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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千邪绝不会骗她。
　　她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正想着，凤无邪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
　　低头，正看到云舒亮晶晶的眼眸。
　　“尊主，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吗？”云舒带点好奇地问道。
　　“那是我当年在太荒古院修习时的同窗。”凤无邪温声回答道。
　　云舒听到“同窗”两个字，眼中划过了一丝向往。
　　——他一直在无音岛修习，还没有机会体验学院的生活。
　　“我看到他也有这个东西……”随即他便低下了头，喃喃道：“和我一样……”
　　凤无邪目光落在他手上一直紧握的生之钥上。
　　“……你们都会没事的。”她宽慰着云舒，仿佛也在宽慰着自己。
　　“嗯。”云舒乖巧地点了点头。
　　凤无邪感觉气氛有些沉重，便转移话题道：“云舒，你是怎么加入不鸣蝉的？”
　　“我是被萧尊主带回来的！”小男孩毕竟是少年心性，一说起自己的事便停不下来：
　　“那时我跟姐姐躲避兵祸逃到了山上，结果差点被一只黑漆漆的野兽吃了……”
　　云舒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伤感的表情。
　　凤无邪默然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看到眼前小男孩的神情，她便大致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
　　“……姐姐先把我藏在一处草丛之中，然后便去引开了那只野兽。”
　　云舒声音很低，似乎只要想到那一幕便会让他悲伤：
　　“过了一会，璃罂姐姐才来找到我，把我带到了萧尊主面前……”
　　他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姐姐。
　　但脸上的伤心已经说明了一切。
　　凤无邪无声一叹，伸手揽住他瘦弱的肩头。
　　云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之后，萧尊主说我天赋不错，把我带到了无音岛教我炼药之术……”
　　“你的天赋，何止是不错……”凤无邪轻声说道：“在我认识的人之中，或许唯有两人能在天赋上超过你。”
　　她说的，是萧紫，和白若尘。
　　云舒却是没有在意这个。
　　他闭目感受着凤无邪身上的温度。
　　记忆之中也曾有一个人，在危难之时如此护着自己，带给他一份安心。
　　“姐姐……”云舒呢喃着。
　　“嗯？”他的声音太小，凤无邪没有听清楚。
　　云舒扬起头，看着她，目光之中带着一分敬仰，更有一分孺慕：“尊主，你很像我的姐姐……我记得，她也像你一样会这么抱着我，也像你一样既温柔又坚强。”
　　他说完，猛地一怔，稚嫩的面庞红了起来。
　　好像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感到特别不好意思。
　　“那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好了。”凤无邪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云舒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了开心之色。
　　但凤无邪在他的脸上同时也看到了一抹疲惫。
　　她与不鸣蝉门人们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在战斗，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连成年人都已经很累了，何况这个孩子。
　　“休息一会儿吧，养足精神。”凤无邪和声说道。
　　云舒应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凤无邪抬头环视四周。
　　此时，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毕竟一直紧绷着神经很容易让人劳累。
　　每个人的都挂着不同的神情。
　　有的人惴惴不安。
　　有的人一脸绝望。
　　有的人平静等待。
　　更多的，则是强自镇定的紧张。
　　生死之门的游戏规则仿佛是一柄利刃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尤其是几个拿到了生之钥的人。
　　宫飞白说得很对，这把钥匙既是救赎，也是诅咒。
　　拿着它，便有了活着的希望。
　　但如果找不到人自愿牺牲，这便是必死的证明！
　　这一轮十个被选中之人中，宫飞白一脸淡然地席地而坐，手捧着一本厚书，在写些什么。
　　云舒则是待在风无邪身边，被她保护着。
　　隶属于不鸣蝉的三人尚且能够保持冷静，毕竟是萧紫一手调教出的精锐。
