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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祁看了她一眼，语气很平静，“我答应过的，永远不会伤害你。”
　　“就算被人追杀……放心，我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那一瞬间，洛笙呆住了。
　　有一些东西从心底泛了起来，绵绵密密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堵住了。
　　真是傻得透顶了啊……
　　即使已经已经失去一切、沦落成这个样子……在他心中，依然还坚持对她的承诺么？
　　……
　　蓦氏宗家，三山洞天。
　　“快，把这些酒水换了！”
　　“说了多少次？布置太俗气，素雅一点！”
　　“萧少主出身名门，可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不能敷衍了事，让人家以为我们待客不诚！”
　　玉夫人本性柔弱，可今天却格外严苛，把整个蓦氏宗家的侍女、仆从们指使得团团转。稍有一丝错漏，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呵斥一顿。


第950章　家宴，父母见萧祁（中）
　　“夫人啊，你……你不用这么兴奋吧？”
　　连蓦流云看了，都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赔笑道，“问了骁儿，他不也说不清楚么？”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咳咳，夫人，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
　　玉夫人柳眉一竖，斥道，“这可是关乎阿笙的终身大事，当然要全力以赴！”
　　“你没听骁儿说么？”
　　她颇为感慨，“为了救阿笙，这位萧少主，那是冒了生命危险啊！”
　　“若不是对女儿有意，一般的同门，又岂会作如此牺牲？”
　　“这倒也是。”
　　蓦流云连连点头，“就是不知道，阿笙自己是什么想法？”
　　“啧。”
　　玉夫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一个男人三天三夜……女儿的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
　　“唉。”
　　她抚着心口，怅然道，“阿笙不过一介弱女子，却要孤身漂泊在外，这举目无亲的……”
　　“她要是能嫁个好人家，我这心里头，也就安定多了。”
　　“是啊。”
　　蓦流云跟着附和，眼睛放光，“阿笙若能嫁进萧家，咱们就鸡犬升天了！在这九淼国，地位绝对比皇家还高得多！”
　　这时候——
　　“娘，父亲。”
　　一道清澈的少女声音响起，“女儿未能及时拜见二位，失礼了。”
　　蓦流云两人转过头，见一少女衣袂飘飞而来，容色清丽，翩然有神仙之姿。她身后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蓦骁，另一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萧氏少主了。
　　萧祁平静地走来，身形挺拔，行止间带有一种淡然的、高高在上的气质。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却清秀英俊，顿时令玉夫人生出了好感。
　　“女儿啊。”
　　她看向洛笙，故意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吧！”
　　“娘，他叫萧祁。”
　　对上母亲灼灼发亮的眼神，洛笙自然不可能猜不出其意思。当下，她也是无奈至极，“是我的……同门。”
　　时至今日。
　　她也已经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该用怎样的关系去定义？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么一个模糊的词代替了。
　　“哦，原来是萧少主！”
　　玉夫人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连道，“幸会幸会！在家信中，我们阿笙可是经常提起你啊！”
　　“娘，你……”
　　这话一出，洛笙几乎都要吐血了。
　　过去，她怎么从来没发现？玉夫人这么一幅温温柔柔的性子，撒起谎来，居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还家信？
　　还经常提起？
　　这……这都哪跟哪啊！
　　可不管怎样，玉夫人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她当众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拆台，只能沉默了。
　　“是吗？”
　　萧祁眯起眸子，看了洛笙一眼，“她……说我什么？”
　　“当然……”
　　“当然都是好话！”
　　洛笙刚要开口，却被玉夫人抢着打断了，“阿笙说了，她一个人远行千里，举目无亲、心中十分惶恐。”
　　“多亏了有萧少主照料，这些年，她才能渐渐适应啊！”


