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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右边是一个不大的小花园，五颜六色的月季花蕊中含着雨水，莹莹欲滴，越发的娇艳妩媚。
　　路左前方一大片绿乎乎的，是铺着乳胶草坪的足球场、排球场和篮球场。绿色的乳胶在雨水中像有生命的绿草一样生机勃勃。
　　这是一个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校园。
　　校门外的家长越聚越多，全都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向校园里张望，仿佛透过空间能看见课堂上自己的孩子一样，个个脸上透着兴奋和期待。
　　终于，下课铃响了，校门打开了。
　　由于下雨，学校允许家长进教学楼去接。
　　家长们一窝蜂一般，飞快地涌进校园，奔向教学楼。
　　方静也随着人流匆匆往里走。
　　扬扬的教室在一楼的第二个。看着前面快挤成疙瘩的一群人，手里拿着伞的，水顺着伞往下流。有些还没脱掉雨披的是全身往下滴水。
　　方静没有再向前挤，而是在靠近楼口人少的地方静静地站着等。心想，反正孩子出了教室都会往楼门口儿这边走，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好了。
　　几分钟后，二班的教室门开了。家长们呼啦啦往前拥，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们拼命往外挤。方静伸长脖子盯着出来的孩子们。
　　接下来，接到孩子的家长领着自己的孩子往楼门口挤，方静站在那里雷打不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楼道里的家长和孩子越来越少，方静始终没看见扬扬走出来。
　　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第一天就被老师留下了吧？方静自己着急，于是迎着已经稀稀拉拉的人流往里走。走到二班教室门口往里看，只余桌椅书本的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没人！
　　方静慌了！
　　怎么回事？自己在教室开门前就站在这里等，都没错眼珠啊，孩子呢？怎么没见出来就没了？我早晨明明送来了呀。
　　于是，方静疯了一般，楼上楼下的找，边找边喊“扬扬……”
　　四层教学楼都找遍了，没有。
　　又转去楼外校园里，操场、健身区、小花园，甚至是高一些的花丛树丛，每一个角落方静都搜了一个遍，就是没有！
　　站在校门口往四下里看，校门外也没有孩子的影子。方静的心，慢慢地冷了下来。
　　是哪里搞错了？方静的脑子都快转不动了，缓慢地回忆着整个过程。在楼道里，家长们都穿着雨披，举着雨伞，我手里拎着雨披应该挺显眼的呀。就是我一时没看情孩子，孩子也不应该看不见我啊？
　　自己明明提前那么多就来接孩子，怎么就谁也没看见谁呢？孩子到底去哪了？
　　方静绝望了！脸上的泪水混着雨水簌簌往下流。
　　抬头看天，天灰蒙蒙的。
　　视线缓缓扫过四周，奇怪！周围的楼房，树木，花草都是灰蒙蒙的。世界没有了色彩。
　　怎么办？要给她爸爸打电话吗？告诉他孩子丢了？他，那么疼爱孩子，会疯吧……
　　方静呆呆地站在学校门口，脑子里机械又麻木的转动着各种扬扬丢了怎么办的念头。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脆生生的儿歌突然响起，把方静从悲惨的思想世界里震了出来。
　　这是手机铃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方静魂游天外的迟钝思维终于归位了。
　　“……喂，哪位？”方静的声音僵硬、颤抖而急切。
　　“小方，你去哪儿了？你女儿都在食堂门口哭半天了，谁叫都不进来，非要等妈妈……”科长的声音一如往常冲的像大喇叭。
　　“……哦，什么？科长你说扬扬在咱们单位？是真的吗？”方静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泪哗啦又涌了出来。
　　“什么真的假的，你快回来！嘟……”科长挂了电话。
　　方静的世界嗖的一下恢复了色彩。天也不灰了，树也绿了，花也艳了，连静止如山的楼房都变得生机勃勃了。
　　方静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单位。
　　食堂门口，那个孤单单的，正抹着眼泪的小身影，不就是扬扬吗？
