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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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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就有数十,这还不算上别的,若不是桦姑留了个心眼,将这些记录成册,恐怕不知还有多少女子要受到你的屠戮。”
    王继勋看着那本册子,眼球左右溜了几下,他心虚了,肚子上的肉都陷了下去,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然呢,它应该在哪里?”
    这道题程牧游本不会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册子是怎么来的,昨日一早,他从书房出门,就看到院子的正中央摆着这本四分五裂的册子,每一张纸都又皱又硬,显然是被水泡过然后又晾干的,他向守夜的衙役问了半天,可是他们都说不曾有外人来过,所以这件事到现在还是一个未解开的谜。但是如今听王继勋这么问,他就猜出他也知道这册子的存在,所以便顺水推舟,将他一军。
    “王大人,这册子是你派人从桦姑那里取走的吧,为了它,你还杀了桦姑,对不对?”程牧游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推测。
    看到王继勋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声色俱厉,“你吃了栖凤楼的姑娘,还杀了桦姑,王继勋,你可知罪。”
    王继勋没料到他半路杀出这么一招,一时间哑口无言,愣在原地,嘴里嘟囔了几个“我”字,硬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他心态已崩,程牧游心里大悦,声音也变得高亢,“史今史飞,将他缚起来,带回新安府审讯。”
    “是。”兄弟俩大吼一声,拿着绳索就走过来,一把将王继勋从椅子上拽下,持绳朝着他的手腕绕过去。
    蒋惜惜看着王继勋被绳索层层套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她将哽咽强压下喉咙,望向庭院莽莽的春色:虽然晚了些,但是总算,总算没有辜负你们,这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终于可以瞑目了。
    大门“哐当”一响,有脚步声从院中传来,蒋惜惜看到一队人马急匆匆的朝这边走来,领头的那个身影特别熟悉,她眯起眼睛:刘大人,太好了,看来他也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了,这次,这王继勋就是有万般本领,也难以逃脱律例的制裁了。
    几乎脱口叫出那三个字,可是想起现在的处境,她把它们压在心底,笑眯眯的看着他走进室内。
    刘叙樘冲程牧游行了一礼,“程大人,王继勋,你不能带他走。”
    蒋惜惜脑子蒙了,她慌忙上前一步,“刘大人,你在说什么,他都认罪了,为何新安府不能将他带走?”
    刘叙樘扭头看她,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悲凉,很快,他又扭过头,盯住程牧游,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圣上有令,王继勋一案要开封府亲自审查,程大人,麻烦你放人,我要将他带往汴梁。”
………………………………

第三十六章 连累
    被压在地上的王继勋抖了抖肥胖的身子,幽幽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眼泪都出来了,“开封府,好,开封府尹一向断案严明,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刘叙樘俯身看他,目光澄澈,“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已经让韩家的远亲来认尸了,若真是你做的,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的。”说完,他站起身,冲程牧游行了一礼,“程大人,人,我这就带走了。”
    程牧游没有说话,看到刘叙樘的随从将王继勋押到门边,才幡然醒悟似的将头抬起,“王继勋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程兄,这是皇上的指示。”刘叙樘回头,轻声提醒他。
    程牧游大踏步走上前,“我知道,但是之所以要将他交给开封府,是因为韩家的案子,可是这王继勋,在新安还犯了其他要案,定要查明之后,才能将他带走。”
    蒋惜惜恍然大悟,紧走几步来到前面,“他吃人,我们有证据,喏,这是桦姑的记录。”她边说边将那本小册子递给刘叙樘。
    刘叙樘翻看了一边,面露喜色,但是随即,他又皱紧了眉头,“除了这本册子,可还有其它证据,比如,尸首?”
