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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三年来第一次细细地观察了江心透一番，段允琛因着她精丽的姿容时心内竟是隐约颤了颤——这本是个明媚姣好的女人，若不是跟了他，她而今应当是丈夫的掌中宝，她也该是个幸福的小女人的。思及此，心里头的犹疑反而减少了，既然不适合，那么他更应当早些放他离开。

　　　　“心透，我们好好谈谈吧。”说话间站起了身，段允琛从后方的书架上取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在书架上放了整整三年，从他们结婚的那日起，这份协议便宜存在。它有着一个于江心透而言无比残忍的名字——离婚协议书。

　　　　一纸文件飘落到了书桌上，段允琛端详了一阵女子不安慌乱的神色，终于是狠心地抛下一句：“心透，三年了，够了，我们离婚吧。”

　第29章　从来只有她一个妻

　　　　“不，我不接受。”江心透霍然间拍案而起。看也不愿看一眼那纸协议，她背过身子，倔强地道：“允琛，这些年来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过，哪怕闹到了法庭上，你也没有优势。我不离，不离。”

　　　　说话间江心透隐约有了几分哭腔，这三年来她对他真的还不够好吗？她尽心尽力地学着去做一个好妻子，她体贴他，关心他，照顾他，嘘寒问暖……哪怕她做的一切从来没能让他感动半分，她还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因为她知道，对他好，她很开心。能做他的妻子，她更是开心，哪怕这份婚姻是建立在一场交易的基础上的。

　　　　“心透，何苦呢？你真的不明白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婚姻。我的心底住了个人，除了那个人，我无法再对别的女人好了。跟着我，你只会委屈难过，那么分开了不是很好吗？你放心，离婚的理由我都想好了，你不会吃亏的。”江心透的反应在段允琛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其实像江心透这样有主见的女子，她能答应这段婚姻，并将这段婚姻经营了三年，这本身就是一件挺不科学的事情了。段允琛以为，这么长的日子了，她应该已经看清了现实。

　　　　现实，现实是什么？那是比期许中的要苍白无力得多的东西。人常说现实很骨感，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并且江心透很是深有体会。但是明白了解，不代表她愿意接受丈夫的离开。

　　　　一抬手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渍，江心透微微吸了吸鼻子，再才是冷静出声，“允琛，那个女人真的有那么好吗？她离开了你，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来，你伤心难过了是我陪着你，你小有成就了也是我陪着你，你的好与不好，都是我在见证。难道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真的抵不上那个女人的一场回归吗？”

　　　　不是没有怨怼的，她嫁给他三年，三年，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可是他却连碰都不碰她一下。不，不只是她，除了他心里头惦记着的那个女人，他根本就是谁都瞧不上眼。可是，“允琛，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啊？她身世平平，没有什么特别光鲜亮丽的背景，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华，她还有了孩子。一个被别的男人抱过的女人，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你这么恋恋不忘的？允琛，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她的身价无论如何都会大打折扣的，这样的她，你确定你真的要吗？”

　　　　江心透有些口不择言了，不，她还是不甘心的啊，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了？蓦然间回过身，她望向了段允琛越发幽深晦涩的黑眸，“允琛……”

　　　　“心透，当年我并不同意这场婚事，后来是你说的你只要你个夫妻的名分。我记得你说的很清楚，哪天我想解除婚约了，随时可以。”不是没有不忍的，在这场婚姻中，这个女子受到的伤害尤其多。可他段允琛不是那么博爱的男人，他的感情，给了一个人了，就不可能再给另一个女人了。

　　　　“允琛，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知道你已经今非昔比了，你也不是那么需要我们家的背景做陪衬了。可你千千万万想好了，你同我离婚了，你莫非就能娶那个女人了吗？就单她是单亲妈妈这一条，她就已经……”没有胜算了。一个公众人物，娶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这样的事，允琛，你是明白人，你难道真是疯了不成？江心透不忿，更是痛心失望。