　　“扬扬！放了学你为什么不等妈妈？”嘴里责怪着，方静一把把扬扬楼进怀里，使劲地揉。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扬扬很委屈，眼里含着两汪眼泪控诉：“一出教室门口，我就到处找你。可是，我把楼道里所有的人都看遍了，都没看到你！我就到学校门口等，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我就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扬扬说的伤心，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当时的扬扬怕极了。心想早晨明明和妈妈说好了，要第一个来接我的呀，可是为什么人都快走光了还不来？是不是不要我了？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不行！妈妈就是不要我，我也要找到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于是，扬扬冒着雨，顺着记忆中的路，硬生生自己走到了妈妈的单位。可是，单位也没有妈妈。她无助极了，就站在食堂门口哭了起来。
　　方静这个心疼啊！这个熊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难道是自己还不够疼她？“扬扬，你给我用心记住一点：妈妈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可能不要你！”
　　“我贪玩调皮闯祸也不会不要我吗？”扬扬不放心地确认。
　　“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妈妈也不会不要你！”方静坚定地保证。心里都想给这熊孩子一巴掌，这娃从小看着挺机灵的呀，怎么今天会这么傻？你妈我就是不要自己，也必须得要你呀！
　　扬扬终于放心了。终于确定妈妈不会抛弃自己了。
　　“扬扬，以后放学，如果没看到妈妈爸爸去接，千万别自己出校门，就在门卫爷爷那里等，好吗？因为，爸爸妈妈都上班，偶尔可能会有事耽误，难免会有接晚的时候，你一定要耐心在门卫爷爷那等。好不好？”
　　“好。”
　　“不过，妈妈保证，没有极特殊的事情，一定会提前去接你！”
　　“好的，我记住了妈妈。”
　　“走，进去吃饭！”
　　进了食堂，方静打了饭，母子俩开吃。
　　旁边坐着快吃完的同事秀艳姐说，“你家扬扬脾气真是挺拧的，就那么站在门口淋着雨哭，我们拉她进来吃饭，她说啥也不进来，非得等妈妈。”
　　玉红姐笑呵呵开玩笑道：“方静啊，你家这个宝贝可生值了。别的孩子都是上四年级以后才不用接送自己回来。你家扬扬这才刚上一年级就能自己回来了。以后，你可以不用接送了。”
　　方静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把今天接孩子接丢的经过讲了一遍。同事们纷纷热心地给她传授自己接孩子的经验。
　　幸好，为了方便，方静在单位宿舍放了自己和孩子的换洗衣服。回宿舍后，方静赶紧里里外外地把扬扬和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全部换了一个遍。
　　搂着扬扬躺在单人床上，方静问孩子，“扬扬，你都到妈妈食堂门口了，阿姨们叫你进去吃饭，你怎么不进去吃呢？”
　　“……我信不过他们。怕她们把我拐走了。”扬扬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方静一噎，“……怎么会这么想？”
　　“姥姥说过，人贩子都是假装认识妈妈的……”接着，又补充一个例子，“大灰狼就是假装成外婆骗小红帽的。”
　　“……孩子，你的警惕性让妈妈很放心！”
　　方静轻轻拍了拍警惕性极高的小红帽的背，柔声道：“睡吧！”


第20章　莫名的烦躁
　　下午放学刚一到家，楚雨就和扬扬凑到了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着各自班里的事。
　　楚雨的父母作为R城龙头项目的主管工程师，是县里主要领导的坐上宾。所以，楚雨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长风小学读书。
　　楚雨被分到了五班。五班的班主任，恰好是主持入学考试的那个严厉的女老师——张老师。
　　楚雨苦着脸介绍，“扬扬，你知道吗，张老师是咱们学校最厉害的老师，可严厉了，以前的学生都叫她灭绝师太。说她从来都没笑过。我可真惨！”
　　“不可能！张老师不可能没笑过。”扬扬立刻想起入学考试时张老师那个冰雪消融的笑，很温暖。
　　“真的！我们班好几个同学的哥哥姐姐都让张老师教过，他们都说，张老师真的不会笑。”楚雨坚信自己情报的准确性。
　　“我就亲眼看见过张老师笑。”扬扬反驳。
　　“真的？”
　　“真的！入学考试的时候，我把所有的题都做对了，张老师就冲我笑了。”
　　楚雨：“……”
　　“……也就是说，她只对把题全做对的孩子笑了？”
　　“我觉得是这样。老师肯定喜欢学习好的孩子。”
　　“看来，我必须要努力学习了。”
　　“加油哦，楚雨。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
　　“好，我拼了！”
