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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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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生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应该不应该?
  木鱼笑了笑,没有接陈东的话:“下次有缘再见。”
  ***
  盘山公路,九曲十八环。
  车子是当地租下的,司机显然走惯了这样的路,车开的又稳又快。
  而木鱼却没有心思关心这一点,她坐在后车座上,半垂着头,抱着手臂。
  右臂灼热的像是放在火上炙烤,肌肉一寸寸撕扯着,似乎连血管一起,都快被灼烧成了灰。
  汗水从她额前一点点的坠落,不到十分钟,她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随着山路不断崎岖,失去了手臂的固定,她整个人随着车子的转弯颠簸着,一个急转弯,脑袋重重磕在了玻璃上。
  一双手从身侧伸过来,将她半拥在怀里,木鱼鼻端萦绕的都是淡淡的茶香。
  她年少骄纵,好恶不分。
  并不明白,有些人的轨迹,是轻易改不得的。
  那人教了她十年,到底没有舍得弃了她,只是在她右臂封了半截的墨玉尺,将她的灵力大半给封掉了。与墨玉尺一同封进右臂,还有一道“戒”字符。
  只要她稍稍改动了别人的轨迹,就会受相应的惩戒。
  说是三年封禁,磨磨她的性子,等她性子定了,再解封。
  只可惜,那人死的早,三年之后还有无数年,那半截墨玉尺再也没拿出来过,另外半截也在那人死后,不知所踪。
  细细想起来,她的性子,其实从那人死那天,就已经磨的差不多了。
  半个小时后。
  手臂上的灼热如同潮水一般渐渐褪去,而一同褪去的,还有右臂的知觉。
  木鱼半仰着头,看着司度好看的下颔弧度,咧嘴艰难的笑了笑,挣扎着准备爬起来。
  一双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先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第一卷 墨玉尺
第五章
  呜——
  火车在轰鸣声中稳稳停住,车厢大门刷的被打开,一名微胖的列车员从火车上下来,深深吐了浊气,中气十足:“排好队,检票,不要着急,一个一个上……”
  列车员喊完,稀稀拉拉的人拖着行李排成了一队,一个接着一个检票,看着还算井然有序。
  木鱼和司度排在人群后方,排在木鱼前面的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女孩,偏瘦,瓜子脸,一米六几的身高,长的并不难看,打扮却很邋遢。
  只见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粉色大衣,垮着一只黑色大皮包,下半身却搭的是一条浅色的运动裤。
  她手上并没有拿车票,也没有任何和列车员交流的意思,而是将包抡圆了往肩上一甩,手脚并用开始爬台阶。
  边爬台阶边吐槽:“这火车阶梯谁设计的,高度太不友好了,设计师这是歧视矮子么?我哪天要是遇见他……”
  木鱼看着有些失笑,这姑娘倒是坦诚到可爱,逃票都逃的这么理直气壮。
  列车员大概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无视了逃票的姑娘,而是直接转头看着木鱼:“小姐,您的车票。”
  身后的司度向前一步,将两张车票递了上去,提起一旁的行李,拍了拍木鱼的肩:“帮我拿个袋子。”
  “好的。”
  木鱼接过袋子再回头看,那穿着粉色大衣的女孩儿已经上了火车,消失在了视野中了。
  从皖南到帝都,全程一千多公里,普快需要二十多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这边下午四点出发,次日下午三点左右才能到。
  因为没有提前订票,她和司度买票的时候,软卧全面售罄,硬卧也所剩不多。好不容易买到同一节车厢的硬卧,却是一个在车厢头,一个在车厢尾。
  靠前那张票是下铺,两人到时,隔间里已经有了三个人:左边最上铺的应该是个男人,半蜷缩着身体,面对隔板睡着;右边中铺和下铺是两个学生打扮的男女,似乎彼此认识,正谈笑着。
  “你睡这吧,下铺方便点。”司度扫了一眼,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邻居,觉得还凑合。
