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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事，阿邈莫要哭……”拂燧笑着说道，却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眼中一片迷茫，“拂燧……”

　　　　只见栀子花丛逐渐收拢，与他随来的光辉也一并消失，拂燧目光神情而温暖，身体却与她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他也没了踪影。

　　　　“拂燧！拂燧！师父……”她尽力狂奔着那一抹最后的微光，刹那间，天地黑暗，唯余她一人瘫坐在地上，孤立无援。

　　　　“拂燧……”她喃喃道。

　　　　一股檀香之味袭来，身旁有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音邈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黄色纱幔，微风缓缓吹拂，一种宛若隔世的恍惚感袭来。她定定地看着纱帐，不知今夕是何年，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唯独心中的痛楚只增不减。

　　　　“姑娘醒了，快去禀告主上！”身旁两位粉衣女子面露喜色，一位脚下利索，赶紧出门禀告去了。

　　　　音邈一动也不动，问也不问，只是呆呆地望着纱帐，于她来说，如今什么也无味了。

　　　　“秋凝姑娘，奴婢之前在仙宫瞧见过您，您似乎是宫笳仙君的徒弟是么？”一旁的女子在收拾着桌上为音邈备好的汤药。

　　　　秋凝，仙宫……她是到了仙界么？音邈不想说话，也不想移眼，眼中噙着泪光。

　　　　女侍见状，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已昏睡了一月了，若是您再不好，怕是主上非要将我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你们主上是何人？”音邈有些气弱，拧着眉头，虚弱地说道。

　　　　女侍坐在床边，端着白玉青瓷药碗，眼中流光煜煜，“这个奴婢无可奉告，奴婢的职责便是将您的身子养好了。”

　　　　音邈似是许久也未见过这般生动的眸子了，无论她们主上是何人也与自己无关，便不再说话。

　　　　女侍一勺一勺地将汤药送入音邈嘴中，十分细心，音邈也不拒绝。虽是苦涩难当，但总是比不上心中的苦。蓦地，想起似是渡劫后他也曾这般喂过汤药给自己，喉间逐渐变得哽咽，再也咽不下去一口汤药，眼泪自眼角滑落到玉枕两旁，她别过了头不再瞧着女子。

　　　　“姑娘被主上带来时很是伤情，就连意识也略微有些不太清楚，奴婢虽不知姑娘遭受了什么，但想来是极其痛苦的。姑娘定要保重身子，即便是为着关心你的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女侍在桌旁忙碌着，语中却尽是诚恳。

　　　　她在六界之中本来就无亲无故，又丢了许多记忆，长久以来拂燧一直陪在身旁，她也有个念想，如今又该为谁活着呢？

　　　　女侍见音邈没有说话，侧着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可唤奴婢潋晴，近日奴婢一直会伺候在你身旁的，奴婢此时给姑娘寻一些吃食去。”

　　　　床榻上除了被褥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便再无任何动静，潋晴见状，便退下了。

　　　　“如何了？”窗外似是有女子在询问，音邈听不真切，也无心听。

　　　　“回主上，秋凝姑娘依旧十分伤情，连汤药也喝不下，方才醒来便又睡下了。”潋晴说道。

　　　　“近些日子小心伺候着，若是少了一丝一毫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女子铿锵粗壮的声音传来，有那么一瞬间，音邈觉得熟悉无比，但心中却平静依旧，不想去思考。

　　　　音邈如今形同行尸走肉，眼中黯淡无光，没有了往日的澄澈，每日听着潋晴在耳边絮絮叨叨，她脑中却只有在火中化为灰烬的人，他的淡然、笑容、温柔与慵懒，一一在她脑中回放着。

　　　　“秋凝姑娘，你知晓明日是何日子么？”潋晴帮音邈擦洗着手，嘴边荡漾着笑，音邈也不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二殿下与若诗上仙大婚之日，若诗上仙先前曾更名为音邈，不知为何那次随二殿下回来时，她便不许仙界中任何人唤她音邈了，倒也是件奇怪事。”

　　　　这话音邈倒是听的真切，慕白本就属意于若诗，倘若没有自己插足的话，早已合合满满，如今这个结局倒也是件好事。

　　　　潋晴见音邈眼中有了一些光，便继续说道：“二殿下与那位上仙果真天作之合啊。”

　　　　“你们主上呢？”音邈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潋晴喜悦之情难挡，这是她第二次听见音邈说话，即便都是问主上的，连忙说道：“主上这几日有事外出，但主上曾说姑娘若是起床说话且吃一些东西的话，便让奴婢将您的一位故人带来见您。”

