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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山予雪温声道：“听话。你现在既无师长，短时间内又不回万风桃林，需得有人指导一二。”
　　听他如此温言劝解，亭白便说不出拒绝的话，点了点头算答应了。
　　青衣瞪了瞪眼，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扫，心中嘀咕：公子啥时候还管起亭白姑娘法术修炼来了？就是二小姐，也没见公子如此上心啊。
　　怎么去了趟巫行山，感觉便不一样了。
　　没想出个所以然，青衣跟在亭白身后出去，才刚跨出房门，便想起正事还未做，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往年夫人在时，每年的今天都会亲自给公子做一顿灵食盛宴。自夫人去后，公子生辰之时，便都由青河给公子做一碗长寿面。
　　奈何如今青河不在身边，他又不会做长寿面，唯一会做的便是烧烤之类，故而他刚刚才问公子想要吃些什么。
　　公子既什么都不想吃，自己也总得做一碗长寿面。
　　青衣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样，怕就怕他手艺太差，公子一口都吃不下。
　　不然还是叫客栈的厨师给公子做碗面吧，总比他自己做好。青衣一脸忧愁，正准备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院外去，瞥见前方的粉色身影，心中想到什么，不由一喜。
　　公子对亭白姑娘分明是不一样的，倘若是亭白姑娘做的长寿面，便是味道差些，公子应也会心喜罢。
　　“亭白姑娘。”青衣快步上前，叫住准备回房的亭白。
　　亭白停住转身，脸带询问。
　　青衣快走几步，拉住亭白往角落去，小声询问：“小亭白，你会做吃食吗？”
　　亭白见青衣一脸神秘加期待，略顿了顿，才道：“不会。”别说做吃食了，来青丘之前，那些美味灵食她吃都没吃过呢。
　　青衣果然有些失望，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笑颜：“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今日可是公子的生辰啊！”
　　亭白顿时愣了：“今日是予雪哥哥的生辰么？怎么未曾听他提起过？”
　　“这些时日出门忙碌，公子定然是忘了。现如今青河也不在这里。”青衣越讲越可怜：“竟然连个给公子做长寿面的人都没有。”
　　亭白头皮有些发麻：“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做吧？”
　　青衣眼睛一亮：“正是，小亭白果然聪明伶俐。”
　　亭白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连厨房都没进过。”
　　青衣一脸幽怨：“想当初夫人在时，公子的生辰哪一年不都是极为热闹。便是夫人去后，也总有青河为公子精心准备。如今来了这巫行山，却是什么也没有……”
　　亭白顿时有些顶不住。
　　予雪哥哥是因为自己才来这巫行山的。
　　眼见青衣要继续往下说，亭白忙抬手止住：“我做，我学着做还不成吗？”
　　小厨房内。
　　灶台上空悬着一块散着金光的玉简，玉简前投射铺陈着数行金色小字，乃是长寿面的做法说明。
　　青衣在灶台后看着灵火，嘴上也不闲着：“水，快加水。面要糊了。”
　　“辅料，辅料该下锅了。”
　　亭白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做好，却是面糊汤浑，青衣盛出来尝了一口，一张狐狸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如此三番，第四道面出来的时候，总算有些样子，
　　在青衣这也勉强过关。
　　青衣将锅中的面盛进食盒，嘴上夸奖道：“亭白姑娘今儿第一天做，能做成这样已是十分不易啦，待你给公子送过去，公子定然喜欢。”
　　“还要我送过去？”亭白一脸愕然。
　　青衣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了。这道长寿面是亭白姑娘对公子的心意，自然也该由姑娘给公子送去啦。”
　　见亭白有退缩之意，青衣忙道：“既然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便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亭白反应，青衣转瞬间便溜出了厨房。
