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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月如洪流，滚滚而去。
　　“八十年了……”
　　白衣女子坐在山崖边上，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梨花瓣。她的容颜依旧年轻，眼神很飘渺，却犹如沧海桑田。
　　“萧祁……还要多久，我才能挣脱这个囚笼呢？”
　　在幻境世界中，她已经渡过了极为漫长的八十年岁月。虽然不如之前的千年苦修，但这次并非清静修行，而是在无尽红尘中行走。
　　原本的明净仙心，如今也浸染了红尘悲欢。却始终被困在幻境世界中，无法解脱。


第1530章　匆匆百年，岁月轮回（下）
　　八十年中。
　　洛笙行走人间，见证了天下兴衰变迁。严老爷、严婉儿等人早已逝去，她曾教过的孩童“虎儿”一统天下，拜洛笙为国师。
　　荣耀加身，万民膜拜。和洛笙坎坷、艰辛的真实人生相反，在幻境世界中，她从始至终都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
　　“国师，国师！”
　　一道尖锐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慌慌张张，“陛下不行了！国师，您快去见陛下一面吧！”
　　片刻后。
　　皇宫华丽，珠光宝气。一位行将朽木的老者正躺在床上，面色灰败，两眼无神地看着被华美宝石镶嵌的天顶。
　　“陛下，国师大人到了！”
　　随着一道尖声，围在老者身边的妃嫔、皇子皇女都匆忙散开，恭敬地躬身下拜，“见过国师。”
　　“师父……”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伸出枯瘦的手。
　　在他眼中，时光仿佛又倒流回数十年前。
　　岁月残酷，沧海桑田，却始终无法在这个女子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唯一改变的，唯有她的眼神，愈发悠远与淡然。
　　“痴儿。”
　　洛笙伸出手，抚摸老者的头顶，“此生缘分已尽，去吧。”
　　在幻境世界中，她早已历尽了生死离别。看似年轻，心境却犹如高山瀚海，远非凡人可以理解。
　　“师父……”
　　老者颤巍巍地，气息渐渐衰落下去，“师父……虎儿不想走啊……”
　　很快，老者的声音消失了。随着一声“陛下殡天”，皇宫内无数人哭作一团，闹得人心烦意乱。
　　“仙路何来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洛笙看着这一切，眸子里有一丝萧瑟。她闭上了眼睛，“这第五绝境……我真的出不去了么？”
　　……
　　“小姐，小姐！”
　　黑暗中，一焦急声音忽然在洛笙耳边响起，“五大上宗杀来，我们魔教腹背受敌，您快点逃吧！”
　　“消失了……”
　　在玉床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不可思议，“幻境世界消失，我却没有醒来？”
　　本以为，历尽一世喜悲就能脱困。
　　没想到……上一次人生结束后，居然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幻境！
　　“麻烦了。”
　　洛笙心中一沉，浑身冰冷，终于理解了第五绝境的真正含义，“无限的幻境，每一次都无比真实……在无尽幻境中，我终究会永久沉沦。”
　　第五绝境，乃是一个永恒的幻境。若不能挣脱，就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人生旅程中。
　　每一场人生，尽皆无比真实。
　　只是连续经历一两次还好说，可如果是十次、百次、千次……渐渐地，她原本的记忆就会模糊，最后完全遗忘自己的来历。
　　到了那一日，就永远无法清醒过来了。
　　“……小姐，小姐？”
　　在洛笙面前，一黑衣老仆焦急地摇着她的肩膀，“快走啊！您再不走，老爷和夫人就白白牺牲了！”
　　“……不必了。”
　　洛笙从忧虑中清醒，站起身，随手抽出了一柄长剑，“无妨，我过去看看。”


第1531章　我若成魔，天下无仙（上）
　　“小姐！哎，小姐！”
　　见洛笙居然就这么走了出去，黑衣老仆心中大骇。
　　他本欲追上去，谁知小姐居然变得快如闪电，令他这个先天层次的大高手都追不上。
　　……
　　这一次的幻境世界，是一个整体层次较低的修仙世界。先天高手极为罕见，唯有在魔教、五大上宗中能见到。
　　五大上宗与魔教彼此斗争多年，这次终于抓住了机会，将后者重创。五名先天掌门同时出手，围攻魔教教主伉俪。
　　“死吧！”
　　“哈哈，魔教完了！”
　　“胆敢和我们五大上宗作对？哼，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
　　……
