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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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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笑了,“大人,那是因为他所谓的‘医术’算不得正道,他本人也根本算不得入行,所以你才有所不知。我也是杂书看得多,才在一本没有名字的小书上看到过有关他的记载,这才想起来的。”
“他真的能让死人复活?”
“那本书是这么说的,这位名医叫孙怀瑾,是个古稀老头儿,突然有一天,他梦到了医神华佗,华佗将一只袖子交给他,他便得了神力,从此能令枯骨生肉,死人复生。他不像正经的郎中那样,把脉问诊,开方子治病,他的方法很简单:用手去摸病人的咽喉。但凡被他用手摸过的病人,痛楚会逐渐减轻,到最后,就能彻底痊愈。不光能医活人,孙怀瑾甚至还能医死人。那本书记载,但凡死后不超过两个时辰的人,只要送到孙怀瑾那里,不出半天光景,定能被他救活,在他那只神奇的右手之下,死而复生的竟有几十,你说是不是一桩奇事。”
“只用手摸,就能让人复活?别说孙怀瑾,就是华佗再生也办不到,这书上写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沈青狡黠一笑,“我同大人想的一样,所以孙怀瑾的事情必有内情,这就要靠大人去解开其中的谜团了。”
程牧游略一思量,又看向沈青,“后来呢,后来那孙怀瑾怎样了,他这么有本事,总不会救人不救己吧,那他岂不是应该变成了活神仙?”
沈青两手一摊,“后来书里就没有记载了,那孙怀瑾现在是否还在世上,也就无人知晓了。不过大人,这事就发生在汝州,离新安不远,而且几十年前的事情,应该还有亲历者尚存于世,大人若是真觉得此事与这几起命案有关,倒是可以亲自到汝州去调查清楚。”
***
二喜端坐一把红漆长方凳上,头微微向后扬起,他的头发散开了,随意搭在背后,像是一块漆黑的布。
春光正好,将他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索性闭上眼睛,听着剪刀利落的“咔咔”声,仿佛看见自己的碎发一簇簇掉落在地上。
砸吧了几下嘴巴,他慢悠悠的说道,“啧啧,人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用活人祭祀,活人啊,简直是疯了,你说是不是。”
帮他修脸的胡靖憨厚的笑了两声,没有答话,他这个人不善言辞,手艺却是不错,所以在这行当做了好多年,积累了不少主顾。二喜平时也喜欢来他这里光顾,花不上几个铜板,却能享受一会儿“少爷”的待遇,这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其舒心顺意的事情。
“胡师傅,我说的可不是过去,你知道吗?最近新安这几起案子,可能都是用人牲祭祀,把胳膊卸下来,当成祭品,好像是为了复活什么人,你说可不可怕。”
………………………………
第十四章 助人
胡靖又憨憨一笑,“你们都是肚子里有货的人,啥事都能听明白,不像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你在说啥。”说完,他从水盆里拿出一条白毛巾,拧了几下之后,在二喜的额头上擦了几把,“今儿掏耳朵吗?”
二喜不耐烦的抬抬胳膊表示同意,正好身边闪过一小孩,被他趁势拽住胳膊,“小离,我刚跟你爹说了半天,他没明白,你可听明白了?”
那小孩揉揉肉墩墩的鼻头儿,“我刚丢沙包来着,你说的是啥。”
二喜有些失望,他本想靠着这个惊天密闻引众人追捧的,却没想,连撞两根软钉子,不禁兴致大减,照那小孩的头顶敲了一下,“最近可别跟着你爹到处跑了,小心被人卸了胳膊去。”
小离冲他做了个鬼脸,捡起沙包跑远了。
二喜重新在方凳上坐好,胡靖已经从凳腿间夹置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支挖耳勺,在他耳廓里外轻轻的剜着,他手轻,看得又准,挖到深处也不疼,反倒让人痒得恰到好处,直舒服的二喜浑身的毛孔都通透起来。
“一会儿还去别处耍吗?”胡靖嘎声嘎气的问出这句话。
“回去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少爷整天不着家,我一个人无聊的紧,还不胜出来逛逛。”
“你命好,沈少爷待你像对亲兄弟一般。”
“有啥好的,穷的跟什么似的,彩礼一出,家里就没几文钱了。哎,再往里掏掏,对了,就是那儿,舒服的紧。”
***
残阳将新安府的牌匾染成暗红色,也染红了从大门中走出来的一队人马,蒋惜惜站在衙役队伍的最前列,她看到晏娘站在巷子口,便和史今低语了几句,朝晏娘走过去。
“蒋姑娘要去巡夜?”