  他先将她的背包放在床头,然后将一大包零食放在床铺中间公用的桌子上:“我在这一节车厢倒数第三个床位,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木鱼坐在床上翻找着自己的背包,听到这挑眉无奈道:“您看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先去忙吧,不用操心我了。”
  在太衡一群老怪物中,木鱼可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不过这话司度没说出来,怕撩了木鱼的火气来,他从地上提起行李:“那我先过去了,你补个眠休息一下,饭点了我叫你。”
  木鱼放下背包,坐在桌子旁边,打开桌子上的零食——
  奶糖,花生糖,凤梨酥,巧克力,酸奶……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满满的一大包,都是她小时候喜欢吃的零食。
  木鱼拆开一个奶糖,塞进嘴里,半躺在卧铺上,感受着口腔里的甜味。
  几秒钟后,她伸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
  木鱼在火车有律动的噪音中睡了过去,醒过来时,灯光刺眼的让她微眯起了眼睛。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道,向所有人昭示着,晚饭的饭点已经到了。
  对面床的一男一女也正在吃晚饭,年轻男人端着一盒红烧方便面,面条吸得呲溜呲溜响。而短发妹子则要斯文的多,扒拉着一盒饭,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
  看见木鱼醒来,短发妹子挤眉弄眼看着她:“你可醒了,你家帅哥都等个把小时了。”
  木鱼坐起来,顺着她目光看去,一道白色身影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拿着本书看着,外貌和气质都跟整节车厢格格不入。
  司度似有所觉,侧头看了过来,刚好对上木鱼的眼睛,收起书:“睡饱了没有?”
  “晚上再补吧。”木鱼起身穿鞋,“我去洗把脸,然后一起吃饭?”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司度对饮食上很克制,是不吃快餐的人。
  “好,我在这等你。”
  火车的洗手间狭小而封闭,昏暗的灯光照在脏乎乎的镜子上,折射出灰蒙蒙的光,使得正个空间都变得灰扑扑起来。
  木鱼站在最外面的洗手台前,拧开第一个水龙头,只有空气呼啦啦的挤出——是坏了的。
  她往里面站了一个位置,拧开第二个水龙头,水流哗啦一声,从水龙头中倾泻而出。
  木鱼将水龙头关小了一些,伸手接了捧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几次之后凉意通过毛孔一直传达到神经,让木鱼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从口袋中摸了摸,没有摸到想要的纸巾,这手感——
  “咦,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带手帕啊。”
  倚在门外的出声的,正是之前她所见过的粉色大衣女孩,顶着她狗啃似的直刘海,站没站相,软的跟面条似的。
  看见木鱼手中的手帕,没有任何避讳的走到她身侧。
  她甚至围着木鱼转了半圈,脑袋凑到木鱼手边,直接盯着她手中的手帕看,视线从这边转到那边:“呀,是蚕丝的呢,还有刺绣……这绣工……啧啧啧,真是土豪……”
  木鱼翻手将手帕塞进口袋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当作没有看见对方的失礼。
  侧过身准备绕开这个姑娘,没想到粉色大衣姑娘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一借力直接坐了上去,自己给木鱼让开了路来。
  粉大衣来回荡着小腿,嬉笑一声:“原来不舍得用啊,就说嘛,这种手帕多半是纪念品,谁舍得用来擦脸啊。”
  木鱼这些年的涵养,已经到了这样的挑衅都不皱眉的程度,她只是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粉大衣。
  然后,没有异常的走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内。
  粉色大衣妹子两小腿越荡越慢,最后停止不动了,她侧头看着大门,嘴里喃喃自语——
  “刚刚那人,看的是我吧?”
  “……不对,她应该在看镜子,怎么有人会看到我呢?”
  “可是,刚刚的感觉,她真的像是在看我啊?”
