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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家里的管家喊她吃饭，她才从楼上下来，去餐厅。
　　秦家是中西结合的建筑设计，餐厅在一楼大厅北面一个独立大隔间内，一面是落地窗，能看到后院的绿化精致，另一面与客厅之间用上等金丝楠木镂空雕花旋转门隔开，餐厅内宽敞明亮，布局清雅。
　　这会儿秦明辉已经回来了，在餐桌前坐着，看见秦暖笑着招手：“暖暖下来了，你兰佩阿姨特地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饭菜。”
　　秦暖看向兰佩，后者面上挂着温婉的笑。
　　“谢谢阿姨。”
　　兰佩含笑拉她坐下，又对端着菜进来的佣人道：“小曦呢，怎么还没下来？”
　　“说是最后一道题解出来再下楼。”
　　秦明辉听了很欣慰：“这小子一直不太着调，混一帮子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这半年倒是有了进取心，你给他请的那个大学生家教，我看教的也挺好。”
　　兰佩亲自盛了汤给秦暖，笑说：“是啊，初三辛苦这一年，将来能考上重点高中就好了。”
　　说话间，秦曦从楼上跑下来：“爸，妈，上午学习太晚了，留周姐姐一起吃饭吧。”
　　“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好。”旋转门另一侧传来熟悉的女声，秦暖身形一滞，侧目看过去，“周盛楠？”
　　那边静了会儿，周盛楠推门进来，看到秦暖时有些愣住。
　　秦暖笑着过去拉她：“还真是你呀！”
　　之前她说给人做家教，没想到居然是秦曦。
　　那周盛楠妈妈的闺蜜，看来就是秦暖的继母兰佩了。
　　见大家疑惑看过来，秦暖介绍说：“爸，兰佩阿姨，这是我大学室友。”
　　兰佩又惊又喜，笑着招呼周盛楠跟大家一起吃饭。周盛楠本来不太想留，奈何被秦暖强拉着坐了下来，最后只得作罢。
　　午饭后，秦暖带她回自己卧室，又给她倒茶。
　　周盛楠坐在沙发上，接过秦暖递来的水杯，还跟做梦似的：“原来你是秦家千金啊，那这样的话，你直接给秦曦补课不就好了，还请什么家教。能考上C大的，都不是学渣，给个初中生做辅导还不是小菜一碟？”
　　秦暖笑笑：“我跟家里关系一般，兰佩阿姨不会跟我开口的。”
　　周盛楠抿了抿唇：“其实我听兰佩阿姨和小曦说过你，你一个人住在南郊，偶尔才会回来，对家里人也不热络。”
　　“习惯了。”秦暖耸肩，“我小时候刚回秦家时跟着我爷爷，后来爷爷去世，我就习惯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处，毕竟是继母，关系太远太近都不好，我又不喜欢在这上面花心思，所以很少住家里。”
　　周盛楠捧着水杯：“其实兰佩阿姨这个人不善言辞，你不热络她也就不知道怎么跟你处，但心眼儿特别好。当初我爸酒驾撞死了人，卷款逃去国外，一帮人天天到我家逼人偿命，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和我妈被人唾骂，遭人欺辱，我爸却根本联系不上。最后我妈被逼上绝路，偷偷服了安眠药，幸好兰佩阿姨发现及时，否则就……”
　　“这两年，兰佩阿姨很照顾我们家，她明明可以给小曦请德高望重的老师做辅导，却选择了我，也是有意帮我和我妈的意思。”
　　周盛楠从来没说过家里的事，这还是秦暖头一次听她说起，一时有些怔愣。她在周盛楠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周盛楠笑笑：“半年前，我爸被抓回来，入狱前跟我妈办了离婚手续。他得了报应，我和我妈……也解脱了。”
　　“都会过去的。”秦暖轻声说。
　　周盛楠点头：“当时的经历像一场噩梦，如今噩梦醒了，现实还是美好的。我妈现在精神也好多了，又遇上了自己的春天，很快就会结婚。对方没我爸当初有钱，却是个本分老实人，对我妈特别好。我妈当初嫁给我爸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苦了半辈子，如今，终于要有自己的幸福了。”
　　秦暖拍拍她的肩：“你也会幸福的。”
　　周盛楠怔愣片刻，轻笑着呢喃：“希望吧。”
　　下午秦暖送周盛楠离开，回来时，见秦曦抄着口袋在院子里站着。
　　他似乎比上次见到时长高了些，临近中考，身上明显少了顽劣，看起来难得有几分成熟。他长相随了秦明辉，五官刚硬，是很凌厉俊俏的模样。
