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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txt-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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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里正盘算着这些事,却没想一个分心,右臂挂了彩,被刀刃刮了下,划出道血口子。
  “呜……”
  我捂着伤口退后,却不想殿角传来一声呜咽。我浑身一震,哭声是义王的,我绝对不会听错。
  对面的男人也愣住了,侧耳凝神,似乎想分辨哭声的方向。我腾身双飞连踢,不管有没有伤到他皮毛,踢完撒腿就跑。
  “义王——藏好了!娘没找到你,游戏便不算结束!”我边跑边叫,头发散了,我狼狈得像个疯子。胳膊上的伤口看似小,却好像割到了血管,血不停的往外冒。我跑过的地方,一路洒下点点血斑。
  哭声听不到了,我估摸着那孩子可能藏在她平时最爱躲的地道里,但我现在不能过去找她。当务之急是把刺客引开,可又不能一鼓作气的逃出西宫去,不然他万一杀不了我,扭头去找我的儿女下手怎么办?
  我在西宫各个殿阁间来回穿梭,脚步时快时慢,好在这几年年纪虽长,体力还没有退步,论起长短跑,我仍是一员猛将。
  绕了个来回,刺客被我若即若离的诱敌之策玩得没了耐性,几次想放弃追逐,我故意假装绊脚摔倒,发出惨叫呻吟之声,引得他又上钩继续追。
  在西宫侧殿的一隅,我终于发现一堆宫人的身影,都倒伏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人堆里我没发现刘阳,也没发现中礼和红夫,可是却发现了照顾她们的乳母。
  我来不及查验她们的生死,身后的刺客便又冲了上来。
  几个轮回下来,他终于厌倦了这种冗长而无聊的游戏,这时候我也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手脚发软。臂上伤口不深,可是奔跑带动血液循环加速,一直不曾止血,我即使是铁人也扛不住这么失血。好在他放弃了,其实要再坚持上一段时间,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喘气如扯风箱,我累瘫在地,回头查看却没发现刺客的踪影。难道是离开了?还是潜伏起来,准备守株待兔?
  脑子乱了,起初我还能刻意保持冷静,可从刚才发现那堆不知是死是活的宫人后,便彻底心绪不宁起来。我的阳儿、义王、中礼、红夫……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心里着急,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我果然不一样了,从前我的软肋只有刘秀,现在却多了好多牵挂,如果孩子们出事,就算是把整个汉朝翻转过来,我也要血债血偿!
  深埋骨子里的邪恶因子似乎再度被激活了,这个时候别说杀人,我吃人的心都有了!
  踉踉跄跄的摸进侧殿——我的专属书房,我从案角摸出一把宽刃短剑,剑身宽厚,原本平整的刃上加了血槽,青幽幽的发出一种慑人的寒光。
  握剑在手,先将碍事的曳地长裙割裂,切成旗袍开衩式样,再用多余的碎布料简单的包扎了伤口,虽然无法完全止住血,至少在心理上缓和了紧张压力。
  做完这一切后,握着刀跨了出去,这一刻我决定不再闪躲,刺客再敢来,我要他今天把命留在西宫。
  宫殿里静谧得诡异,丝履踩在青砖上,柔软无声。心跳如雷,强大的压迫感突然从天而降,我刚一抬头,一片闪亮刀光便已从天罩下。刀剑相交,发出铿锵之声,我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重力,一跤跌坐在地上。
  “娘——”稚嫩而熟悉的呼喊,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惊恐,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我身后炸响。
  “不许打我娘!”背后脚步声踏响,蓝色的小身影如旋风般刮了过来,不等我出声喝止,他竟然跳起来,双臂吊住了那名刺客举刀的胳膊,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嗷!”刺客咆哮,甩手试图将刘阳甩出去。
  我从地上弹跳而起,趁他胸前空门大开,迎身撞了过去。“噗”的一声,手中短剑没入他的腹腔。
  “啊——”刘阳的小手抓握不住,直接被巨大的掼力甩将出去。
  我尖叫一声,来不及拔出短剑,奔跑着飞扑出去。阳儿的身子从高空坠落,我伸出双臂堪堪够到他的身子,接抱住他的同时,一同坠下高阶。
  天旋地转的翻滚,我紧紧的抱着儿子,不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背脊、手肘,脑袋接连磕在石阶上,我却感受不到丁点的疼痛,只是神经质的害怕、颤抖、抽搐,紧紧的将自己蜷缩起来,不顾一切的想要护住怀中的小人儿。
  那是——比我性命更加珍贵的东西啊!