　　　　对江心透的‘好意’劝谏，段允琛只无所谓地一摊手。走到江心透跟前站定，段允琛的眸光霍然间便是微暖，“心透，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人，但我不爱你，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一点。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会昭告天下这些年来你我只是兄妹的情分，我会告诉人家你是个很好的女孩。至于付冉，她纵然不是众人眼中的最美，可在段允琛的心底，她已经够好了。因为我爱她，所以她哪怕再糟蹋，我也还是觉得她好。”这般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倾诉者对另一个女子的爱意，段允琛不过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然则在江心透看来，这便成为了赤裸裸的危险。

　　　　呵，那个女人果真那样好么，心底挑起一抹冷笑，江心透再仰头只是倔倔地道：“允琛，她有孩子，这一点，你也可以不介意的么？”

　　　　“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段允琛言辞含糊，听在江心透耳中则成了——段允琛和付宝宝两人早在三年前便已经不清不楚了。必要时刻，段允琛也不介意让江心透误会一把。

　　　　“允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你对得起我吗？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我这个正室夫人就得退场了？呵，怪不得人家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对峙良久，似是有意要激怒段允琛，江心透第一次卸下了自己那副大家闺秀的作态。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段允琛没有生气，相反的，他平静得很。静静地注视了江心透一阵子，好一会儿后他才回声，斩钉截铁，“心透，在我的心目中，我从来便只有付冉一个妻子。”所以，什么家花野花的说话，在我这里并不成立。

　　　　他段允琛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会对自己的女人好，哪怕那个女人那样可恶地逃走了三年，他也还是舍不得让她被别人骂一句不好。那妞儿就是再不好，也只能让他骂，让他欺负，其余闲杂人等，他不欢迎人家说她。江心透也不例外，若不是心内对她有愧疚，她这样说，他小爷的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好，你可真是好得很。段允琛，我告诉你，想要离婚，门都没有。”眼见自己的求和无果，这个男人居然还说出从未把她当成妻子这样的意思的话，江心透有一刹那眼里猩红。冰冷，残忍一掠而过，不过须臾便是隐匿无踪。

　　　　“心透，由不得你，如果你需要看看结婚协议书才能回忆起那上面有什么条款的话，可以。心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们再纠葛下去，也不过是在彼此耽误。你想要什么条件，你开，我能做得到的，我愿意补偿你。”抖然间扣住了江心透的一边手臂，段允琛不容置疑地道。

　　　　说他无情吗？三年的发妻他都可以抛之脑后？可他若真是无情，又如何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份上——三年来不碰其他的人，执迷不悟地寻觅着那一人的下落，哪怕这场寻找的期限是——一生一世！

　　　　不是没有过徘徊迷惘，可他已经这样了。除了找，除了等，除了期盼着那个女人重新走进他的世界里，他还能如何呢？

　　　　“补偿？你用什么来补偿我？”江心透开始无理取闹。猛然间圈住了段允琛的腰腹，她眼角的泪水一点一点润入了他的名贵衬衣上，“允琛，我不和你离婚，我不……我哪里不够好，我可以改，但我绝对不接受让另一个人取代我的地位。允琛，你说，说我哪里不好，我改了，你就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我……爱……”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爱意，三年前，因为怕他抗拒，她甚至不敢对他说上一句她爱他的话语。三年的时光，她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能渐渐感化他，温暖他，可是没有，还是没有……如果这是她唯一的机会，那么她一定要将自己的爱恋全部摊开。爱一个人，没有错，她本来就不该这样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痴心会吓退他的！

　　　　段允琛没有让江心透把话说完，“心透，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正因如此，我更加不能耽误了你，我不能给你莫须有的希望。心透，我言尽于此，你若是自己同意自然最好，若是你不愿意，那么我只好请律师跟你谈了。”

　　　　段允琛说罢狠心地将江心透推开了些距离，默默地看了会跟前这个女子，他薄唇翕动，终归没在说出什么话来。

　　　　走到房门口时，‘刺啦’一声响起，段允琛不肖想也知道那份苦命的离婚协议书成了一叠废纸了。只是他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心透，你这又是何必……呵，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谴责她呢，这个世界上，最难渡过的可不就是情之一字，若非情，他哪里要在一个女人的身前栽了跟头，并且一栽，便再也起不来了。

