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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恒的心像被谁狠狠揉了一把，疼得厉害。
　　他轻抚她的手下移，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深深嗅了嗅，瓮声瓮气道：“何小叶，求求你不要这样想，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刻意压制后的颤抖。
　　何小叶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那么张扬那么嚣张的姜恒，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姜恒，他说他害怕。
　　“对不起。”何小叶松开他，胡乱摸了一把眼泪，然后踮起脚，在姜恒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傻子，不用道歉。”姜恒笑了笑，揉一把她的头发，“只要你好就可以了。”
　　何小叶怔怔望着他，长睫上还沾着眼泪，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姜恒轻笑了一声，扬起眉，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大清早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何小叶语气里有敷衍，她心里还记挂着陶川和简文的事，没心思跟姜恒闹着玩儿。
　　“我去找律师了，我爸的朋友。”他看着何小叶呆呆看他的样子，不由勾起嘴角笑了，他轻轻搂住她，缓缓晃着，“傻媳妇儿，你是不是想见见陶川？你老公是不是特别了解你。”
　　何小叶瘪瘪嘴，又想哭。
　　姜恒故意板起脸，“不许哭，再哭我就不带你去见律师了。我做每件事都想让你开心，结果总让你哭。我他妈是不是有点背啊？”
　　何小叶咬咬唇，猛地垫脚封住他的嘴，低声呢喃：“姜恒，我爱你。”
　　*
　　陶川还没判刑，除了律师外，所有人不能探视。
　　姜恒很容易就找到了陶妈妈田文花，同时联系了他父亲的朋友谭律师，以田文花的名义聘请谭律师帮陶川打官司。
　　谭律师刚听到姜恒的要求时，忍不住笑了，“姜恒你小子在你爹面前浑得不像话，其实是个能顶事儿的主。高中生面对凶杀案，能这么冷静有条不紊地进行安排，有些本事。你要是把这份儿担当和利落用到你爸生意上，你爸估计做梦都要笑。”
　　谭律师动用了些关系，周六下午就见到了陶川。
　　周日上午，姜恒带着何小叶去谭律师的事务所问进展，为了一次性说清楚，谭律师将田文花一起叫了过去。
　　何小叶在事务所见到陶妈妈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枯瘦的几乎只剩下骨架了，她坐在那里，茫然地望着远处，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灵魂。
　　相较于上次陶川退学何小叶见到她时，此时的陶妈妈看起来更加绝望。那时的她有些崩溃，但尚在挣扎，可现在，她几乎是活死人状态，了无生气，连挣扎都不会了。她已经认了命，她已经服了软，她被命运一次次打趴在地上，又一次次挣扎站起来，可这一次，她再也起不来。
　　“阿姨。”
　　何小叶轻轻叫了她一声，她好像根本没听见，仍旧呆呆望着远处，目光空洞泛散，完全没有焦点。
　　谭律师对着何小叶轻轻摇摇头，何小叶点头示意，不再打扰陶妈妈，跟着谭律师一起坐到办公桌边。
　　谭律师时间宝贵，各种案件见得多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安抚人心的开场白，直接进入主题。
　　“陶川说不用律师了，他说他在动手前，就想好了结局，没有什么好挣扎的。”
　　何小叶不由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谭律师摇摇头，“他不肯说，只说人是他杀的，他认罪。别的什么都不说。他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很多犯罪嫌疑人会在案发前期进入一种心如死灰毫无求生欲的状态，但经过一段拘留后，很多人又会再次萌发求生欲，所以我已经安排人接手，不断去探视他，直到审判结束。”
　　“谭律师，这案子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他的罪名是脱不掉的，只能说尽可能让他轻判。但你们应该知道，受害人家里有些权势，而嫌疑人家……”谭律师撇一下嘴，看了看一旁雕像般傻坐着的田文花，“再加上嫌疑人自己的态度，这件事估计轻判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最严重的一点，案发前三天，他刚好满了十八岁，案子可能会从重处理。”
　　何小叶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一句话。
　　姜恒相对较冷静，向谭律师道了谢，拜托他稍微盯紧点，一旦陶川肯开口或者案情有了紧张就通知他。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何小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站在烈日之下，却觉得浑身冰冷，一迈步，差点摔倒。
　　姜恒慌忙将她抱起。她平常很怕在大街上姜恒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可现在她毫不在意，只有气无力地窝在他胸口处，低低说：“姜恒，我觉得好累。”
　　*
　　姜恒一直陪着她，直到天擦黑，才把她送回家。
　　何小叶一进门，发现赵秀芝在家，她懒懒地叫了一声“妈”，便想上楼。
　　“小叶，等等。”赵秀芝站了起来，一步跨到她面前，“妈妈在等你，要跟你说件事。”
　　“嗯？”何小叶觉得很累，懒懒地抬眼看她。
　　“我已经给你办了手续，联系好了学校，七月底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
　　何小叶愣了一下，豁然睁大双眼。


第56章　
　　“出国？”何小叶顿住脚步，惊讶地看着赵秀芝；　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秀芝点点头；　握住了她的手；　将她拉到沙发边坐下；　“你们学校的事；　你肯定也知道了吧？”
　　“啊？”何小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秀芝皱起了眉，自顾地斥责起来，“三中本来就算不上多好的学校，刚开始你去三中；　我就不乐意，我说出点建校费；　让你去八中，你要强不肯。妈妈知道你的性子，也不逼你，让你去了三中。可是你看看，学生们闹出这样的事；　它教学质量能好吗？我听说那个被杀的姑娘跟你一个班？还有那个凶手；　高一是你们班班长？向文秀怎么搞的；　居然让一个凶手当班长；　这事儿我肯定要去老田（田校长）那儿说说，怎么管理班级的，怎么教育孩子的？”
　　原来是因为陶川和简文的事。看来这件事对何小叶的影响远比她所以为的深得多。
　　“妈，这只是偶然事件。”
　　“偶然事件？”赵秀芝的眉毛竖了起来，“这两个孩子就是在向文秀的班级里搞到一块儿的；　她作为班主任，一点都没察觉，这难道不是失职？还没成年的孩子，为情杀人，这叫什么事？听说被杀的姑娘还怀过那个凶手的孩子，家里怎么管教的？”
