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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角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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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有什么事?”徐仲九抖抖腿,漫不经心地说,“你圣洁着呢,昨天还打了我,跟我能有什么事?”
    明芝一窘,话就说不下去,千辛万苦发了句狠,“那你走!”
    徐仲九站起来,低头看明芝,明芝不肯示弱,朝他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他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行了,我知道了,等想好了告诉你。现在你休息吧。”他不老实的眼神滑过她整个人,涌出了密密的笑意,“活着才要紧。”
    给个巴掌、给把糖吗?明芝咬住牙不吭声,看着他轻快地走出去。过了很久也没听到动静,也不知道他怎么下的楼,但想必没被人发现,外头始终静悄悄的,仿佛世间已经睡去。
    
    第二十六章
    
    徐仲九走后,明芝才想起忘记跟他说友芝已经知晓的事。但友芝向来面硬心软,那天她又把责任全归在己身,料想友芝不会告诉别人,所以不是特别担心。等到再见徐仲九的时候,总有机会说的。
    谁知第二天她被季祖萌带着匆匆赶往上海,同去的还有季太太和初芝,却是因为沈凤书病危。两个女儿还是大姑娘,季祖萌简单地说沈凤书在医院突然休克,具体原因没讲。明芝尚有些热度未退,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椅背上一阵阵地想吐。后来更是觉得热烘烘的已经涌在喉咙口,她忍不住请司机停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就吐了半口在手里,幸好捂得及时,没弄脏车子和衣服。
    明芝来不及跑远,蹲在车边吐了个撕心裂肺。但她昨天一天只吃了点藕粉,胃里直抽,头涨眼热得泪都淌了下来,吐来吐去却只有黄胆水。
    等回到车上,虽然后排三个都没说话,但明芝感觉到他们无言的指责。不过她也不是往日的她了,虽然低着头不说话,但毫无歉疚:她本来在生病,是他们硬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拉着走。但凡能憋得住,谁也不愿意在路上吐吧,没吐到车里已经是她替别人着想。
    到了医院,沈家人早就等在门口,把他们带到病房。沈凤书神志不清,脸色蜡黄,身上插着不少管子。明芝原本觉得自己对他没多少感情,见了他这样蓦地里心口又酸又痛,眼泪刷地奔涌而出。
    季祖萌叹了口气,让初芝扶着明芝出去休息,他自己找了医生问病情。美国医生会一点简单的汉语,指着病历告诉季祖萌,沈凤书受伤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手术,而且战场的医治水平有限,导致他肉体缺损严重,并且附睾部位也一直在发炎。这次治疗原想改善病况,谁知注射抗生素的时候发生了强烈的过敏反应,沈凤书在数分钟之内情况恶化,最危险时甚至失去心跳,抢救过来后又并发了肺部感染。
    医院对负责打针的护士做了处分,目前这个护士已经被辞退,美国医生摇着头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着说话,“你们,有位,家属,说,要打死,她。这样,是不对的。”
    季祖萌初来,还没跟沈家人具体交流过,料想是沈凤书的哪个兄弟激愤下放的话。但既然医生都说了,他也只好表了下态,这是意外,不能怪护士,不过也请医生谅解家属的心情。
    美国医生听得很辛苦,不过勉强算听懂了,欣慰地表示他们正在全力救治沈凤书,绝不让家属们失望。
    季祖萌回到病房,此时沈凤书倒是醒了,但说不了话,目光扫过旁边守候的每个人,尤其在明芝身上停留了一刻,最后才落到季祖萌身上。季祖萌握住侄子的一只手,轻轻摇了摇,沈凤书才又闭上了眼。
