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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代言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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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言人意味深长地冲着娜温妮阿笑笑,道:“有时候,让别人对你说实话和打仗也差不了多少。”

奥尔拉多靠在墙上,关掉眼睛,重放录下的刚才的游戏过程。

“你一直在东闻西嗅。”娜温妮阿道,“做得一点儿也不高明。这就是你们死者代言人的‘战术’?”

“不管怎么说,把你引到这儿来了,不是吗?”代言人笑道。

“你在我的文档里想找什么?”

“我来是为了替皮波代言。”

“他又不是我杀的。我的文件不关你的事。”

“是你叫我到这里来的。”

“我改主意了。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是说你就有权——”

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了,他蹲在她面前,让她能听清他的话。“皮波从你这儿知道了什么,不管他知道的是什么,这就是导致猪仔们杀害他的原因。所以你才锁死了自己的文件。让别人无法发现里面的内容。你甚至为此拒绝嫁给利波,以防他发现皮波发现的东西。你扭曲了自己的生活,扭曲了所有你爱的人的生活,目的是为了不让利波和米罗发现那个秘密,和皮波一样被猪仔杀害。”

娜温妮阿只觉得一股寒意流过全身,她的手脚开始颤抖起来。他来这里才三天,知道的却比任何人都多,这些东西只有过去的利波才猜到几分。

“一派胡言。”她说。

“请好好听着我说的话,堂娜·伊凡娜娃。你的办法没有用。利波不是死了吗?不管你的秘密是什么,把它隐藏起来并没有保住他的命。这种办法同样救不了米罗。无知和欺骗救不了任何人,只有知道真相才能救他们。”

“休想。”她轻声道。

“你不告诉利波和米罗,这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对你来说完全无足轻重。所以你大可以告诉我这个秘密,即使我因此而死,你也不会受什么打击。”

“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娜温妮阿道,“可你永远别想接触那些文件。”

“有件事你没弄明白:你无权蒙住别人的眼睛。你儿子和他妹妹天天出去见猪仔,他们不知道自己说出的哪句话、做出的哪个举动会宣判他们的死刑。明天我会跟他们一块儿去。不跟猪仔们谈谈,我无法替皮波代言。”

“我不想让你给皮波代言。”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你,但我恳求你,告诉我皮波知道的是什么。”

“你永远别想知道皮波的发现。他是个仁慈、善良、富于爱心的人,他——”

“——他让一个孤独、恐慌的小女孩有了家,治愈了她心里的创伤。”代言人说着,手抚着科尤拉的肩头。

娜温妮阿再也受不了了。“你好大的胆子,敢把自己跟他相比!科尤于拉不是孤儿,听明白了吗?她有母亲,我!她不需要你。我们没人需要你。没人!”说着说着,她不知怎么哭了起来。

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更不想在这个地方哭。他一来,一切都乱套了。她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在身后用力把门一摔。

金说得对。他是个魔鬼。他知道得太多了,该死的,太多了。他给予的太多,他们全都渴望着他,需要他。这么短的时间,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力量?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念头吓得她全身冰凉,充满恐惧。他是怎么说的,米罗和他妹妹天天出去见猪仔。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只有一点,那一点甚至她都不知道:皮波在她的模拟图像中发现的秘密。只要他再弄清这一点,他便知道了她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一切。召唤死者代言人时,她希望他能发现皮波死亡的秘密。可是,他来了以后发现的却全是她自己的秘密。

门砰地关上。安德倚在她刚才坐过的凳子上,脸靠在手上。

他听见奥尔托多站起来,缓缓走过房间。

“你想切入母亲的文档。”他轻声说。

“是的。”安德说。

“你让我教你怎么搜索文件,好刺探我母亲。你让我成了叛徒。”

眼下没有什么回答能让奥尔拉多满意。安德什么都没说。他静静地等着,看着奥尔拉多走出门去。

虫族女王感应到了他心中的波澜,被他的痛苦所牵引。他感到她在他意识中微微一动。不,他无声地对她说。你帮不上什么忙,我也无法向你解释。这是人性,我只能这么说,奇奇怪怪的人性,和你离得太远了,你是无法理解的。