  从上摔到下,滚落数十级台阶,时间并不长,我却像是渡过了漫长岁月。眼前一片漆黑,我隐隐觉察自己或许真是摔昏脑袋了,但心底却有个尖锐的声音对自己不断的喊:不能晕!不能晕!这时候若是晕死过去,等于直接把儿子送到虎口!
  喀的声,滚动停止了,似乎已经到了最底层,后脑勺重重的碰在青砖上,胸口剧痛。刘阳趴在我身上惊恐的哭喊:“娘——娘——”
  我吐着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见。
  微弱的意识告诉我,阳儿在喊我,他没事……可是我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我想抱抱他,安慰他,哄他不要哭,不要害怕……
  “娘啊……娘——娘——”
  娘在,我的阳儿,不要怕!别哭……娘会保护你……
  地皮轻微震动,似乎有纷沓的脚步声靠近,我紧张的绷紧身体,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然撑着最后一口气举起手来,摸索着将刘阳抱进怀里。
  “娘……”怀里窝着柔软的小身体。
  有人靠近,我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挥了出去,拼死厉啸:“要我的命拿去!不许碰我儿子——”
  视线模糊,人影叠嶂,有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微薄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我放声大哭:“滚开——不许碰我儿子……滚开——滚开——”
  头晕耳鸣,我甚至听不到儿子的哭喊,胸口重量骤轻——孩子被人抱走了。
  那个瞬间,我紧绷的弦终于断开,瞋目裂眦:“你敢动他分毫,我要你百倍偿还!”胸口剧痛,我猛烈咳嗽,肺叶震动,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被抱了起来,动作轻柔中带着颤栗,在我神志浑噩混沌的,几欲失控的时候,唇上一暖,有人用嘴向窒息中的我缓缓渡了口气。
  “呃——”我重新喘上气来。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我终于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害怕和悲痛。
  我以为自己很强,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原来再坚强,也会感到无助和害怕,我躺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哭泣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陈敏

  昏睡了到底多长时间才清醒的,我已经都说不上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浑身哪都疼。骨架痛,肌肉酸,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右臂上的伤口反倒显得无足轻重。
  脑袋被纱布包扎起来,我下意识的吃了一惊,抬手摸上额头:“毁容了?”
  手被人抓了回来,紧紧的摁到心口上,刘秀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没有,没有……只是脑后撞破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感觉么?”
  “是么?”我傻傻的笑,“阳儿……义王他们……”
  “他们没事,有事的是你,傻女子。”他将我的右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下,唇角在微微抽搐,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静静的瞅着他,看了很久,才低低的问:“你哭了?”
  他不说是,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抿着嘴,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他脸上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悲伤,但我却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慌乱和焦躁。
  “抱抱我,秀儿……真庆幸,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他没抱我,只是靠过来,在我唇上细细的吻了下来:“傻子……你的左手腕脱臼了,太医才接好骨,胸口也是……肋骨……”
  “哦。”我漫不经心的哼哼,虽然身上的剧痛使我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但我还是要庆幸我活了下来,“所以你不敢抱我是不是?没关系,不疼,你抱抱我吧。我想你……”
  “怎么会不疼?怎么可能不疼?”眼眶终于湿了,我看到那双素来温润的眼眸透着血红血红的血丝,竟有种噬人的阴鸷。
  我忙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手腕轻轻抚摸他的鬓角,细声宽抚:“你看,我还能触摸你,还能亲到你,还能陪着你……真的,不疼……只要能再见到你,多疼都没关系……”
  “丽华!丽华……”他伏在床前,将脸埋在被褥里。没多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哭泣声。
  我知道他在悔恨,在自责,却只能心酸的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用再说。
  我的心,他懂;他的心,我也懂。
  可很多事,由不得我们的心做主!
