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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凌海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刘铮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工作踏实又体贴下属的模样；　所以就算是纪连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们的目光一直放在脾气火爆的郭守安身上，可是如今看来，他们的确失算了。
　　刘铮的夫人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住在比较远的郊区；　就连局里的人也不常看见他回家；　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局里八卦的焦点；　有些见过刘副局长夫人的人都说是个大美人；　只不过身体不好。
　　潘越按响门铃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　还好过了几十秒就有人过来应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温柔恬静的夫人；　年过半百的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局长夫人。
　　“刘副局长出事了。”潘越其实不光是来通知她这个消息的；　他来主要是担心她也有什么危险。
　　“什么？”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扶着门框稳了稳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
　　“他好像是服用了有□□物，现在已经昏厥被送到医院了，看起来这次是有人故意所为，夫人你知道刘局长有什么仇人么？”潘越看了一眼他们屋内，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看起来刘铮的确是不常回来；　这里几乎没有男性的生活用品，就连门旁边的鞋架上都找不到一双男士拖鞋。
　　夫人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肩，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游离着：“这些老刘都不告诉我，你们做这一行的，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我身体不好，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潘越点了点头：“您收拾一下跟我去医院吧，因为调查需要，我们可能要检查一下您的家，还请您体谅一下，配合我们调查。”
　　刘夫人倒是没有抗拒，她看起来很担心自己的丈夫，立即跟着潘越上了车。
　　潘越他们还没到医院就接到了李明兰的来电，说刘局长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在重症病房里面观察，如果能熬过今天，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潘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后座的刘夫人，她刚刚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总算是好看了一些：“谢谢你们，没事就好，老刘他这辈子最关心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工作，没想到到头来都快要退休了还闹了这么一出，你说他一个副局长，何必……”
　　“他现在已经是正局长了，您不知道这件事么？”潘越对于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道，也太奇怪了。
　　刘夫人脸上好像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最近身体实在是不大好，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没跟我说。”
　　“那您知道他之前要调离凌海的事情吗？”
　　“不知道。”
　　潘越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现在只等着刘铮醒来了。
　　没有人能料到在警察局里会出现这种事情，纪连当然也没有料到，他和苏嘉珞一路开车到医院，余晓晴、严冰、李明兰三人都在重症病房外面看着。
　　“你们来了。”李明兰从长椅上起身。
　　“刘局情况怎么样？”纪连虽然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但是刘铮总归还是他们敬重和喜爱的前辈，平时对他们也是十分关照，这件事对于他们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纪哥，你说，刘局他……”余晓晴的表情带着一丝挣扎和期待：“他真的是害死阿梅的人吗？他真的是内鬼吗？”
　　纪连面色凝重地看着重症病房里的人，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不可能！”严冰的脾气急躁，一听见余晓晴这个话就炸毛了：“我们不能见风就是雨吧？你们没有发现我们现在简直是被犯罪分子牵着鼻子走么？或许这只不过是他们故意误导我们的呢？”
　　苏嘉珞在旁边站着余晓晴和严冰一人一句，争论个没完，而纪连的眸子闪动，一直没说话。
　　“你没事吧？”苏嘉珞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副表情，担心又夹杂着失望，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没事，我去抽根烟。”纪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朝着走廊前面迈去。
　　“你以为我想这么以为啊？”余晓晴说话都带着哭腔：“你听见潘队刚刚下的任务是把嫌疑人刘铮控制起来吗？如果没有证据，你觉得潘队会说这种话吗？”
　　严冰刚刚接到了潘越的电话，可能是因为有刘夫人在旁边，具体的情况他并没有说清楚，只是说让他将犯罪嫌疑人刘铮控制起来，但是要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严冰气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蹲在墙根没说话。
　　李明兰盯着手机，等着潘越带着刘夫人赶过来。
　　苏嘉珞看了看走廊尽头的纪连，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不言不语地站着，这一层都是重症病房，安静的不像话，纪连都能够听得见她呼吸的节奏，不用转头都认得出她的脚步声。
　　烟味飘到身后，苏嘉珞感觉有点呛，但是强忍着没有作声，她只想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陪着他一起。
　　“你在这儿干嘛？”纪连转过身来，他看不出来悲伤，淡淡的眼神就像风中飘荡的袅袅烟香。
　　苏嘉珞把手伸到他面前，望了他一会儿：“把手给我。”
　　纪连的那只手放在身后，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