(啊。)他感到她在他意识中抚慰着他,像和风拂过大树的枝叶。他感到自己成了一棵树,顽强向上,强劲的树根深深扎进十地,空中的枝叶在阳光下簌簌摇动。(你看,这就是我们从他那里学到的,安德,这就是他发现的平和宁静。)

虫族女王从意识里渐渐退去,那种感觉也慢慢消失了。但大树的力量却留了下来,它的沉静取代了痛苦骚动。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奥尔托多关上门的声音还回响在房问罩。科尤拉从他身旁跳了起来,跑过房间,跳上他的床,在床上蹦蹦跳跳。

“你来了才儿犬,”她高高兴兴地说,“可人人都恨上你了。”

安德苦笑一声,转身看着她,“你呢?恨不恨我?”

“噢,当然恨。”她说,“最恨你的人就数我了,不过也许没有金恨得那么厉害。”她滑下床,跑到终端旁。她伸出指头一个个按着键,登录。终端上空出现一组加法题。“想看看我做算术吗?”

安德站了起来,和她一块儿坐在终端前。“当然想。”他说,“这些题目看上去好难。”

“可我不觉得难。”她夸耀地说,“我算得快极了,谁都赶不上。”

第十三章埃拉

米罗:猪仔说他们都是男的,他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信了。

欧安达:他们没有理由对我们撒谎呀。

米罗:我知道你年轻,不懂男女的事,可他们身上少了些零件,这你总看得出来吧。

欧安迭:我可是学过解剖学的。你凭什么说他们做那种事非得跟咱们一样呢?

米罗:显然跟咱们不一样。既然说到这儿,其实咱们也没做过。我说不定看出了他们的生殖器在哪儿。看见他们肚子上那个小疙瘩没有?那儿的毛要浅些,细些。

欧安达:退化的奶头,连你都有。

米罗:昨天我看见了吃树叶者和罐子在一起,当时我在十米之外,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罐子在磨擦吃树叶者的肚皮,我好像看到那些小疙瘩肿大膨胀了。

欧安选:也许没有。

米罗:有一件事我看得很清楚:吃树叶者的肚皮湿了,阳光正好从肚皮上反射出来。他简直舒服死了。

欧安达:真变态。

米罗:有什么变态?他们都是单身光棍,对不对?都是成年人,他们那些所谓的“妻子”又不让他们享受当父亲的乐趣。

欧安达:我觉得,这是某个外星人类学家因为自己受到性挫折.便以为猪仔们也跟他一个德性。

——米罗与欧安达的工作笔记1970:1:4:30—215

林间空地十分安静,米罗一下子就发现有点不对劲。猪仔们什么都没做,只在四处或坐或站。而且全都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直直地瞪着地面。

只有“人类”例外。他从猪仔们背后钻出丛林,缓缓绕过其他猪仔,迈着僵直的步子走到前面。米罗感到欧安达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他没有朝她看。他知道她想的跟自己一样:他们会不会就在这一刻杀死他们,跟杀死皮波和利波一样。

“人类”直直地盯着他们,时间长达数分钟。这么长时间的凝视实在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但米罗和欧安达受过严格训练,他们什么都没说,甚至脸上轻松自在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这种传达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是多年训练的结果。利波允许他们俩跟随他访问猪仔之前,这是他给两人上的第一堂课。脸上不能显示出任何慌乱,情绪紧张时连汗珠都不能多冒一颗。练成这种本事之前不能让任何猪仔看见他们。不过这一招实在用处不大。“人类”实在太聪明了,能从他们的种种遁辞中得出结论,从他们的毫无表示中收获答案。即使这种一动不动的姿态五疑也向猪仔们传达出了他们的恐惧。这真是一个无法逃避的怪圈。任何东西都可以传达出某种东西。

