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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南橘看他躺的舒服，自己竟然也觉得有点儿困了，她伸长手臂捞了一个靠垫，也垫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说真的，你番茄蛋和蔬菜沙拉里究竟放什么了？味道好特别啊……”
　　犯瞌睡的少女声音软绵绵的，听着让人耳朵痒痒的。
　　蒋璃抬手揉了揉耳垂，微微睁开眼，朝沙发另一头看过去。
　　屋子小，沙发也并不大。
　　少女纤细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歪在沙发一角，枕着靠垫闭着眼睛，粉嫩柔软的上唇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就像她认真思考的时候那样。
　　只是现在她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想，卷翘的睫毛随着逐渐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盛南橘眼尾的睫毛尤其长，卷翘的弧度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蒋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它们吸引，许久都没能挪开目光。
　　睫毛随着那一颤一颤的频率，穿透了少年乌黑的眼眸，一下一下的，轻轻地，挠在了他的心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蒋璃回过神儿来，手迅速伸进口袋里，按下静音键，他握着手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喂，你好。”
　　陌生号码，以往他不会接。
　　但自从奶奶生病，蒋璃几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啊，装空调吗？”
　　蒋璃说着，朝半掩着的房门看了一眼，抿了抿唇，他低声拒绝：“今天家里没有人，能下周末装吗？”
　　“好，谢谢，那麻烦你们了。”
　　蒋璃挂了电话进屋，从卧室的衣柜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毛毯，轻轻盖在盛南橘身上。
　　转身去厨房拎上饭盒，他又出了门。
　　盛南橘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开了挂一样的踏实。
　　她的作息一向规律，午睡从不会超过一小时。
　　但这一觉睡得，等她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破旧的老楼，周围被林立的高楼大厦环绕，不仅通风条件不好，光线也不充足。
　　其实只是临近黄昏，但屋里已经需要开灯才能看的清了。
　　盛南橘睡得太久睡蒙了，猛地在陌生昏暗的环境醒过来，脑子反应没跟上，吓得出了一背的冷汗。
　　慌张的摸向口袋掏出手机，电筒打开的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蒋璃的家。
　　但是……
　　蒋璃去哪儿了？
　　“蒋璃？”
　　盛南橘拥着毛毯坐起身，小心翼翼的四处望，没有人影也没有回声……
　　陌生的环境，独自一人的处境，让刚睡醒大脑还在懵的少女彻底慌了神儿。
　　“蒋璃……”
　　第二声已经带了颤音。
　　门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盛南橘吓得往沙发里缩成一团，用手电照着门口，颤声问：“蒋璃……是你吗蒋璃？”
　　老旧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少年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蒋璃！你干嘛去了？！”
　　蒋璃被盛南橘的手电光照的睁不开眼，刚抬起胳膊挡住脸，就被飞来的抱枕砸中了脑袋。
　　盛南橘大概是睡久了缺水，声音有点哑，带着细微的哭腔，每一句话都变了调。
　　听起来，是吓得不轻？
　　蒋璃微微蹙眉，伸手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屋里亮了起来。他看向沙发，盛南橘拥着毛毯坐在沙发上，丸子头睡得微微有些凌乱，额前几捋毛绒绒的碎发落在眼角。
　　眼角……有些发红。
　　所以，上次说不怕黑的那些话，其实是假的吗？
　　蒋璃心里咯噔一下，十分后悔回来晚了。
　　他弯腰捡起靠垫，走到沙发边，在盛南橘身边坐下，看见盛南橘攥着毛毯的手。
　　她的手指攥的太紧，关节微微发白。
　　蒋璃抿着唇，伸出手，缓缓握住盛南橘小巧的手。
　　男生热烫的掌心有一层薄茧。
　　盛南橘对这些茧子的位置都很熟悉，因为她也有。这是常年的力量训练留下的痕迹。
　　狂跳的心脏在被这热烫温度包裹住之后，慢慢平缓下来。
　　盛南橘悠悠呼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尴尬的抽回手，胡乱的理了理垂落在脸侧的碎发。