　　五名掌门实力非凡，又结成了一座大阵，压着教主夫妇打。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铲除魔教了。
　　“希望女儿已经逃了。”
　　一黑衣中年男子护着妻子，迎击五名先天大敌。他的心头在滴血，却又毫无办法，“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无能！”
　　“哗——”
　　这时候，洛笙站在了山崖边沿。
　　她此刻虽然只有后天修为，却有着前世的无上眼力。在其眼中，这等先天修士之间的打斗……无异于孩童游戏。
　　“咦？那小妖女还没逃？”
　　一名先天掌门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洛笙。他见中年男子已经被重创，脱出战圈，脸上露出狞笑，“既然如此，本掌门就斩草除根！”
　　“住手——”
　　“女儿，快逃啊！”
　　见到这一幕，山崖下的教主夫妇睚眦欲裂。声音悲愤异常，令洛笙心头都忍不住微微一颤。
　　在那母亲的眼神中，隐隐有着玉夫人、乾元圣母的影子；
　　父亲的眼神更是复杂无比，令人心碎。
　　“……就算是幻境，又怎能见之不理？”
　　洛笙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妖女，休逃！”
　　先天修士尚无法御空飞行，不过这掌门借助一件特殊法宝，勉勉强强飞了起来。虽说实力大减，却自信能轻易收拾了一小小后天。
　　“区区先天修士……”
　　洛笙摇头，缓缓拔出了手中长剑。长剑仅仅只是一件坚硬凡器，炼制粗糙，远远不如掌门手中的法宝。
　　“区区先天？”
　　听到洛笙轻声念叨，掌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先天修士，放眼天下都难寻一人！这小丫头只是后天修为，彼此宛若云泥，居然没把自己看在眼中？
　　“锵——”
　　剑光如水，彻寒透骨。
　　虽然手持着一柄凡物，修为更是远不如对方。那白衣少女的剑法却玄妙异常，犹如流星经天，无迹可寻。
　　“美，好美的剑光……呃！”
　　被眩目的剑光一晃，掌门不由分神了一刹那。长剑犀利如毒蛇，角度一变，刁钻地刺穿了他的丹田！
　　“再见了。”
　　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洛笙冷淡地道。手腕一动，剑刃由极静转向极动，瞬间绞碎了对方的丹田！
　　“这，这……”
　　一时间，天地间鸦雀无声。
　　无论是五大上宗，还是洛笙父母所在的魔教……所有人都停下来厮杀，都呆若木鸡。
　　一线晨曦破云而来，映照着白衣少女清丽的容颜。剑锋染血，凌冽而肃杀。


第1532章　我若成魔，天下无仙（中）
　　“诸位道友，那妖女有古怪。”
　　四大掌门彼此对视，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动手！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嗖！嗖！嗖！嗖！
　　四人同时操纵法宝，贴着岩壁飞奔，朝山崖上那一纤弱的白衣身影杀上去。后者不避不闪，瞳孔中闪烁着淡淡的剑芒。
　　“女儿，躲开！快躲开！”
　　黑衣中年人朝山顶大吼一声，欲要追上四大掌门。奈何他身受重伤，修为早已经大打折扣，根本来不及拦截。
　　躲？
　　为何要躲？
　　一般而言，先天与后天的确差距巨大。不仅仅在于修为，在法宝、经验、眼界等其他方面，更是有着一道鸿沟。
　　然而——
　　自从踏上修仙路，洛笙不知历过了多少险恶！
　　区区先天修士？和她之间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锵——”
　　少女反手持剑，剑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妖异的残光。犹如一道冰冷的残月，从天而降，精准地刺穿了一名掌门的咽喉！
　　快！
　　太快！
　　身为一介后天修士，论移动速度，洛笙不可能和先天强者相提并论。然而她手中的剑却如有灵性，仿佛幻影般，快得只能看到一抹残月！
　　“这剑术……太美了。”
　　残月雪白，周围却有一朵又一朵血花盛开。仿佛雪地梅花，凄艳而妖娆，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怎，怎么会……”
　　美在山下妇看着，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
　　在她的记忆中，女儿才刚练剑不久，怎么忽然有了如此绝世造诣？
　　“锵锵锵——”
　　残月盈空，血梅盛开。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最后一个掌门被洛笙刺穿了丹田，倒在血泊中。
　　对她而言……收拾几个先天修士？就仿佛鹰隼屠戮一群野鸭！别说败，他们甚至连逃命都做不到！