  ……
  ***
  去专门的车厢就餐,气氛和口味反倒是其次,空气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点了青椒肉丝,糖醋排骨,红烧茄子和西红柿蛋汤,列车员还送了一碟小菜,倒是荤素搭配,甜咸适宜。
  木鱼中午那会儿废成一条死鱼,没没什么胃口吃中饭,补了一觉后,这会儿不仅精神回来了,食欲也回来了。
  司度给木鱼盛了碗汤:“我打电话让司礼把我以前的屋子收拾了出来了,是套复式公寓,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跟我住一块。”
  木鱼手抖了一下,很快便稳住汤勺:“我住师父的房子吧,钥匙我收着呢。”
  “那也成。”司度想了想,“离我也不远,交通也挺方便,我等下发信息跟司礼说,找人把你师父那也收拾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慢慢收拾。”觉得自己回的太生硬了,木鱼缓了缓口气,“我其实每年都会去几趟,打扫兼收拾东西什么的,所以过去住也方便。再说——”
  木鱼顿了顿,有些无奈:“也住不了多少时间。”
  “说的也是。”司度同意这一点,任务天南海北都有,一天到晚往外跑,能在家休息的安逸日子,比例确实不大。
  两人毕竟十年没见,共同话题少的可怜,司度是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消磨掉这十年的距离,而木鱼则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两人聊完以后的住处,便不再说话,各自吃各自的。
  也好在吃饭时沉默,不算什么尴尬。
  木鱼吃到一半,视线余光中一抹粉色突然闪了一下,她抬眼看去,一道粉色的身影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探着。
  还是那身脏兮兮的混搭衣服,还是那女孩。
  先是探着身子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木鱼身上,眼中光亮一闪,径直走了过来。
  车厢的过道空间不算宽敞,列车员推着小车从另一边过来,一人一车在中间过道相遇。
  粉色大衣姑娘身子侧了侧,而列车员恍如没见到来人,依旧径直推车,重重的撞在粉色大衣姑娘的腰上。
  失去重心的餐车车头一歪,要不是旁边坐着吃饭的客人下意识扶了一把,几乎都要倒在地上。
  粉色大衣姑娘揉着腰,疼得龇牙咧嘴,低声抱怨:“你走路不看啊,这么宽的路,往那边一点不好么?非要往我这边撵!”
  列车员充耳未闻,从地上捡起散落的两包零食,笑着向一旁搭把手的客人道谢。
  “谢谢,我这推车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控制了,要不是先生你搭把手,估计连我一起都要摔了。”
  “没事没事,顺手的事情。”
  ……
  从始至终,包括列车员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没有落在粉色大衣姑娘身上。
  那姑娘似乎是习惯了,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挤了过去,她回过头看着互相客套的两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沮丧着低着头。
  “木鱼?”
  木鱼回过神来,司度放下筷子看着她:“你刚刚发呆了。”
  木鱼没有回答。
  因为说话间,那粉色大衣姑娘已经走在了她跟前,半垂着头,静静看着她。


第六章 
  “你好。”
  “哈喽。”
  “安宁哈塞哟。”
  “萨瓦迪卡?”
  ……
  木鱼左手扒着米粒,目不斜视的听着桌旁那位,用蹩脚的中式口音,将各国的问好声轮了一遍。
  那位还深怕木鱼看不见,时不时伸出双手,在木鱼眼前招了招。
  木鱼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茄子,还有心思想,这位身上穿的邋遢,那双手倒是白白净净,指甲修剪整齐。
  这么大动静,除了不仅别人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司度也没有。
  木鱼咬着筷子一头,看着司度:“司度?”
  司度抬头,眉眼依旧淡然,他对着木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替木鱼夹了几筷菜:“这糖醋排骨,我记得你挺喜欢吃。”
  这是想用菜堵住她嘴,不过,木鱼还真吃这一套。
  她果然不再询问,低下头,专注低头啃排骨。
  而旁边的妹子已经说完了几个笑话,见木鱼没有反应,眉毛周成一团,然后眼睛一亮,右手轻轻一扬,垫起脚。
  ——竟是跳起舞来,而且自带背景音乐。
  “beng,shakalaka,shakalaka……”
  从恰恰到伦巴,从街舞到芭蕾,从民族到街舞……每一舞种都能像模象样的来上半段,可每一种舞都跳的乱七八糟,配上她那身衣服,不仅不好看,而且有些滑稽。
  可她依旧尽力的挥动着手臂,舒展着身体跳跃,旋转,摆动腰肢。
  狭小的过道里,一个打扮邋遢的女孩,卖力的跳着走样的舞蹈。
  而整整一节车厢,却没有一个人投去视线。
  木鱼突然不想看了。
  “啪!”