　　苏嘉珞径直把他的手臂给扯出来，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十指相扣，纪连不知道她在干嘛，但是她小小的手软的像一个面团，触感不错：“你……干嘛？”
　　烟灰掉到他鞋子上他都没注意，看着苏嘉珞神神叨叨地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半天。
　　“他们都说十指连心，这样捏着的话，你的难过会不会分一点给我？”她问的时候很认真，所以让人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荒唐的地方。
　　纪连匆忙地收回手，转身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谁说我难过了？你整天都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嘉珞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好像觉得这方法也没什么用，于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不是难过，只不过是信任崩塌的一瞬间有一种巨大的幻灭感，还有一种被背叛的失望，纪连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很少能够有人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动。
　　潘越带着刘夫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都默不作声。
　　刘夫人穿着蓝色的隔离服隔着一面玻璃在里面守着，潘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谨防她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过了将近四五个小时，刘铮总算是醒了。
　　他好像突然苍老了十岁，第一眼看见自己的老婆竟然是一脸惊恐的表情，随即又缓缓闭上眼睛。
　　刘夫人看着他醒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了，她没有跟他说半句话就从重症病房里走了出来：“他醒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基本信息之后，他就被推了出来，严冰他们已经回局里了，纪连一直没走，苏嘉珞就陪着他坐在走廊里。
　　人一从病房里推出来，纪连就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子，那个稍显颓废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别装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了钱么？”
　　从他们家的地下车库里查到了接近两千万的巨款，都是现金，整整齐齐地放在车库的四个角落里，分毫未动。
　　刘局长缓缓睁开眼睛，冲着他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纪连很想给他一拳，代替所有凌海区辛辛苦苦查案的警察们，代替所有那些无辜受害的受害者，代替自己当初对他的信任。
　　刘夫人站在一边，她一定是知道的，这一切，她都知道！
　　“先生，请您不要激动！病人现在还很虚弱！”旁边护士试图拉开他，纪连愤愤地松开了手。
　　刘铮被推进了另外一个普通病房，刘夫人快要跟进去的时候被纪连给叫住了，她把身上的淡紫色披肩往身上拢了拢：“你想问什么？”
　　“七年前的事，也与他有关吗？”
　　“你自己问他，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道。”刘夫人淡漠的声音在医院的空气里回荡着，这对夫妇平常是多么温柔的人现在就有多冷漠。
　　纪连觉得自己胸中一股愤怒涌了上来，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怪不得刘局长前段时间那么匆匆忙忙的想要离开凌海，或者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即将败露？又或许是他以为潘越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想要提前离开？
　　纪连开始庆幸他没被那个毒/药给毒死，如果他死了，可能纪灵就永远也找不到了，七年前的案件就永远都只能尘封起来，现在他总算是看到了一点曙光。


第51章　
　　病房里的刘铮俨然已经陷入睡眠状态；　纪连站在他的窗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是一次的难得的机会；　从刘铮口中可能会得知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他既然要装睡，那自己就陪着他装下去。
　　“坐吧。”刘夫人端过来两张椅子给纪连和苏嘉珞：“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着急；　他现在的状态应该给不了你们什么答复。”
　　“那我就等到他可以给我答复为止。”纪连的态度坚决。
　　刘夫人咳嗽了两声，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床边，也不再劝阻，她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一切都不甚关心；　即使刘铮贪污受贿的事情败露；　她也没有半点忧惧之色。
　　纪连这才想到七年前的刘铮也正是呆在凌海区；　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这里；　一步一步；　从一个小警员慢慢升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虽然顶头上司时有调动；　但是他却一直都是稳步上升，守了这么多年；　名声在外，要说是为了名利，纪连还真不信。
　　“老刘？”郭守安竟然来医院了，他脱了警服的样子看起来和寻常的普通老伯没有什么异样，花白的头发没有了警帽的遮盖就变得更加显眼了：“你怎么在这儿？”
　　郭守安对于纪连是一如既往的厌烦，一看见他在这里就诘问道。
　　“郭局。”或许是出于这么多年的误会，纪连对他还有点愧疚；　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好了很多：“我在这里等答案。”
　　“老刘的事情，我听说了，估计他也是一时想不开，被人威逼利诱了。”郭守安平常对人大多严厉，他脾气火爆又爱憎分明，所以没有几个人跟他合得来，刘铮心里也未必然对他就没有怨言，但是就平常的工作而言，郭守安的确仰仗他不少，总归要念得一点情面。
　　“郭局，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对你说声抱歉。”纪连态度真诚而坦然：“以前我一直怀疑你和七年前的人口贩卖案有紧密的联系，我曾经一度觉得是在你的包庇下，这个案子才一直得到压制，所以……”
　　“什么？你怀疑我？”郭守安脸色涨红，吹胡子瞪眼地就要发作。
　　“等等，您听我说完再发脾气也不迟，今天我想在这里作为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请求您告诉我，当初这个案子的细节，我费心竭力找了七年才发现我原来一直都走错了方向，七年对于我，可能没什么，我在哪儿都能过七年，但是我的妹妹她等不了了，那些被贩卖的人等不了。”
　　郭守安听了他的话，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沉吟片刻，刚要开口，突然听见旁边的病床上传来一阵呻/吟，转头一看，苏嘉珞正用手掐着刘铮的脖子，他已经有些喘不动气了，脸色憋成了青紫色。