    季祖萌在医院呆了一天,看出来沈家人各有打算。别看五少爷嚷着要打死护士,其实只是做出来给别人看,好让别人知道他和沈凤书兄弟情深。沈老太太上了年纪,大家现在还没告诉她,生怕她知道了心里难受。现在当家的二少爷夫妇,因为家务事多,又不敢离开太久怕在老太太面前露馅,所以只由二少爷匆匆过来探了一探。
    傍晚时季氏夫妇商量过,决定由季祖萌和明芝留下,季太太和初芝回去。明芝这是头一次要和父亲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免有些心情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招他训斥。好在季祖萌担心沈凤书,安安静静地坐在病房一角什么也没说。
    他们出来得急,不过五少爷想得周到,让人去定了附近旅馆的房间,又竭力劝季祖萌和明芝去休息。病床上的沈凤书也是这个意思,季祖萌只好带着明芝出了医院。
    这所医院开在闹市中,病房安静,出来却是霓虹高亮,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季祖萌没理会围上来的黄包车,闷声不响走在前面,明芝只好沉默寡言地跟在后面。眼看着好几间饭馆,又走过了一座公园,接着又是百货公司,再下去是热闹到几乎不堪的舞厅,季祖萌这才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往回走,随便选了家饭馆,和明芝进去吃饭。
    季祖萌点了两个菜一个汤,再加两碗米饭。等上菜的功夫明芝拿茶水烫了碗碟和筷子,又用手帕抹干筷子,轻轻放到父亲面前。
    做这些和吃饭的时候,她始终垂着眼皮,没和父亲视线接触过。季祖萌看在眼里,兴起了几分感慨,这个女儿是自己年少轻狂的永久纪念,因为怕她长歪了,他处处管着她,果然有效,她长成了娴静安宁的少女。虽然过了点,略为懦弱无能,但也比长成一个放纵的女人要好。
    “不用担心,你大表哥能挺过去。”
    明芝嗯了一声。
    “你们的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离家里两条街的地方,以后有什么事不妨回来问你母亲。”季祖萌又道,“嫁过去之后你好好打理家务,不要让你大表哥劳心。”
    明芝垂下头,轻轻嗯一声。
    季祖萌满心要和女儿说些话,仔细又想了想,一时竟无从说起。盯着明芝的头顶看了片刻,他酝酿着的话缩了回去,只化为一句,“走吧。”
    第二天去到医院,徐仲九已经赶了过来,正凑在沈凤书耳边听他吩咐。五少爷和沈家的下人们守在门外,见季祖萌和明芝来了,五少爷嘘寒问暖了一番。等徐仲九从屋里出来,五少爷领着人进去。
    徐仲九要帮沈凤书办事,顺路便把季祖萌带回去,说是晚上他再过来。五少爷挥手道,“去吧,这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大哥和二表妹。”然而等两人一走,五少爷打了几个呵欠,说被吓得腿软,现在心还在勃勃跳,要找张床休息一会缓缓神,转眼不见了人。他一走,两个下人前后找了点理由,也不知去了哪里,到傍晚也没回来。
    明芝原先以为纵使五少爷不回来,谅两个下人也不敢抛下主人,谁知人家就是有这个胆量。她生气之余很觉得沈家需要整顿,放在季家,哪怕是她和友芝住在外头,小月和福根夫妇哪个够胆爬到小主人头发上撒野躲懒的。可见一个家庭的女主人很重要,季家有今天,和季祖萌对外、季太太对内分不开,两者缺一不可。
    而对沈凤书这个人,明芝隐隐地生了一点同情。她知道他在梅城推行的那些民生民计的主张,堪称为国为民,可有什么用?他有抱负,也有实现抱负的能耐,病成这样却只有她守在旁边。
    自从家里和沈家议亲后,明芝就没好意思细看过沈凤书,现在他昏睡不醒,倒是她可以大看特看的机会。看完之后明芝摸摸良心,发现还是不喜欢他的长相。不是长得不好,沈凤书五官轮廓柔和细致,有几分男生女相,但总体很过得去。只是他和季太太长得太像,明芝一见到那眉眼,条件反射地想缩小自己的体积,免得落进太太眼里生出事来。
    我干吗这么怕太太?明芝想,她也没打过我啊。
    无解。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该做的还得做,明芝依护士的指点,用棉球蘸了水给沈凤书唇上抹点,又帮他翻身透气,免得背部跟床褥贴得太久闷着了。她自己中午和晚上吃了医院送的饭菜,给沈凤书喂了三次流质。
    不过沈凤书确实在好起来,到了下午他可以一口气讲两三句话。
    他问五少爷和两个下人去了哪,明芝告诉他她也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明芝累不累。
