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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惦记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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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下一秒,急诊室里又传出滔天的叫骂声。好像是这动静吵醒了其他人,邻床打点滴的婴儿也跟着加入大军,发出尖锐的哭声。
  沈稚子想睡又睡不着,难受得要命。
  她从帽子里探出头,目光忍不住向上,又落到靳余生脸上。
  少年微微阖着眼,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唇崩成一条线。他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出小小的阴影,看不出疲惫程度。
  恢复了几分神智,沈稚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冷吗?”
  她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
  可靳余生还是睁开了眼。
  眼底浮动着清醒的关切:“你冷?”
  这是冬天又是半夜,急诊大厅四面透风。
  他抬头看看还剩三分之二的输液袋,开始考虑……
  要不要去给她找床被子。
  沈稚子摇头:“我不冷,可你没有穿外套。”
  他校服里面,好像只有一件针织衫。
  看起来也不怎么厚。
  靳余生下意识道:“不用管我。”
  沈稚子缩缩手,低低地“哦”了一声。
  看起来有点儿失落。
  靳余生喉结微动,注意到她发干的嘴唇,轻声提议:“我去给你买瓶水?”
  高烧的病人的确应该多喝水。
  转来转去地忙了半宿,他竟然忘了这件事。
  “不要水。”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我要吃草莓味的可爱多。”
  “好。”他从善如流,站起身,“我给你带盒奶。”
  “……”
  沈稚子眼里刚刚燃起来的光,一瞬间又熄灭下去。
  气得想抬脚踢他。
  可是又舍不得。
  靳余生居高临下,她像一只淹没在厚外套里、懊恼又别扭的小动物。
  他心里好笑,隔着厚厚的帽子,摸摸她的脑袋:“草莓味的。”
  声音里有安抚的意味。
  沈稚子瞬间偃旗息鼓。
  她眨着眼,安静地看着他走远。
  过了犯困的时间,她睡意渐退,脑子反而慢慢清醒起来。
  点滴的效果立竿见影,体温也在慢慢降低。
  沈稚子舔舔唇,慢吞吞地回忆这一整晚发生的事。
  ……有点窃喜。
  什么叫实质性飞跃?这就叫。
  如果只要生病就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抱着他,那她想病得更久一点……
  想住在他怀里。
  脑补到他的宽肩窄腰,沈稚子将脸埋进他的外套,眼睛弯成桥。
  她低着头自娱自乐,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脚。
  她一乐:“你怎么这么快就……”
  话语突然停住。
  那不是靳余生。
  她微微一怔,抬起头。
  ***
  医院便利店,与急诊大厅距离两百米。
  夜色深沉,周围除了路灯,没有别的光源。所以在夜晚,两栋建筑都很显眼。
  靳余生步行来回,可以控制在三分钟以内。
  夜里去便利店的人也不多,他找东西付钱顶多需要两分钟,加起来,他有自信,能在五分钟内回到沈稚子身边。
  而且,急诊大厅四面玻璃墙,即使隔着两百米的距离,他也可以看到她。
  唯一的盲点,是付款处。
  所以见店员扫来扫去扫不出条形码,靳余生连一秒钟的耐心都不想给:“不能直接付钱吗?”
  店员是个新手,也是第一次上夜班。闻言,有些局促地涨红了脸:“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靳余生短暂地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他往回走两步。
  隔着两百米的距离,白色的灯光下,沈稚子还坐在原地。
  她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认真地观察自己的鞋。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察觉到她的神态。
  一定认真地睁着眼,睫毛闪啊闪,脑洞却脱缰野马似的开到天边。
  像个想象力丰富的、耐心等家长去接的小朋友。
  靳余生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不好意思啊,先生。”耳畔嘀嘀两声,店员终于扫出了商品码,有些抱歉地道,“牛奶需要帮您热一下吗?”
  他想了想:“要多久?”
  “很快,一两分钟。”
  他又折身看了她一眼,确认沈稚子还坐在那儿,才答应下来:“好。”
  可就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两分钟,沈稚子不见了。
  靳余生拿着热牛奶走出便利店,眼前一花,脑子都跟着空了一下。
  她不见了。
  那么一个大活人。
  不可能的……
  靳余生用力闭一下眼,以为自己精神衰弱,已经疲惫到了出现幻觉的程度。
  可是没有。
  浓稠的夜色之下,急诊大厅依然人来人往,白色的灯光安静地落,一切如常,最后一排的塑料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连背包都消失了。
  可她的手机……她的手机还在他手上。
  她不是自己走的。
  靳余生唇角泛白。
  他不受控制,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开始朝急诊大厅的方向跑。
  几乎同一时刻,大厅里传来巨大的玻璃破碎声。
  仿佛蝴蝶效应,有人挥着棒球棒用力击碎了后台的窗玻璃,火苗从药材室里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蔓延开。
  医院里灯火通明,一瞬间,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叫声和呼喊声。
  “急诊室着火了!”
  “快打电话报警!”
  “立马通知保卫处!有人故意纵火!”
