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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低沉的音调，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威严。

　　　　按理来说，左振跟了他三年了，彼此的工作习惯都已经配合得很默契，只要他没在开会，左振不会轻易来打扰他。就算集团里出了什么事情，左振也会先分轻重缓急地帮他排开，最后才送呈上来由他定夺。

　　　　“霍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左振补充道。

　　　　霍彦朗终于停下手中的笔，幽静而深邃的眼睛像一汪看不透的湖泊，“我认识？”

　　　　“霍总，您大概不认识，但她说认识您，所以我们也不便拒绝，前台就把她的电话转接到我们秘书办了，同时她还让人拿了一张照片过来，说您看见了，一定会让她上来。她还说，如果我们让您错过了这张照片，可能会让您失去一位亲人。”

　　　　霍彦朗英挺的眉宇拧了拧，沉了几秒。

　　　　“照片呢？”

　　　　“在这里。”左振立即拿出来，然后送进去。

　　　　霍彦朗看着手里的照片，表情瞬间变了，沉声：“人呢？把她请上来。”

　　　　左振还从没见过情绪反馈这么大的霍彦朗，一下子愣住，然后才回过神：“就在楼下，我现在立刻把人请上来。”

　　　　左振下去后，霍彦朗凝神看着手中的照片，修长的指有些轻微幅度的颤动。

　　　　照片很老了，至少有二十年，边角都已经泛黄，但可以看出照片里的人依旧风华帅气，眉目清隽。照片里两个人，男人是他的父亲，而女人……

　　　　“霍总。”左振再度敲门。

　　　　霍彦朗收拾情绪，片刻之间已经恢复成了那个冷漠的霍彦朗。

　　　　“进来。”他冷声。

　　　　“人请上来了。”左振恭敬道。

　　　　左振让开，一个女人出现在霍彦朗的视线里，五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很得宜，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大衣，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看得出略微收拾了一下。

　　　　女人看见霍彦朗，眼前一亮，然后带着泪光的双眼立马泛滥成江河。

　　　　“小朗？”

　　　　“霍总，你们聊。”左振知趣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彦朗修长的手平放在书桌上，交叠在一起，双手紧扣，英俊的脸上平静无波，令人猜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与女人激动的神情成了鲜明对比。

　　　　“你是？”

　　　　“小朗，你不记得我了？还是你现在还在记恨着我？”

　　　　“抱歉，这张照片。”霍彦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将那张泛黄的照片往前推了推，“这照片里的人是你？”

　　　　霍彦朗声线平直没有起伏，“时间过得太久，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卷一　第六百六十七章　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好吗

　　　　女人眼中泪光闪动：“怎么会呢，按理来说那个时候你已经十三岁了，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姑姑？小朗，你是不是在记恨我，恨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

　　　　霍彦朗手上依旧没有太大的动作，“抱歉，确实已经记不太清。”

　　　　“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你可以说说这张照片的情况，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霍彦朗说完就要抬手拿起内线电话。

　　　　女人一阵惊慌，难过道：“你果然在怪我，小朗，当年的事情实在怪不得我，你以为这些年来我过得好吗？我心里也过不了这道坎，所以一直迟迟没有来找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过来？”

　　　　“我……”女人被质问得一瞬哑掉。

　　　　好久，她才对上眼前深沉的男人。

　　　　“小朗，你真的长大了！”

　　　　霍彦朗摩挲着手上的照片，指尖停止在照片里英俊的男人脸上，这么多年了，当年那场事故让他家破人亡，后来他背井离乡去找人收留，为了躲避追债的人走得急，为了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甚至刻意地连一张照片都没留。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所谓的亲戚却带着他父亲的照片找上门。

　　　　“二十多年了，确实长大了，只是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什么意思。”

　　　　霍湘芹不知道霍彦朗这句话到底是喜还是怒，小心翼翼对上他这张稍带冷意的脸，“小朗，我……我后悔了，当年我不应该抛下你和我哥一走了之，可我当时也有自己的家庭啊。霍家破产后负债率那么高，哪怕抵押所有房产也还不了那些钱。你姑丈家也不是富裕人家，我怎么敢让你姑丈帮忙赔？哪怕只是伸手拉一把，我也不敢啊！”