  筷子和碗沿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打断了女孩的舞蹈,也打断了司度吃饭。
  木鱼将筷子横摆在饭碗上,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吃饱了。”
  司度隐约的感觉到木鱼波动的情绪,也放下筷子,托着下巴了然的看着木鱼,勾着眼角看着她:“菜色不满意?”
  “睡前零食吃多了。”木鱼随口解释,“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这解释让司度笑了起来,他印象中,木鱼年少那会儿,的确有把零食当饭的前科。
  当年司量为了矫正她这毛病,曾经严格控制过她的零食,为此师徒两人还闹过几次矛盾,也闹过几次笑话。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一点倒是没变。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司度从回忆里抽出来,眼眸像是翻滚着的黑色墨潭,他推开椅子站起来,“那就先回去?你今天也该早点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座位,和走道里站着的那姑娘越来越近,司度的脸几乎都要撞上那妹子的脸的时候,粉色大衣妹子下意识给两人让开道来。
  ——三人擦身而过。
  看着一男一女离去的背影,粉色大衣妹子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喃喃自语:“……果然,是我的错觉啊……
  “……她看不见我……”
  几分钟后,车厢里回荡着谁也听不到的歌声: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啊,握握手……”
  ***
  从用餐车厢到硬卧之间,隔了四个车厢。
  司度在前面走,木鱼在后面跟,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狭窄而冗长的过道。
  他的背影,似乎从未变过,依旧笔直而挺拔,亚麻的上衣,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着,隐隐约约勾勒出他后背的轮廓。‘车厢过道的灯光冷冽而刺眼,木鱼眯起眼睛,而后慢慢垂下了眼帘。
  晃神间,脑袋不轻不重撞上门框,软软的,并没有多少痛感。
  木鱼这才回过神来,司度正侧着身子站着,抬起手护在她额头前——她刚够撞上的,正是司度的手。
  “怎么发呆了?”司度高她一个头,斜斜的靠在门旁,试探的问道,“还在想她?”
  两人站在两节车厢连接处,有一个人在不远处的垃圾箱内抽烟,列车员推着零食车子从两人旁边轰隆隆的滚过。
  司度的气息太近,木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打起精神回到正题:“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以往也没见到过。”司度收回手,抱在胸前,思索着。
  在木鱼印象中,司度和自家师父一样,都扮演者无所不知的角色,这样的回答让她愣了一下:“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何止这一件一两件。”司度被木鱼逗笑了,解释,“或许轮回在这,会知道怎么一回事,这种事,一直不是我们处理的范围。”
  太横分工明确,不是自己职责范围,通常很少参与。
  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私人感情泛滥,也忌讳不对症乱接活,话都说到这了,说明这件事真的不归他们管。
  木鱼打了个哈欠,率先转身:“我困了,回去休息吧。”
  司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记得你怕吵,晚上试试带睡眠耳塞睡觉,在你背包右侧的子袋中。”
  回到床位,上铺的人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对面床一男一女正坐在床沿玩牌。
  木鱼坐在卧铺上,打开背包,顺着背包右侧的子袋中摸下去,果然摸到了一副塑料小盒装着的消音耳塞。
  她将耳塞收了起来,听着轰鸣的火车振动声,一头躺在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补眠的时间太长,还是因为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太多,一直到了车厢熄灯,木鱼依旧没有睡着。
  她从衣领抽出“量”的掌印,窝在掌心,放在心口的位置,心下一松,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在唱戏,女声吊着嗓子,咬字倒还算清晰。
  “……偶然间心似缱,
  梅树边,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凄凄惨惨无人念,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
  ……”
  这是一折牡丹亭。
  哀婉凄美的唱段,生生被唱成亡灵哀悼曲,阴森恐怖,倒可以直接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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