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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无话，车厢里十分安静，能听到车轮碾过减速带的声音。
　　为了掩饰尴尬，谈姝侧身盯着窗外的街景发呆，只期望学校早点到。
　　谈姝无聊地玩起指甲。
　　相比她而言，仲泽言则要安静沉稳得多。他好像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尴尬的地方，挂了电话以后，头枕在靠背上，闭眼休息。
　　很快到了校门口，代驾停车。
　　同一时间，仲泽言睁开眼睛。
　　“谢谢仲老师，那我先回去了。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谈姝转过头来，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然后迅速下车。
　　雨还没停，只是变成了毛毛细雨，撒在脸上痒痒的。
　　“伞拿上。”仲泽言把伞递过去，示意她接住。
　　“不，不用啦。回宿舍很快的，我跑回去就好了。”谈姝不好意思，细雨很快蒙在她头发上。
　　“拿上。”他又说，沉静的语气十分轻柔，像在劝她。
　　再不拿就矫情了。谈姝只好接过，感谢地说：“那我先走了。”
　　仲泽言点头。谈姝关上车门，撑开伞，朝校门走去。
　　直到看不见女生的背影，代驾才回过头来，问后座的男人，“走了吗？”
　　仲泽言敲敲膝盖，点点头。车辆转弯，锦大的校门从窗边擦过。
　　仲泽言望着后视镜，沉默地笑了笑――
　　小姑娘长大了啊。
　　*
　　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跑回去的。
　　假期的原因，最迟晚归时间要比平时晚一些，刚好碰到宿管阿姨关门，见到她跑进来，不免碎碎念了几句，谈姝一句也没听进去，电梯都懒得等，一口气直接冲上五楼。
　　他还记得她。
　　假期最后一天，大家都回来了。
　　宿舍人都习惯晚睡，见她回来，许昕开心地叫她，然后说：“桌上给你带了零食，你最喜欢的。”
　　谈姝低头道谢，摸摸她的后脑勺，“来吧唧一口。”然后放下伞去洗漱。
　　谢雨意下来上厕所，她刚跟她男朋友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
　　“二姝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外面还下雨吗？”
　　“店里有点忙。雨倒是下得小了，吹点风还有点冷。”
　　“终于要降温了，幸福呀。”
　　“是啊。”谈姝吐了一口泡沫，打开水龙头清漱口杯。
　　谈姝把明天上课要用的东西都放进书包里，做了一个眼保健操，瞥见那把黑伞，心头思绪万千。
　　仲老师。
　　她掰开手指数，心里感叹，这一晃居然已经过去八年了啊。
　　可是完了，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要怎么还伞啊！
　　又在机房待了一上午，剪了一个勉强还行的片子。
　　按照老师的说法，做编导的，你首先的有创意，有点子，你们没事就该多出去转转找感觉；但光联想又不够，像这种剪辑拼凑，不多练就手生，就不知道到底怎样才剪得好看。
　　总结一个字，就是累啊。
　　中午和许昕两人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吃饭。下过一场雨，连树叶都清新不少，空气中还有泥土的清香味。
　　两人点了份骨头饭，一份牛肉咖喱，坐在位置上埋头就吃。
　　“啧，味道果然不如第一次吃的时候了。”许昕瘪嘴。
　　谈姝：“是这样啦。记住最初的味道就好了，习惯吧啊。”她嚼着骨头饭，身边忽然走来一个身影。
　　“同学，可以借张纸吗？”是个清秀的男生的声音。谈姝拿起右边的手帕纸递给他让他自己拿。
　　“谢谢你。”男生把纸还给她，谈姝接过，摇着头说不用谢，头也没抬一下。
　　男生静站了一秒，然后去后桌坐下。
　　“诶，二姝，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耶。”
　　“唔，没注意看。”谈姝又扒了一口饭。
　　“废话。你头都不抬看什么看。”许昕抬抬下巴，“人坐你后面呢，快看看，长得真不错，白白嫩嫩的。”
　　“你是不是跟Chris待久了，形容词乱用啊。”
　　“啧。我这不是为你终身大事操心吗！你看你这无欲无求清心寡欲样，唉罢了罢了，吃饭吃饭。”
　　“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谈姝拿纸巾擦嘴。