　　另外五个人却早已有些魂不守舍了。
　　他们手上紧紧攥着生之钥——
　　或是面色苍白，一直在喃喃自语……
　　或是茫然失措的四处张望……
　　又或是神经质一般的到处走动……
　　但不论是谁，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四个愿意为自己牺牲的人！
　　凤无邪皱了皱眉。
　　这几个人看样子，怕是很快便要情绪失控了。
　　正想着，便看到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猛地站了起来！
　　“混蛋！”他用力将手上的生之钥恨恨摔在了地上！
　　“这绝对是骗局！什么牺牲四个活一个，要不然被选中的人就得死！肯定都是假的！”男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光华璀璨的东西，急促地呼吸着。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之中，却没有人回应他。
　　凤无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帝千邪按住了肩膀。
　　“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凤无邪沉默，然后便不再言语。
　　确实，空洞的安抚在这个时候毫无意义。
　　空间之中又恢复了静默。
　　凤无邪让自己的心神沉稳下来，然后她便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片永夜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她为中心汇集！
　　这个过程及其缓慢，缓慢到如果不是她让自己静心，便无法察觉！
　　她心中疑惑。
　　这又是什么情况？
　　凝神再感知一番后，凤无邪找到了汇集的中心点——
　　她心中一阵狂震！
　　凤无邪用微微发颤的手，从自己胸口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片漆黑得纯粹无比的羽毛——
　　鸦杀的羽毛？


第619章　死亡将至
　　凤无邪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紧紧盯着自己掌心的那根羽毛。
　　这是鸦杀死后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一直以来，都只是被她当做纪念品，随身带着。
　　可现在，在这个诡异的镜域，在永夜之力的状态下，竟然产生了这般变化！
　　这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
　　与鸦杀相关的异象变化……
　　她从身上取出了一个青铜小钟。
　　——这正是之前在圣门杀手身上缴获的，收纳着鸦杀力量的魂器！
　　回想起来，当初，她在毒脉进行天毒试炼之时，这个小钟便有过吸收恶兽邪力的反应。
　　凤无邪想要看看，在这里它是不是也会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
　　小钟刚被她拿出来，便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随后，道道裂痕迅速布满了钟身！
　　这变化来得太快，凤无邪还来不及反应，小钟就伴着一声暴鸣，碎成了粉末！
　　她注意到，一抹灰色的气息从中升腾而起，然后悉数被鸦杀留下的黑羽吸收殆尽。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凤无邪回过神，一切已经结束。
　　那根黑羽静静地躺在她掌心之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另一只手上残留的粉末却告诉她——
　　刚才的事，绝不是幻觉！
　　凤无邪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上一次毒脉之中，小钟在吸收大量邪气之后毫无变化。
　　这已经让她意识到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能实现，也必定会困难重重！
　　所以这一次，凤无邪不敢再抱太大的奢望了。
　　她仔细观察了良久，才确认鸦杀留下的黑羽并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更加有色泽了一些？
　　凤无邪叹了口气，将手放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感到有些失落。
　　“鸦杀……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想办法让你复活……”凤无邪忍不住喃喃说道。
　　她将黑羽收回身上放好，沉下心神，开始调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永夜之中的众人经过一番修整，都基本恢复了体力和精神。