  ……
  靳余生头疼欲裂,眼中看不到火苗,也嗅不出烧焦的气味。
  他眼中的世界,现在是灰色的。
  火从最里面的中药药材室燃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外面的诊室,人群被疏散着蜂拥而出,抱着婴儿的妈妈一边皱着眉头骂倒霉,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靳余生逆着人流,假装镇定地,一间一间地打开诊室和休息室。
  对着空气,平静地问:“沈稚子?”
  没有人,他便机械地重又关上门。
  他强迫自己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记忆刻在骨子里,拖着他往后退。
  每打开一扇门,他都恍惚地以为,自己会闻到扑面而来的腥气。
  血的味道。
  就像当初,他的父母莫名其妙,被人杀死在酒店中。
  他哭不出来,扑在沙发旁,不停地呕吐,直到吐出胃液和胆汁。
  凶手作案动机不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却作为直系亲属,被列成了高危目标。
  如果推测成立,那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都有可能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窥视他。
  窥视靳子瑜。
  “靳子瑜”这三个字像句诅咒,会给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来无法想象的厄运。
  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滑,靳余生慢慢扶住墙。
  从昨晚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可他好想吐。
  想把内脏都吐出来。
  嗡——
  偏偏不合时宜,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看也不看,抬手挂掉。
  他不该接那个沈爸爸的电话。
  不该在公共场合,不加掩饰地,自称靳子瑜。
  嗡——
  手机又震起来。
  他还是挂。
  靳余生半躬下。身,手肘抵住胃。
  企图减削强烈的呕吐感。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震动。
  他烦不胜烦,将手机砸向墙壁的上一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突然想到什么,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望着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他喉结微动,在心里祈祷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按下绿键。
  那头立刻响起熟悉的声音——
  “余生……靳余生?”
  她的感冒没有好,声音仍然软中带糯。
  却透过电波,毒。品般地抚慰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靳余生抵在墙上,闭上眼,发出漫长的叹息。
  “你还没回来吗?”她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道,“你先别过来,急诊大厅好像着火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
  “你在哪。”他打断她。
  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恐惧。
  和一直以来,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剧烈的担忧与害怕。
  怕失去。
  怕连累。
  “我?”沈稚子愣了愣,才想起来解释,“我在另一边的休息室……跟刚刚那个正对着,具体……具体什么情况,你先过来我再跟你解释吧,我们开个位置共享……”
  靳余生缓慢地回过神,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沦为美妙的背景音。
  他误判了对方的危险性,虚惊一场。
  可这世界上,再没什么词,能比“虚惊一场”更让人如释重负的了。
  他闭上眼,不假辞令地,在心里赞美漫天神佛。
  今天之前,他不信神。
  今天之后……
  折寿也认了。


第28章 黑道大佬
  凌晨三点半; 医院大厅灯火通明。
  外面停着警车和消防车,警报灯的灯光在窗外闪啊闪。
  沈稚子坐在急诊室里,耸耸鼻子; 烧焦的气息已经弱得快要闻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挺幸运。
  警方办事效率很高; 火势被困在药材室,没有蔓延出来。她所在的这间休息室设在二楼,开着门时能望见大厅,跟药材室呈对角线,遥遥相对; 一点儿也没波及到。
  大半的病人刚刚都离开了急诊大厅,她坐在休息室,耳边清净了很多。
  身边的年轻妈妈低着头; 口中正哼唱一支童谣,好不容易把怀中的婴儿哄睡着,立时便抬头; 笑意柔软地看向沈稚子:“谢谢你啊; 小姑娘。”
  沈稚子正望着门口出神。
  突然被人召唤; 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啊; 没关系。”
  下一秒; 休息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风穿堂而过; 混着湿冷的凉意扑面而来。
  沈稚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不等她回过神; 一个高大的人影停在眼前; 她被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压迫感攥住。
  靳余生居高临下; 咬紧牙关。大概走得很急,校服皱巴巴,胸膛剧烈起伏。
  他屏住呼吸,上上下下把沈稚子打量一遍。
  她手上还在打点滴,领口的蝴蝶结歪歪斜斜,整个人蜷在座椅里,像棵乖巧的小蘑菇。
  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倏地亮起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摇着尾巴扑进他怀里。
  靳余生用力地闭了闭眼,才问:“你没事吧?”
