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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天,捅破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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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跑,我来挡雨。”
  桑裴张了张嘴,瞥见一双带着焦急之色的浅绿色大眼,心下一动,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目视前方,飞蹿出去。
  风更大更疾,吹得叶片往后翻腾,扶疏忍住风割叶片的疼痛,绿色屋檐,稳固坚韧。她痛得难受,又腾不出空,只好想其他的转移注意力,可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干娘,越想心里越害怕。
  越跑越快,始终没有见到期待的身影。
  庚辛丘脉深邃而曲折,唯当路过偏僻泥泞的山路,才发现一串脚印,浅而稀少,他们沿着脚印跑着,起初看见了鲜血,后来血腥味愈发浓重,沿途的脚印凌乱密集。
  看见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桑裴心中一心,顶着狂风暴雨,拼命得加快步伐往前赶。
  这些血的气息太熟悉,太熟悉,是母亲……是母亲的血。
  扶疏一部分叶子忍不住蜷缩着,喉头溢出一声呜咽。
  桑裴发出虎啸,快点,再快一点。
  日升日落,再到日出时分,雨停风止,天边翻出鱼肚白,大片大片金色倾泻而出,快要跑出庚辛丘脉。地面脚印愈发密集,几乎是爬着前行的,终于——
  找到了。
  可晚了,一切都晚了!
  桑裴木木地看着熟悉身影,他化成人形,拖着万斤的双腿,一步步地往前挪。
  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好远——远得他这辈子都追不上。再也听不到她熟悉的喝骂,心,仿佛被鞭子狠狠抽打般,一抽一抽的痛。
  痛得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举步艰难。
  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握起,手背上布满了青筋,桑裴习惯地、极力压抑着情绪。可是,突然间,他蓦然聚力,爆发出此生最强的力量,妖力灌注双脚,忽得往前一蹿,撞开一旁伺立的小白鹤。
  桑裴扑到大白虎面前,虎目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他才恍然惊醒般,右手向往常那般,轻触白虎额前柔软的毛。
  “母亲。”我来晚了。
  一句四平八稳的话,却让肩上的蠢藤从呆懵中清醒,然后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
  连小白鹤,都因他那看似冷漠,却带着悲痛的颤语,而伤心得红了眼眶。
  小白鹤微微垂下头颅,白光一闪,化身成清秀少年,他对着闭目的桑裴,愧疚地道:“虎后之事我已知晓,对不住,此事是我迦归峰失误,我回去会一五一十禀告给爷爷,为汝正名。”
  爷爷当初写下这句话,是被华清爷爷的一番话气昏了头。若非他拜访朱雀部落回来得晚些,还没法遇上几乎气绝的虎后,也没法得知真相。他气恼华清爷爷乱替家族后辈说话,害爷爷铸下大错,面对为子操劳至力疲的虎后,更是羞愧难当。
  桑裴蓦地昂头,眼眶血红,道:“滚!”
  白鹤少年吓了一跳,喉头哽了哽,事已至此,他无可辩驳。都是爷爷一句话,使白虎一族的大王子名声受损,虎后因此不得不为儿子奔波,才导致如今的下场。说来说去,都是迦归峰间接害死了虎后。
  他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大王子,我会补救——”
  桑裴赤红着眼眶,额头青筋暴起,大手拎起少年,高高提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宰了他:“补救,拿什么补救?我要母亲,你能吗!”最后一声,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白鹤少年哭道:“对不住,对不住。”
  桑裴喉头滚动,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少年吓得哆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知,下一刻,桑裴猛地送手,像丢一样垃圾。
  他蹲下身,抱起母亲,经过少年身旁,声音嘶哑地道:“回去告诉鹤老,今日之仇,我桑裴,必报!”
  白鹤少年悚然一惊,愧疚地看了眼虎后,擦把眼泪,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仇算是结下。他转身化为白鹤飞到高空,带领手下朝迦归峰直直飞去。
  扶疏掉到虎后身上,缠住她的手腕使劲输入药气,有多少输入多少。
  桑裴眼中一片可怕的寂静。他不敢打扰扶疏,他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希望。
  也许……
  良久,虎后幽幽醒转,气若游丝:“我儿?”