　　刚刚放学回来的丫丫、马石头、刘萌萌和张铁蛋也凑了过来。于是，队伍聚齐了！
　　他们几个都是就近上的桃源小学。与扬扬楚雨只能放学后才可以见面。
　　分开才一天的伙伴们，好像被分开了两个世界。从不同的世界返回到了他们共同的原住世界，令他们都格外的兴奋。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介绍起了自己上学的感受和感想。
　　于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响成了一片。
　　吃完晚饭后，方静很郑重的跟扬扬约法三章：以后晚上放学回来，不许先玩儿，不许先看电视。要立刻写作业，写完作业要接着弹半个小时古筝。之后，剩下的睡觉前的时间，才是扬扬自己的，才可以尽情地玩儿。如果做不到，后果自负。
　　上学上班的日子，规律又忙碌。
　　妈妈负责每天接送扬扬，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三天两头不着家，并以派出所为家的日子。
　　这天晚上，扬扬一如往常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后，突然莫名的心烦，烦的她心头像着了火，又焦躁又气闷又不安。
　　心脏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纠结慌乱，神思无主，怎么也静不下来，她不想练琴了。
　　学古筝，过了最初那一段时间的兴奋期，每天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指法，反反复复都是那两首练习曲，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了。
　　太枯燥了！
　　“妈妈，我今天不弹琴了，好不好？下午体育课跑的八百，我累了。”扬扬坐在古筝前，手里捏着个玳瑁指甲，实在不想往手指上缠，深吸一口气，冲妈妈可怜巴巴地申请。
　　“不行！必须每天坚持练。”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绝，“学东西贵在坚持，水滴石穿，不进则退。”
　　“妈妈，我真的累了，没力气弹了。”
　　“实在累，就休息一会儿，”扬扬闻言刚想欢呼，妈妈嘴唇一动，又吐出两个字，“……再弹。”
　　“妈妈，我困了，想睡觉。”
　　“那就赶紧弹，弹完了立刻睡觉。”
　　扬扬的小嘴扁了扁，小脸苦兮兮的，鼓了鼓勇气，扭头看着妈妈道：“妈妈，我不想学古筝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妈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深深地看着扬扬，“扬扬，当初是谁要求学古筝的？”
　　“……是扬扬。”扬扬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小声回答，顿了一下，抬起头，眼含希冀，“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学了！”
　　“不行！做人要诚信，必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既然，你选择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方静走到扬扬跟前，蹲下身子，盯着扬扬的眼睛，“扬扬，你知道吗？人都有惰性。只要一件事情半途而废了，其它事情都容易半途而废。如果，总是半途而废，那你这辈子就会一事无成。扬扬，你想一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吗？”
　　扬扬垂下眼睑，不吭声。心里无声的腹诽，哪有那么严重嘛。
　　见扬扬还是不怎么服气，方静叹口气，接着说：“相反，扬扬啊，这一件事你坚持住了，那么做其它事情你也能坚持。你以为你每天半个小时只是在练琴吗？你练的是毅力。磨炼的是你坚持坚韧的品格。”
　　扬扬还是不吭声。
　　方静接着摆事实讲道理，“扬扬，你知道吗？我从报纸上看到的，说岛国的孩子非常看不起我们中国的孩子。”
　　“为什么？”
　　“报道里说，我们两国的孩子一起参加一个丛林生存的夏令营，岛国的孩子都是一个人带着装备坐飞机过来的。而我们国家的孩子，则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背着大包小包送过来的。活动开始以后，岛国的孩子背着装备自己冲进丛林披荆斩棘。而我们国家的孩子遇到困难好多只会大哭着要放弃。所以，岛国的孩子非常看不起我国的孩子。还说，如果再发生一次战争，就凭这些孩子，我们国家必败！”
　　扬扬嗖的一下抬起头，眼里闪着愤怒的光，“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要是也参加那个夏令营，我一定胜过小鬼子！”
　　妈妈笑了。
