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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小琼没听见妈妈说什么，还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屏幕。
　　李平梅放下苹果，拿起遥控器换到了教育频道。
　　“你们小孩子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别都跟着学坏了！”
　　“铃铃铃……”
　　一阵电话声响起，李平梅接起小灵通。
　　“嗯，我最近挺好的……小琼也挺好的……你们最近怎么样？你们上次说的那个事情啊，我和杨利还在考虑呢……”
　　李平梅讲到这里，看见小琼正在疑惑地盯着她，便起身走到了厨房，还把门关了起来，后面再说什么，小琼怎么也听不到了。
　　杨小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电话应该是舅舅打来的。她隐约记得从初中开始，家里就经常接到舅舅的电话，每次通话的时候妈妈就神神秘秘的不让自己听见，而且晚上爸妈卧室的灯总是关的很晚，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在争吵。
　　大概是初二下学期的时候，爸妈大吵了一架，杨小琼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家里客厅的餐桌都打翻了，摔碎的杯子碎渣撒了一地，爸爸一向是个恬淡的人，脾气也好的不行，杨小琼从来没见过爸爸会发那么大的火。
　　自那以后，妈妈就收拾东西去了姥姥家，任小琼哭了好几天，妈妈也不回来。妈妈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父女两人。
　　为了照顾小琼，爸爸便把奶奶接到了家里住，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小琼考上省里的重点高中，爸妈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快要升初三的那个暑假，爸爸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有一次回家很认真地跟小琼说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省内的宏志高中，那一刻小琼才知道，原来家里连自己上高中的费用都负担不起了。
　　因为宏志高中每年招收的都是各个区里最顶尖，但是家庭条件很差的学生。所以在那上高中基本是学费和生活费全包，只是那个地方离小琼家很远很远，大概要坐半天多的火车才能到。
　　自此之后，杨小琼的初中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唯一的目标就是考上这家重点高中，不给家里增添负担，已经懂事的杨小琼那时候一心认定这可能是让爸妈重归于好的唯一方法。
　　她开始变得不爱笑，空余时间也不爱跟安悦悦一起玩了，不管韩奕晨在自己生日亦或是平安夜那天给自己制造了多少惊喜，她也只是把所有礼物平淡的丢掉。
　　终于，杨小琼如愿考上了那家重点高中，父母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僵了，但是到底她丢失了多少珍贵的东西，她不知道，只能怀着遗憾慢慢长大。
　　后来，杨小琼才慢慢知道，一切的开始都是从舅舅给家里推销一个品牌的商品开始的。李平梅在舅舅三天两头的劝说下，终于心动了，拿出家里仅有的积蓄还不够，还在外面借了些钱，这才让一个普通家庭的经济彻底崩塌。
　　杨小琼此时握紧拳头，眉头紧锁，心中暗想：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哎哎，放学一起跟哥几个去台球厅吧？”自打篮球场上不打不相识之后，郭超对韩奕晨的好感大增，最近去哪玩都想带着他。
　　“可是我不会……”韩奕晨细长的手指正转着一根碳素笔。
　　还没等韩奕晨说完，郭超便心急地打断了他。
　　“不会没关系，我们教你啊！”郭超篮球打不过他，正好找到了他不会的游戏可以略显一波威风，“那就说定了啊！放学等着我……”
　　“不过别太久啊，我妈管我管的严，晚上八点前必须回家。”韩奕晨表情有点无奈。
　　“no　problem！”郭超满意地回到了座位上。
　　

　　　　
第7章　英语课和小混混
　　下午第二节课是英语课，胡老师正在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讲解着整节课的主旨，然后问大家有没有复习上一章的单词。
　　同学们齐声说：“Yes！”
　　胡老师走下讲台，在不同排之间转了转，随后指着韩奕晨所在的第一排的同学，示意他起身开始念单词，每个同学念5个，然后后面的同学继续念。