    明芝摇头说不累,她在学校学过一点护理,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他俩你看我我看你,沈凤书嘴角浮起笑意,明芝也不明白他笑什么,礼貌上回了一笑。
    晚上送来的病人餐有炖蛋羹,明芝拿在手里,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到沈凤书嘴边。沈凤书摇头示意不吃,他怕吃了半流质会引起肠道蠕动,到时彼此难堪。
    “不想吃?”明芝劝道,“吃一点,多吃点身体早点恢复。”说着把汤匙抵在沈凤书的唇上,他只好张口吃了。
    明芝又喂,喂完才吃她那份,是青菜和家常豆腐。饭菜已经半凉,但明芝刚才成功喂完一碗蛋羹,满心高兴,因此开开心心地吃光了饭菜。
    五少爷迟迟不出现,沈凤书可以等,明芝却等不得,倒了热水拿了毛巾替他擦脸。
    徐仲九进门,见到的便是明芝端了杯子给沈凤书喂水。她背对着门口,腰是少女那种纤细的一握,长辫有些发毛,弯弯地垂下来,像个小尾巴。
    这是未婚夫妻相上了?他思忖着,不动声色地进了门。
    
    第二十七章
    
    徐仲九不动声色,又凑在沈凤书耳边汇报了当日工作,然后接收了新的指示。
    明芝避嫌让在门外,想到徐仲九多半没吃饭就赶过来,她打电话让附近的饭馆送了份饭。等饭到了,徐仲九和沈凤书那边也差不多说完了。
    菜有一大碗红烧肉,汤是雪菜冬笋汤,米饭明芝特意叮嘱送两人份,结结实实的两大碗。
    徐仲九吃完饭也不见五少爷和他的人回来,干脆接过明芝的陪护工作,向医院要了间房,把她赶进去休息。明芝见这里清洁程度不输旅馆,暖气也极为充足,便也不客气了,免得徐仲九还得想办法送她回旅馆。
    然而睡在医院里毕竟有点异样,外头走廊的灯整夜亮着,明芝看着窗户上透的光亮又是一场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突然间她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这间房,不由得汗毛直竖。
    要不要大喊?外头应该有值班的护士吧?
    没等明芝得出结果,她已经认出门外的人,是徐仲九。一颗心顿时又回到该在的位置,她松了口气坐直了,低声问道,“有事?”
    徐仲九在床边坐下,“没事不能看你。”
    明芝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很不正经,皱了皱眉,“你不累?”一天赶了个来回,任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吧。
    房里暗沉沉的,他俩全借着窗户的光线辨认环境。明芝只看见徐仲九动了一动,然后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唇上也紧紧压着他的唇。
    明芝挣扎着,但她力气没他大,脸皮也没他厚,不由得后悔没回旅馆,那里只要她关上门不放他进来,他能怎么样。
    徐仲九任她挣扎,只是和她唇贴唇,许久才挪开。
    明芝气急败坏,嘴一得自由就想骂他,可刚张嘴就被他蒙上了,“别闹,除非你想我死。”
    那绝不能,明芝闭上嘴,恨恨地问,“你要干什么?”
    “亲亲你,抱抱你。”
    明芝气得面红耳赤,却知道自己在这流氓面前占不了上风,他比她狠,比她不要脸。要是闹出来,她不怕别的,只觉得最不能面对的是沈凤书,他还躺在病床上呢!
    徐仲九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抱着她,“昨天休息得好吗?”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额头,“烧倒是退了,其他呢,头痛不痛?”明芝心弦轻轻被拨动了一下,语气放缓了许多,“一点小病,早就好了。”
    徐仲九又在她耳侧嘁嘁喳喳说了不少话,她想做投资的事他已经想好了,有家热水瓶厂要扩充生产,正在筹资。这家公司沈凤书也有股份,经营者极可靠,每年分红不少。明芝可以大胆地入一股,沈凤书知道的话不但不会怪她,反而会觉得她有眼光。
    “他喜欢有闯劲的人。”
    明芝终究脸皮没他厚,“那不是刻意投其所好?太取巧了。”
    徐仲九扯了下她的发梢,悄声道,“可怜我不也正在投其所好,你生病我来看你,你要投资我帮你找路。你也可怜、可怜我?”