第951章　家宴，父母见萧祁（下）
　　“……”
　　洛笙愈发无语。
　　毕竟有着前世经验，虽行远路，她却也绝不会像一般少女那样彷徨不安。进入四象宫后，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里像玉夫人说得那般柔弱？
　　不过，她其实也能理解玉夫人的心思。
　　一般而言……
　　男人，总是更喜欢柔顺的女子。玉夫人生怕洛笙性子太刚强、惹人敬畏，这才会如此竭力粉饰。
　　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玉夫人这一凡人女子眼中……女儿能嫁对良人，绝对比家族中出一位女地仙还重要！好不容易见到萧祁，看见了一丝希望，自然想要紧紧抓住了。
　　“……是啊。”
　　当着玉夫人的面，洛笙只能勉强笑了一笑，“我娘亲说得对。承蒙少主关照了。”
　　“不必谢我。”
　　“没有我，你也一样过得很好。”
　　萧祁却并没有看她，淡淡地笑了一笑，“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多余的事而已。”
　　“……”
　　洛笙垂下睫毛，沉默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一开始就不认识萧祁该多好。这一路或许会走得更坎坷，可自己咬紧牙关就好，吃一点苦头不算什么。
　　……不会为他迷茫，更不会因他而品尝到心痛。
　　“多余？”
　　玉夫人并不知道女儿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笑道，“怎么会多余呢！有萧公子照料，我们全家上下都感激得很啊！”
　　“对对，实在是感激不尽！”
　　她使了个眼色，蓦流云顿时会意，“萧公子，可否赏脸留下吃一顿便饭？虽然我蓦氏不能和萧家相提并论，但我们很有诚意啊！”
　　“父亲！”
　　洛笙一皱眉，“不必了。”
　　这一点小心思，连她都能看出来，萧祁怎么可能看不穿？
　　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还硬要留人家参加家宴？这岂不是徒添尴尬么？
　　“阿笙，你太失礼了！”
　　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玉夫人也是拼了，抢着道，“萧公子千里迢迢而来，又一直对你多有照拂！怎么能不为人家好好接风呢？”
　　“我……”
　　洛笙无言以对。
　　她和萧祁之间，爱恨纠葛，实在太过复杂。被玉夫人这么横插一手，虽是好意，结果却是更加难以预料了。
　　“萧祁？”
　　她无可奈何，只能看向了他。以这个男人的性子，向来是不愿与凡人交往的。
　　“好啊。”
　　出乎意料，萧祁居然平静地点了点头，“既然伯父伯母盛情难却，我就不推辞了。”
　　“你……”
　　洛笙极度诧异地抬起头，不知该说什么，“这……这样，你能习惯么？”
　　“是啊，真是怠慢了。”
　　玉夫人也在一旁说着，有些惭愧，“来得仓促，也没什么准备。只是备了一点简单家宴而已，还望萧公子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
　　萧祁颔首，礼貌中又带有一点淡淡的疏离，“倒是我作为一个外人，打扰了。伯母多包涵。”
　　“不用紧张，我不会做什么。”
　　暗中，耳边响起他的传音，“不过是好奇而已……过去，从没有人请我参加过家宴。”


第952章　萧公子，你对阿笙怎么看？（上）
　　洛笙心一颤。
　　她终于察觉了……这个男人，其实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真的很孤独啊……在他受伤的时候，没有人能借个肩膀让他靠，也没有谁会给个怀抱让他搂。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终于明白了萧祁的心。
　　他心里永远是一个少年，蜷缩在风雪交加的黑夜里，不甘心就此死去。寒冷笼罩了他，胸口满是孤独。
　　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因此也成了他一生中仅有的光。
　　可这时候，她还不明白。
　　她只以为他是尊贵的萧氏少主，他的世界里繁花似锦富有天下，并不缺她的爱。
　　……
　　家宴上。丝竹声声，美酒佳肴，气氛看似很融洽。
　　令洛笙诧异的是……面对玉夫人、蓦流云，萧祁居然很温和。他从未表现出任何不耐，对于玉夫人的各种问话也答得很得体，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
　　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从萧祁身上看出作为贵公子的一面。不再是凶狠的亡命徒，也不同于在她面前、那个幼稚得近乎孩子气的男人。
　　这样的萧祁很完美，却隐约让她感觉到了一丝陌生。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他们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
　　酒过三巡，对萧祁，玉夫人却是越看越满意。