　　秦暖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秦曦主动走了过来，看她几眼：“你眼睛怎么红了？有人欺负你？”


第35章　
　　秦暖陪周盛楠说了许多话；　不免有些感慨；　心里觉得酸楚；　这才红了眼眶。
　　这会儿被秦曦看见；　她有些尴尬地偏头：“没事；　风吹的。”
　　正值隆冬，寒风凛冽。秦曦看她一眼；　没有再问，转身进了屋。
　　秦暖正要抬步进去；　收到顾言清的微信：【我回来了。】
　　她面上一喜，直接给他打电话：“在哪儿呢？”
　　“机场。”顾言清说。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嗯。”那边顿了下；　“还在南郊吗；　我过去找你。”
　　他的语气；　似乎很担心她是一个人。秦暖心里甜甜的，轻声说：“江秘书接我回家了。”
　　“那，要不要出来？”
　　“要！”秦暖急忙应着，看了下时间，“你等着我；　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跑一趟了，去中心广场吧；　离你家进，你到的早找个咖啡厅等着我。”
　　——
　　秦暖坐在咖啡厅等顾言清的时候，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顾言清怎么知道她家离中心广场比较近的？
　　虽然远商集团提起来大家都知道，但是秦家的别墅所处的位置，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顾言清一个大学教授的儿子；　又不混豪门，知道这个有点奇怪。
　　本来想等顾言清过来问问他的，结果因为顾言清那边堵车，她等了太久，等人好容易站在她跟前时，她就把心中的疑惑给忘了个干净。
　　她挨着顾言清坐，挽着他的胳膊倒在他肩上：“你怎么去了那么多天，你那个芹南的朋友答应来C大没？”
　　服务员上了咖啡，顾言清道谢后对秦暖道：“还没有，估计舍不得自己小同桌，以前跟我聊天经常提起。”
　　秦暖讶然了一下：“早恋啊！”
　　顾言清含笑捏捏她的脸：“第一次在包厢外看见你，你小迷糊似的追我，我当时也觉得你是早恋。”
　　秦暖不服气：“我当时都十八了。”
　　顾言清喝了口咖啡，没接腔。
　　“那你岂不是白往芹南跑了一趟？”
　　顾言清想了想：“也不算吧，我给他同桌打了个电话，他同桌说可以搞定，让我等消息。”
　　秦暖啧啧两声：“你那个朋友，如果放在古代，绝对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
　　顾言清觉得她的比喻有意思，扬了扬眉，问：“那我呢？”
　　“你？”秦暖托腮看着他，仔细打量一会儿，还真有点心里没底。
　　默了好一会儿，她问：“计算机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言清看着她，突然沉默。
　　秦暖一时间心里犯了怯，讪笑两下，低头：“女生总是喜欢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俗不可耐，我以前最不喜欢这种问题的，显得矫情，今天怎么自己问起来了。”
　　“对了，你们做的那个项目……”秦暖努力找着话题，想缓解这份尴尬。
　　顾言清突然抚过她鬓前的碎发，语气柔和，又带着深思熟虑之后的坚定：“你，你重要。”
　　秦暖僵硬着一张脸抬眸与他对视，半晌之后勾唇轻笑：“顾言清，我会当真的。”
　　顾言清拿纸巾擦掉她唇角的咖啡渍，轻声应着：“嗯，尽管当真。”
　　“咱们一会儿去哪儿？”秦暖思索着，说，“要不然去看电影吧，附近有影院！”
　　她和顾言清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呢。
　　到了影院，顾言清正准备买最近场次的VVIP票，结果本秦暖给拦了下来：“我觉得，咱们买普通票也挺好，我没尝试过，还挺想体验一下的。”
　　顾言清扬眉：“看来，我在你心里是真的挺穷。”
　　“不是啊，我就是觉得普通影厅人多，热闹。”秦暖无辜地看着他。
　　顾言清觉得无所谓，便听她的买了票。
　　另一边，秦曦下午也被一帮同学叫出来，商量着看电影。
　　有人去买票，他随意倚在水晶柱上，不经意侧目，看到前面排队检票的秦暖。
　　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肩膀，两人亲密地说些什么。秦暖似乎很开心，脸上是她在家里从来不会有的笑容。
　　他正出神，旁边一哥们儿也顺着目光看过去，道：“那不是你姐吗？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看着面生，哪家的？”