　　留下亭白和面前的食盒干瞪眼。
　　“笃笃笃。”房门轻响三声。
　　涂山予雪头也未抬：“进来。”
　　涂山予雪本以为来人是青衣，未料竟是提着食盒的亭白，不由放下玉简，起身询问：“还未休息？怎么了？”


第39章　毒蛇虫蚁
　　亭白哼哧哼哧地靠近书案，将食盒一点点蹭上桌：“那个，我听青衣说今日是予雪哥哥的生辰，便做了碗长寿面……”
　　到了这时，亭白忽觉手中食盒有些拿不出手：“我今日是第一天做，也不知是否合予雪哥哥的口味，不然，不然还是算了吧……”
　　亭白正要将食盒收回，食盒却被涂山予雪按住：“是你亲自做的？”
　　亭白的脸莫名有些红：“嗯。”
　　涂山予雪笑开：“既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怎么也该尝尝。”
　　亭白看着他唇边醉人的笑容，头有些晕乎乎的，手也不自觉拿开，涂山予雪便接过了食盒。
　　亭白反应过来，忙替他将食盒打开，又将那碗长寿面端到他面前。
　　涂山予雪才刚吃了一口，亭白就忍不住眼巴巴询问：“怎么样，好吃吗？”
　　涂山予雪点头，眸子晶亮：“十分味美。”
　　“真的吗？”
　　“真的。”
　　亭白唇边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那你便多吃些。”
　　涂山予雪动作慢条斯理，亭白倒也不嫌慢，仿佛看着他吃便也能十分满足。
　　一碗长寿面尽数吃完，亭白只觉得心中甜甜胀胀的，还不等她动手，涂山予雪就已将碗筷食盒收拾好。
　　亭白拿上食盒准备离开，忽听涂山予雪道：“亭白，我今日十分心喜。”
　　亭白眉眼弯弯：“既然予雪哥哥喜欢，那我明……时候不早啦，予雪哥哥早些歇息吧。”
　　待出了房间，亭白微出一口气。
　　她本想说明年再给予雪哥哥做长寿面，可是明年她还不知道在哪呢。罢了罢了，提前想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亭白将食盒放回小厨房，还未迈步出来，忽听到芳觉唤自己：“亭白？亭白你怎么样了？”
　　“芳觉姐，我没怎么样啊？”
　　“前几日我和喜宝感觉到你生命气息微弱，后来虽然强些了，却也总是影影绰绰探不清楚，直到今日才感觉明朗了。”
　　亭白顿时想起来：“前几日我被魔族羌屿所伤，予雪哥哥带我躲入阵中，直到今日才出来。”
　　芳觉道：“魔族羌屿？此人是谁？他为何伤你？他发现你是谁了？”
　　亭白便将起因经过全说了一遍。
　　“没想到巫行山竟还有魔族余孽，你竟然将一切都告诉涂山予雪了？”芳觉道：“罢了罢了，你无事便好。”
　　亭白有些不好意思：“芳觉姐你不怪我便好。”
　　“对了，芳觉姐，我怎么觉得你的气息比喜宝的气息离我更近呢？你不在万风桃林吗？”
　　芳觉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嗯，我不在万风桃林……那日你气息忽微，我便来青丘寻你，跟踪临镜被发现……现在被当作奸细困于酒楼……”
　　“什么？！”亭白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被他困住的？你怎么不早说？”
　　芳觉语气头一次有些虚：“白日时我担心你还有事需应对，便想着晚上再说。”事实上，是觉得太过丢失
　　颜面，所以在知道亭白安好后，也一直未出声，一直捱到了晚上。
　　“那可怎么办？”亭白急得转来转去，蓦地又顿住：“我去找予雪哥哥，让他联系临镜放你走。”
　　芳觉没吭声。貌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亭白急匆匆赶到涂山予雪房门外，见他房间还亮着光，心里也松口气。
　　待涂山予雪听完亭白讲述，忽道：“你的同伴妖心应也有同样的困扰吧？”
　　亭白顿住，不等她有反应，涂山予雪又道：“我们既已决定用雪滴子和半块解蓝玉试一试，自然要去雪族借雪滴子一用，不妨让你同伴过来与我们汇合，然后一同去极北之地。”
　　亭白有些不解。
　　涂山予雪解释道：“雪滴子乃是雪族至宝，轻易不外借，也许我们只能在极北之地借用一番，所以让你同伴同去更好。”
　　“你若同意，我便修书给临镜，让他将你同伴带过来。”
　　亭白眼睛一亮：“如此甚好，予雪哥哥你来安排吧。”
　　亭白得了准信，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芳觉姐，回房后立马在心中呼唤芳觉，却是连唤几声也不见回应。