“宵禁令已下,为保民众安全,大人安排了几队人轮流巡夜。”
“程大人去了哪里?”
“汝州,他去见了沈青之后,便赶去那里了,晏姑娘,你说,沈青这人神神叨叨的,为何大人却这么看重他的意见,我真是想不明白。”
“谁知道呢,”晏娘抬头看了一眼即将黯淡下来的天色,“今晚恐又有雨,蒋姑娘万事小心。”
雨?蒋惜惜看了看天空,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收回到地平面以下,天幕的色彩由浅变深,但是却一丝云也看不见,又从哪里来的雨呢。
正暗自思忖,史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蒋姑娘,时间差不多到了,咱们也该走了。”
于是,她冲晏娘告了别,带着一肚子困惑领着衙役们离去。
二喜从赌场里走出来时,天边正好滚过一阵惊雷,他看着浓云滚滚,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今天他运势极差,不光口袋里的铜板全输干净了,还赊了几吊钱,最关键的是,这钱是沈青交给他,让他给乔家置办礼品的,这下让他怎么回去交差。更倒霉的是,赌坊的管事扬言他不还钱,明天就要亲自到沈家去要,到时候,沈青会不会将自己赶出家门,甚至告上官府呢?
正在垂头丧气,雨点儿已经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眼看着一场暴雨不可避免,他忙重新缩回到赌坊的屋檐下面,望着前面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发愁。
“爹,今天多赚了几个铜板,能不能到沁芳斋给我买一包点心,听别人说,那里的点心和别处的不同,甜而不腻,香脆可口”
雨雾中走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穿着蓑衣的身影,大人肩上挑了个担子,一头挂着个红漆长方凳子,一头担着长圆笼,小孩儿走在大人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副兴奋的模样。
“胡大哥,小离。”脑子里没有多想,二喜已经冲进纵横交错的雨丝中,“真巧,在这里遇到你们爷俩。”
胡靖和小离猛地被他拦住,俱是一愣,“雨这么大,二喜兄弟,你不回家,站在这里做什么?”
二喜搓着手,还未说话,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先流了下来,和满脸的雨珠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我老娘病了,急着用钱,我本想着在赌坊赢上几把,给她请个大夫,可谁想,钱没赢过来,倒欠了别人几吊铜板”
话毕,他哭得更厉害了,“我那可怜的娘啊,生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就要这么生生病死在榻上了。”
小离看着胡靖一眼,嘴巴嗫嚅了几下,“爹,要不,点心咱先不买了,这些钱,给二喜救急?”
胡靖赞许的摸摸儿子的头,把身上的担子放下,从口袋里取出半吊铜板,“可是,请大夫这点儿钱怎么够呢。”
二喜掩饰住心里的惊喜,垮着一张脸向前凑了凑,“胡大哥,你若是能救我老母一命,我二喜今后做牛做马报答你。”说着,他竟然在满是雨水的地上跪下,作势就要磕头。
胡靖忙将他搀扶起来,“我家里倒是存了些银子,只是今晚宵禁,我现在回去取也没法子送过来了”
“没事没事,我跟你去取。”二喜打断他,“咱们这就走,路上快些,我还来得及请大夫。”
在山路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二喜终于看到了胡家的院子,他深深舒了口气,冲前面一声不吭埋头赶路的两人说道,“你们住的可真够偏的,为啥不在城里觅处宅子,非得在这里安家?”
“住惯了,这里人少,干什么都方便。”胡靖嘎声嘎气的接了一句。
二喜擦了把额头上的雨水,笑着问道,“胡大哥,你是要造反谋权,还是杀人放火,还怕被人知道?”