  桑裴听见虎后虚弱的喊声,紧紧盯着她,“我在。”
  虎后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身边为她输送药力的扶疏,摇摇头,推开她,“没用了,别白费力气……小扶疏,对不起。干娘,骗了你。”
  扶疏看着满身是血的老虎,心里难受,一个劲儿哭。
  桑裴:“母亲……”他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当走到这一步,他却发现,他,接受不了。
  虎后扯起嘴,想抬手摸摸儿子,却动不了。太累太疲惫了,眼里浮现出泪光,遗憾地道:“母亲,不能再护我儿了。”
  虎后她痛苦地喘息,眼皮沉重,强撑着不睡,还有东西没有交代。
  她歪头望向来时的山路。
  桑裴唯恐惊扰了她,轻轻问:“母亲可是在看虎王?”
  虎后眼泪瞬间憋回去,回光返照似的大骂:“老娘管他去死!”
  吼完一嗓子,有关虎王的前尘往事方才尽数放下。虎后险险地缓过气,眼皮就往下垂。
  “裴儿……母亲命数如此……莫执着……”她吃过苦,享过福,一生走过太多路,有丈夫曾经恩爱过,如今又有儿子陪伴,还有小扶疏这个乖巧的女儿,知足了。
  桑裴和扶疏趴在虎后身边,附身忍着悲痛听她说话。
  虎后断断续续嘱托儿子:“桑裴,我知你性子……日后行事,万事、留一线……”
  桑裴嗓音嘶哑:“好。”
  虎后道:“答应母亲……你好生……照顾……小扶疏……别欺负她……别让她被别人欺负……”
  桑裴点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扶疏哭声压不住,“干娘……”
  两人守在虎后身边,听她断断续续地碎碎念着,气息愈发微弱,身体愈发冰冷。她放心不下两个孩子,恨不能将每一件事强调几遍,桑裴和扶疏都听,什么都答应。
  再悲痛也无可奈何,终究阻拦不住死亡。
  扶疏惊慌的大喊:“干娘干娘!”
  桑裴神色木然,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石头。
  …………
  山洞里明珠幽幽,扶疏为虎后清理着毛上的血迹,大哭过一场,藤叶蔫哒哒的。
  桑裴凝视着大白虎,然后蹲下身,抚摸扶疏的叶片,扶疏抖抖叶片,想要远离虎爪,她被摸得心惊肉跳的,不舒服。
  干娘死了,她很难过,躲不开虎爪,干脆耷怂着叶子,不理会了。藤枝上猛地一沉,差点没把扶疏压趴在地面上,随后她便闻到周身浓郁清甜的灵石气味,这个量够她啃上半个月的。
  扶疏傻眼了,为何送她东西啊?
  桑裴:“参水猴巢穴里捡的,全送你了。”
  扶疏捧着灵石,受宠若惊。
  桑裴又丢下一根迷糓枝丫,拴在蠢藤的藤枝上,嘱托道:“在这里好好待着,如果两日后哥哥没有回来,你就走。这是迷糓枝,能带你去你原本的地方,再也不会迷路了,知道了吗?”
  扶疏叶片一激,不会迷路的宝贝,那她就可以……
  “可是,你要做什么?”扶疏到底蠢得不彻底,知道妖皇大人突然对她好,不正常。
  桑裴站起身,目光阴鸷:“我出去一趟……弄点,陪葬的东西。”
  桑裴化身成威猛的白虎,沿着原路返回,直直奔向勺皓山。


第15章 虎王懊悔
  天微微亮,虎王从另一条山路奋力奔跑,两只七八分相似的白虎,就这般擦肩而过。
  一场秋雨过后,寒意来袭,小妖们都囤积过冬的食物,等候着冬眠。山脉里兽迹罕至,虎王的出行没有引起震动,白毛风般刮得飞快。
  苍木带领狼群跟随在后面,分了几条山路寻找,“此地王后来过,”他耸动鼻头嗅闻,担忧地道,“……吐血了。”
  虎王也嗅到了血味,虎目一凛,爪子抬起又放下,烦躁地扒了扒地。
  嗅着沿途留下的淡淡气味,有虎后的,后来又多了他那个大儿子。他皱着眉头,闻到愈发熟悉浓重的血腥味,知道虎后受了重伤,心底涌上不安。
  虎王今日走到璇玑洞外,却惊闻苍木正紧急召集苍狼族,上前听了一句,方才得知虎后跑下了山,两夜未归。他吓一跳,也跟着一起下山。
  不久才受了伤,怎么就不安分点?况且身为虎后,下山怎么可以连声招呼都不打?