　　但是随着十二个时辰的时限渐渐接近，他们的情绪也由惴惴不安到麻木茫然，慢慢开始变得恐慌焦虑。
　　最开始那个情绪失控的男子已经将扔掉的生之钥捡了回去，现在正紧张得冷汗直流。
　　——凤无邪认识他，他是凤家的一名家族弟子。
　　突然间，男子站起身，扑到了幻影墙之前！
　　“三小姐……三小姐！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他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地哀求着。
　　凤无邪目光深沉，没有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
　　语言在这个时候苍白无力。
　　凤家弟子转头，又跪到了凤明珠身前：“家主，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
　　凤明珠一边轻声安抚他，一边抬头看向凤无邪。
　　两人目光相遇，却都是同样的叹息无奈。
　　此时越来越逼近第一日结束，不管多么笃定这一切不可能的人，都开始紧张。
　　有些人开始故意大声谈笑，互相安慰。
　　有人则是开始止不住地发抖，面露绝望。
　　但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苍白脸色和不安眼神！
　　这时，一直席地而坐，书写着什么东西的宫飞白抬起了头，合上手中书册。
　　他走了过来，拱了拱手：“凤师妹，可方便说话。”
　　凤无邪正握着云舒的小手安抚着他，闻言转身回礼道：“宫师兄，请说。”
　　“凤师妹，按照你之前所说，恐怕再过一会儿便是我生死见分晓的时候了。”他神色平静，似乎没有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
　　“宫师兄看上去倒是镇定得很。”凤无邪心中凝重，但却不想再给他压力，所以语气轻松地回道。
　　“生死而已，踏上修行之路，便早已不放在心上。”宫飞白目光清澈，淡声说道。
　　凤无邪并不觉得他在说谎。
　　这个男子身上带着一种洒脱豁然，让人无法心生恶感。
　　宫飞白却是没有停下，接着说道：“我自幼爱好游历，学业有成后，便有一个心愿——撰写一本见闻录，收揽大陆各处的风土人情！”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明亮至极仿佛多了一种莫名的神采。
　　很显然，这是他极为喜欢的一件事。
　　“好想法，现在的典籍之中似乎还没有类似的文献。”凤无邪忍不住赞道。
　　当前流传的书籍，大多与魂术、药术有关，就算是一些传记，也是以记载一些历史故事为主。
　　而宫飞白想要撰写的，显然是一本专门记载各地文化、风景的书籍。
　　他伸出手，上面捧着的正是之前他记录的那本书册：“这本书，我已经写完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本来想等到我的孩子出世，再携妻儿同游名山大川将其补足。”宫飞白说到这里，目光微微黯然：“可现在，恐怕是难有机会了。”
　　“宫师兄不必如此悲观。”凤无邪劝慰道。
　　宫飞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
　　却是想了想，只是应道：“凤师妹说得是。”
　　说完，便微微一礼回到了原处。
　　凤无邪感觉他似乎欲言又止，但既然宫飞白没有继续，她也没再追问。
　　夜晶石的光芒在暗夜之中显得越发微弱。
　　云舒窝在凤无邪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计时沙漏之中的流沙慢慢减少，明亮的眼睛染上了一层哀伤。
　　他很依赖凤无邪，这一日以来，他仿佛真的把凤无邪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帝千邪也很少见的，没有去把这个小少年从凤无邪身边赶跑，而是任由这个小家伙赖着自己的媳妇。
　　帝千邪难得对小孩子这么温柔，他似乎也把云舒当成自己的弟弟。
　　“尊主，它就快要流完了。”云舒指着不远处，计时沙漏的幻影，却在抬手的一瞬间，惊呼了一声，然后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凤无邪的眼力何其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个瞬间——
　　云舒的手……变成了若有若无的黑色影子！
　　“云舒……”凤无邪心中一沉，将云舒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指尖发颤……
　　是真的……
　　镜灵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云舒真的会变成影子！
　　不、不仅是云舒……还有宫师兄……还有很多人……
　　今夜，会有四十个人，被选中进入死之门，最后化成琉玉古镜之中的影子！
　　生之钥根本不是救赎，而是杀戮！
　　与此同时，凤无邪看到，有更多的人，身体在发生变化……
　　许许多多的黑色残影，从那些人的袖中升腾而起，若隐若现……