  声音低哑而隐忍。
  沈稚子听出他情绪不对劲,愣了愣,放轻声音:“没事,你先坐下来。”
  他身上有股外面带进来的凉气,让她有种冲动,想摸摸他的手。
  他可能被冻坏了。
  外面那么冷。
  可是……
  再看看他的表情,她又有点怂。
  他坐下来,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场,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具象化了,飘满巨大的“生人勿近”。
  沈稚子偷看他两眼,默了默,决定先发制人:“我把话说在前头,你等会儿讲话小点声,也千万不要凶我。”
  “……”
  “我点滴没滴完,头还在晕。”她咬咬唇,“你一大声讲话,我就想哭。”
  卖惨策略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下一秒,靳余生身上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降下去几个度。
  沈稚子松口气。
  “是这样。”她回忆,“刚刚你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个医生过来,跟我说楼上的休息室有空位,可是输液的支撑架不够用了,问我能不能带着我的支撑架去楼上,跟别的病人共用架子。”
  他安静地望着她,低低“嗯”了一声。
  “我告诉他,我要在原地等人。”她眨眨眼,神情很乖巧,“而且我的手机也不在身上……我怕他回来了,会找不到我。”
  靳余生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在脑子里想象,她一脸认真地拒绝医生的画面。
  她有在等他。
  专心而认真地等。
  “可他跟我说,二楼休息室的门开着,能看到大厅。如果你回来了,我一眼就能看见。偏偏,另一位病人又很急……”她悄悄指指旁边带婴儿的年轻妈妈,压低声音,“就是她,小朋友高烧了好几天。”
  靳余生看着她,目光一动未动。
  他不关心别人。
  “所以我就跟着医生上来了。”沈稚子挠挠脸,“之后很巧合,有群医闹上门闹事,医生暂时关上了休息室的门……我等他们打电话通知了保卫处,才赶紧借了部手机联系你。”
  靳余生眼底微动,一言不发。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那个不小心撞到他的男人。
  心里一瞬了然。
  他的直觉没有错,只不过,猜错了对方的身份。
  可这同样是个警钟……
  他的眸光又渐渐沉下去。
  沈稚子毫无所觉,自顾自地感慨:“但是说真的,我觉得这波医闹有点蠢……半夜三更来闹急诊科医生也就算了,听说有个人砸玻璃示威时,竟然还不小心碰倒了明火?啧,这罪名一下子就成了故意纵……”
  “沈稚子。”靳余生平静地打断她。
  他斟酌着提醒:“医生也是个陌生人。”
  沈稚子一愣。
  脑海中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逐渐成形,她猛地睁大眼:“靳余生,你刚刚进门时那副表情,不会是想打我吧?”
  靳余生喉头梗住一口血:“……”
  他疯了吗?为什么要打她!
  “就因为我、我没在原地等你?”沈稚子满脑子都是童年噩梦,被自己血腥的脑洞吓得语无伦次,“你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
  靳余生太阳穴突突跳。
  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赤焰杀人狂吗。
  “你,你有暴力倾向?”他越不说话她越慌,不敢想象这么美艳动人的小少年,竟然是个心理变态,“冯,冯远征那种?”
  “……我没有。”靳余生茫然无措,心里最后一点紧张也消弭于无形。
  半晌,他无力地解释:“我只是担心你。”
  父母去世之后,他的神经长期处在高度敏感的状态。
  前几天警官随口一句“不确定嫌疑人会不会逃往明里市”,像烙铁一样印进他的脑海。
  宛如一个不敢碰、不敢摸的触发机制,根植在他的心脏里,一旦被什么事件诱发,就溃不成军。
  他不敢承认,可他其实害怕得要命。
  怕靠近她,又怕失去她。
  沈稚子愣了愣,缓缓睁圆眼。
  半晌,她舔舔唇,试探着问:“你……怕我被拐卖?”
  靳余生叹口气,思考。
  四舍五入,勉强是同一个意思吧。
  于是他回了一个鼻音:“嗯。”
  沈稚子呼吸一滞。
  他怎么这么果断。
  莫非,他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
  “我很在意你。”
  沈稚子心一跳,不可思议地咽咽嗓子。
  是的,一定是的。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太喜欢你了,请跟我在一起。
  天呐……她在心里死死咬住手帕,感动得热泪盈眶。丰收的季节到了,她已经听见了狂欢的唢呐,胜利的凯歌!
  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沈稚子小心翼翼地舔舔嘴角,决定好好哄哄他。
  “我很谨慎。”她轻声解释,“那个医生脱了口罩,我确认过他的脸,和胸牌上的照片是一致的。”
  靳余生眼中昏暗不明。
  “他确实是急诊科的医生,我才跟他走的。”她的语气很柔软,仿佛有意安抚,“你别担心,下一次,我肯定等你回来再走。”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他的面庞。
  半晌。
  “不要有下一次了。”他哑声说,“不要再生病。”
  沈稚子快乐地点点头。
  墙上的时钟安静地跳,护士和医生偶尔走动。
  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又凑过来。
  搓着手,像只忐忑的小松鼠:“那我再问个问题,你别介意哈。”
  “……嗯。”他很警惕,直觉不是什么好问题。
  “你,你背地里……其实是个黑道太子吧?”她神情认真,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就是……坐拥无数杀手,冷酷无情、没有任何人能给你的内心带来一丝丝涟漪——那种?”
  “……”靳余生喉头第二口血梗住。
  她想象力这么丰富。
  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你别那样看着我。”沈稚子不安地舔舔唇,“我听妈妈说,靳家在临城不怎么跟其他家族交往,架子端得很高,明面上却没什么主要的产业。”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所以我想,既然家族很神秘,你又……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改了名字,还换地方读书。那最大的一个可能性就是……”她把所有线索聚集起来,得出一个缜密的结论,“你们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道上生意。”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其实是:
  他!高高在上,是暗夜里的黑道帝王!游走在黑暗的边缘,舔血度日!
  他残酷,冷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直到父母去世,他被家族赶出,受尽冷眼!
  他冷笑,呵!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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