　　说完抬头看了眼他们检票所在的影厅，又笑：“不会是个贪图你家钱的凤凰男吧？你姐怎么看上那种人了，去普通影厅看电影还那么开心，说不定将来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秦曦脸色阴沉下来，踹了他一脚：“我姐喜欢谁在哪儿看电影管你屁事，你他妈再多嘴老子卸了你！”
　　秦曦在外面是个狠角色，再加上秦家的地位，身边人没有不怕的，这会儿一动怒，其他几个哥们儿也吓着了，拦着两个人给秦曦说好话。
　　那个说错话的男生忍着腿上的疼陪笑脸：“曦少，我想着她跟你又是一个妈生的，关系一般，这才嘴贱瞎说的，你，你别生气……”
　　秦曦脸上十分不耐：“滚！”
　　男生自觉躲到一旁，秦曦被几个哥们儿拉着，去了VIP休息室。
　　——
　　秦暖和顾言清从影厅出来时，秦暖心情很不错，一路上跟顾言清讨论电影里面的剧情。
　　两人说说笑笑从影院出来，在大门口遇上了秦曦。
　　秦曦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地方，今天也是被几个兄弟强行拉过来的，刚刚觉得闷，就一个人出来透气，顺便点了根烟。
　　影院出入口很多，他选了最偏僻的一个，却很巧撞上了秦暖。
　　他夹着香烟的手微微一滞，下意识想往后缩，动作到一半又顿住，随意地掸了掸烟灰，目光看向秦暖。
　　秦暖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抽烟，方才的笑意僵在脸上。不过俩人不熟，她也不会说他什么，见秦曦看过来，她对顾言清说：“秦曦，我弟弟。”
　　正说着，家里的司机过来接秦曦回家，看到秦暖也在，讶然的一下，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秦暖想了想，跟顾言清说：“那我回家吧，你刚从芹南回来就陪我到现在，也回去休息一下。”
　　顾言清点头：“也好。”
　　回家的路上，秦曦和秦暖两人坐在后座，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秦暖随意倚着眯眼假寐。
　　车厢内有些热，秦曦随手脱了外套，缺不小心有盒香烟掉落下来，落在秦暖脚边。
　　他微楞，正要去捡，秦暖已经先他一步拾了起来。秦曦抿唇，心虚地垂头。
　　秦暖默默递过去，他接过来，迅速装回口袋里，没说话。
　　秦暖看他一会儿，犹豫着还是多说了句：“对身体不好。”
　　秦曦愣了下，抬头看向她。他这个姐姐，回秦家后就会格外沉默，不会对他说一句废话，更不用说管他了。
　　今天还是头一次。
　　“知道了。”他把口袋里的香烟取出来，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青春期的孩子是最讨厌被管教的，刚刚秦暖就是试探性的唠叨一句，毕竟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抽烟，她觉得很不合适。没想到他还挺听话，秦暖唇角勾了勾，目光移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秦曦侧目看过去：“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秦暖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后笑着点头：“嗯。”
　　“听爸说，爷爷生前的意思是，将来让你嫁去陆家，爷爷跟陆爷爷口头上有过约定。”
　　秦暖笑意淡下来：“我怎么不知道？”
　　“爷爷临终前跟爸说的，有一次爸跟我妈谈起这事，似乎很赞成，远商和腾瑞联姻，秦陆两家百利而无一害，听说陆家人对你也挺好。”秦曦说完见秦暖沉着脸，他默了一会儿，“你男朋友不姓陆吧？”
　　秦暖沉默一会儿：“他们家的儿子，我面都没见过。陆家爷爷奶奶还有陆菁阿姨也没提过婚约的事，说明这种事不作数。”
　　“爷爷当初之所以跟陆爷爷有这样的约定，无非是担心你我关系不和，将来我接手远商不顾姐弟之情，对你不利，这才找腾瑞你给做靠山。”
　　秦暖看向秦曦，他也恰好望过来，神色认真：“事实上，我和我妈从没把你当外人，是你自己摆脱不了阴影，觉得那个女人跟你有血缘都靠不住，我妈跟你非亲非故，就更不会对你好。不把你当秦家人的，从来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秦暖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双唇翕动，脸色微微泛白，耳畔秦曦的声音仍在响起。