  催赶着刘秀去处理朝政后,我宣召守在殿外的阴兴进来。
  他铁青着脸,成年后的阴兴长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有次阴就给我写信,我才知道他现在的武艺居然已在阴识之上。
  “叩见阴贵人!”虽无外人,他却仍是一丝不苟的遵照着应有的礼节,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这一次,我却恼了,恼他的君臣之分,恼他的尊卑有序。
  “这事怎么说?”我很不客气的开门见山,言辞中的火药味十足。
  “已交卫尉处理。”
  “哦?然后呢?不了了之?”
  “刺客分为两拨,不仅误闯了西宫,还闯入了长秋宫……”
  与他的冷静相反,我嘴角抽搐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么,皇后呢?现在也像我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吗?”
  他飞快的扫了我一眼,低头:“适逢郭皇后带了两位皇子去了东宫,长秋宫中宫人一十三人亡,五人伤。”
  “很好!很好!”我哈哈大笑,笑声震痛肋骨,“皇后与太子真是吉人天相啊!”
  阴兴撇嘴,突然激动起来:“这能怪谁?宫中有异变,我昨晚得了信,虽不知详情,却也连夜放了飞奴示警,是贵人你自己一味托大,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什么?”我呆住。
  飞奴……
  他握起拳,在半空中划了道弧,险些砸到我的脑袋上:“你要不是阴丽华,要不是看你现在狼狈得还只剩了一口气,我……我真想揍你!枉费大哥还常赞你聪颖,我看你简直糊涂透顶!”
  我哽咽,胸口的气儿不顺,眼圈儿跟着红了:“是,我是糊涂。”
  他撇开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拳砸在我的床头。
  床板被震得咣当响,连带震痛我的伤口,就在我呻吟出声时,他朝着殿外喊了声:“进来!”
  门口随即有个粉白色的影子跳跃着闪了下,一个娇小玲珑的宫女敛衽垂首,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阴贵人!叩见阴侍郎!”
  我狐疑的看着这个女子,身量还小,身高估摸着才一米五六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孩子。
  “抬起头来!”
  “诺。”她听话的仰头,我看清了她的样貌,果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五官端正,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丑陋。很大众化的一张脸,相信把她丢一大堆人里头绝对不会惹人瞩目。
  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阴兴身上,他缄默不语,我将视线重新转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陈敏。”
  “进宫多久了?”
  “奴婢建武七年进的宫,在温德殿干了九个月的仆役,承风殿干了三个月,最后在阿阁干了十一个月,两个月前到了贵人的西宫。”
  我这才开始待她有些刮目相看,别看她长相不起眼,可答词句句清晰,我只问一句,她却能顺着问话回答十句,滴水不漏。
  西宫里的内侍宫女全都死绝了,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的,她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来了兴致,不禁好奇道:“刺客闯宫的那天,你在哪?”
  “奴婢抱着二公主、三公主躲在尚衣轩的复壁之中。”说到这里,面露愧色,“请贵人恕罪,奴婢没有看顾好四殿下,这才让他跑了出去……”
  这么说来,那天是她救了我的儿女,我转头看向阴兴,赞许道:“被你骂也是值得的。”
  原来找寻多日的暗线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小女孩子放在宫里能有什么作为。
  “以后让陈敏跟着你吧。”他悻悻的说,“原是派她另有用处的,现在……”
  我笑道:“我将琥珀送了你,你自然得还一个人给我。”
  阴兴嗤之以鼻。
  说了那么久的话,我早有倦意,他看出我体力不支,于是便请求告退。
  临走,我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叫道:“君陵!”
  他停步,侧脸挑眉,露出困惑之色。
  “如果……陛下晋你官职,封你侯邑,你会不会接受?”