　　***
　　芳觉在联系亭白后，心也有些定下来，夜深人静，她双手双脚被困住无法修炼，便干脆沉入心神修习熟练学过的阵法。
　　堪堪过了数息时间，芳觉忽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芳觉警觉睁眼，疑惑地看向房门处。
　　离亭白去找涂山予雪时还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来放她了？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然而房门虽然开了，却不见灯光亮起，一片黑暗中，只闻得一阵窸窣之声。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芳觉脚边。
　　芳觉强自镇定。
　　直到冰凉的物什儿缠上她的双腿，芳觉再也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奈何无人理会她，越来越多的冰凉触感缠上她的双腿，脚旁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酥痒触感。
　　偏偏她全身被制，灵力半点发不出。
　　芳觉平日在亭白和喜宝面前虽都是一副十足镇定冷静的样子，那也只是因为长辈们都去了，只剩下她最大，她自然要强撑着气势以安抚弟弟妹妹。
　　可她毕竟也才数千岁，从前也都是在长辈庇护下过日子。
　　一阵寒意从双腿遍袭全身，芳觉后背发麻，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临镜，临镜！”
　　“你竟知晓我的名字？”淡淡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
　　芳觉呼吸微滞，临镜恐怕早就站在了那里看热闹，腿间的蛇虫定然是他放的！
　　脚边的虫蚁已经在开始啃噬她的鞋面。


第40章　暴露
　　自己方才的窘况一定全被人看了去，芳觉一向好面子，方才以为无人时便罢了，此刻自是不能露怯。
　　她强忍恐惧，放缓发抖的声线：“在黑暗中以虫蛇偷袭，恐怕有损仙君颜面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临镜声音淡淡凉凉。
　　“我……”芳觉略思考一瞬便准备和盘托出，毕竟亭白都已经把缘由全部告诉涂山予雪了。
　　正这时，芳觉听到亭白唤她：“芳觉姐，芳觉姐？”
　　芳觉稍一迟疑，脚踝处就被那条毒蛇狠狠咬了一口，灵力从伤口处迅速流失。一声闷哼从她喉间逸出，又被她咽下。
　　恰此时，临镜慢悠悠道：“我数三声，一，二……”
　　芳觉此时极不好受，已能感觉到　　毒素从脚踝蔓延向双腿，双腿开始僵硬肿胀，偏她不肯露怯，强撑着答道：“天虞上宫，我曾跟随风蒲长老将一只受伤的小桃妖托给予雪仙君。”
　　小亭白的同伴？
　　临镜细细回想，那一日，风蒲长老身后确实还跟了两个人。
　　芳觉接着道：“我来此是因为感受到亭白气息微弱，故而……”
　　“你和小亭白签订了契约？”临镜奇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如此，你光明正大向我询问便好，为何要行鬼祟跟踪之事？”
　　等了半晌，不见人回答。
　　临镜又问了一遍：“为何选择暗自跟踪？”
　　悄无声息。
　　临镜意识到不对，神识比动作更快一步探出去，才发现芳觉已昏迷在椅子上。
　　他心道不好，快速打开海贝灯，三两步跨至芳觉身前，将她腿边一窝毒蛇虫蚁尽数收回，替她解绑后，将人打横抱至隔壁房间床上。
　　临镜迅速将芳觉鞋袜脱下，见她脚踝处赫然一道毒蛇咬痕，一双小腿也已乌黑肿胀。
　　临镜心中简直要骂娘了，袭枫那个坑货！
　　临镜拿出传音螺呼唤袭枫，等人回应后立即质问：“你不是再三跟我保证，这些小东西没听到指令咒语决不会伤人的吗？现下好，不声不响就把人小姑娘咬了两个大洞。”
　　袭枫也是一脸懵：“娇娇她们确实不会无故伤人啊？”
　　“现在人家姑娘一双腿都黑了，你还跟我说不会伤人？”
　　袭枫：“是真的，娇娇她们最听话了，一直是我的骄傲。”
　　平时临镜听这个二愣子说话只觉有趣，现在只剩无言：“别废话了，快点让人给我送解药来。”
　　“这个……”袭枫默了默。
　　临镜心中忽地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袭枫轻咳一声后，弱弱道：“那个，我没有配娇娇的解药。”
　　“你再说一遍？”临镜语带威胁：“你一个毒宗传人不给自家毒蛇配解药？”