胡靖嘿嘿的憨笑着,也不接话。
几人走到院前,还未敲门,院门已经打开,一个女人探头出来,瞅了二喜一眼,“呦,今天有客人。”
胡靖和小离走进院门,二喜脸上堆着笑冲女人叫了声嫂子,也紧跟着走进去。胡靖把担子放到地上,朝屋里探头看了一眼,“爹呢?”
“圈里那东西又闹呢,爹收拾他去了。”
圈里的东西?二喜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可就在这时候,后院突然传出一声惨烈的嘶嚎。
………………………………
第十五章 祭祀
“什么声音?”二喜的脊梁骨窜起一道寒意。
“猪叫。”小离看着他笑,他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个五六岁的孩童,恶意填满了他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一点也不加掩饰。
风雨飘摇,整座宅院在风吹雨淋之下,朦朦胧胧,似乎不那么真实了,还有院中这几道人影,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竟不像活人,倒像是几个牵着线的木偶。
二喜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一家三口各个都没有动静,死鱼一样的眼珠子瞅着自己,一动不动,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如今,他总算觉察出了不对,冷汗涔涔而下,他急促的喘着气,一点点的朝门边退去。
“爹,他要跑。”小离突然抬起手,娇嫩的指尖正对着二喜,把他惊出一个激灵。与此同时,他听到身后“哐当”一声,扭头,发现女人已经把门锁死了,冲他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胡大哥,你放我回去,今天的事,我绝不会泄露一个字出去,我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
正哆嗦着求饶,后院又是一声惨叫,凄厉、痛苦,穿透漫天的雨雾直直的插向墨色的天空。
“你啥也没听到吗?那你说,这叫声是什么?”胡靖咧开嘴,露出里面黄黑色的门牙。
“猪叫,是是猪叫。”二喜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汩汩落下。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胡靖掂起脚边的一把斧头,迈着沉重的步子朝自己走来,到了身边,他将斧头贴住他的脖子,“走,我让你看看,我们是怎么宰猪的。”
***
二喜被绑在一张血迹斑斑的椅子上,这已经干涸的血迹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至于是不是那个被从猪圈里拖出来的浑身是血男人的,他也并不知晓。毕竟,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个男人应该是第三个,而自己,会不会就是第四个
人牲。
二喜认得那个正在呻吟的男人,他是王城,街市上经营茶摊的,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原来,竟被弄到了这里。
现在,王城被胡靖抱到一张石桌上,手脚绑在石桌四角立着的四个木桩上面,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二喜觉得他们是多此一举,因为王城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他的额角被锐器砸破了,伤口已经化脓,朝外渗出黑红色的脓血。身体的其它部位黑紫相交,显然已经被毒打过了
几顿。现在的王城,已经是奄奄一息,胸口只剩下破碎的几口气,勉强够他发出濒死前的呻吟。
二喜很奇怪,他们为何要将王城留到这个时候,若是不想被发现,应该抓住王城时就杀掉他才对,为何等了这么多时日才对他下手,难道,就是为了多折磨他几日,让他尝尽痛苦之后再给他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他似乎预料到了自己以后的命运,重重的打了个寒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胡家的几人将王城绑好后就都去了外院,现在内院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人,二喜盯着王城的眼睛,发现里面除了绝望,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解脱。
没错,这男人竟在临死之前如释重负,可见,他曾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二喜又哭了,虽然嘴里被一块腥臭的抹布填的满满的,但是他还是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他和胡家父子并不是偶遇,他们一直守在赌坊门口,等着他这只愚笨的兔子落入圈套。
内院的门被推开了,二喜看到胡靖和他的老父走在前面,两人共同抬着一口青铜大鼎,小离和胡家婶子紧跟在后面,四个人全都面色庄重,甚至带着几分敬畏,与方才阴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们要做什么?这鼎里装的又是什么?
二喜目不转睛的盯着青铜鼎,他发现鼎竟然在微微的晃动,鼎盖被这晃动震得啪啪作响,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
难道鼎里面有活物?