　　韩奕晨闻言急忙把身子坐直，翻开单词表那一页，飞速地从上到下数着，直到找到了自己即将要念的那五个单词。他伸出手指放在单词后面的音标上，嘴里嘀嘀咕咕的，然后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玩意……”
　　杨小琼在一旁捂住嘴轻声笑。他们所在的镇子比较偏远，教学质量根本不行，记得小学毕业考试的时候英语那一门就简简单单地考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默写，所以升了初中之后大多数同学面对英语课真的是一脸懵逼，最怕的就是要读新单词，需要鼓足勇气念出蹩脚的发音，真是有够丢人，所以大家都会事先用学习机查好怎么读，然后用奇怪的中文汉字在单词上方标好。
　　轮到了韩奕晨，他有些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浓厚的眉毛微蹙。
　　“tomorrow……”这个简单。
　　“乃……乃死瑞……”其实是necessary。
　　“印……印……”韩奕晨绞尽脑汁地闹了闹头，豁出去了，蒙一下，“印chua　死停！”
　　胡老师有些听不下去了，背着手绷着脸说：“够了够了，韩奕晨你给我站着，什么时候会念了再坐下，下一个！”
　　在座的同学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还好不是抽中自己。
　　韩奕晨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放在课桌下面的脚偷偷踩了杨小琼一下。
　　“干嘛？”
　　“江湖救急！”
　　“我不叫江湖，而且你也不是美女！”杨小琼把椅子往过道方向挪了挪，事不关己地说，“不管！”
　　“你这姑娘真不讲情义！”韩奕晨不依不饶。
　　杨小琼打算继续将冷脸的态度保持到底。
　　坐在后面的王梦趁着胡老师不注意，往韩奕晨的脚底下扔了个纸条，小声说：“救你一命！”
　　韩奕晨佯装蹲下捡笔，拿起了小纸条，上面用汉语标出了几个单词的读法。
　　“老师，我会了！”韩奕晨反复读了几遍，记住了读法，便举手示意。
　　胡老师见他通顺地念出了那几个单词，便也不想再为难他，挥手让他坐下，又叮嘱道：“课后记得多复习，都已经讲过了的单词必须要会拼会念！下次再有同学让我抓住不认真，就罚抄本章单词一百遍！”
　　下了课之后，王梦用笔戳了戳韩奕晨，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放学请我吃冰淇淋！”
　　韩奕晨点头答应，然后对着杨小琼撇了撇嘴。
　　“看看人家！这才是好同桌的榜样！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整天对我都横眉竖眼的，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跟老师说换同桌啊！”
　　“我正有此意！”杨小琼气鼓鼓地瞪着眼睛，不甘示弱地说。
　　放学后，韩奕晨如约带着王梦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根蛋筒冰淇淋，然后才跟郭超一伙男生往北边的台球厅方向走。
　　郭超的手随意地搭在韩奕晨的肩膀上面，朝着在原地依依不舍的王梦挤了挤眼睛，笑着说：“不是吧？哥们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
　　王梦体型看起来有些胖，圆圆的脸蛋还红扑扑的，平时说话慢吞吞的很没有自信的样子，总之是个根本不起眼的女生。
　　“没有。”
　　“那你喜欢哪种女生？”
　　“反正肯定不是我同桌那样的！”韩奕晨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说杨小琼啊？”郭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俩小时候就是同班同学，她这人挺没劲的，平时穿得又土，也不怎么爱跟男生一起玩！倒是经常跟她在一起的安悦悦挺不错的，现在是我同桌，你喜欢吗？”
　　韩奕晨想起那个爱蹦爱跳的女孩子，衣服总是花花绿绿的闪眼睛，还经常课间跑来霸占他的座位，虽然长得很水灵，但他好像真的没啥兴趣，都没仔细看过。
　　“那个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郭超扯着嘴角笑了笑，又摆弄了两下头发，一副硬要装酷的表情。
　　“那个妞是我的，你要是敢喜欢，我就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那我回家了！”韩奕晨摆出死人脸，后退了一步，一副要走的样子。
　　“哎呀，跟你闹着玩的！快回来，快回来！”
　　“其实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们班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来着，我还拿家里给的零花钱给她买了好多小礼物，但最终人家也没答应我只拉一次手的要求，后来她妈还来学校骂了我一顿……”
　　“没想到你经验还挺丰富！”