　　　　听到故人二字，音邈首先想到了拂燧，连忙起身，便冷淡地按潋晴说的做了。待吃完饭时，潋晴也很是守约立马便去请那位“故人”了。

　　　　音邈暗淡的眸子出现了一点点光亮，这些日子她都梦不见他，定是还活着的，定是……

　　　　良久，门外脚步声响起，音邈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檀木镂空雕花门，心中略微有些痛痒之感。

　第九十章　清白

　　　　“音邈……”来人唤了一句。

　　　　音邈瞧了一眼她，如初见时的那般干脆爽朗，墨丝由朱钗竖着，上面挂着的红色玉石在鬓角摇摇晃晃，只是她向来只穿趋向男装的红色劲装，今日却不知为何穿了一件红色柔绢曳地长裙，上面有着金丝绣花。

　　　　“原来是红玉啊，你这裙袍上的花纹真是好看，我还从未见过。”音邈垂着眼，淡然到。

　　　　红玉面上有些纠结，转身对潋晴说道：“潋晴姑娘，我能和秋凝单独说会话么？”

　　　　潋晴也不答，唯唯诺诺地退下了，临走时意味不明地撇了一眼音邈，便关了门。

　　　　红玉坐在了音邈一旁，伸手便朝着音邈桌上的手覆去，蛾眉倒蹙，忧心忡忡地说道：“音邈，影尊他……”

　　　　“红玉，你今日倒真是奇怪，竟还抹了脂粉，‘女为悦己者容’你可是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了？”音邈未等红玉说完便打断了她，一双星眸直勾勾地打量着红玉。

　　　　“音邈，那日我赶去时你便被青凌带走，合谷山毁于一旦……我束手无策，恰逢遇见了出行的仙尊，便央求他收了青凌，是以今日你便在仙宫……”

　　　　音邈面上毫无波澜，从红玉面上移开了眼，淡然地“哦”了一声，便朝着床铺走去了。她如今不想再纠结于任何琐事，于她来说，无任何意义。

　　　　红玉面色愈加的难看了，瞧着音邈再次躺下，盖好了被子，怒火一下便窜了出来，气冲冲地走到床前掀开了被褥，“生死由天不由命！影尊带你回合谷山便是为了和你过那几天安稳日子，他即便在世也不希望你这般颓废！如今你这副模样，他若是知晓，会心安么？”

　　　　“他不会知晓……再也不会知晓……”

　　　　音邈侧过身，再次沉默，眸中再次变得灰暗。

　　　　空气安静地唯余窗外云朵漂浮过的呼呼声，半晌，音邈喑哑的声音自床角传来，“红玉，你走罢！如今我何事都不想过问，倘若你的如意郎君待你是真心的话，便跟了他吧，切记日后莫要让自己后悔才是……”

　　　　“青凌还活着……”红玉面上一滴泪落到地上，阖眼说道。

　　　　“嗯。”

　　　　“明日慕白大婚他定会来的……”

　　　　“哦。”

　　　　“你若是想报仇今夜便来仙天门外找我！”

　　　　音邈没有回答，背着红玉的身体均匀起伏。红玉见状，便出去了，走了一半，回头瞧了一眼床榻上纹丝不动的身躯，眼中愈加黯然了。

　　　　关门的“吱呀”声传来，由红玉带来的那一股香味也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

　　　　她如今不怪谁，谁也不值得自己去责怪、去仇恨。她只是觉得胸腔变得空落落的，脑中也没了可以念想的事物，以前他还在，无论有多远，无论又多孤独，她知晓她并非一个人，她知晓在这世上有一处名唤影界的地方，影界中有一座葱笼茂盛的山名唤凤栖山，山上有着会奏乐的书，有着一处安逸的居所，里面住了一位会煮茶的男子，他笑容如六月天的暴雨后的彩虹，又如炎热天气下一丝凉爽的微风。

　　　　音邈闭着眼，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困意。潋晴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缓缓起身，穿好潋晴为自己准备好的白色衣裙，便朝着门外走去。

　　　　脑中依旧昏昏沉沉，许是多日没见过日光，她一时不能适应，停了片刻后，才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到底是仙宫，院中有一处仙泉闪着七彩光芒，汩汩上冒，玉石瓦砾，飞檐楼宇，除了七彩仙泉之外，剩余的不过是最仙宫最平常的修建罢了。