“你们骗了我们。”“人类”说。

别回答,米罗不出声地说。欧安达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一样默不作声。她心里无疑也正向米罗传递着同样的信息。

“鲁特说死者代言人希望来见我们。”

猪仔的事情中就数这种事最气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他们总是扛出某个绝对不会说这种活的死猪仔当大旗。这里头肯定还有某种宗教仪式:跑到哪棵图腾树下,向它提出一个重大问题,然后在树下一躺,瞅瞅树叶瞧瞧树干打发时间,最后总能得到你最希望得到的回答。

“我们从来没有否认过。”米罗道。

欧安达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你说过他不能来。”

“说得对。”米罗道,“他不能来。他必须和其他人一样遵守法律,如果他不经许可就走出大门。”

“撒谎。”米罗不作声了。

“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欧安达轻声道。

“你们从前也触犯过法律。”“人类”说,“你们是可以带他来的,但你们没有。你们能不能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鲁特说,虫族女王不能把她的礼物送给我们,除非代言人到这里来。”

米罗硬生生压下不耐烦的情绪。还虫族女王哩!他不是已经无数次告诉他们,说整个虫族全都被杀了吗?先是死掉的鲁特跟他们说话,现在又加了个虫族女王!猪仔们如果不时时活见鬼的话该多好啊,跟他们打起交道来会容易得多。

“这是法律啊。”欧安达再一次Jfur,“如果我们邀请他,他说不定会向上报告.我们就会被押走,从此再也不能见你们r。”

“他不会报告。他想来。”

“你怎么知道?”

“鲁特说的。”

过去有几次,米罗真想把长在鲁特被杀的地方的那棵树砍掉。也许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唠唠叨叨鲁特是怎么说的了。但也说不定他们会把另一棵树派给鲁特,同时还会大发脾气。绝对不要流露出对他们的宗教有丝毫怀疑。这是教科书上不变的铁律,连其他世界上的外星人类学家都知道,甚至人类学家也知道。

“去问他。”“人类”说。

“问鲁特?”欧安达问道。

“他不会跟你们说话。”“人类”道。是不是表示轻蔑?“问代言人,看他愿不愿意来。”

米罗等着欧安达回答。他的回答她早就知道。过去两天里他们不是已经争论过十多次了吗?

他是个好人,米罗说;他是个骗子,欧安达说。他对小孩子很友善,米罗说;调戏儿童的人也一样,欧安达说。我信任他,米罗说;那你就是个大傻瓜,欧安达说。我们可以信赖他,米罗说;他会出卖我们的,欧安达说。通常说到这里争论就此结束。

但有了猪仔。平衡便打破了。猪仔们大大强化了米罗这一方。过去,猪仔们提出什么办不到的要求时都是米罗替欧安达挡驾。但这一次,他们提出的要求不是无法办到的,他也不愿糊弄他们。所以他什么都没说。逼她,“人类”,你是对的,这次一定要她让步。

她知道自己孤立无援,也知道米罗不会帮她。欧安达作了一点让步,“我们也许可以只把他带到森林边。”

“带他来这里。”“人类”说。

“我们做不到。”她说,“只要他来这里,就会发现你们穿上了衣服,会做陶器,吃的是面包。”

“人类”笑了,“是的,我们是这样。带他来这里。”

“不。”欧安达道。

米罗畏缩了一下,极力控制才压下了伸手过去拽她一下的冲动。这种事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直截了当拒绝猪仔的请求。过去总是“我们办不到,因为……”,或者“我也很想帮你们,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不”字就顶回去。如果换了我,我是不会拒绝他们这个请求的。

“人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皮波跟我们说过,女人说了不算。皮波告诉我们男人和女人共同作出决定。所以,你不能说‘不’,除非他也这么说。”他颦着米罗,“你也说‘不’吗?”