　　　　“允琛，你说的你会补偿我是吗？”打开房门之际，段允琛顿了顿脚，江心透在这时刻走上前来从他身后环住了他。噙满绝望与哀凉的声线幽婉响起，段允琛的身子微微一僵，“允琛，我可以和你离婚。”

　　　　“条件呢？”段允琛不知该苦笑还是如何，自己，竟是如厮清醒。像极了再下一盘棋，他置身局外，她却被困局中，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今晚，我要你留下来。”静默良久后，江心透清冷地应了一声，而她的一只素手也探到了段允琛的衣领口处，她道：“我要一个孩子。”

　　　　“不可能。”毫不迟疑，段允琛拨开江心透的手，神色肃冷地下了楼去。

　　　　他的孩子，只能有一个母亲。

　第30章　困兽之争

　　　　清早起来安顿好了儿子以后，付宝宝自行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儿子要乖乖听话，付宝宝离开家门上脸上还挂着柔柔的浅笑。

　　　　打车到了一处别致的别墅，付宝宝叩开了那位老人的家门。

　　　　“是你啊，小冉。”望着眼前的来客，老人原本淡漠的脸色柔暖了几分。

　　　　“季奶奶，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付宝宝说话间两手笔直地放了好，很是郑重的模样。

　　　　“好了，进来吧小丫头，几年不见，我都险些认不出你来了。”季藏说罢侧了身，还给付宝宝拿好了换用的拖鞋。

　　　　跟着老人家到了二楼的一间小室，恍惚间心头有些记忆在倒带，付宝宝的脑袋隐隐生疼。

　　　　“坐下吧，小丫头，你今天来是……”略沉吟了一阵，季藏几乎是斩钉截铁地道：“你想要来寻回你失去的记忆？”

　　　　其实一段记忆再怎么不好，毕竟是一个人经历中的其中一部分，哪里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季藏作为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对这一点更是深有体会。当年替这个小丫头催眠的时候，她便已是算好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如今见付宝宝出现，他微微一讶后也便是平定了心思。

　　　　“是的，季奶奶，你可以帮我吗？”付宝宝有些难为情，老人家已有多年不从事这一行了，她而今冒昧前来，也确实突兀。

　　　　慈霭一笑，季藏只满目柔光地朝着付宝宝道：“小丫头，你想要找回记忆，这一点，本身是没有错的。只是你告诉季奶奶，你考虑好了吗？找回了记忆，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有时候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他们不喜欢记忆残缺，可一旦寻回了某段记忆，他们却又会在痛不欲生之余想到了再次忘却。若不是眼前这丫头的爷爷和自己是旧识，季藏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番恳求。

　　　　付宝宝闻言微微一怔，她一心只想着要把自己丢失的记忆寻回，又哪里有去想后不后悔这样的事情呢？后悔吗？她不清楚！眸光越趋坚定，片刻后付宝宝对上了老人睿智的黑眸，诚恳地道：“季奶奶，我知道你是爷爷的朋友，很抱歉要这样麻烦您老人家，付冉心里很过意不去。至于后不后悔的，付冉不知道自己丢掉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但是一旦记忆寻回，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付冉都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了。季奶奶，还是要拜托您了。”

　　　　摇头微叹，季藏起身走到了窗边，付宝宝也紧随其后。不知过了多久，付宝宝才听老人家粗浅道了声：“小冉啊，人总是会长大的，希望你有足够多的坚强和勇敢去面对你的过去。这是季奶奶最后一次帮你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到底接不接受这次记忆的寻回。”

　　　　“接受。”没有半分犹豫，付宝宝在心内暗道：哪怕是为了不再因看到萧哲脸上的痛心失落而感到束手无策，她也要把记忆寻回来。记忆找回来了，萧哲他应该会……开心的吧？

　　　　重影，迷迷蒙蒙的，一阵一阵的搐痛袭击着付宝宝的脑门，付宝宝隐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车子在山路上险些坠崖，那纵身一跳，那一声低语呢喃，“我爱你，你要记得……”