　　过去曾有传闻说，萧少主乃是一嚣张跋扈之人，可如今一见，完全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嘛！作为女婿，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
　　“萧公子。”
　　玉夫人笑着道，“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堂堂的世家子弟，恐怕有不少仰慕者吧？”
　　“怎么会？”
　　萧祁淡然一笑，“我的名声，在四象宫内不算好听。对于我，绝大多数人都是恐惧多于仰慕。”
　　“太没眼光了！”
　　几杯酒下肚，蓦流云胆子也大了起来。听萧祁这么一说，他顿时一拍大腿，豪迈道，“贤侄，不必沮丧！以你的身份，定能找到一绝世仙侣！”
　　“对对。”
　　玉夫人也抓住机会，连道，“公子为良骥，奈何世人并非皆是伯乐啊。真正有眼光之人，是不会错过萧公子这等良才美玉的！”
　　“是吗？”
　　萧祁低下头，看着杯中摇晃的美酒，无声地笑了笑，“多谢吉言了。”
　　这一番话，却是听得洛笙哑口无言。
　　此时此刻，她只能端着一杯灵酒，默默地啜饮。父母尽皆围着萧祁转，倒显得她好似成了一个外人，无声地围观着。
　　“对了。”
　　又饮了几杯酒，玉夫人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忍不住道，“萧公子，不知道……对我家阿笙，你有什么看法？”
　　“她么？她很好。”
　　萧祁沉默了一下，端起酒杯，“就像是空中的一轮明月……虽然很美，却可望而不可及。”
　　“怎么会？”
　　玉夫人急了，“阿笙岂是那种人？”
　　见洛笙和萧祁之间隔着三尺距离，她不禁上前，想劝洛笙离得近一些，“女儿，其实你……”
　　“够了！”
　　这一刻，洛笙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抱歉，我离席一下。诸位，请慢用。”


第953章　萧公子，你对阿笙怎么看？（下）
　　说完，洛笙不等玉夫人阻拦，直接拂袖离开了。
　　“哎！”
　　见女儿居然离开，玉夫人还在背后叫道，“阿笙，阿笙！”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走了？”
　　“……”
　　原来。
　　承受不了这种感觉的……并非萧祁，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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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山洞天，望月峰。
　　空中月色朦胧，投过阴云，似乎隐隐约约飘起了小雨。一座竹屋前，白衣少女正静静地站着。
　　“小妹？”
　　忽然见到一抹白影，蓦骁不由诧异，“你怎么在这？”
　　“娘不是拉你去了家宴么？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哥哥？”
　　见到蓦骁，洛笙唇边泛起了一抹苍白的苦笑，“我不知道……我已经，快搞不懂自己了。”
　　“怎么了？”
　　蓦骁一愣，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因为那位萧少主？”
　　“我不知道……”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血脉相连的亲人时，她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言的疲惫，“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真的已经看不清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同生共死之后……她已经，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这一刻的自己……
　　究竟是前世的天女洛笙，抑或仅仅只是今生的少女蓦语笙？她是否，有与一道侣千百年不离不弃的觉悟？
　　“好了，那就别逼自己了。”
　　第一次见小妹露出这幅茫然的神色，蓦骁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洛笙的后背，“阿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哥哥，我好累……”
　　她靠在兄长的肩头，垂下睫毛，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股无助之意，“能告诉我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前世今生。
　　两世修行，洛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彷徨过。
　　即使是被打落凡尘、失去了一身修为之后，她也依旧道心如铁，从未有过半点动摇。
　　唯有他……
　　唯有对萧祁……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断情绝爱寻求大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又要出现呢？以最疯狂、最炽热、最不惜一切的举动，狠狠攫去了她的心、打碎了她仅存的一丝镇定。