　　“是去医院了吗？”
　　盛南橘扫了一眼蒋璃进门时放在门口角柜上的饭盒，明白过来他去了哪里。
　　更加觉得自己方才失态了……
　　“对不起，我不该回来这么晚。”蒋璃的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盛南橘却问了别的问题。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
　　“啊，是。给奶奶送饭。”
　　抓过盛南橘的那只手莫名有些僵硬，蒋璃双手搓了搓掌心，想把那种麻痒的感觉驱散。
　　按理说，日常训练，他们牵手不知道牵了多少次了……
　　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第19章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慢慢就有些尴尬。
　　盛南橘默默整理好头发，掀开毯子坐了起来：“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队里了。”
　　“回队里？你周末没回家吗？”蒋璃有些惊讶。
　　“回了，昨天回了。明天就是周一了，今晚回队里明早就不用太早起来了啊。而且……”
　　盛南橘一边穿鞋一边叹了口气：“回家的话，不吃晚饭我爸又要生气了。我中午已经吃了这么多，回家再让他投喂一顿，之前的体重不都白减了。”
　　盛南橘说完，猛地想起蒋璃是没有父亲的……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打量蒋璃的表情。
　　好在，他表情平静，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
　　但是似乎有点儿纠结？
　　蒋璃的确有点儿纠结。
　　虽然才六点多，但是家门口的那条长长的老巷子年代久远，路灯坏了很多年也没人修理……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屋子，跟你一起回队里。”
　　蒋璃说完，十分“贤惠”的叠好盛南橘盖过的毛毯，站起身进了厨房。
　　盛南橘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蒋璃洗碗收拾东西的侧影，疑惑的问：“你今晚不去医院陪奶奶吗？”
　　蒋璃摇摇头：“医院陪床挺贵的，我们没钱，奶奶说不用人陪。她这期化疗已经结束了，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盛南橘“喔”了声，点点头。
　　蒋璃似乎从不回避“穷”这个话题。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算家境拮据，也多少会因为“面子”而不愿坦诚面对。至少在外人面前，就算不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家里“没钱”这种现实。
　　但他说的时候很平静，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似乎说的只是“今天的力量训练不太累”这种普通的日常话题。
　　盛南橘一瞬不瞬的盯着蒋璃，似乎又在他身上发现了新的矛盾面。
　　平时毒舌又幼稚，但实际上，他内心也有很成熟的一面。
　　这种成熟，让他显得十分可靠。
　　“我脸上有东西吗？”
　　蒋璃的声音打断了盛南橘的思绪，她“啊”了声，偷看被人发现，有些尴尬。
　　她干脆抬起手，在蒋璃白净的脸上装模作样的蹭了一下。
　　“蹦上一点洗洁精泡沫。”
　　盛南橘干笑着说。
　　蒋璃眨眨眼，没吱声。
　　分明已经开始冲水了……哪来的洗洁精啊……
　　但他并不想揭穿她。
　　知道她是在偷看自己，蒋璃盯着洗碗池的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笑意。
　　女孩子微凉的手指抚过的脸颊微微发起热来，蒋璃莫名就有点飘飘然。
　　身后响起脚步声，盛南橘离开了厨房。蒋璃探头出去看，女孩子正拿着扫帚认真的在客厅扫地。
　　看模样，并不像是不常干活的人。
　　也是，运动员嘛。
　　家里条件再好，从小在队里生活，总不可能给你配什么保姆菲佣的，日常生活总是要自理的。这点活都不会做的话，也不可能熬到国家队了。
　　蒋璃回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两个人搭配起来干活，收拾屋子快了许多，不到半个小时就忙完了。
　　蒋璃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还丢给盛南橘半个西红柿。
　　“多少吃一点，完全空腹减肥对胃不好。”
　　而另一半，他正自己拿着啃得开心。
　　盛南橘接过来咬了一口，不满的嘟哝：“本来就不大，还要抢走半个，你又不是不能吃晚饭。”
　　蒋璃听见了，吃了更开心，一边咂嘴一边咯咯的乐：“抢来的东西就是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红柿。”
　　“哼！”
　　盛南橘重重的哼了声，啃着半只西红柿大步走在前面。
　　蒋璃跟在她身后笑个不停。
　　黑漆漆的小巷里少女的嗔怪声和少年的笑闹声回响，给这个死气沉沉的老街区平添了几分活力。