    “刘大人英明,光凭一本册子就要治我的罪,实在于理不合,要是这样,改明我也随便写几句,是不是对谁都可以按头定罪了。”王继勋冷笑了两声,斜眼看着程牧游。
    “若是我找到尸体,这案子就可以交还给新安府吗?”蒋惜惜定睛看着刘叙樘。
    刘叙樘深深点头,“果真如此,王继勋就留给你们,我自会回汴梁向圣上禀明情况。”
    “好,”蒋惜惜回头,眼里泛着灼灼的光,“大家跟我来,我知道尸体被掩埋在何处。”
    那座残破不堪的房子还屹立在原地,夕阳,将屋瓦染成了淡淡的橘色,也将里面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史今走进屋子,将地上的碗盆捡起来,拿在鼻边轻轻的嗅了嗅,“猪油?大人,这锅里碗里盛的都是猪油。”
    程牧游点点头,冲蒋惜惜说到,“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大人,王继勋就将那些女人养在这里,以猪油饲食,将她们养胖之后,再宰杀掉,我想,尸首也一定被他就近埋在这个院中,还请大人掘地寻尸。”
    说完之后,她看了眼王继勋,心里却紧跟着“咯噔”了一下:不对,他神色轻松,面上还有嘲讽之意,难道难道尸体竟不在这里?或者说,这些女人也和韩家人一样,被王继勋扔到了河中?”
    正在胡思乱想,衙役们已经开始掘地,灰尘飘扬,整座庭院都被尘沙包围,朦胧的有些像梦境。
    蒋惜惜站在院门口,心里的不安越聚越多,他们一定遗漏了什么?一定有一环重要的证据缺失了,所以才只能在边缘打转,抓不住本源。她朝程牧游望去,他虽然面色平静,两手却在袖口中紧握成拳,没错,他也和自己一样,看到了最终的结果,那个人,要再一次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大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个衙役走到程牧游身前,用尖锐的嗓门,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随后,刘叙樘的失望、王继勋的得意,像是某种虚幻的、缥缈的存在,一一从蒋惜惜面前划过,直到她出了王府,骑马走在回新安府的路上,还无法从其中抽脱。
    程牧游的马在她前面,马蹄的“哒哒”声将她从虚无中拉了回来,蒋惜惜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加快几步来到他身边。他瘦了,脸部的线条更加立体,脸色苍白,眼窝发青。自从决定重查韩门一案后,他几乎没有睡过,半夜还在书房翻查卷宗,排查关系网,任何一个和韩知元相关的人都没有漏下,可是,事情好容易发展到这一步,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又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这滋味儿,应该不只是挫败,更多的是无奈吧。
    面对一个恶魔,明知他身上血债深重,却无法将他绳之于法,对于程牧游这样一个人来说,是最没有办法承受的吧。
    本想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却无法宣之于口,她不忍再给他加压,只能这么默默的陪在他身边,静静的走过这条难行的路。
    新安府就在前面,夜色中,迅儿稚嫩的声音飘了过来,“爹爹,惜惜姐姐,你们回来了。”
    蒋惜惜跳下马朝他走去,却蓦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又走了两步,看到一张和程牧游有几分相似的脸孔从黑暗中现了出来。蒋惜惜一愣,赶紧弯腰行礼,“兄长。”
    “大哥?你怎么来了?”程牧游从马背上跳下,朝跟在迅儿身后的那个男人走去。
    程秋池冲弟弟淡淡一笑,“父亲有些话要我带给你,进去再说。”
    两兄弟朝府里走去,蒋惜惜跟在他们身后,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程秋池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会不会和王继勋的案子有关,毕竟他和老爷都在朝廷为官,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听说。
    这么想着,她便随着两人一起走到书房门口,谁想程秋池刚踏进去,便转身关门,“惜惜,迅儿也累了,你带他回房睡觉。”他的声音不容反驳,任谁都能听出是明显的逐客令。
    蒋惜惜只好带着迅儿回房,可是在他睡着之后,她却思来想去,心里久久都不能平静。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在月色的沐浴下,朝书房走去。
    房内烛光闪动,映出两个人影,一个人挥着手臂,言辞激动。另一个却安静平和,默不作声的听他训话。
    蒋惜惜走近一点,终于将两人的谈话收进耳中。
    “你要是再查下去,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父亲和我,可能也要被你连累了。他是什么人,皇后唯一的亲弟弟,你是在查皇亲国戚,知不知道?”