　　他们或者惊恐，或者茫然地望着自己已经变成影子的手掌，脸色最终变得无奈，或是绝望！
　　凤无邪的身边，便有五名毒师被选入死之门。
　　她不甘坐以待毙，化出万象天机针，拼命地为那些人施以针术，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们的身体……
　　可是，毫无作用！
　　“多谢尊主……凤尊主，您收回针器吧，不必再为我们浪费灵力了。”不鸣蝉的毒师苦笑着劝道。
　　“是啊，尊主，既然无力回天，还请您……保存余力吧。我们加入不鸣蝉的那一日，便都已经做好了为不鸣蝉献出性命的准备。”另一人也出口安慰道：“我们已经尽力，以后，还请尊主您……多加保重。”
　　凤无邪眼看着他们连半个身子都已经渐渐变成了影子，自己却无计可施，只觉得心脏沉甸，如覆巨石！
　　她攥紧了拳头，望向帝千邪——
　　帝千邪却朝她摇了摇头。
　　时机未至，他也无法出手。
　　“凤……尊主……”
　　云舒拽了拽凤无邪的衣角。
　　此时他的半张脸已经渐渐变成了影子，在夜色中变得若隐若现，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只是含着晶莹的泪光，满怀希望和向往地问了一句：
　　“尊主，以前，璃罂首座总说，人死之后，灵魂就会与自己最爱的人重逢。那么我死以后，是不是就能找到我的姐姐了？”


第620章　临终所托
　　云舒的话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入凤无邪心中。
　　他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为何上天还要让他遭到这样的祸事？
　　凤无邪怀中，云舒原本握着的手慢慢松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生之钥，但已经变了模样！
　　漆黑如墨汁般的阴影从它的内部渗出，伴着一股邪气浸染了原本的金光。
　　此时的生之钥，竟是已经变成了一道乌黑的，扭曲着的鬼脸，狠狠撕咬在云舒手腕之上！
　　凤无邪想要尝试驱散那东西，但手指划过鬼脸，却连碰都碰不到。
　　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揽着云舒，轻声说道：“会的，你一定会见到你的姐姐……”
　　云舒听了，眼中的泪花终于流下。
　　可脸上却是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倒也挺好的……”
　　说着他缓缓闭上眼睛。
　　“尊主……谢谢你……”
　　云舒呢喃着。
　　阴影翻腾涌上，将他稚嫩的面庞完全吞噬。
　　凤无邪双手一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孩子化为一片影子，从她指间散落而下融入了永夜之中。
　　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眼泪不觉间已经滴落下来……
　　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翻腾！
　　凤无邪的胸口仿佛被堵了一块大石！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凤师妹……”
　　凤无邪霍然抬头，正看见宫飞白站在幻影墙之前。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尽数被阴影覆盖。
　　然而这位生性洒脱的男子脸上却是依然没有半点恐惧绝望。
　　宫飞白抬起手，捧起了一本书。
　　“凤师妹，看来今日我是难逃此劫，所以想拜托你两件事。”
　　凤无邪咬紧了牙，点了点头。
　　宫飞白低头凝视着掌上书籍：“这本书便是我正在撰写的见闻录，乃我毕生心血和梦想。”
　　“现在，我想要将它交给你。”宫飞白接着说道。
　　凤无邪一愣：“交给我？？”
　　“在太荒古院求学之时，我便知道你日后定然非凡。来到这里看到你身边那名男子和那些精锐之士，便证明我没看错。”
　　宫飞白笑了笑：“所以刚才我一直在想，在人生路上，你是一定能比我走得更远的。”
　　“我不知道这本未完成的书是不是对你有用，但若它万一能带给你好运，那么你的将来的传奇故事中，就有我的一部分了，不是么？”
　　凤无邪有些呆住了。
　　宫飞白的话语之中既有不羁的洒脱，又带着点理智的疯狂！
　　她心中不禁对他升起了一份敬佩！
　　这是何等的心境，才能如此豁然！
　　“那么，你的回答呢？”宫飞白问道。
　　“宫师兄，我……定不辱命！那么……第二件事呢？”凤无邪肃然应下。
　　宫飞白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原想等我的孩子出世，便带妻儿一同游历，完成这本书，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凤无邪听到他的话心中猛地一跳：“宫师兄，你的夫人……已经有身孕了？”
　　宫飞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