　　　　“所以你就闭门不出，甚至挑我爸最困难的时候带着全家出国度假，在国外挥金如土，甚至等到听到我爸跳楼我妈自杀的消息才回国？”

　　　　霍彦朗声线冷沉：“一个追悼会都没有，你也从没出现过，怎么，我所谓的好姑姑现在才出现，是要回来攀我这根高枝？”

　　　　“小朗，你怎么……怎么能这样讲话？！”

　　　　照片上一男一女挨得很近，两个人都穿着很体面的衣服，女孩脸上还带着天真浪漫的表情，娇笑地依偎在男人身上，笑得那么开心，关系看起来那么好。

　　　　霍湘芹远远看了被霍彦朗拿在手中把玩的照片一眼，难过说道：“我知道这事换谁身上都不好受，但是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这样对姑姑说话，姑姑心里就好受吗？我知道当年是我做错了，可我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虽然还姓霍，可是毕竟跟他们流着不一样的血，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姑姑吗？”

　　　　“……”

　　　　“小朗，我当年是做得绝了一点，没看在感情的面上帮哥哥，让你觉得众叛亲离了，但是我也说了我当年的苦衷，何况我知道我的选择错了，我也付出了代价，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恨我？”

　　　　霍湘芹无措地站着，她曾经想过很多种见面的情景。自从知道霍彦朗事业成功，家财万贯之后，她也想过找上门，希望霍彦朗能够看在昔日的旧情面的份上帮帮她，可是一但想到当年那件事情，她也知道自己身为亲人，做得是绝了一点。

　　　　但是，从前霍彦朗那么懂事，那么礼貌，对亲人那么客气，现在成年之后却这么冷漠？为什么变化那么大？外人都说擎恒集团的董事长不近人情，可是他早就没了亲人，看到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应该看在他离世的父亲的面上，对她好一点啊。

　　　　“我知道，你会意外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但姑姑说，我不是来攀高枝的，你相信吗？”

　　　　霍湘芹眼含委屈，心里确实有几分悔恨，“人老了，总是会把家人看得很重，尤其是每到团圆的节日时，常常忍不住频频想起亲人，我这次来……真的只是想认回这层关系。”

　　　　“你能力强了，我知道已经不需要姑姑的照顾和帮扶，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好吗？”

　　　　坐在大班椅上的霍彦朗终于冷冷抬头，深沉的视线就好像穿过层层雾霭的阳光，明明那么耀眼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都能淡然处之，冷静地分析对待，像是面对商业谈判对手一样，步步为营，探出对方最深层处的心思。

　　　　霍湘芹都要哭了，霍彦朗却丝毫没有动容。

　　　　如果非要说变化，大概就是语气没刚才那么尖锐了，似乎比第一眼时多了些耐心。

　　　　“赎罪的机会？”

　　　　诺大的办公室内十分安静，这么简短的字句格外叩问人心。

　　　　霍湘芹感觉到霍彦朗眼光中的轻视和探究，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心虚地扯了扯衣袖。不经意翻开的衣袖露出了半截被磨白了的花边，身上玫红色的大衣是新的，可里面的衣服却旧得不能再旧。

　　　　霍彦朗的眉头悄然皱了皱。

　　　　霍湘芹道：“当年你爸对我很好，我固执嫁给你姑丈，起先家里不同意，是他给我拿出了一大笔钱，让你姑丈学着做生意，我们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论恩情，这份恩情我怎么都还不了，几年前你姑丈生意破产，我才体会到那种求救无门的绝望，明明只要有人伸手帮一帮，这个难关就能挨过来了，可是所有人都见风使舵，转头就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不对，明明只要帮一把……”

　　　　“够了，别说了。”

　　　　“小朗，我知道你恨姑姑。如果那时我没有逃避，或许你爸不会跳楼，你妈也不会绝望到跟着自杀，我知道自己哪怕安慰一句也好，哪怕帮你一点也好。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也自食其果，老天爷要教训我的也一件不落地还回来了。”