　　“我现在知道诀窍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女生先表示出喜欢你，要不然对她们太好，她们反而会害怕。”郭超努力总结经验中。
　　韩奕晨不合时宜地回了句：“我妈说不让早恋！”
　　一伙男生在台球厅玩了两个小时，韩奕晨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大家出门的时候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烟蒂的亮光，几个年纪比韩奕晨和郭超大一些的男生从黑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生身穿一件旧旧的皮夹克，头发很长，还烫了卷卷，脖子上挂着个银色粗链，嘴中朝韩奕晨一伙人吐着烟圈。
　　“哎哟！这不是育才中学的乖学生郭超吗？我听说你爸挺有钱是吧？”
　　说话间，几个小混混打扮的男生已经不由分说地把郭超一伙围了起来。
　　郭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群人是振兴中学的，心里暗叫倒霉。别看他每天咋咋呼呼，其实胆子挺小的。
　　“嗯……”
　　“这么怂吗？我看你小学追女生的时候不是挺有尿性的？”小混混笑了起来，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狰狞。
　　“关你什么事！”郭超终于鼓起勇气回了一句。
　　“得罪我就等于得罪我大哥，我大哥是谁知道吧？”小流氓咂了咂舌头，伸出大拇指向后指，接着点儿郎当地说，“南头的聪哥！”
　　林聪是小镇里有名的流氓，他上学的时候就无恶不作，没有哪个老师愿意上他们班的课，后来毕业之后就每天在父母开的修车行里面干活，说是干活，其实他父母也管不住他。他后来专靠欺负中小学生树立威信，整天兜里都揣着刀，听说还把一个对立的混混给砍进医院了。家里花钱和了了之后，就又出来作恶。
　　振兴中学的很多混混都拜在他的门下，然后再以他的名义出去讹钱。郭超之前倒霉遇到过几次要钱的，便服了软，也是觉得为了点钱得罪不起这帮人。
　　郭超无奈地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给了为首的混混。
　　“哟！还真是有钱啊！”为首的混混拿着崭新的五十块钱在空中打了个响，一般的学生顶多拿出个五块十块的，直接掏出一张五十的还真是少见，他不禁觉得今天没讹错人，够哥几个玩好几天台球的了。
　　“其他人呢？一分钱都没有？”小混混们还不知足，盯着韩奕晨等人说。
　　闻言，两个男生不得已掏出兜里皱皱巴巴的两块钱，只有韩奕晨一动不动地站着。
　　“哎哎哎！你是怎么回事，一分钱都没有吗？”为首的小混混有点被韩奕晨的眼神激怒了，还没见过哪个不怕死的敢这么瞪着自己。
　　郭超急忙给韩奕晨使眼色，让他不要再反抗了，省得引火烧身，毕竟对面人多势众啊。但韩奕晨还是那张不屈的面瘫脸，真是服了这位大哥。
　　韩奕晨是那种低不得头的人，而且倔起来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上一世他后来变得叛逆，不爱学习，就是因为绞进了这些事情里。
　　上学时候的男生大概分为两类吧，一类就是那种很乖很爱学习，但不谙世事又懦弱，只能被一些校园小团体欺负到抬不起头，一类就是聪明一点的男生，懂事能混，人缘又好，自然没有人能欺负他。但是，韩奕晨属于第三类男生，性子很倔，不会服输不会低头，更不会向那帮校园势力俯首称臣。
　　为首的混混撇了撇嘴，瞪圆了眼睛，上前一步拽住了韩奕晨的衣领，气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惹老子！”
　　小混混们打惯了群架，见到这种场景都跃跃欲试地撸着衣袖，好像一言不合就要上去开始拳打脚踢。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台球厅老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左右，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朝着门口的一群人骂道。
　　“怎么着？在我店门前就想搞事啊？”台球厅老板显然是真的混过，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那几个小混混一起上，估计也不会是这位大佬的对手，“谢风！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爸，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为首的小混混瞬间怂了。反正今天的本也捞够了，他松开韩奕晨的衣领低声说：“今天算你小子命硬，再让我遇见你，看老子不收拾你！”
　　韩奕晨手心里面全是汗，但脸上还是不露一丝破绽地瞪着小混混。