　　“妈！”何小叶提高了音量，“死者为大，能不能不要这样议论？”
　　“ok，ok！算我太激动了。”赵秀芝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事，三中的声誉是毁了。而且从这件事我也看出来了，差的学校那就是差，管理混乱，教学质量差，完全就是误人子弟。”
　　“妈，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推翻整个学校。”
　　“你说我武断？”赵秀芝的眉毛挑得更高，几乎要插进鬓发里，“不说全国各个出名的中学，就咱们晋南，三中比不上八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它就是差，就是不行！”
　　何小叶轻轻咬了咬嘴唇，问道：“妈，是不是我没考上八中让你一直很不满意？”
　　赵秀芝怔了一下，张张嘴，有些沮丧地垮了脸，无力道：“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小叶，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先去休息吧。等考试结束了，我们再来说出国的事。”
　　赵秀芝说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头。
　　何小叶站着没动，盯着赵秀芝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妈妈，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赵秀芝有些疑惑，皱起了眉，“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会让白姨和海叔都跟过去照顾你，我也会经常过去，这跟在国内没什么区别，你的饮食起居一切照旧，不会有太大影响。唯一的问题就是你需要努力融入新的校园环境，不过你已经长大了，早晚需要适应各种……”
　　“妈！”何小叶出声打断她。
　　赵秀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何小叶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说：“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何小叶垂着眼，盯着地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去国外。”
　　“你的同学成了杀人犯，你的同学未婚先孕并且被杀，这样的环境你也不想离开？”
　　“对，我不想出国。”何小叶无畏地看着她。
　　赵秀芝没再说话，只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半晌，才淡淡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你先上去休息吧。”
　　何小叶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缓缓上楼了。
　　赵秀芝坐在沙发上，看着何小叶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她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向老师吗？我是何小叶的妈妈，你还记得吗？对对……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小叶在你们班时，平时跟那些同学关系比较好？嗯……是吗……向老师，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名字，而不是跟大家都很要好这种敷衍的话。行……嗯，名字呢？宋什么？宋迪？男生女生？哦，好好好，还有一个许安安？知道了，向老师能把这两位同学的电话给我吗？我知道不合适，可以，不为难你了。就这样吧，谢谢向老师了。”
　　赵秀芝挂了电话，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儿，然后调出了老田的号码，拨通电话。
　　*
　　何小叶进了屋，准备开始复习，周三开始考试，只剩下三天了。
　　她翻出课本，开始进行复习，但脑子却发木，好像无法思考。她喝了点热水，咬咬嘴唇，强迫自己静下心，认真去看课本上一个个字。
　　这些字每一个她都认识，但组在一起，她却无法明白表达的意思了。并不是多难的题，只是陈述句，她好像理解起来都有点费力。
　　心有点慌，何小叶狠吸了两口气，再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慢慢看着书上的字句。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是有了自主的生命和意识，争先恐后往她脑袋里钻，杂乱无章，挤得满满当当，要挤爆她的脑袋，让她头疼欲裂。
　　突然的一阵心悸，胸口像被什么压住，闷得难受。她大口喘息，但新鲜的空气却好像无法填满肺叶。她捏紧了拳头，身子一软，就趴在了桌上。
　　她静静地趴了几分钟，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才退了下去，好像胸口压的巨石被骤然搬开，新鲜的空气瞬间灌进了肺叶，整个都痛快了起来。
　　何小叶继续在桌上趴了几分钟，才抬起头来。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好这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她险险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何小叶怔愣：我怎么了？
　　她摇摇头，大概是这段时间睡不好，现在症状出来了。为了考试的事，她近一个月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咖啡喝的猛，经常复习到半夜，即便躺下了，也是半天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特别容易醒，而且醒来后，很难再次入睡。
　　何小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默想着，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等考试结束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几天。
　　她缓过了劲，准备继续看书，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根本看不进去。而且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困得流眼泪，她只好早早上床休息。
　　临睡前，她给姜恒发了个月亮的表情。他们两人约好，每天都要互道晚安。
　　姜恒的视频聊天请求立刻就过来了。
　　何小叶吓了一跳，立马躲进被窝里，摁断了视频请求。
　　下一秒，姜恒的语音就发了过来。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我想看看你再睡。