　　“娇娇都跟了我几千年了，从来都没伤过人，解药用不着，我自然就没有配。”袭枫还觉得委屈：“我马上给你配就是了。”
　　临镜缓了语气：“那你配好便让人送过来。”
　　“那个。”
　　“……又怎么了？”
　　“娇娇是千年灵蛇，毒性非比寻常，等我配好也是几个时辰之后。这期间，你先以灵力替那位仙女驱散毒性吧。”
　　袭枫说着又心虚了：“因为毒性剧烈，灵力的驱散作用不大，但总比那位仙女因为剧毒一命呜呼好。”
　　临镜：……他很心累。
　　他本来只是想找袭枫拿些不伤人、修为低等的蛇虫来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结果袭枫倒好，给他的毒蛇不但擅自伤人，还是毒性最剧烈的。
　　这个二愣子。
　　他累得不想多说：“给你两个时辰。”
　　说完，临镜便将传音螺扔回空间，看向躺在床上的芳觉。
　　乌黑色已经蔓延至她的双手，等蔓延至头顶时，她便没命了。
　　现在若局部驱毒定然效果微弱，临镜暗道一声得罪，将芳觉上半身扶起，双腿盘坐在她身后。
　　随后他双掌蕴力贴于她后背，以灵力引导其自身灵力运转对抗毒性。
　　毒素终于没再蔓延，开始一点点往回褪去。
　　由于芳觉此时昏迷不醒，之前又被缚灵绳捆住，经脉中能运转的灵力有限，临镜的神识灵力便一路向下，助其周身灵穴打开，使得灵力能源源不断涌出。
　　待到妖心附近，临镜想着元力乃灵力之本，若是她元力调出运转，想必事半功倍。
　　只可惜妖心对妖来说重要至极，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碰。
　　临镜也就想想，不会付诸行动。神识往她妖心附近一掠而过，就在这掠过的瞬间，他忽然感到一丝心悸。
　　那是一种仙族本能的，遇到天敌时的敏锐。
　　临镜停下灵力运转，神识小心靠近她妖心，她妖心周围弥漫着雾蒙蒙的绿色云气，此乃妖心在外人神识入侵时自主生成的保护层。
　　他若强行查看，恐怕会伤她根基。
　　临镜收回双掌，从空间中取出一瓶破幻露，滴于眉心双眼处，再次调动神识查看她身体。
　　这一次，果然看得更清晰了，妖心处，一半黑一半绿，那浓黑的一半，分明，就是魔灵元力。
　　她是魔族。
　　临镜神识立即退出，凝眉注视身前的女子。
　　女子雪肤花貌，眉心因为痛苦而微微蹙着。说是魔族也不恰当，因为她还有一半妖心是绿色。
　　但总归和魔族脱不了干系。
　　尽管她妖心黑了一半，身上却并无血腥暴戾之气。
　　自己若直接把她交给天庭，使其打入炼魂台，心里终归有些不忍心。
　　毕竟还只是一个修行数千年的小丫头。
　　且她能感受到亭白的生命气息，定然与其签了木族契约，恐怕与亭白十分交好。
　　只是，若是置之不理，他身为天虞龙族后裔，天帝之侄，又怎能对身有魔气的妖类视而不见。
　　亭白既然与她签订了契约，那对她的状况是否知情呢？
　　等等。
　　上次风蒲长老将亭白托给予雪时，说的便是亭白被幽泉伤后，自爆了妖心。
　　恐怕，亭白与眼前这位的妖心状况是一样的。
　　***
　　芳觉皮肤上的乌黑色又开始往上蔓延，临镜暂且撇开杂绪，重新替她引导灵力。
　　待她灵力能自行运转抵御毒素后，临镜才终于收了手。
　　此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临镜心绪难平，干脆给房间布下防御阵法，亲自去袭枫处取解药。
　　待取回解药给芳觉喂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临镜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芳觉一醒来，便直接问她妖心是怎么回事。
　　芳觉身上的灵蛇剧毒才驱散，刚醒来时意识都还有些迷糊，就被临镜的问话给吓得不轻。
　　芳觉面色瞬间惨白，眼神却徒然锐利：“你擅自查看我妖心？”
　　临镜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反而淡定了些：“那时解药还未配好，我便以灵力助你驱毒。”
　　言下之意就是查看她的妖心乃是无心之举。
　　芳觉默然。
　　半晌，她问：“你打算如何做？”
　　临镜看着她，没有说话。
　　芳觉惨笑：“要将我打入炼魂台？还是直接杀了我？”
　　临镜没有回答。
　　芳觉已清楚答案，她轻笑了几声，眼角却有泪花闪现。
　　临镜突兀开口：“亭白，与你是一样的状况吧？”
　　芳觉擦去眼角泪花，语气恢复正常：“不一样，只有我一人是这样，他们都和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