　　“操心什么，我男朋友就是游戏，我爱他的很呢。”许昕哼气，赶紧扒饭吃。

☆、chapter5

　　十月中下旬有个测试，谈姝一有时间就去图书馆自习，有时许昕玩得无聊了，才跟她一块过去。每每看十来分钟书就困得不行，到最后，许昕收拾好东西，“二姝我撑不住了，先走了先走了。”
　　谈姝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提醒她：“那你慢点。”说完又低下头，专注于笔记本。
　　有人从旁边经过，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左上角的开水杯。嘭的一声，塑料杯滚在地上，引得其他座的同桌侧头拧眉，谈姝也吓了一个激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戴持连忙将杯子捡起来，抱歉地冲他人点点头。俯身将塑料杯放在谈姝桌上，轻轻咦了一声。
　　谈姝抬眼去看他。
　　“是你啊。”戴持冲她一笑，指了指塑料杯底部，说：“对不起啊，摔裂了一个缝，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吧。”
　　谈姝把杯子放里一点，淡淡道：“没关系，缝很小。”
　　“你旁边有人吗？”戴持用下巴指了指她旁边的座位。
　　谈姝摇头。
　　戴持越过她，坐上去，放下背包，将书本都拿出来。
　　谈姝正好觉得渴，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杯沿很大，她喝得太满，有少量的水顺着嘴角溢出来。她抹抹嘴角，发现杯底有水迹，便拿纸巾擦了一下放好。
　　做完这整套动作，当她想继续埋头学习时，发现身旁的人好像一直在看她。
　　“？？”谈姝看他。
　　戴持微微一怔，赶忙低头看书。
　　谈姝转过头写笔记，完全没放在心上。
　　图书馆十点闭馆，谈姝从课本里抬起头来时，室内已经只剩下依稀几个人了。她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发现身旁的人也在收拾东西了。
　　“你也要回去了吗？”戴持问。
　　“嗯。”谈姝点点头，把书包甩在肩膀上，轻声走出去。
　　“诶，等等我！”戴持背上书包跟上。
　　“你的杯子应该不能用了，我重新买一个赔给你吧。”戴持同她一道下楼，“你明天还在那上自习吗，我给你拿过来？”
　　谈姝拉了拉书包带，摆摆手说：“真的不用啦。杯子没坏，挺耐摔的。”楼道很空，声音带着一种空洞感。
　　“可是……”
　　“真的真的不用！”谈姝停下脚步，感觉有些无奈，她只看了眼他的书包带，又转身下楼了。
　　戴持站在原地，抿了抿唇。
　　考试结束之后，谈姝终于舍得给自己喘口气，很难得睡了一个懒觉，醒来时宿舍只有看书的许昕。
　　“怎么考完试你才看书？”谈姝半眯着双眼下床。
　　“良心发现，我不能再玩了。”许昕哭丧着个脸。
　　谈姝过去洗漱，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外面天光正好，宿舍一下子明亮起来。
　　“二姝，班群里说，今晚六点，教务厅有个讲座，去不去？”
　　“什么讲座？”谈姝抹了把脸。
　　“好像是关于传统字画文化的。艺术院的肯定去的多，有兴趣吗？”许昕冲她挑挑眉。
　　“有素拓吗？”
　　“当然有。”
　　“那就去吧。反正晚上没什么事。”
　　本以为来的人不多，谈姝和许昕慢悠悠地过去，才发现厅里已经坐了一大片人了。
　　舞台上亮着大灯，观众席这边倒有些暗。两人拉着小手，从过道往里走，看了好半天。座位没找着，倒有人给冲这边招手。
　　“叫你吗？”许昕转头问他。
　　坐在过道旁边的戴持挥着手没停，她冲谈姝叫学姐。
　　“啊，是叫我。”谈姝反应过来。
　　戴持指了指身边的三个空位，让他俩坐过来。
　　还没来得及想，许昕就拉着谈姝走过去，坐下以后，非常感谢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的。”戴持笑吟吟地说。
　　许昕猫腻似的看谈姝，这男生不是上次在小吃街问二姝要纸巾的那个吗。后者却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
　　“诶，你大几的？”许昕问。
　　“大二。”戴持说。
　　“哪个院？”
　　“土木。”
　　谈姝隔在两人中间，她往后坐了坐。
　　“哦~”许昕点头，不动声色地朝谈姝眨眨眼睛。
　　谈姝：“……”
　　许昕与戴持聊了那么一会，主持人走上台，全场安静下来。
