，她也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等回到了余容院，芷汀却来告诉她：“张天师来了，他想见你。”

　　　　张天师来了？他怎么又来了？侍奉皇上原来这么闲的吗，可以隔三岔五地在外面跑？

　　　　要知道，汝南离京城可是不近呢。

　　　　张天师想见她，顾茗并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因为张书钧能够自由出入。顾茗甚至猜测，只怕紫禁城那样的地方，也难以挡住他。上辈子张书钧犯了大罪，被下了诏狱。世间都说诏狱是个有进无出的必死之地，可是偏偏，诏狱起了大火。找来找去，却没有人找到张天师的尸体。

　　　　所有人都相信张天师是被烧死了，但是，顾茗现在相信，他一定是逃出去了。

　　　　至于张天师是因为什么而下的诏狱，顾茗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那场大火后没有多久，阿宝便出了事，她也因为刺杀二夫人而被林恩之关进了柴房。几个月暗无天日之后，她终于被林恩之灌下了毒药。

　　　　这一世她却好奇起来，张书钧在皇城颇受追捧，走到哪里，都不曾少了拥趸。可是最后怎么会落到下诏狱的情形？到底里面有什么秘密？

　　　　而且，上辈子林恩之与张书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