　　　　“醒来吧，小冉，走出来，快走出来……”朦胧间有一道苍老温柔的声线漾开，付宝宝的心一颤，眼里渐渐恢复了知觉。

　　　　冷汗涔涔，整个额际全都是汗水，付宝宝脸色惨白，竟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一般。怔愕地抬眼望进了老人的眼中，付宝宝踟蹰许久，一声逶迤而来的‘谢谢’，带着千万分的沉重。

　　　　“小冉，先去洗把脸吧。”老人也不理会付宝宝的晃神，只好意道了一句。

　　　　付宝宝没有拒绝，尾随老人到了浴室，她开了水龙头，几捧水洗净了自己的面部。看向镜子里的那个清丽娇美的人儿，付宝宝勾了勾唇，只觉得言语是这般无力。陌生亦熟悉，这才是，完整的她。

　　　　走出季藏的家门时，一辆银色玛莎拉蒂停在了外头，付宝宝脚步一顿，旋即便是想要绕过那辆车子。

　　　　段允琛两条修长的腿步步朝着付宝宝逼近，在扫见付宝宝脸上的苍白时，他眼里现出了几分惊慌。扣住了付宝宝一边的皓腕，他急忙道：“妞儿，你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医院好吗？”

　　　　再见时恍若隔世，付宝宝望着身前这个男子这样又惊又气的模样，心内隐约泛滥开来了一股噬痛。痛意深深，好似掩盖掉她所有其他的感官。别过身，眼眶却是泛红。

　　　　“妞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哪里见得付宝宝这么副憔悴模样，这会儿段允琛只恨不能把那房子里头的人抓出来千刀万剐才好。明明早上这小妞儿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来了一趟这里，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段允琛拽着付宝宝到了他的车上，付宝宝没有拒绝，一丝抵抗也无。

　　　　及至段允琛给她系好了安全带，付宝宝眼里的泪决堤了一般急速往下涌。

　　　　段允琛看不明白付宝宝的想法，于是只能不停地给她抹着泪，“妞儿，乖，别哭了啊，有什么事，爷替你做主啊。”

　　　　段允琛的一番温存软语只让付宝宝更加哭得起兴，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也亏得她能这么骄纵地哭得畅快。

　　　　自发解开了安全带，付宝宝一把扑入了段允琛怀中。哽咽得厉害，她好似控诉，又是怜惜，“死男人，你干什么要对我好？我是个没心没肝的坏女人，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说话间直把自己眼角的泪往段允琛身上蹭，付宝宝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段允琛轻拍着她的后背，只缓声安慰道：“妞儿，是，你是个小坏蛋，可爷就是死脑筋，就是舍不下你啊。妞儿，我已经跟心透提了离婚了，我很快就把你娶回家好好供着好不好？”

　　　　“娶了我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你娶我……干嘛？那个江小姐……人家家世那么……好，你去喜欢她不就好了吗？”越发蛮横不讲理了起来，付宝宝一边断断续续地开着口，一边好不依不饶地哭得更加大声。

　　　　“我不喜欢她，娶了她也是有目的的，这样还不如让彼此自由，让她早点去找一个真正疼爱她的男人。可是妞儿，我爱你啊，所以哪怕你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影子，我还是不能让你离开的。听话好不好？嫁给我，成为段太太，段允琛先生保证对你很好很好的。”抚着付宝宝的墨发，听着她的哭声渐渐消停，段允琛再接再励道：“妞儿，我会昭告天下说你的宝宝是我的孩子的，我会告诉所有的人，小述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会把他当亲生的儿子看待的，这样好不好？”

　　　　一个男人能不计较你不是处，还能不计较你有了儿子，他愿意这样死心塌地地爱着你，换做是你，你有理由拒绝吗？

　　　　付宝宝抽离段允琛的身子，红红的眼眶里满是倔强，“不，你的家人不会接受我的，他们不会允许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当你的妻子的。段先生，原谅我刚才的失态，我只是有些难过罢了。我先走了，你不要再来找……”

　　　　言语间付宝宝已是要打开车门了，不知为何，她没有对他说实话。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