　　何小叶握着手机，弯着嘴角笑了。一天的昏暗里，就这么照进了一点点光明。
　　*
　　陶川和简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警察来学校找学生录口供。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高二期末考试，三天稍纵即逝，考试如约而至。
　　这次考试何小叶并不是很有把握，她感觉自己最近状态很不好，很难集中精力学习，而且特别容易感到疲倦。
　　大概是受到陶川事件的影响，她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似乎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真的该好好休息了。
　　最后一科考完，她从考场走出来，下了楼梯，远远就看见姜恒站在梧桐树下，拿着一支甜筒在等她。
　　少年倚着树干站着，穿着白色短袖t恤，灰色运动裤，黑色帆布鞋，看起来干净极了。大约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他的额发有些长，黑亮的眸子在柔顺垂下的发间闪烁，阳光被树叶剪碎的光斑落在他身上。微风拂过，光斑跳跃，让他看起来熠熠生辉。
　　何小叶有一瞬恍惚，好像看见了初中时期的姜恒。
　　少年微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站着，看起来有几分清冷，但在转眼看见少女的瞬间，脸上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一双眸子里光芒闪耀。
　　他将手里的甜筒递给了向他跑来的少女，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的手指有些凉，何小叶皱皱鼻头，将脸扭向一边，开始撕甜筒的纸。
　　“你提早出来了吗？”何小叶舔了舔甜筒，仰起头看他。
　　她张着忽闪的大眼看他，嘴角沾了一些冰淇淋，草莓味的，看起来甜得要命。
　　姜恒盯着那点冰淇淋，舔了舔嘴唇，拼命压制住自己变态的想法，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姜恒内心天人交战：姜恒啊，求你不要那么下流好不好？！……不好！
　　“你……认真考了吗？”
　　何小叶有些犹豫，问了一句，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筒。
　　姜恒：……姜老哥，要稳住。以后不要给她买甜筒。
　　“特别认真。”他又甜甜嘴唇，然后勾着嘴笑了，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我要好好学习，以后工作挣钱，才能娶何小叶回家，走上人生巅峰。”
　　何小叶面上一红，急忙退一步，低着头不敢看他，拼命舔冰淇淋掩饰自己的害羞，“你就没有大一点的梦想吗？”
　　“有啊。”姜恒说得一本正经，看见何小叶抬起头来看他，他才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有一个很大的梦想，让何小叶给我生个闺女儿……”
　　“不要脸！”何小叶急了，推他一把，然后自己噔噔噔往前冲。
　　姜恒闲闲跟在她身后，看着那道暴躁小身影，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
　　*
　　何小叶跟姜恒腻歪了半天，回到家时，已经近五点了。
　　路上，她的手机响了好久，但因为上午考试，被调成了静音，她一点也没有听到。
　　宋迪打爆了她的电话都没人接，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才响起打姜恒的手机。
　　姜恒接到宋迪电话时，已经将何小叶送回家，往回走到了岔路口处。
　　何小叶进了屋，发现赵秀芝坐在客厅沙发上，背脊挺地笔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周身低气压明显。
　　何小叶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就慌了起来。她从未见过赵秀芝这副模样，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好。
　　何小叶一步一小心地走到赵秀芝跟前，轻轻说了句：“妈，我回来了。”
　　赵秀芝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丢人的女儿！”
　　赵秀芝即便喝醉时，也不曾这般冷嘲热讽，何小叶呆了一下，才又唤了她一声，“妈，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玩儿够了吗？上午考完，现在才回来？一个下午够你玩儿吗？不够，你再去找你男朋友玩儿一晚啊！”
　　男朋友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下来，砸的何小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57章　
　　何小叶整个人呆住了，她张着嘴；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震惊；　很多的还有内疚和羞愧。
　　“何小叶；　你真有出息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前两天刚说你们学校被杀的那个姑娘家里没教好；　你现在就来打我的脸……”赵秀芝说不下去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
　　“妈，对不起。”
　　“对不起？何小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赵秀芝的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了出来；　“你怎么对得起我？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生活安逸，可以吃喝玩乐了，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妈妈我在前面挡住了所有的苦难？”
　　“妈，你别这样；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何小叶羞愧难当；　眼眶一红；　眼泪就滚了下来。
　　“妈妈把你捧在手心里，生怕你受一点点苦。可是你呢？你自己从我手心跳下去，把自己摔碎了给我看！我的付出我的辛苦全被你践踏了，你到底懂不懂心疼别人？”
　　“妈，对不起；　我……”
　　“别说对不起，我只要一个结果。你马上跟那个男孩儿断了，我已经帮你办好了所有手续，两个星期后出国！”她脸上还挂着泪，但做事风格还跟她在生意场上一样，雷厉风行并且不容置疑。
　　“妈，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为了那个男孩儿是吗？你看不见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吗？你们学校被杀的那个姑娘，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