　　有煮饭的大妈从窗子探出头，看着楼下的小年轻笑着摇头。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也有打麻将的老爷爷不满的念叨：“年轻人啊，就是吵闹。我都忘了碰了！”
　　而对于蒋璃来说，住在这里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这条狭窄幽暗的老巷子。
　　他们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但是因为是周日，归队的人挺多，女运动员宿舍附近并不像往常蒋璃送盛南橘回来的时候那么安静无人。
　　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女运动员走过，看见并排走在一起的蒋璃和盛南橘，个个面露惊讶的低声嘀咕。
　　盛南橘被那些人看的浑身不自在，憋了半晌，终于开口：“要不，我自己走回去吧，这会儿还早，路灯都亮着……”
　　蒋璃停住脚步，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但盛南橘敏感的察觉，蒋璃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人还是在外面比较可爱。一回到队里就变成喜怒无常的冰山大魔王了。
　　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和睦相处的苗头，盛南橘并不想再跟蒋璃产生争执，于是笑着挥挥手：“那我就先走啦。”
　　说完转过身，脚步轻快的朝宿舍走去。
　　但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依旧跟了上来。
　　盛南橘回头，果然看见蒋璃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他抿着唇，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有些无奈，停下脚步等着他。
　　蒋璃却也同时停下了脚步，远远的看着她，一副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样子。
　　这是，真生气了？
　　因为什么啊？……
　　盛南橘几乎要崩溃了，很想为蒋璃点一首《男孩的心思你别猜》。
　　她只好又拐回去，朝蒋璃走过去。
　　然而蒋璃似乎是故意跟盛南橘作对，盛南橘朝他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盛南橘也来了脾气，大踏步朝他走过去，她倒要看看蒋璃能别扭多久。
　　谁知道蒋璃犯了倔，也跟着大踏步的往后退。他腿长步幅大，盛南橘越朝他的方向走，两人的距离反而拉的越远。
　　“嘿！”盛南橘咬牙：“我还就不信了。”
　　她念叨着，干脆一撸袖子，朝蒋璃跑了过去。
　　蒋璃一愣，黑沉沉的眼神闪了闪，转身也开始跑。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莫名其妙就跑到了南苑冰场附近。
　　大约是这条路走得多了，已经习惯成了自然，蒋璃下意识的就跑到了这个方向。
　　这里偏僻，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别人了。
　　盛南橘追的气喘吁吁，她体能再好，光看腿长也很难追上蒋璃，如果他是个四体不勤的宅男还有点希望，可他也是个运动员啊。
　　“蒋璃！”
　　盛南橘撑着膝盖停下了脚步，瞪着始终跟她保持两三米距离的蒋璃，恼怒的大喝一声。
　　蒋璃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盛南橘。今晚的月亮出来的有些早，少女跑的小脸通红，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粉嫩，眼神凶巴巴的带着郁闷，赌气时嘟起的嘴唇肉嘟嘟的……
　　有点儿可爱。
　　蒋璃眨眨眼，刚刚心底莫名浮起的躁郁感，似乎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他自己都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感到有些无奈。
　　抬手轻轻蹭了蹭鼻尖，蒋璃忍着笑意，应了一声：“哎。”
　　这变脸速度？？？
　　盛南橘看着蒋璃含着笑意的眼眸，又好气又好笑。
　　她指着蒋璃：“你给我站那儿别动！”
　　说着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蒋璃眨眨眼，抬起腿，做出要继续后退的模样。
　　“你站那儿！”盛南橘气的跺脚，两只小手都攥成了拳，一副恨不得捶他的模样。
　　蒋璃终于忍不住，咬着下唇笑了。
　　抬起的脚却重新落在了地上，这次是真的乖乖站着没再动。
　　盛南橘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一拳捶在蒋璃胸口：“你突然发什么疯啊？！跑的好玩儿吗？好玩儿吗？我就问你！累不累？”
　　盛南橘不是什么肌无力的小姑娘，这一拳拳的还是有点力道的，蒋璃被她锤的咳嗽着晃了晃，但依旧站在原地乖乖的没后退。
　　“不累啊，你累吗？看来最近体能训练需要加强啊。”
　　咳嗽也没堵住他的嘴。
　　盛南橘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哼声道：“你神经病啊！”