　　“妖孽……咳咳，你是妖孽！”
　　临死前，那位掌门还骇然地瞪圆了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妖孽出世，天下必有大劫……”
　　“锵——”
　　洛笙手腕一沉，彻底泯灭了对方的生机。
　　“妖孽？”
　　她微微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一袭白衣在山崖边飘舞，朝阳渐升，照亮了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无论正邪善恶，仙道妖魔……”
　　少女伸出手，一线阳光照在她温润透明的掌心上。声音清越，语气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苍凉，“天明后，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被囚禁在第五绝境中，洛笙的心境也在不断变化。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稚嫩的、锋芒毕露的神将，亦不再是初入四象宫的少女剑仙。变得愈发超然，宛如天道般俯瞰着万物轮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今日围山之人，速速退去。”
　　洛笙挥起手中之剑，阳光下，剑尖犹自残存着一抹刺眼的血色，“若再敢来犯，我必血洗五大上宗！”
　　血洗五大上宗！
　　这句仿佛天方夜谭般的话，就这么从一年轻女子嘴里说了出来。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第1533章　记忆消失，沉沦梦魇（上）
　　“这妖女……”
　　五大上宗的弟子都恨得咬牙，却无人敢朝前迈一步。
　　没见连先天境的掌门都被当场格杀了么？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
　　一道长笑声响起，畅快淋漓。见洛笙以一人之力慑退五大上宗，黑衣中年人心怀大畅，“痛快！”
　　“女儿，从今以后……我教的千年基业就交给你了！以你的天资，定能远超为父、震古烁今！”
　　“魔教主人？我？”
　　明知道只是一幻境，洛笙还是感觉到了啼笑皆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出言拒绝。
　　无论正邪善恶，太阳照常升起。
　　在至高无上、万古永恒的天道眼中……道魔之争，甚至三界与深渊一族的恩怨，大概都仿佛蝼蚁互斗般可笑。
　　如今，洛笙已经超脱了仙魔之别，达到某个更高的心境。不入天界，不属魔界，得大逍遥大自在。
　　……
　　时间流逝。
　　在无尽幻境中，洛笙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轮回，拥有了无数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的是神女。
　　有的是魔头。
　　有的是女君。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她始终过着非常顺利的日子，仿佛集天地钟爱于一身。即使生而为魔，也能随手镇压仙道，成为所向无敌的绝世大魔头。
　　然而——
　　与此同时，无尽轮回也在逐渐蚕食洛笙的本心！她的记忆开始模糊，道心开始崩裂，逐渐沦陷进了虚妄之中。
　　在汹涌的时光洪流下……洛笙忘了天荒禁域，忘了凌霄神庭，甚至连自己的来历都逐渐模糊。
　　忘了父母。
　　忘了小青龙。
　　忘了夏舒怀，萧祈玥，紫芙仙子，乾元圣母……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刻骨铭心的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一痕被水洗去的墨色，不留丝毫痕迹。
　　终于，洛笙彻底迷失了自我。沉沦在无尽幻境之中，化为一抹穿梭在轮回中的幽灵。
　　“我，到底是谁……”
　　金碧辉煌的神殿中，白衣女子伸出手，接住了一线纯金色的晨光。她闭了闭眼睛，总觉得心底仿佛空缺了一块。
　　从出生到如今，所有记忆都很鲜明。顺理成章，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
　　没来由的，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空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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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她……”