　　　　“我知道我自己没资格让你原谅我，但是你放心，我这次来绝对不是贪图你有钱，我也不要钱，我只是想认回你，替大哥大嫂看看你，能亲眼见你过得好就放心了。”

　　　　“小朗，别那么排斥姑姑了，好吗？”

卷一　第六百六十八章　彦朗，我们俩都一样

　　　　车子行驶在满是霓虹的街道上，飞快掠过的光影落在霍彦朗的眉眼上，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车子的速度以不正常的情况直线往上飙。

　　　　当发觉车速过快之后，霍彦朗慢慢踩下油门，懊恼地降下车速，整个人才渐渐恢复往常的冷静。

　　　　香江雅园。

　　　　“你回来了？”

　　　　慕安然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娇俏地笑着探头，对上外头走进来的身影。

　　　　和霍彦朗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慕安然愣了一下，也皱起眉头：“怎么了？”

　　　　霍彦朗将衣服放下，轻道：“没什么，你用晚饭了？”

　　　　“吃过了，今颐也已经洗澡了，正在房间听故事呢。”

　　　　霍彦朗点了点头，“嗯。”

　　　　慕安然望着霍彦朗，想问些什么，却又没有问出来。

　　　　霍彦朗静站了一下，坐到了沙发上：“安然，过来。”

　　　　“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正常，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自从上次车祸打官司的事情过去之后，大家过了一阵太平日子，最近两个人的生活虽然忙碌，却很安逸。每天晚上霍彦朗都按点回来一起用饭，今天他回来稍晚了些，只是给她发消息，告诉她有饭局。

　　　　可是她没想到，今晚回来的他好像披了一身寥落的气息，和往常不太一样，实在是太明显了，才会让她一眼看出来。

　　　　“安然。”霍彦朗伸出手，直接将走近的慕安然一拥，带到了身侧。

　　　　慕安然静默不语，陪着他。

　　　　家里的佣人看到这一幕，都自觉地避开了，霎时整个客厅安静下来，成了只有他们俩人的天地。

　　　　“心情不好？”

　　　　“嗯。”

　　　　“为什么呢？”

　　　　霍彦朗突然抬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慕安然，深邃的眼睛像是穿过星云的利剑，要直直看到她的内心去。

　　　　他这种反常的样子实在很少见，对于她来说，眼前的人永远是强大的，无所畏惧的，哪怕她遇到再大的麻烦，他也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和依靠。

　　　　“可以告诉我吗？”慕安然说。

　　　　霍彦朗沉了一下，“安然，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你会怎么做？”

　　　　“嗯？什么意思？”慕安然思考了一下，“我一直在世上有亲人，虽然姐姐不是慕家的血脉，但她依旧是和我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真的没有亲人了，一个人孤身很久，当某一天发现自己又有亲人之后，应该很开心吧。”

　　　　“如果这个亲人，你曾恨之入骨呢？”

　　　　“嗯？”

　　　　慕安然愣地看了霍彦朗一眼，因为两个人靠的很近，所以这一刻眼观眼鼻对鼻，甚至连彼此的呼出的热气都交叠在一起。

　　　　“如果真是曾恨之入骨的亲人出现了，那应该会很纠结吧。”

　　　　霍彦朗狭长的眸眯了一下，温柔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慕安然道：“一方面想起对方过去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难过，觉得不高兴，甚至是高兴不起来，但是想到自己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突然出现了一个虽然令人讨厌的亲人，但也难免觉得会高兴。”

　　　　“至少会觉得：喔……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仅只有我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再讨厌，也曾是我心中的至亲啊。所以大概抱着这种纠结的心态吧。”

　　　　慕安然看着霍彦朗：“怎么了……你遇到亲人了吗？”

　　　　“嗯。”

　　　　“嗯？？”

　　　　这回换慕安然一阵发愣，不太明白霍彦朗的意思。

　　　　“霍家的爷爷？”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明白了，霍彦朗其实是独立于霍家之外的存在。年少时家庭突发变故之后，他曾受军政霍家的资助，同时也因为自己在学业上的成绩赢得了霍家人的尊重。霍彦朗和霍擎风年纪又相仿，两个人玩得好，也一起出国留学做了事业，这才渐渐成为了霍家的一份子。