　　“兄弟，你可吓死我了……”郭超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娇生惯养长大，爸妈都没舍得打过他。
　　韩奕晨转过身冲着台球厅老板鞠了一躬，礼貌地说：“谢谢你，帮我们解围！”
　　台球厅老板一脸严肃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说：“这帮死小子就是这样，在外面人五人六的，都不知道跟谁学的！也就吓唬吓唬你们这帮乖学生……哦，对了，其实你们应该要谢谢刚才那个小姑娘！是她跑来求我的。”
　　台球厅老板回到店里转了一圈又回来。
　　“咦！人哪去了……”
　　

　　　　
第8章　第一次月考
　　月黑风高夜，杨小琼正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胡同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偶尔经过一家亮着灯的房屋时才能看清楚前面的路。
　　她放学后独自一人溜去了网吧，上一世她是个模范三好学生，初中的时候根本没去过网吧，听爸妈说网吧、台球厅、游戏厅是最乱的几个地方，况且网吧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未成年人不得进入”！
　　长大了之后才知道那完全是瞎扯淡，她刚才光明正大地就混进去了，网吧老板扫了她一眼就连身份证都没有登记。
　　因为钱不够，她只能在公共区域上网，被烟味呛地直咳嗽，但是没办法，网吧是她在这个年代唯一可以获取信息的地方。
　　她还没想好怎么有效地阻止家里给舅舅打钱，趁爸妈不在家的时候翻了好久也没找到存折。
　　再穿过一个黑漆漆的胡同就能到家了，杨小琼哼着小歌给自己壮胆。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眼看马上就到了小胡同的出口，昏黄的路灯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吓了杨小琼一跳。
　　“果然是你！”
　　韩奕晨后背倚在路灯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杨小琼，灯光打在他身上，脚下是一道拉长的身影。
　　他在台球厅附近隐约看到了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的女生，这条街上都是游戏厅和台球厅，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女生还比较少见，结合台球厅老板的话，他便打算跟上这个女生跟她道个谢。而且他觉得那个粉色书包上面挂着的小熊挂件很眼熟。
　　“你居然跟踪我，变态！你家明明不住这边的……”杨小琼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不好，她不应该知道他家具体住哪的。
　　“做好事还不留名，你这女生挺有意思的！”韩奕晨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我不过是恰好路过，不忍心看见惨剧的发生而已！”杨小琼侧过脸有点嘴硬地说。她其实是希望韩奕晨这一次可以不要在该努力学习的时候坠进乱七八糟的事里。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韩奕晨定睛看了看杨小琼，稀疏卷曲的刘海下一双灵动的眼睛，脸上的几个小雀斑在几缕碎发的撩拨下若隐若现，嘴唇紧紧地抿着。韩奕晨这一瞬竟突然觉得这个女生很可爱，虽然她平时说话很冲又也不爱搭理自己，但实际上心是柔软的。
　　杨小琼感受到了韩奕晨有些炙热的目光，随即转过脸瞪了他一眼。
　　“不过你一个女生不在家写作业，这么晚跑到那片儿做什么？”
　　“不关你事！”
　　才可爱了一小会儿，韩奕晨觉得杨小琼又回到了学校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这边胡同的路灯太少，你一个女孩子家最好找个伴回来，或者让父母接一下，不然太危险了！”韩奕晨跟杨小琼挥了挥手以示再见，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笑了笑，少年清澈的眼睛亮闪闪的，回头补道，“还有，你唱歌的水平真不怎么样……”
　　杨小琼所在的北方小镇四季分明，每年到十月份就会进入初冬，温度已经跌到零下。
　　杨小琼感觉每天上学和回家路上开始变得煎熬，因为要骑车子的话手简直要冻掉了，走路去学校的话又太久了。
　　刚到教室，杨小琼赶紧把手放在暖气上取暖。教室里靠窗户的那侧有一排暖气，然后每隔一星期为了转换视力每一竖排的同学都会轮换位置，这一周杨小琼和韩奕晨刚好靠着暖气。
　　韩奕晨看着杨小琼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小苹果，你没带手套么？”
　　自从那一次听见杨小琼唱的小苹果，他就有些嘲讽地给她起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