  鹤老的入山令给了商儿没给桑裴,这事他也措手不及,鹤老指定赐予,他也没有办法。
  罢了,怪他。
  虎王苦笑,他认错,再僵持下去,丝萝一辈子都不肯理他了。有句话不得不说,他诨峦真是白虎部落千百年来最窝囊的王,族内事处理得再好又如何,把家事搞得一片混乱,连虎后都不理他。
  前方越来越热,眼看就到了庚辛丘脉与丙鼎霞谷交界的地方,气味追踪到这附近就莫名消失了。
  苍木和一群狼妖跑来,急急地道:“王上,没找到。”
  “本王也没找到。”
  虎王吸了口气,统领整个庚辛丘脉的妖怪,既要安定一方、又要抵御它族入侵,还要维护白虎部落的领地、资源和地位,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早养成了遇事波澜不惊的习惯。
  他沉了沉嗓子分析道:“王后要去找鹤老理论,而迦归峰路途遥远,她从这里经过,定然要歇歇脚。”
  说得条条是道,可心底到底还是慌乱。部落的大事跟妻子相比,毕竟不一样。
  苍木急道:“可是王后身体虚弱,必须静养,根本跑不得!”
  虎王一顿,想起近半年来那母老虎一副病歪歪的样子,遂走向苍木,沉沉道:“王后究竟如何?”
  苍木绿眼一瞪,糟糕,露陷了。他垂下头:“大王子下了禁言令,属下不能说。”有关璇玑洞的消息,都不能与外妖透露,即便虎王也一样。
  虎王愠怒:“那你是听本王的,还是听大王子的!”
  这是个问题,认真来说,连大王子和虎后都得听虎王的,但是……苍木头继续往下垂,硬着头皮道:“王上是部落的王,可属下,只听王后和大王子的命令。”
  狼族虽然对猎物凶残,在妖域没什么好名声,但是他们也有底线和信仰,那就是忠诚。他的主子是虎后和大王子,虎王权力再大,他也不能因此背叛主子。
  虎王眯眼,想一巴掌拍飞这只大胆的狼妖,庚辛丘脉没有妖敢悖他的话,可一想到虎后的护短,爪子缩了回去,气得一爪拍碎前方碍眼的石头。他深吸口气化身为人,披着雪白的大氅,抿唇道:妞妞“去朱雀部落。”
  其他狼妖在此处等候,虎王和苍木进入丙鼎霞谷入谷处。虎王相貌俊朗,气度不凡,站在妖群里鹤立鸡群。
  “请问老人家,”虎王对一个老雉鸡拱手,谦和有礼地问,“最近此处可曾发生过大事,比如说,有白虎入境?”
  老雉鸡:“说笑了年轻妖,霞谷是朱雀境地,其他三族入境前要排查的。不过——”
  虎王:“不过什么?”
  “昨日鹤老写下告罪书你看了没,造孽吆,因为一个误会,白虎部落的大王子蒙冤,虎后为儿带病奔波千里,竟然气绝而死!这事发生在咱朱雀部落,有小妖亲眼目睹,那境况凄惨的!现在四大部落都知道了,虎后是一位好母亲啊。”
  “你说什么?”虎王素来清隽的面容一僵。
  他肯定听错了。
  老雉鸡老泪纵横,“慈母心肠,太感妖了。”
  虎王俊脸忽地煞白,干干地道:“不可能。”
  就在几日前,她还在大声喝骂他。
  他六神无主,这时候,耳边各种声音灌入耳膜,“虎后死了”、“虎后为儿子讨回公道而死”、“慈母心肠,太感妖”……
  苍木幽绿的双眸流出眼泪,转身急慌慌地跑出去。
  虎王冷着脸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就开始跑,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反复地嗅地上的气味,不对,不对都不对……他终于嗅到熟悉的气味,抬起爪子,却看见一滩干涸的血迹。
  他梗着脖子,胸口烈火炙烤般,张口喷溅出血。
  虎王双手掩面,身子渐渐地抖动得厉害,他翻滚着喉咙,不相信眼前所见:“丝萝,这是假的,是假的。”
  不是想要白虎部落吗,再坚持几日,服个软,我就给你。
  你想要桑裴做少主,鹤老的话我可以不听,我禅位给他。
  我知道只要在勺皓山,只要我还是虎王,你就永不能原谅我。所以我都准备好禅位了,虎王给桑裴,迦归峰入山令给尤商。
  我承认,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大手盖住脸,“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这时,苍木跑来,急急对虎王道:“方才狼二说,回去的路上有大王子的气味,但是没有找到王后的,会不会……”
  “是吗?”虎王闻言,快速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地起身,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怀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道:“丝萝或许被他藏在一个地方,本王得问问他,把丝萝藏哪里了——不对,出事了!”