    蒋惜惜心里一惊,怪不得王继勋说皇后五次到他的府邸,原来,他们竟有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
    窗内,程牧游的身子朝前倾了倾,沉默了良久,他终于说话了。
………………………………

第三十七章 女人
    “我不查了。”他说。
    “什么?”
    “蚍蜉撼树谈何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牧游,你真的想明白了?”
    “想不想的明白,结局还不都是一样,王继勋已经被带到汴梁了,是非对错,自有人给他评判,还轮不到我来做这个主。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想管就能管的了。”
    程秋池重重的吁了口气,仿佛从未如此轻松过,“父亲还怕你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特地叫我来劝你,现在看起来,你倒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固执,”他拍了拍程牧游的肩膀,“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辜负了他的苦心。”
    “我明白,大哥,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不是还要赶回汴梁。”
    “你不同我一起回去吗?清明没几天了,迅儿也要回去祭拜他娘吧。”
    “我手里还有几件案子没处理完,过几日我再带着惜惜和迅儿回去。”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程秋池面带笑容从里面走出来,见他走远了,蒋惜惜才从柱子后面闪出来,她看着屋子里那个孤寂的身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快走几步闯进屋内,“大人,您真的决定放弃了?”
    程牧游缓缓将头抬起来,勉力冲蒋惜惜一笑,“惜惜,我累了,想休息。”
    蒋惜惜将一肚子的话压了下去,“我去烧水,大人,你泡个澡,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别想”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渐渐红了,于是赶紧用袖口擦擦眼角,跑出门外朝灶房走去。
    程牧游又做梦了,梦里,他死死的握住康芸的手臂,将她压在身下,她身上很白,晶莹剔透,像是一快精心萃取的白玉。
    她没有哭,一双眼睛像是凝成了冰,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说:“大人,你总算是如愿了。”
    窗外刀光剑影,哭喊声不绝于耳,康芸笑了,声音越来越大,幻化成满天的繁星,它们冷冷的盯着他,是星?还是亡人的眼睛?
    程牧游从床榻上坐起,他发现自己竟然睁着眼睛,星光正从窗中溢进来,一盏一盏,如冰霜一般,将他激得浑身冰凉。
    再也无法入眠,他索性披衣起身,不自觉的走到院中,来到那座矮墙下面。对面的院子很黑,没有一点响动,他突然想起,这几日,似乎都没有闻到右耳烧饭的香味儿,也似乎没听到过平日吵闹的鸟叫声。
    他嘴巴张了几张,终于唤了一声:“晏姑娘。”
    本不抱希望,毕竟,现在是半夜三更。
    可是
    “大人最近总是被噩梦所扰,无法安眠吗?”竟然有人回应他,还是期待已久的那个声音。
    “噩梦倒是其次,倒是愧疚让我寝食难安,我身为新安的地方官,却无法护一隅百姓平安,为枉死之人伸冤,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晏娘“噗嗤”笑了,程牧游有些气恼,他和她交心如此严肃的话题,她怎能还笑得出来。
    “晏姑娘”
    “程大人,方才你对令兄说的话,都是在骗他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
    “惜惜来我这里哭诉了半天,她既为韩门一案不忿,又怕你压力过重,正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倒是她多心了。”
    程牧游冷哼一声,“不同道,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我从小被他说教惯了,早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领,能迅速将他打发了,又何必废话。”
    晏娘憋住笑,“那大人现在可想出了法子?”
    “没有。”他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回答,“我只能按兵不动,让那王继勋放下警惕,待有一天发现证据,再”
    “有一天?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牧游长眉微蹙,“姑娘可有其它妙法?”
    晏娘望向无尽的夜空,声线拖得悠长平缓,“清明就要到了,大人,我们是不是也要为那些死去的人们准备一些纸马了。”
    不知是换了个环境还是别的原因,程秋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隐隐的,耳畔传来稀稀拉拉的说话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笑。
    大半夜的,新安府怎么会有女人?