　　扬扬的小脸儿红了红，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分钟，打消了放弃学古筝的念头。
　　可是，心里还是烦啊，不知道为什么，按耐不住的就是烦，烦躁的坐立不安，六神无主，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去弹琴。扬扬只好央求妈妈，“妈妈，我明白你说的道理了。我不放弃学古筝了。我就今天少弹一次，行不行？”
　　“不行！”方静有点动真气了，这熊孩子，平时挺讲道理的，怎么今天好说歹说就是不听话呢。
　　“琴技是一天天坚持练出来的，坚忍不拔的意志也是一天天磨练出来的。这个世界天灾人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就像那场大地震，同样是被埋在废墟里，谁的意志坚强，谁就能活到救援人员来的那天。扬扬，妈妈就想你做个意志坚强的孩子，就是被埋在废墟下，别人坚持三天，你至少要能给我坚持八天。”
　　扬扬也郁闷了，她就是今天心烦不想弹琴，怎么妈妈就非要说这么多呢？
　　“妈妈，我今天就是不想弹，明天补上，行不行？”
　　“不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我不弹！”
　　“必须弹！”
　　“哇……”扬扬哭了。一边哭，一边用两只小手啪啪拍琴，“我今天就是不想弹……”


第21章　为了保护爸爸而努力读书
　　看着如此失控的扬扬，方静的头都疼了。
　　“扬扬，我让你坚持弹琴，并不是想让你将来当个音乐家吃这碗饭，我只是想让你坚持下来，不要半途而废。等你考完最高级十级以后，你就是把琴劈了砸了当柴烧，一辈子不再摸琴我都不管你。但是，你今天必须得弹！”
　　扬扬还是不停地大哭。
　　方静揉了揉蹦着青筋的额头，无力地道：“哭吧，不弹完就不许睡觉。有本事你就哭一宿。”说完，扭头就回了自己卧室。
　　扬扬拼命地大哭了一阵儿，心头的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都快十点了。没办法，吐出一口闷死，认命地缠上指甲，叮叮咚咚弹了半个小时，衣服也没脱，倒到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刚睡一会儿，就听见梆梆梆有人砸门，紧接着是妈妈的开门声和一声怒吼：“你怎么喝真么多酒！”
　　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喝醉了。妈妈最讨厌爸爸喝酒。爸爸只要是不值班该回家的日子，都不会喝酒。
　　一定是出事了！扬扬在床上一激灵，瞌睡跑了一大半儿。
　　“为什么这么对我？方静，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爸爸的声音嘶哑，有点语无伦次。
　　“怎么了，志成，出什么事了？”妈妈意识到不对头，顾不上生气爸爸喝酒了。
　　扬扬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道细缝，顺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爸爸倚在沙发上，挥舞着两只胳膊大喊大叫，“我工作…还不够努力吗？啊？我天天…天天忙的顾不上…回家，顾不上…管我的…老婆孩子，为什么…让我去参加…落后分子培训班？为什么？”
　　“落后分子培训班？”妈妈一头雾水，“什么落后分子培训班？”
　　“市局组织的…要一个小单位…选出一个落后分子…去培训。”
　　“那他们为什么让你去？不让你当先进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让你当落后分子去培训？”方静一听，怒了。凭什么啊？这个世界颠倒了吗！？
　　“是…是啊。凭什么？”爸爸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
　　方静拉下他的手，咬牙切齿问：“你们所长决定的？”
　　“嗯。他们投票…选的我。”爸爸委屈的像只受伤的大狗，把头在妈妈怀里蹭。
　　“你怎么没找你们主管局长评理去？”
　　“找了…找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最年青，资历最…浅，我不去，难道…让老同志们去…吗？”爸爸愤恨的用拳头锤头，“他妈都是…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方静气的呼呼喘了几口气，无奈道：“要不，咱给局长送点礼？这个缺德的培训班咱不能去啊。”
　　“不送！老子…老子拼命的工作，倒落了个…落后分子，还给他们送礼？培训…就培训。我要让大家都…知道，努力工作就是…这个下场！”
　　接下来，爸爸模模糊糊又说了许多话，扬扬都没听懂。后来，妈妈就连哄带劝地扶爸爸回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