　　蒋璃哈哈的笑着，气息不稳的回她：“是啊，你有药吗？”
　　“噫……”盛南橘嫌弃的推了他一把：“这么老的梗，你几岁了？”
　　盛南橘原本是生气的，可蒋璃的笑声似乎有魔力，没看他两眼，她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比蒋璃也好不到哪儿去……真是……幼稚的没眼看。
　　两个人重新走回盛南橘宿舍楼下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路人了。
　　这一路他们都没怎么说话，盛南橘没再追问蒋璃刚刚为什么突然闹别扭。
　　蒋璃也没再继续跟她保持距离。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在训练基地，气氛竟然也并不尴尬。
　　不知道是刚刚跑的那一圈让人身心舒畅，还是因为他们真的已经慢慢彼此接受了。
　　盛南橘恍惚间竟然有种跟蒋璃已经认识很久了，这只是老朋友一起散步的感觉。
　　到了宿舍楼下，盛南橘习惯性的如往常一般直接往宿舍里走。
　　蒋璃从不告别。
　　这是她对他的了解。
　　然而，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
　　“连个再见也不说吗？”


第20章　
　　“欸？”
　　盛南橘惊讶的回头，两只眼睛几乎瞪成一个正圆。
　　她看看蒋璃，又看看天。
　　月亮是从东边升起来的没错啊……
　　蒋璃让盛南橘看的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把身上背的包拿下来，翻出一袋全麦面包，递给盛南橘：“晚上饿了的话可以吃一点。这个应该不会胖。”
　　盛南橘眨眨眼，看看面包，又看看蒋璃，犹豫着接了过来，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蒋璃把包随意的甩在肩上，故作潇洒的答：“回家路上随便买的。”
　　“喔，这样啊。”
　　盛南橘捏了捏手里那袋面包，觉得气氛莫名又有些尴尬了。
　　“那……谢谢啦。”
　　“……不客气……”
　　蒋璃也觉得很尴尬，想着这样送面包是不是有点儿刻意？应该一回家就给她吧……
　　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了，只好装作无意的拨弄被夜风吹得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
　　但是……
　　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儿娘啊？
　　蒋璃抿着唇，又放下了手。
　　终于，他把无处安放的一双手都插进了裤袋里，冲宿舍楼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盛南橘点点头，转身迈步，又停下，回过身，冲蒋璃摆摆手：“明天见。”
　　蒋璃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脸上却依旧一副很酷的模样，不作声的点点头。
　　盛南橘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转身哒哒哒的往宿舍楼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全麦面包真的超难吃！”
　　蒋璃一愣，脸黑了下来，哼了一声，低声吐槽：“不知好歹。”
　　他转身慢悠悠的准备回宿舍，楼上又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但是我会吃完的！”
　　蒋璃抬头，二楼的宿舍窗户开着，少女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跟天边的月牙儿相映成辉。
　　他仰头望着那扇窗，忽然很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
　　直到很多年以后，每当蒋璃看见天边的新月，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这个画面。
　　男生挺拔的身形在路灯下拉开长长的影子，仰起的脸在灯光下浮起立体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但盛南橘能感觉到，他在笑。
　　她伸出手，冲蒋璃挥了挥手。
　　蒋璃也从裤袋里伸出手，懒洋洋的挥了挥，转身慢慢消失在宿舍门前的那条路上。
　　盛南橘坐在床边的桌子上，打开面包袋子，掏出一片全麦面包，就着一瓶脱脂酸奶慢慢嚼着。
　　秀气的眉心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真的，好难吃啊。
　　这个简单的周末过去，盛南橘和蒋璃似乎突然就成了朋友。
　　盛南橘知道了蒋璃家里的事，时不时就会陪他去看望奶奶。
　　不仅奶奶很喜欢盛南橘，有她在的时候，蒋璃也觉得跟奶奶的相处要轻松许多。
　　那种一直压在肩上沉沉的负担感，总会在盛南橘和奶奶的笑声中得到短暂的缓解。
　　而在双人队本就没朋友的盛南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