　　刘夫人倒水过来，一进屋子就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手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你在干什么！你快放开他！”
　　“苏……”纪连还没叫出她的名字，她就已经放开手了，她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不过是看着他躺在一边装死实在是气不过，就想个办法让他自己醒过来。
　　“醒了。”苏嘉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刘铮还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粗气，他看向苏嘉珞的眼神里还带着畏惧，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竟然下起手来一点都不手软，如果不是自己刚刚憋不住了，说不定他现在真的已经上西天了。
　　事情已经这样子了，纪连也就顺势接了下去：“既然刘局也醒了，今天咱们就好好聊聊，希望二位对当年的事情能够知无不言，这样也能及早破案，我想你们二位也一定受够了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吧，尤其是刘局，您现在第一时间考虑的应该是自己的生命安全。”
　　纪连暂时还猜不到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从一开始的跳楼案，到碎尸案，到如今的警局投毒案，这些案子之间跳跃性太大了，刚刚找到对的共同点似乎很快都能被推翻。
　　如今他们对刘铮下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将他的丑闻公布与众么？还是想要取他的性命？如果是后者，他们这一次没有成功，就一定会有下一次。
　　刘铮的脸色渐渐缓和，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刘夫人刚刚的淡然似乎消失了，刘铮醒来之后，她好像反而更担心了一些，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再动弹。
　　“你想知道什么？”刘铮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配合他们，因为现在只有警察才能保证他的安全，况且他现在已经是事情败露走投无路，如果不配合他们，他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从你那两千万说起吧！”潘越从局里刚刚赶过来，正好赶上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场面，余晓晴抱着笔记本跟在他身后，连看都没看刘铮一眼，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事实都太让人心寒了。
　　苏嘉珞也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并没有要参与的意思，这一切都离她很遥远。
　　“两千万？”刘铮冷笑一声：“两千万算什么？光是华新集团夺标的那块地就价值两百亿，他们又做了什么？无非是送送礼，走走关系。”
　　“荒唐！”郭守安这个人虽然说平时工作的时候也很重视上级、重视舆论的把控，但是在一些关键性的原则问题上，他并不松懈，他无非就是激进了一些，对于下属的态度严苛了一些。
　　“那钱是华新集团给你的？”潘越倒是表现的很沉着，他们现在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抓住这次的好机会从刘铮这里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
　　“算是吧，不过出面的人不是华新的人，我也拿不到任何证据。”刘铮躺在床上，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做？”纪连还是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钱，他平时并没有花掉这些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刘铮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一辈子辛辛苦苦，结果就连我自己的家人病了都拿不出钱来治疗，所有人都说我人好，很勤奋，可是勤奋带给我什么呢？”
　　刘夫人开始落泪，或许是因为她的病，所以才会让刘铮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钱？”潘越紧紧逼问。
　　“因为我能帮他们，例如115的爆炸案，如果不是你们突然要过来追查，这件事情早就被我压下去了，华新现在要投资码头，做运输业，可是突然半道上出了这么一件事，这对于整个凌海的运输业都是一个打击，所以他们需要我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情，这样的话他们的新企业才不会亏损。”
　　“你怎么帮他们压下这个案子？”潘越听到这里眼球快速转了一下。
　　“这个你应该最清楚了，案发的时候是我亲自带人去的现场，其实监控是我销毁的，因为如果少了那一份关键的证据，整个案子就会被简单定义为意外，可是谁知道你们还是搞到了那段视频。”刘铮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愧疚之意，反而好像因为自己的本事而自豪。
　　“你！”郭守安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好歹也是年过半百之人了，竟然也会看错一个人，实在是让他心里觉得郁结。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或许会安安分分做到退休，可是机会来了，我怎么能不抓住？”刘铮谈到这里似乎有些遗憾，或许是遗憾自己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局长之位还没坐几天就落到了如此下场。
　　“正是因为最近凌海区的案子给了你一个灵感，如果阿梅的案子闹到了，郭局长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连累，所以你才会给阿梅送毒/药，将她害死在法庭之上，结果也如同你想象的一样，郭局长卸任了。”
　　刘铮似乎还很欣慰地看了一眼纪连：“不愧是你小子，倒是很了解我的想法。”
　　纪连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接着分析道：“紧接着，你故意闹一出要调动工作的戏码，现在凌海正在最乱的时候，你借着自己夫人病重的理由跟领导说自己要调动或者是提前退休，可是你知道他们不会让你走的，现在一副烂摊子没人收拾，所以你就被提了上去，坐上了那个你梦寐以求的位子。”
　　“这时候还有一件事刺激了你，就是潘越在监控里发现了你当初给阿梅送毒/药的事情，你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但是潘越的动作让你开始产生自我怀疑，在你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决定趁着更换设备的机会试探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暴露。”
　　纪连靠近病床，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