　　“四岁那年的事，我大多都忘了，只隐约记得，爸从国外带了个姐姐回来，遍体鳞伤，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我过去跟你说话，你咬了我一口。你在家里待了两天，不吃不喝，后来就被爷爷接走了。”
　　“都说爷爷是最疼你的，他给你画了个圈，跟秦家人隔绝起来，呵护备至，想让你忘掉过去。但有时候我在想，爷爷这种做法是不是根本就是错误的。”
　　“他以为这样对你来说是安全的，可是爷爷忘了，你那么依赖他，他一旦离开，对你来说就是不能承受的痛。”
　　“爷爷走了，你拒绝回秦家，一个人住在南郊别墅，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舔舐伤口，每次回家，你把自己伪装起来，疏远又客气。”
　　“这些年，心里痛不痛，苦不苦，你自己最清楚。”
　　司机提醒到家了，管家从外面打开车门，看见秦暖脸上的泪，他愕然了一下：“暖小姐怎么了？”
　　之后看向里面的秦曦。
　　秦暖微怔，抬手擦拭：“没事。”
　　之后径直往里面走，在一楼客厅遇见兰佩，她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接上楼。
　　见秦曦拿着外套进来，兰佩走过去，沉声问：“你姐怎么了？”
　　“没怎么。”秦曦淡淡应着，也上了楼。
　　秦暖晚上没下去吃饭，夜里两点多醒来时觉得饿，便自己下楼去厨房找吃的。
　　刚到厨房门口，发现秦曦在煎牛排，动作很熟练的样子。
　　秦暖望了一眼，正要转身上楼，秦曦抬头看见她：“饿了吗？”
　　秦暖停下来，回头看他。
　　秦曦道：“我晚上没吃饭，饿醒了，自己弄点吃的。你饿的话，这份给你，我再做。”
　　他把煎好的牛排装盘，递过来。


第36章　
　　秦暖看着秦曦递过来的牛排；　没接：“我自己来就好。”
　　秦曦强行递她手里；　秦暖道了谢；　转身去餐厅。
　　没多久；　秦曦端着盘子进来；　又给了她一个刚煎好的荷包蛋。
　　秦暖挺意外的，他娇生惯养长大；　今年才十五，居然还会做吃的；　实在让人没有想到。
　　似乎知道秦暖的疑惑，秦曦说：“我以前喜欢熬夜玩游戏；　饿了不想麻烦人；　就自己随便弄点。我妈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不好；　没有自理能力，像巨婴。”
　　秦暖点头，吃着盘里的牛排，赞道：“很好吃的。”
　　两人没再说话，长厅里安安静静的；　气氛有些微不自在。
　　见她低着头，秦曦说：“我之前说的话；　你别放在心上。”
　　秦暖默了一会儿，语气轻松地开口：“没想到，你还挺能说的，口才不错。”
　　“在心里酝酿很久了，一直不敢跟你说；　今天也是凑巧。”秦曦说着，顿了顿，“其实，我妈嘴笨不会说话，但她挺喜欢你的，总嘱咐我长大后要对你好。你能跟陆菁阿姨相处那么融洽，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妈？”
　　秦暖低头切着牛排，没有应声。
　　秦曦看她一眼，也没再问。
　　吃完之后，秦暖拿纸巾擦了嘴站起来，看到秦曦跟前的空盘子，主动收起：“你去睡吧，我来洗。”
　　秦暖端着盘子去厨房，秦曦站在门口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才道：“你每年回来过年就像走个过场，除夕守完岁就回南郊，今年留下来吧，别回去了。”
　　秦暖擦着盘子的手微微顿住，温热的水静静淌着，她垂着眼眸，眼睫轻颤，又听秦曦道：“其实你待久了就会发现，这个家里没你想象中那么难处。”
　　秦暖静默半晌，抬头冲秦曦笑笑：“嗯，好。”
　　秦曦好像松了口气一般，唇角上扬几分，转身上楼。
　　——
　　秦暖在秦家住到了元宵节过后，C大开学，她直接去了学校，没有回南郊。
　　其实若说寒假期间跟继母和秦曦处的有多好，倒也并没有。
　　她两岁离家，八岁从国外回来后又一直跟着爷爷，跟兰佩的感情，实则很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没了芥蒂的。
　　不过，兰佩善意的接近她能感觉到，心也不是木头做的，全无感觉。
　　但她早没了倾心接纳一个人的勇气，其实有时候应付起来挺吃力的，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学校自在些。
　　秦曦说她这些年把一颗心关起来，抗拒所有人。但事实上，她也曾主动迈出过一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