　　　　但这个霍家却永远不是霍彦朗失去的那个霍家，再怎么亲近的关系也始终隔了一层血缘关系，所以霍彦朗对军政霍家的人多了一份尊重和客气，却永远少了对待真正亲人的亲近。

　　　　所以，这也是他这么珍惜自己的家庭，这么疼爱今颐和她的理由。

　　　　因为爱，但更因为曾惨痛失去过，所以格外珍重。

　　　　“是谁呢？”慕安然哑声了很久，大脑渐渐恢复运转，这才问道。

　　　　霍彦朗动了动手指，放在她背上的大手收紧了一下，轻轻扣着她的腰：“父亲的亲妹妹，姑姑。”

　　　　“嗯？你还有姑姑？？”

　　　　“呵。”

　　　　霍彦朗一声淡笑。

　　　　慕安然大概也明白他这声笑的意思，有点讽刺，有点无奈，又有些难以自禁。

　　　　“我明白了。”慕安然点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

　　　　“难怪你会问我那个问题呀，原来你一直还有亲姑姑，可是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找过你，想必当初也对你们霍家的事情不闻不问吧？如果真的是可以依靠的亲人，你不会远走他乡，去找一个远亲帮忙，当时你找上军政霍家的时候，一定是孤注一掷的……如果人真的有依靠，又何必这么辛苦去谋求一个未来？”

　　　　“现在你变得更好了，她却突然找上门了，也难怪你会这样。”

　　　　霍彦朗看向慕安然，深沉的表情，不发一语。

　　　　他知道她懂他，却没想到她这么明白。

　　　　“安然。”

　　　　“啊？”

　　　　“谢谢。”

　　　　“谢什么呢？”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霍彦朗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

　　　　深沉莫测的表情倒是泄露了几分心思，慕安然看着他勾起嘴角的表情，想他应该是在谢她能够明白他，了解他吧？

　　　　慕安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不过，说归说……

　　　　“彦朗。”慕安然也变得略微正经，认真地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当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如果这个亲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愿意回来的话，你可以考虑试着原谅她。”

　　　　她语速稍停，像是看穿了他，“毕竟你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哪怕这个人曾经再坏，现在能够再回到我们的世界，也算是一种恩赐吧？”

　　　　霍彦朗动容地捏了捏慕安然的手，“嗯。”

　　　　低沉闷哼一声，算是做了回复。

　　　　慕安然看着霍彦朗，突然心里也一阵轻松，笑开来。

　　　　慕安然：“其实你在心里已经原谅她了，对不对？只是下不来台阶，彦朗，我们俩都一样，为人太过重情。所以，如果不是太过分，都会原谅对方。”

卷一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请这个女人先离开一下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放过自己，成全别人。”

　　　　“嗯哼。”

　　　　慕安然故意和他闹道：“你这是什么语气？难道不觉得我说得很对吗。”

　　　　霍彦朗伸出手，故意捏了捏慕安然的脸：“你确实说得没错，要不然我怎么会爱了你这么多年，嗯？”

　　　　“什么啊……”

　　　　“被你百般折磨，数次伤心欲绝。”

　　　　慕安然被他逗笑，低下头，脑子里回闪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有幸福、有恨，也有爱，当然现在只剩下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那么喜欢你，如果我早些知道的话，当初一定对你好一点。”

　　　　霍彦朗深沉笑，好像大灰狼一样看着慕安然，问道：“怎么对我好一些？主动一些，嗯？”

　　　　慕安然没品味出他话里的深意，“大概不会再这么折磨你，折磨自己吧。当初会好好和你在一起，不骂你，不恨你，早点进入你的世界，试着了解你。”

　　　　慕安然轻轻靠在霍彦朗肩膀上：“知道你辛苦，应该早些成为你的家人，让你多幸福一点。”

　　　　慕安然说完，看着霍彦朗，突然发现男人眼里燎起了火光。

　　　　紧接着，被圈住的腰间一紧，一道力道猛地将她往下按，她一阵重心偏移，直接摔进了男人怀里。

　　　　“唔！”慕安然一声惊呼，紧接着便坠入了霍彦朗宽厚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