  虎王顾不得伤心,面色扭曲,大喊道:“回山,回山!”
  出大事了,希望他赶得及,那不孝子,最好别弄出他收拾不了局面。
  ……
  一行妖憋足劲往回跑,虎王脑子有生以来终于乱了,不止乱,还乱成一团。他既祈祷着虎后没事,又祈祷着大儿子别惹祸,这两只妖都让他无力从心,因为他谁都管不了。
  跑到勺皓山脚下,虎王两条前腿一软,他还是来迟一步。
  死了,处处都是死去的小妖尸体,摆成扭曲诡异的姿态,就像被抽去骨头放光了血。
  虎王步步走上勺皓山,死去的小妖身份低微,有个共同点:都是听狐妖命令,去璇玑洞闹过事的。有兔子、牛妖、□□妖。每一只都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像是临死前见到了非常可怕的事。
  虎王只关注几眼就撇开视线,狐妖的手下他从未管过,她曾经撒娇着要和王后一样拥有私兵,他没有同意。狐妖根本没法同妻子比,至于尤商,他宠爱归宠爱,却没有打算将王位交给他。
  他所做的,一方面有他的原因,另一方面也为气一气那母老虎,逼迫她自主找上门。鹤老的入山令交给尤商,她定会生气。只要她去找他,他就把王位传给桑裴。鹤老的那番话,他就当没听到,白虎部落的未来,他虽然担忧过,怀疑大儿子是否适合虎王之位,可是想法从未动摇。
  尤商血统不纯,白虎一族的规矩在那,他再昏聩,也从未考虑过他。
  虎王甩头,试图想着理清问题的办法,但是心神迅速被另一个问题占据——王后,被桑裴藏哪里了?
  满山被杀的小妖,都是跟随狐妖横行霸道的。桑裴竟然都杀光了他们,并且手段残忍之至,一路走上山,许多小妖都恶心得直吐。
  遍地尸骸不断抹刷心底的希望,虎王摇摇头,把脑中的猜疑驱逐,那太可怕,不是他能承受的。
  丝萝只是重伤,只是重伤,桑裴为他母亲出气,是以出手才如此残忍。
  “砰!”
  面前突然掉下来一张狐狸皮毛,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内里空荡荡,从皮毛身上能感受到生者死前经历了怎样恐怖的恐惧和绝望。
  身后虎卫立即认出这张皮的来处,头皮一阵发麻:是青夫人的……狐狸皮。
  虎王紧紧盯着灰扑扑的皮。
  这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众妖耳边一炸。
  那声音轻轻淡淡,轻描淡写地描述一桩恐怖的事:
  “她死得很痛苦,狐狸皮剥下还是活的。身上钉了几个窟窿,她叫得凄厉,就是昏不过去,也死不了。她痛哭流涕地向我求饶,求饶的话我听她说过几次,从不见悔改,我就没理会,剥了她的皮……”
  那声音骤冷,“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伪装成小妖问她,王后死了,尸体就在洞外,夫人想怎么做?她说要剥皮抽筋,剥下来的皮毛做大氅,骨肉煮成羹汤。
  ……所以,如她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木有电了,我先发,回头再改。


第16章 父子开战
  金玉相击的话音刚落,桑裴从山瀑中走出,长发湿漉漉地披散于肩侧,雪白大氅纤尘不染,一看就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血气都被洗涤干净了。
  咕噜噜,咕噜噜……
  山瀑两旁,支了尊八尺高的古铜大鼎,鼎下烈火熊熊,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闻到隐隐的肉味,再深究桑裴方才所言,细思极恐,那大鼎内煮的何物,不言而喻。
  小妖们纷纷抖着身子狂吐不止。
  妖域千百年来早有规定,妖,不得食用有灵智的同类,生吃尚且不敢,更别提生生将人烹煮了!小妖们望向桑裴的目光里带上深深的畏惧,不但剥皮抽筋,还将青夫人烹煮,大王子手段竟如斯狠辣。
  虎王面色奇差,问匆匆赶来的虎卫,“二王子呢?”
  虎卫回答:“送出去了。”
  虎卫回想起不久前见青夫人的场景。那时,她刚刚得知虎后私自下山的消息,便捂嘴娇笑,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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