一股巨大的恐惧将二喜从头到脚紧紧摄住,他盯着那道缝,隐约看到了一个东西贴着缝隙游了过去,又消失在青铜鼎的深处。他重重的喘着气,整个背部紧紧的贴在椅背上,试图离那口巨大的铜鼎远一点,再远一点。
原来,王城还是错了,死亡并不是解脱,死亡,是比摘胆剜心还要难忍的痛苦。
青铜鼎被放在石桌的正前方,里面的东西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儿,它因此而变得兴奋,身子撞得鼎壁“嗵嗵”作响。
王城彻底崩溃了,他一定很后悔自己此刻是清醒的,所以,他突然张开嘴巴,两排牙齿狠狠一夹
“爹,他咬舌自尽。”
小离惊呼一声,胡靖赶紧走到王城身边,拼命掰开他的嘴巴,可是,一切都太迟了,被咬断的半截舌头从他唇边滚到地上,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看到这个景象,胡家四口人都惊得一个战栗,女人腿一软跪了下来,对着青铜大鼎不住的磕头,嘴里念叨着一些二喜听不懂的话。
“人牲死在祭台上,这可犯了大忌呀。”胡老汉摇着儿子的手臂,喃喃自语着。
胡靖也慌了,他在王城脸上拼命拍打,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可是,半刻中过去了,石桌上那个肥胖的身影还是没有醒过来。
“换人吧。”胡家婶子哆哆嗦嗦的拉着丈夫的胳膊,一边瞟了二喜一眼。
“已经上了祭台,现在换人,恐怕是不成了。”胡靖握着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青铜鼎,“要是断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功亏一篑?
听他说出这四个字,二喜心里突然腾起一道亮光,难道因为王城的死,这一切就到此终结了?自己也就不会成为人牲了?
劫后余生。
他努力的品味着这四个字的美妙,从心底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狂笑。
“啪嗒”。
鼎盖突然翻落在地上,那一片漆黑中,慢慢的探出了一样东西,它慢慢的游弋向地面,冲着那半截舌头蜿蜒而去。
二喜盯着眼前那诡异的一幕,发出了没有声音的尖叫。
………………………………
第十六章 妖怪
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远处几点微弱的灯光,使夜显得更加寂静了。
晏娘说的没错,今晚确实下了一场暴雨,可是这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只下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将一团闷热躁动留在新安城中。
蒋惜惜站在队伍的最前端,领着身后那十几个衙役慢慢的朝前走,史飞史今则带着另外一队,在南城巡视。现在,他们身上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厚重的官服贴在皮肤上,沉重且不透气,将身体闷出一层热汗。
蒋惜惜的双眼在黑暗中警觉的扫来扫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程牧游临行前对她反复交代了几遍,要她确保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新安不可再次发生命案,她把他的话牢记在心里,半点也不敢懈怠。
经过一条羊肠小道时,蒋惜惜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条巷子荒废了很久,两边的房子都没有住人,有的缺砖少瓦,有的只剩下几根残柱支撑着破败的房顶。不过越是这样荒弃的地方,就越容易藏人。蒋惜惜冲后面挥了一下手,队伍跟着她鱼贯走进小巷,朝着巷子深处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缓缓前进。
夜静得像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归于虚无,发不出一点动静。
“蒋大人,不就是几起命案吗,程大人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全城搜索,又是宵禁,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身后的衙役冷不丁来了一句,把蒋惜惜吓了一跳,她刚要回答,却见巷子尽头一个白影一闪,然后就不见了。
“站住。”
她怒喝一声,拔剑就冲那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来到跟前,才发现那是一间破旧的宅院,里面残垣断壁,荒草长得有半人多高。
蒋惜惜提剑冲进去,眼睛在没有门窗的屋子里一扫,将目标对准面前的凄凄野草,“我是官府的人,自己出来,可以免受刀剑之苦,若是不出来,就别怪我这把剑不长眼睛了。”
说着,她向前迈近一步,剑锋直对着荒草中央。
过了一会儿,草丛微微一动,一个白影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他怀里抱着浑仪的模型,躬身冲蒋惜惜干笑了两声,“蒋大人,熟人,熟人,千万别动手。”
蒋惜惜盯着那张细眉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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