　　　　她见着那边的小廊处一群女侍走了过来，便朝着自己所住房屋后走去。一扇石拱雕花门出现在眼前，外面白光一片，她想也未想，径直走了出去。

　　　　似是穿过了一道灵力筑成的墙一般，音邈差点扑倒在地，四周来来往往的仙娥手中端着红色的请柬与玉盘，朝着她点头示意。

　　　　许是这些人将她当做了秋凝，她也朝着她们颔首，便漫无目的地走在仙宫，不过第三次来，物是人非。

　　　　“苍慕，你知晓我不能这般做，即便是为了你，我也不能这样做，她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无法将她退入绝地。”女子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音邈听罢，便贴在墙角，没有瞧那边的人，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待她真心实意，忠心耿耿，你忘记了她当年怎么对你的吗？她为了一己之私，便将你随便指婚给巫族长老之子。”仙尊略有气愤的声音传来。

　　　　“倘若不是她的指婚，我又怎能结识你？对于我来说，生来的宿命便是追随她，又怎能去责怪她？”

　　　　“你不恨么？瑾羡对你做过的事，他强迫于你，害你失了清白。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的任性么？”

　　　　“苍慕，你还是在意的是么？”女子声音中带了几分柔弱和哽咽。

　　　　“傻子，你想多了，瑾羡死于我手，我早已为你报仇，如今再有一步，你我便可厮守永生，你得帮我，嗯？你知晓那人是不可能伤害于她的，也算是给她一个归宿，不好么？”仙尊语气嫣然，无不透漏着关怀和温柔。

　　　　“我不忍心……”女子顿了顿，转而苦笑道：“苍慕，我明知晓你的想法，却依旧想帮你……”

　　　　音邈没有再听下去，转身便朝着反方向走去，心猿意马。经过了几座宫殿，音邈也逐渐没了方向，低着头只是走着。

　　　　蓦然间，眼前一黑，似是有一股力量缓缓将自己托起，她不闹不喊，随着那股力量漂浮着。

　　　　良久，重重地落在触感僵硬的东西上，耳边传来女子的咯咯的笑声，随即，她便听见身边似是有人围着她转一般的脚步声。

　　　　“芙怡公主……”音邈唤了一声，便没有在说话。

　　　　只听得女子一跺脚，说道：“不好玩，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说罢，音邈眼前倏地变亮，自己赫然在芙怡的床榻上坐着。

　　　　“秋凝，听闻这一段时间你消失了，怎地忽然在仙宫游荡？快告知于我，宫笳哥哥去何处了？”芙怡一身金色宫缎素雪绢裙，头上只别了一只碧玉金步摇，清秀的面上带着欢喜和好奇。

　第九十一章　借灵（二更）

　　　　“回公主，秋凝不知晓。”音邈淡然说道，手脚却还被灵力束缚着。

　　　　“你是宫笳哥哥的最疼爱的弟子，你怎会不知晓他的踪影？近日所有人都在忙于二哥的大婚，连个和本公主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说起来，音邈那贱人竟能嫁于二哥，真是她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芙怡背着手，来回踱步。

　　　　“公主，是若诗上仙。”音邈随口说道。

　　　　芙怡瞬间凑到音邈面前，目露凶光，撇了撇嘴，“提起这个本公主愈加来气，不过就是救了二哥而已，她回来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许任何人提起‘音邈’这个名讳，本公主看着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便想再揍她一顿！”

　　　　音邈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是羡慕芙怡，一切的爱恨情仇一目了然，没有心计，单纯如水。

　　　　“算了，本公主给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只需告知我宫笳哥哥去了何处便好，不然……”芙怡坏笑着，手一伸，一条发着金光的鞭子便出现在手中。

　　　　“秋凝真不知晓。”音邈无奈地说道。

　　　　芙怡嘴角上扬，鞭子拿起朝着音邈端坐的榻上回去，一声利响，芙怡榻上的天蚕绒被便绽裂开来。

　　　　“还不说吗？”芙怡笑道。

　　　　“秋凝当真不知晓。”音邈有些哭笑不得，这芙怡公主自初次相见时便爱无理取闹，如今真是愈加的严重了。

　　　　芙怡一只手忽地升起，音邈瞬间便被倒挂在了屋脊上，一条淡黄色的光将她与屋脊连接着。

　　　　视野瞬间颠倒了过来，只见芙怡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冲她眨了眨眼，“一盏茶五鞭，直到宫笳哥哥出现为止。”