　　“别害怕，坚强点。”
　　蓦骁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管怎样……阿笙，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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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侄，多亏有你啊！”
　　宴席上，蓦流云已经喝得晕头了，在萧祁面前痛哭流涕，“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啊！”
　　“如果可以的话……”
　　萧祁垂下睫毛，低声说，“我也，很想这么做。”
　　是啊，很想这么做。
　　这漫长的一千五百年……他始终想要守护她、陪在她身边，竭尽所能地令她感到快乐。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两类人。
　　就算猛虎匍匐下来，装作温顺的猫儿……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一只羚羊身边吧？
　　“兄弟啊……”
　　蓦流云完全喝高了，一掌拍在萧祁肩上，“大家都是男人……来，说实话！听说你舍命救了阿笙，是不是喜欢她？”


第954章　醉后情丝，缠绵入骨（上）
　　“这不重要吧？”
　　萧祁给自己斟上一杯酒，紫瞳深处泛起一丝雾气，轻声说，“我喜不喜欢她无所谓……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喜欢我。”
　　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自言自语。玉夫人、蓦流云两人都没听清。
　　“真不好意思。”
　　见蓦流云这一幅烂醉如泥的模样，玉夫人赧然道，“萧公子，让你见笑了！今天，这家宴……”
　　“很好。我很喜欢。”
　　萧祁对她举杯，平静地微微颔首，“既然伯父醉了，您就去照顾他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这……”
　　玉夫人本颇为踌躇，然而不知为何，对上那一双深紫色的眼瞳，她就仿佛见到了一位平静却不容违逆的君王。
　　她鬼使神差地点头，“那好吧。”
　　“萧公子，实在是失礼了。”
　　随着蓦流云夫妇离开，大殿内的乐师、侍女等也都撤下了。萧祁一个人坐着，一杯杯给自己斟酒，独自默饮。
　　“沙沙……”
　　夜风拂动着纱帘，烛光朦胧，在地上投下了一道修长如剑的影子。
　　就在他一杯接一杯饮酒时，一白衣少女翩然而至，站在了窗外。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萧祁，眼睫低垂，眉宇间带着一丝疲倦的落寞。默默眺望着远方的夜色，眼神深而寂静，像是空空如也的古镜。
　　洛笙很清楚，萧祁根本是个疯子、魔鬼、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就仿佛一团炽热的地狱之火，一旦靠近，一切都会被焚成灰烬。
　　但，很奇怪的……
　　当这个人安静坐着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他其实只是一个孤独的少年。
　　“哗——”
　　萧祁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倘若用灵力化解酒意，不管怎么喝都不会醉。可萧祁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始终不停。
　　就算以修仙者的体魄，也扛不住这么凶猛的灌法。酒杯坠地而碎，萧祁终于醉倒，额头沉沉地扣在了桌上。
　　借着窗外明灭的波光，洛笙默默凝望这个男人沉睡的轮廓。不同于一贯的强势，睡着后他的轮廓就柔软了许多，呼吸轻柔，睫毛轻轻地颤动。
　　这确实是一张很好看的面孔，眉骨高挺，唇线坚硬，下颌轮廓清晰利落。只是眉头紧蹙，仿佛在睡梦中仍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萧祁……”
　　她心底微微一痛。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心。
　　……你是不是也曾遇上过某个人，即使理智上知道已经是陌路，却还是会习惯性地为他担心？
　　看见他一皱眉，心就好似被人用巨锤重重砸了一下，忍不住想要抛下一切去抱紧他？
　　“阿笙……”
　　萧祁似有所感，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要走！”
　　“不要走……阿笙，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他紧紧抓着那只手，低声梦呓，“我只有你了……已经……只有你了。”
　　“萧祁，你疯了？”
　　洛笙浑身颤了一下，立即想要抽出手来，“你……不疼么？”
　　业火如玉障……
　　自从萧祁对她、也对他自己下了这个诅咒，每一次肌肤接触，对他而言都仿佛酷刑。可他却好像从来记不住，仿佛飞蛾扑火一般，硬是不肯松手。


第955章　醉后情丝，缠绵入骨（下）
　　“不要走……”