    程秋池更睡不着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声音似乎是从程牧游的院子里传来的,他眼睛转了转:女人,牧游,这两个词简直相距千里,他这个弟弟在这方面开化得晚,或者这么说,他似乎从未将男女之事放在心上过,当年娶妻,也不过是父亲出面敲定,他只在家里待了几晚,便随军出征了,等两年后回来,迅儿已到了说话的年纪,而她的弟妹,却已经病故了半年。虽未相处几日,但毕竟也是发妻,而且两人还育有一子。对程牧游而言,却像从此有了免死金牌,再不用为娶妻之事烦扰,偶有人提起续弦,都被他一笑带过,父亲见他心不在此,便也随他去了,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向程家说媒。
    可是,方才,明明就是女人的声音吧?莫非,他突然开窍了?在新安找了个红颜知己?
    这么想着,程秋池加快了脚步,快速走到程牧游居住的院中。院里没人,冷冷的月光将地面染得一片雪白,清冷而幽静。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程牧游的房间,悄悄朝里面观望。
    程牧游和衣躺在床上,胸口轻轻的起伏,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很熟,脸上平和宁静,似乎所有的心事都已经散如云烟,再也不会入梦扰他清净。
    难道是听错了?程秋池暗自思忖,也对,以他这个弟弟的秉性,怎可能不问公事,却对男女之情上心呢。他笑着摇头,转身就要回房,可就在这时,眼前白影一晃,有个熟悉的人影从树丛后面闪出来,朝着院外走去。
    程秋池站在原地,他背后很凉,不是被夜风侵扰,也不是被冷汗浸湿,而是发自内心的一阵冰凉,从里到外,顺着皮肤爬出来,在毛孔出收紧再收紧,让他如浸泡在一盆冰水中。
………………………………

第三十八章 逃
    “呼”。
    一阵冰凉的气息从背后扑上来,沾满了他的背,程秋池感觉脖颈上的毛发都炸开了,他脑中什么都没想,撒腿就朝院外跑去。
    跑着跑着,他发现自己迷路了,新安府的后院不算大,可是,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地形还没有摸清楚,再加上今晚雾重,白茫茫的一片,就更加无法辨别方向。
    天上寒星稀疏,程秋池颤颤的抬起头,发现天地被分成了两截,黑如墨,白似纸,而他自己,就是那白纸上的一个黑点,永远无法冲破它的束缚。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是身处梦中,这样湿而寒的空气,钝钝的,没有一丝生气,难道不是他梦中常出现的那个场景吗?
    是梦吧?他朝前伸出一只手,试图用指尖来分辨真实和虚幻,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红光一闪,打破了迷雾厚重的包围。
    程秋池心中一喜,朝着那点光急匆匆的跑去,光在前,他在后,不近不远,始终隔着十来尺的距离。
    “喂,等等。”
    叫出这几个字,他轻轻舒了口气,方才,他的胸口像是被大石堵上了似的,气息全被压制下去,发不出半个音节,现在,整个前胸都通透了,能喘能言。
    前面的光也不动了,程秋池跑近了几步,才发现那光线来自一只灯笼,白色的,和雾气混在一块,难怪刚才看不清楚。
    可是,打灯笼的是谁?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将步子收住,却已是来不及了。
    灯笼就在他眼前,在雾气中飘来飘去,是的,一杆一线,它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像只脚不沾地的幽灵。
    程秋池脚一软,身子瘫在地上,他双手撑地,一点一点的朝后退。灯笼却不动,游来荡去,静静的晲着他的狼狈。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惊呼,连滚带爬的朝反向跑去,衣衫全部湿透了,黏在身体上,像是几只冰凉的手在亲昵的抚摸着他的身体。
    他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被一扇门拦住去路,才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靠门坐下,身体的抖动将门撞得“嘎吱嘎吱”响。
    雾还是没散,不过还好,灯笼似乎没有跟过来,那雾,就像一堵白色的墙,将眼前的一切都搅成了一锅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恍惚间,背后的门似乎在动,不是自己的身体在带动它,是它自己在动,从内至外,似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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