　　主席台上搭了一长排的红木桌，依次坐下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许昕坐好，好奇地盯着上面瞧。
　　说是传统字画相关的讲座，确实来了不少艺术院的同学和绘画爱好者。
　　主持人讲完以后，中间的教授终于开始讲座。
　　作为门外汉，谈姝只能盯着屏幕上的字画照片看。　
　　“你喜欢这些吗？”听到一半，戴持突然问。
　　“……还好。”
　　戴持点点头，还想再问点什么，谈姝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Chris”谈姝接起来，室内老师的话筒声音很大，她站起来，准备从后门出去。
　　戴持给她让路，谈姝嘀咕了声谢谢，往后走去。
　　“你慢点说，怎么了？”谈姝打开后门，岂料正好有人进来，两人都没注意，猛地一转，谈姝的侧发擦过男人的衬衫纽扣。
　　然后――
　　缠住了。
　　谈姝疼得嘶了一声。
　　她倒回一步，抬起脑袋，侧着脸用手去解。
　　“别动。我来解。”仲泽言放下手机，低头去解缠住的纽扣和发尾。
　　这个声音！
　　谈姝只想说一句我操？
　　听到五秒的心脏砰砰声，“好了。”他说。
　　谈姝抬起头来，点点鼻尖，笑着说：“仲老师，好好巧！”
　　仲泽言却一点没意外的样子，嘴角有笑意，“刚还在想会不会在学校碰到你。是挺巧。”
　　“你怎么来了？”
　　仲泽言指指主席台，“陪我同事过来。”
　　谈姝看向台上那个大腹便便的教授，“真假？”
　　仲泽言微微点头。
　　手机那边的Chris已经近乎疯狂，“二姝！谈二姝！你到底又没有在听我讲话！说你二你还真的二啊！喂？喂！”
　　“啊！我在！”谈姝终于反应过来，她拿着手机示意，然后转身，“怎么了？你怎么了？”
　　Chris委屈巴巴的，“我在警局，你要赶快来接我。”
　　谈姝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在警局？！”
　　“说来话长。总之你先过来，我等你。”
　　难道Chris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妖作的她就知道他早晚会出事！
　　“怎么了？谁在警局？”仲泽言一直站在原地没走。
　　“我好朋友。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谈姝神色忧忡。“仲老师我们下次再聊，我先走了！”
　　转身的时候，仲泽言拉住她的手腕。
　　“我送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哈。jpg

☆、chapter6

　　第二次坐这辆车。这次是在副驾的位置，谈姝默默地扯过安全带扣上。
　　锦城秋天黑的早，天空像投下一块黑色幕布，入夜以后还有些凉。
　　恰逢下班，路程有些拥堵，搁在二环如龟速般前行。
　　谈姝有点着急，时不时望向窗外，看这长排的车流。
　　“放宽心。你朋友不会有事的。”察觉到她的焦虑，仲泽言低声宽慰。
　　谈姝低嗯一声。天知道她的紧张不仅是因为Chris出事，还因为她现在跟他待在同一个车厢里啊！
　　作为话题终结者的她，始终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聊天才显得比较自然一点。
　　然而她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很别扭。
　　“你……”
　　“啊嚏！”一个喷嚏猛地打出，一秒的安静。谈姝觉得有点囧。
　　“这里有纸巾。”仲泽言换左手攀着方向盘，右手去拿放在操控盘上的纸巾。
　　“谢谢。”谈姝接过，擤擤鼻子。
　　“鼻炎还没好？”他偏过头来问。
　　“嗯。”谈姝吸吸鼻子，无奈，“好不了的。”
　　“上次不是去打针？”
　　说到上次，谈姝就觉得有点丢脸和尴尬，就以那副样子见他，她也很难为情的好么。
　　“治标不治本呐。”谈姝说：“一到换季还是会出问题。有时候在空调房里待久了，鼻子也会不舒服。”
　　“下次我问问吴缘，看看她有什么偏方没。”
　　吴缘？那个女医生吗？谈姝仅两秒的愣神。
　　仲泽言看着她的鼻子笑，“好红。”
　　谈姝立马拿手机照照，心不在焉地嘀咕：“好像太用力了。”
　　“吃晚饭了吗？”前面的车往前动了一点点，仲泽言收回搭在窗上的手，也跟着往前慢慢移动。
　　“吃了。”谈姝点头，“你呢？”
　　“嗯。”
　　……
　　好像又安静了。
　　“对了，仲老师。你说今天开讲座的那个教授是你同事？”
　　仲泽言轻轻地勾一下嘴角，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会问。