　　　　音邈摇摇晃晃，但却不想说些什么，便闭上了眼。

　　　　芙怡向后退了几步，眼神一厉，鞭中的金龙瞬间张牙舞爪，随即她朝着音邈挥了一鞭。

　　　　只觉得背上一热，便是不轻不重的疼痛。音邈背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缓缓留到了发尖。

　　　　芙怡转了一圈，面色有些难看，“你竟没有灵力，先前见你时你灵力深厚，如今怎么……”

　　　　音邈背上发麻，一直沉默着。

　　　　“既然如此，本公主下手轻一些便好，否则还未等到宫笳，你便轮回去了！”

　　　　说罢音邈又觉得鞭风再次袭来，但却迟迟未能落下，她睁开眼却见宫笳一身蓝色锦袍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握着那条已熄了光的御龙鞭。

　　　　“宫笳哥哥，我就知晓你会来的！”芙怡立马将鞭子收回，冲着宫笳笑的很是甜美。

　　　　宫笳瞪了一眼芙怡，便伸手将音邈放了下来，扶到榻边坐了下来。

　　　　“音邈，你还好吧？”他轻声问道。

　　　　音邈诧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秋凝是我徒弟，我认得她眼中的光，与你交过手，我也识得你……”宫笳说着手便靠近音邈背上破烂的肌肤，一道似是白雾一般的气体迅速进入伤口，伤口迅速愈合着。

　　　　“谢谢，宫笳仙君！”音邈说道。

　　　　“你是音邈？”芙怡立即收了笑脸，神色有些怪异，“那那个与我二哥成婚的人是谁？秋凝？”

　　　　宫笳瞧了一眼她，语中颇有责备，“芙怡，你这般任性妄为，如此以往，我便不要再与你往来！”

　　　　“宫笳哥哥，芙怡不知晓她身上没有了灵力，更不知晓她是音邈。”芙怡鼓着小脸说道。

　　　　伤口恢复如初，宫笳松了口气，便起了身，见音邈眼中的探究，继续说道：“若诗眼中仇恨占据了大半，她内心是阴郁的，而你如今只有伤情。”

　　　　音邈起身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谢仙君疗伤之恩，音邈就不打扰了，告辞。”

　　　　宫笳点了点头，芙怡乖巧地站在一旁，嘟着嘴。

　　　　“慕白明日大婚……”

　　　　音邈行至目前，却听到宫笳若有深意的声音传来，她一愣，回眸大方地说道：“音邈知晓，二殿下本就与若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音邈也很是欢喜呢！”

　　　　“如此便好，那你身上灵力怎地全部消失了？”宫笳面色平静，犹如关心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恕音邈无法告知于仙君，倘若仙君愿意，能借于音邈一些灵力够音邈腾云驾雾么？”音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珠转了转。

　　　　宫笳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这副模样用来盛装音邈的灵魂竟比先前若诗的顺眼的多，但到底是曾是这副皮囊的师父，他不忍看着她如今的模样。

　　　　“可以。”

　　　　“宫笳哥哥！”芙怡吹眉瞪眼，欲要阻止，却被宫笳的警告的眼神给吓退了。

　　　　音邈心生感激，得了宫笳和芙怡各一成的灵力，虽说只有很是薄弱的一点，但对自己也算可以防身。

　　　　临行时，芙怡没好气地说道：“哼！你莫要认为本公主是在帮你，要不是看在宫笳哥哥的面上，我才不会将我珍贵的灵力渡给你！”

　　　　音邈笑而不语，一副了然于怀的模样，便出了仙宫，朝着仙天门走去。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似乎有一些东西她仍旧抱着执念，想去探寻一下如今离仙界天黑还有些许时辰，待晚上再来找红玉也不迟。

　　　　仙天门上也一派喜庆模样，早已挂上了红绸，四周瑞气腾腾，彩云飘飘，一副和谐之景。

　　　　“秋凝姑娘许久未见。”一位仙兵笑嘻嘻地说道，小小眼睛出散发着一种复杂的目光。

　　　　音邈颔首，只觉得有些膈应无比，便朝着仙天门外走去。她朝着合谷山的方向望去，眼中不由地再次蒙上一层雾气。回首，招了一朵云，便朝着人界行去。

　　　　此时正值夏日，酷热难当，音邈站在云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跨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飘过一片又一片的原野，身边的鸟儿飞过一群又一群天空中的太阳升起又落下。音邈面上尽是沧桑，青丝也变得凌乱不堪，倾城容颜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疲惫。

　　　　兀地，眼前出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