  虎目陡绽精芒,他吐气,斩钉截铁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颓然的闭上眼。
  不会!好简洁的两个字!
  可是阴兴你懂不懂,正是因为阴家人抱着这种凡事不争的宗旨,才会在面对今日这种情况时,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信这样的事情只是巧合!
  更不信这样巧合的事情,仅仅是个偶然!
  也许……这还只是个开端……

  亲丧

  伤养了四五天,脑袋上裹着的纱布终于被拿掉了,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后脑勺,发现偏右侧的地方鼓起老大一个包,一碰就疼。
  陈敏年纪虽小,却人如其名,相当机敏伶俐。在经历了一次皇宫洗劫后,原本松懈的守卫变得异常严苛起来,整个皇宫塞满了侍卫,西宫外围守护的卫队人数居然和长秋宫一样多。
  作为禁军侍卫总负责人——卫尉铫期,面对此次刺客闯入掖庭之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发生后第二天,铫期便在朝堂之上自己摘下发冠,引咎自责。然而震怒中的建武帝似乎没打算这般轻易饶过他,居然当堂削去了他的卫尉一职,幸而群臣力保,才没有褫夺侯爵。
  虽然我知道刘秀动怒是真,但要说为了这事迁怒铫期,未免说不过去。这桩案子明摆着已经无法追究得到元凶,贬责铫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出一个官方交代,也就是说铫期——很无奈的暂时背下了这个黑锅。
  要不了多久,等所有人或主动、或被动的淡忘了这件事,铫期又会被重新重用起来。
  会忘吗?
  不知道!
  伤口也许会很快结痂,愈合,但是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子女险些丧命的惊险场景,我永远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样,这真的仅仅只是个开端!
  只是个……残酷的开始!
  “陈敏!陈敏!”
  “奴婢在。”悄没声息的,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像个幽灵一般。
  我没做理会,只是皱着眉,很不舒服的喊:“胸口发闷,你拿个软垫过来,扶我起来略略坐坐。再躺下去人都快发霉了!”
  她却反常的没有听从吩咐,余光瞥去,她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睑低垂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敏!”我大喝一声,将她吓了一大跳,扬起眼睫飞快的扫了我一眼,重新又把视线落下。
  “诺。”
  她转身去取垫子,我突然探出唯一能稍稍活动的右手,一把抓向她的手腕。我虽然受了伤,但自问这一抓动作迅速,而且出其不意,孰料她娇小的身躯突然向前晃了晃,表面看来不过是加快了去取东西的脚步,可偏偏是那轻微的一晃,居然无巧不巧的避过了我的爪子。
  巧合?还是……
  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玩味。有意思!真不该小觑这孩子,大智若愚哪,她要真是普通人,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机警的从乳母手中抱走两位小公主?
  “陈敏,你是哪人?”
  她侍弄好我,偏着头略略想了想:“奴婢的母亲原是汝南人,母亲有孕的那年遇上饥荒蝗灾,夫家把能省的吃食都留给了母亲,结果全家人一个个的都……饥寒交迫的母亲不得已流落南阳,可最后生下的婴儿也没能撑过冬天。据说那一年恰好碰好阴家小公子诞下,满府欢庆,满乡聘购乳母,母亲便自卖身家,进了阴家,抚育小公子。”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阴家这么些年,居然对这样的人和事闻所未闻,“阴家小公子,这又是哪一个?”
  “是……贵人的异母弟弟阴䜣……”
  “瑟”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飞快坠落,我惊愕的盯住陈敏的脸。
  “奴婢……思母心切,失态了……”她擦干眼泪,脸色重新恢复正常,继续说道,“阴䜣公子虽是庶出,但因是主公中年得子,所以格外疼爱。奴婢的母亲尽心抚育,把小公子抚养至三岁,直至主公和公子生母相继过世。当时大公子怜小公子无人照顾,便作主让母亲嫁给了府中的庖厨,也就是奴婢的爹爹……”
  她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抖,到最后她身子一软,跌到在床下,面色苍白,两眼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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