　　“是啊。”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谈姝好奇地看他。
　　仲泽言却不紧不慢地，他没马上回答。前面的车流终于往前动了一大步，仲泽言踩了油门，过了一个红绿灯右转。没有先前那么堵了。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他忽然问。
　　……我怎么知道！
　　谈姝腹诽，随即摇摇头，“我猜不到啊。”
　　谈姝只记得，当年他来学校实习，教的是美术，但偶尔也会给他们讲英语，偶尔讲化学。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他好像很厉害，什么都会的样子。当然现在也依旧这么看。
　　她以前就不爱说话，内向的很，不管上谁的课，脑子都不抬，直到有一天，他走过来敲她的桌子，问她黑板报上的画是她画的吗。
　　初二的她脸上稚气满满，但那双眼睛很没精神，尤其是眼底浓浓的黑眼圈，特别严重。
　　她没讲话，就呆呆地点头。他以为小姑娘害羞，也怕生，站在一旁温和的给她讲起美术来。
　　“字画相关？”
　　仲泽言只是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交通不再像之前那么拥堵，车子很快开到警察局。
　　Chris蹲在地上，眼泪巴巴地看向门口，一边吸鼻子一边说：“警察姐姐，放我走吧！”
　　杨桥冷冷地睨他一眼。
　　……
　　刚喊完，谈姝和仲泽言出现在门口，Chris喜极而泣。
　　“二姝！”
　　“Chris！”
　　谈姝喊他一声，一个女警走过来。“你是他什么人？”
　　“同学。我是他好朋友。”谈姝见Chris没什么外伤，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她问：“我朋友犯什么事了？”
　　莫名其妙的，谈姝看见Chris把脸埋下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杨桥扯扯嘴角，嘲笑Chris，“怎么，先会不是高傲的很么！”
　　Chris撇撇嘴不说话。
　　谈姝看到Chris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疑惑更大了。
　　杨桥轻咳两声，道出了原委，听得谈姝目瞪口呆。
　　中间Chris想插话，杨桥一个眼神霹过去，他顿时举手投降。
　　要命，今天面子丢大发了。
　　出去之后Chris闷闷不乐的，好半天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他猛地停下脚步，朝仲泽言看。
　　仲泽言也停下脚步，盯着他看。
　　他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啊，这个是我初中老师，姓仲。”
　　又对仲泽言说：“他就是Chris。”
　　Chris这才恍然大悟，“啊。初中老师？”
　　谈姝点头。
　　“仲老师你好。”Chris转头立马正经地对仲泽言鞠了一躬，搞得另外两人一愣。
　　“你搞什么啊！”谈姝觉得他的脑回路简直可以绕地球一圈。
　　“二姝，我好饿。”Chris惨兮兮的。
　　谈姝：“……”
　　所以你是饿傻了么？
　　谈姝看向仲泽言，说：“仲老师，那就谢谢你送我过来了。我现在带他去吃点东西，就不打扰你时间了。再见！”
　　她其实很不习惯一次性说一长串话，但每次面对仲泽言，她都得逼自己说出来。
　　对于麻烦他这件事，她总觉得很不自在。
　　“不打扰。正好我也饿了，我跟你们一道去吃吧。”仲泽言说。
　　――
　　这里距离市中心比较近，所以仲泽言几乎是没有选择地带两人去上次那家火锅店。
　　他明显是这里的常客，有几个员工甚至都认识他。
　　三人找了一个小包间，仲泽言坐在一侧，谈姝和Chris坐在一侧。
　　虽然是火锅店，但这里的装修十分有创意。门口放下一串珠帘，右侧墙上是一堆手绘――一只麋鹿和一个小女孩。构图简单，看着十分文艺。头顶的黄灯被古色古香的盒子罩住，轻柔地倾泻下来。
　　对面仲泽言的脸被这灯光柔和，谈姝假装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脸颊，然后看着Chris笑。
　　“够了二姝，我今天已经很丢脸了。”Chris耷拉着脑袋，肚子又饿，白天又受了气，简直倒霉到家了。
　　“好。我不笑。”谈姝捂着自己的嘴，向下的眼角却出卖了她。
　　“二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