　　第五绝境中，众多追随者都看着那一盘膝而坐的白衣女子，脸色无比复杂。时而惊恐，时而愤怒，最终只剩下了一抹悲哀的叹息。
　　在他们的感应中，洛笙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衰落！虽说依旧美丽无瑕，却失去了生机，仿佛一尊美丽的玉像。
　　“我们赌错了。”
　　黑魇女皇摇头长叹，“罢了罢了……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果然不智。”
　　“你自己试试！”
　　神胤兽立马一骨碌爬起来，愤怒地瞪着她，“换成你来，说不定失败得更早！”
　　黑魇女皇摇摇头，没说话。
　　没有意义了……到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一旦洛笙身死，对他们这些追随者都要为之陪葬。与其斗嘴，还不如想想遗言呢。
　　……


第1534章　记忆消失，沉沦梦魇（下）
　　“她失败了。”
　　天荒禁域某处，沙怪、雪妖精、熔岩巨人、星空仙灵聚集在一起。透过水镜，他们能看见第五绝境中的一切动静。
　　“嘎嘎，失败了！”
　　沙怪挥舞着大钳子，垂头丧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当年那个颛灵，可是货真价实的神！连他都失败了，怎么可能有人成功？”
　　“要我说，主人也太苛刻了。”
　　雪妖精撅着嘴，“玉虚再天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天仙圆满而已。这第五绝境考验，却比大罗金仙的‘万世劫’还难！”
　　欲成就大罗金仙，必先渡过轮回劫。
　　在轮回劫中，又分为“百世劫”、“千世劫”、“万世劫”三种层次。一般来说，天赋越高者，劫难就来得越猛烈。
　　万世劫……
　　能渡过这一劫，无一不是真正的绝世天骄！一旦渡劫成功，就能顺利地修行到大罗金仙圆满！
　　可以说，能渡过万世劫，就有了成就仙帝的基础。一万个纯阳真仙中，也未必有一人能做到。
　　然而……
　　第五绝境的考验，竟然比万世劫还要更难一筹！别说洛笙只是一介天仙，即使放眼当世金仙大能，能脱困而出者都寥寥无几。
　　……
　　“断了……”
　　循着天机图的指示，萧祁和小青龙一路横穿神魔之域，直奔天荒禁域方向。终于找到了有关洛笙的线索，两人都迫不及待。
　　突兀地，天机图上的指示消失了。
　　“怎么回事？”
　　萧祁心中一个咯噔，莫名心乱如麻，“她去了哪？”
　　“呜——”
　　小青龙陡然悲鸣一声，前爪捂着脑袋，在半空中痛苦地翻滚。它没有受任何伤，却仿佛有无数刀刃在切割血肉一般。
　　“萧祁……”
　　过了许久，小青龙才平息下来。
　　它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惊恐、悲伤、绝望的语调，呜咽般说道，“消、消失了……”
　　“我的灵魂血契……消失了！”
　　“轰——”
　　这一刻，仿佛有一道巨雷陡然劈在萧祁头顶。他只感觉整个世界忽然远去了，眼前是一片彻底的空白，“……你说什么？”
　　灵魂血契，乃是妖兽与人族最深刻的羁绊。
　　它根植于灵魂深处，唯有一方灵魂泯灭，才会彻底断裂开来。
　　“真的，我感觉不到了！”
　　小青龙心焦痛苦，在虚空中团团乱转，“不会错的……血契中断，才会引起这种程度的剧痛！”
　　“不可能！”
　　萧祁从灭顶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断然否认，“她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
　　“可、可是……”
　　小青龙欲言又止。
　　从情感上说，它也很难接受这一结果；
　　然而从理智上来看，洛笙的确已经灵魂泯灭、断无幸存之理。
　　“血契中断，未必就是身死魂灭。”
　　萧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有另一种可能……阿笙被困在深层幻境中，意识被逐渐剥夺！”
　　“那又有什么区别！”
　　小青龙再也忍不住，哭着叫道，“意识被剥离，娘亲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啊！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第1535章　燃尽此生神魔血，还你一滴仙人泪
　　“不会的。”
　　这个时候，萧祁反而突兀地冷静下来，“放心……她不会死。”
　　“知道么……”
　　他抬起头，脸上掠过一抹异常苍白的笑容，“我已经等了你一千五百年……如果你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千五百年？什么一千五百年？”
　　听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