    明芝脸热到不行,偏偏徐仲九还凑上来,他的脸也热,把她烘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就在这时,他试试探探亲她面颊,亲她脖颈,最后落在唇上。和刚才不一样,这次他是出征的战士,大刀阔斧向前侵入。被侵略的手足无措,一败涂地,落花流水得不可收拾。
    明芝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百转千回之际也不敢动,退不得、进更差。
    还好徐仲九的行为仅限于他说的亲亲抱抱,完了悄无声息退回隔壁。
    明芝翻来覆去没睡好,到了早上才发现徐仲九又走了,而沈家换了两个中年佣妇来,她只消在旁边指挥她们。下午明芝靠在旁边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件外套,佣妇说是大少爷关照给她披的。
    晚上徐仲九没来,明芝由沈家的车送回了旅馆。
    一直到沈凤书可以出院,徐仲九也没再来。明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沈凤书发觉那晚的事了。但她又想如果真是那样,徐仲九应该会通知她一声,而不是不告而别。
    明芝忐忑不安,还是五少爷来的时候她才得到答案。五少爷也问徐仲九的去向,沈凤书说被他派去南京办事了。
    徐仲九去的时候是沈凤书的秘书,回来时是代理县长。
    沈凤书请了长病假。他没回松江,在季祖萌给他和明芝准备的婚房里休养。明芝每周去探望一次,每次都看见他仿佛真的抛下世事,专心致志地养花种草修心养性。
    小院里种满花草,连围墙上都特意砌了花槽,种的是仙人球。曾经被他得罪过的记者来拍了围墙的照片,发表在报纸上,把沈凤书说成了一个性格乖张的老男人。徐仲九和从前一样,仍然早请示晚汇报,办事也按沈凤书从前定下的规矩走,叫季祖萌帮沈凤书庆幸没看错人。
    既然徐仲九又进一步,徐家叫他回去的声音已经没了,而他的婚事也谈起来了。
    季家提出将来有一个男孩要姓季,其他别无要求。
    徐家不同意,哪有儿女不一个姓的。
    季家老太太出面,借去灵隐进香和徐家见了面。老太太恳切地说了家有六个孙女却没有男丁的苦恼,如今两个孩子相当谈得来,做祖母的心软,偷偷来请徐家体谅。老太太离开杭州的时候,得到了徐仲九父亲口头上的允许,将来第一个男丁姓徐,第二个男丁才姓季。
    季家想把婚房设在梅城。徐家反对,现在徐仲九在梅城做事,以后则难讲,他的根在杭州,所以婚房必须在杭州。
    这一次是徐仲九自己和家里谈妥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讲,他小小一个代理县长,等沈县长身体康复就要把职权还回去。季家在梅城是望族,有多处房产,他和初芝完全可以先借住,等小家庭有了积蓄再自行置办。
    期间又有聘礼几何、仪式如何……许多世俗之事,连即将成婚的明芝也大为吃惊,原来一个婚事需要有这么多步骤,结亲的双方又有这么多讲究。相比较而言,她和沈凤书的定婚简单得就像一句话交待过去了。
    “你还会在意那些?初芝跟我抱怨好几次了,说早知道这么麻烦,宁可一辈子单身。”徐仲九把股权证明交给她,除了热水瓶公司外明芝又买了些电气公司的股票。每次往匣子里放多一张类似的产权证明,明芝都觉得自己有一种变态的愉悦,好像它们能保证她未来的生活似的。
    明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认真检查上面的字样,确认无误才有心思说别的,“说说罢了。”
    徐仲九一笑,明芝这句话说的是她自己还是初芝,真是难讲。在他眼里明芝既是小孩子又是女人,有了他的纵容后她变得敢说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沈凤书给予的更多些,毕竟可能他拨到她名下的财产才是她变化的根源。
    谁也不是傻瓜,天生喜欢被嫌弃、被伤害,有时只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受。如果有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正常的人应该都想去抓住,而明芝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她努力抓住能得到的养分,如同春风里即将绽放的花蕾般使劲摆脱外在的困缚。
    徐仲九冷眼旁观,觉得明芝说不定在嫁给沈凤书之后,真的会和丈夫相敬如宾、白头到老。因为她最需要的不是男子的热情,而是无尽的爱护,对于年长她许多的沈凤书,在这一点上很有付出的本钱,只要他愿意。
    这样可不行,徐仲九想。他向来喜欢沈凤书,在因了明芝的关系,竟然暗暗产生了一种妒恨。他比沈凤书先发现明芝可爱的地方,正是由于他的挖掘才让她闪现出应有的光芒。如今要被人摘现成,除了不舍外还有气愤:明明是他先,凭什么让给后来的?而且后来者有心无力,能够给她幸福吗?
    尽管徐仲九信誓旦旦向明芝说过彼此之间只是精神上的恋爱,但如果有需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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