米罗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欧安达的手肘顶着他。

“你不能什么都不说。”“人类”道,“或者说‘是’,或者说‘不’。”

米罗仍然没有同答。坐在他们附近的几只猪仔站了起来。米罗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那种缓慢的动作,还有自己不妥协的沉默,二者相加,结果是前景岌岌可危。

见到米罗面临的危险,永远不会屈服于对自己的威胁的欧安达轻声道,“他说‘是’。”

“他说‘是’,但为了你不作声;你说‘不’,却没有为他老老实实闭嘴不说话。”“人类”伸出一根指头,从嘴里抠出一团黏稠的黏液,向地下一弹。“你简直一无是处。”

“人类”突然向后一个空翻,身体在空中一扭.背冲他们落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猪仔立即动了起来,急急忙忙尾随“人类”而去,跟在他后面朝森林走去。

“人类”突然止步。一个猪仔,不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站在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是吃树叶者。不知他和“人类”是不是在交谈,米罗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们嘴唇动没动。他只看见吃树叶者伸出他的手,碰了碰“人类”的肚皮。手在那儿停了一会儿,接着,吃树叶者一个急转身,蹦蹦跳跳窜进森林,动作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转眼工夫,其他猪仔们都跑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次冲突。”米罗道,“吃树叶者和‘人类’起了冲突。他们是对立的双力。’’

“为什么冲突?”欧安达问。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现在只能推测:如果我们把代言人带来了,‘人类’就赢了,否则,赢的就是吃树叶者。”

“赢了什么?有什么输赢可言?我只知道如果把代言人带来,他会出卖我们,到那时我们大家都会输个精光。”

“他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为什么不会?你刚才不是也出卖了我吗?”

她的声音就像抽过来的一记响鞭,他疼得叫出声来。

“我出卖你!”他轻声道,“Eunao,Jamajs。”我不会,永远不会。

“我爸爸过去总说,当着猪仔的面一定要态度一致,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有分歧,可你——”

“我怎么r?我没有对他们说‘是’。说‘不’的人是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同意这种做法,可还是——”

“我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你的责任就是——”

她突然止住话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准备说的是什么。可就算打住话头,米罗已经明白了她想说的是什么: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他的责任就是照她说的做,直到她改变主意。好像他是她的学徒似的。

“我一直以为咱们是平等的。”他转过身,走进森林,朝米拉格雷方向走去。

“米罗,”她在他身后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停住脚步,等她赶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凶狠地低声道:“别瞎嚷嚷!猪仔也许会躲在附近偷听,你连这个都不管了吗?难道你这个外星人类学家的负责人决定可以让他们知道一切,哪怕你在教训自己的学徒?”

“我不是什么负责人,我——”

“你不是?得了吧。”他掉头就走。

“但利波是我父亲,所以以我自然——”

“自然天生就是外星人类学家。”他说,“这是血统给你带来的特权,对不对?所以,按照我的血统,我应该是什么?打老婆的酒鬼白痴?”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就是希望我成为那种人?一个我老头子的拷贝?’’

“放开我!”

他一把推开她,“你的学徒认为你今天干了蠢事。”米罗道,“你的学徒认为你应该相信他对代言人的判断,你的学徒认为你也应当相信他下而这个判断:猪仔们对这件事万分关注。因为你犯下的愚蠢的错误,你也许刚刚断送了‘人类’的一条命。”

这个谴责虽然刚刚出口,但两人心里一直都有这种恐惧:“人类”也许会落得鲁特和这些年来其他几个猪仔的下场,被开膛破腹,一棵小树在他的尸体上生根发芽。

米罗知道自己的话不公道,如果她冲他大发脾气的话,也是他自找的。他没有理由责备她,当时两人不可能知道“人类”为这件事下了多大赌注,等知道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可欧安达没有大发脾气。看得出她竭力平静下来,缓缓呼吸,消除脸上的怒容。米罗也以她为榜样,尽力平静下来。

“最重要的,”欧安达开口了,“是尽最大努力补救。处决仪式总是在晚上,如果想救‘人类’,我们下午就得把代言人带来,在天黑以前。”

米罗点点头,“说得对。”他又补充一句,“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说。

“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事情办砸了,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只希望我们不是完全没有选择,我只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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